================= 《我养成了一个病弱皇子[治愈]》作者:明桂载酒 文案: 宿溪自小衣食无忧,成绩优异,是人人喜欢的三好少女。 陆唤自小颠沛流离,苟延残喘,在成为帝王前备受欺辱。 某天宿溪下载了一款恋爱养成游戏app,发现游戏小人漆黑眼眸阴郁漂亮,完全按照自己的审美捏成,立刻喜滋滋开启了养崽模式。 “崽崽屋里怎么没有炭火,是不是要氪金给他买?” “崽崽穿雪白色更好看嗷嗷嗷,买买买!” “崽崽怎么出个门身上就有脚印的痕迹了?是不是支线任务,要去处理掉欺负他的人?!” 宿溪玩养成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而陆唤从小生活在泥沼与血腥里,他以为活着不过是熬过一天,又一天。 直到他心情复杂地发现—— 他屋子里偷偷被送进来了温暖的炭火。 他破了洞的旧衣服被悄悄换成了新的。 欺负他嘲笑他的那些世子们不知道被谁教训了,鼻青脸肿不敢出门。 他漫漫孤寂的长路上,竟多了一个前来渡他的女菩萨。 内容标签: 古穿今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宿溪 ┃ 配角: ┃ 其它: 作者简评: 宿溪玩一款游戏,结果没想到游戏中的小人竟然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皇子殿下。她陪伴皇子崽崽长大、度过一道又一道的危机、直到实现海晏河清的理想,同时也给予了踽踽独行、孤独长大的皇子殿下独一无二的依靠与信任。 本文语言清隽,温馨可爱,治愈温暖,娓娓道来一个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 ================== 第1章 不知为何,宿溪最近倒霉透了顶。 走路差点被车撞,喝白开水都能呛到。 这也就罢了。 三日前,她在运动会上参加长跑项目,好不容易快要冲到终点,迎来第一名的光辉时刻,却一下子莫名奇妙地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当着看台上全校同学的面,摔了个狗啃屎。 不止如此,她站起来时便感觉到脚踝一阵刺骨的疼,一身冷汗地被同学扶着一瘸一拐去了医务室,才知道,她的右脚踝就这么骨折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宿溪不得不躺进了医院。 此时正值高二,虽说宿溪在班上有两个玩得极好的朋友,但她们也不可能放下课业经常来看她。 而宿爸爸和宿妈妈更不必说,年底为了厂子的事情忙得团团转,自顾不暇,只能让宿溪自个儿待在医院,他们下班后再来探望。 宿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将社交软件全都刷了个遍,用中性笔把石膏画得乌漆麻黑,无聊得长吁短叹。 她打开app store,打算下载两款游戏来玩玩,一下子划过去,突然被一款叫做《帝王之路:病娇皇子独宠你》的古风画面游戏吸引了注意力。 卧槽,这游戏名字有点羞耻啊,看起来就很粗制滥造。 但吸引宿溪的是这款游戏的介绍—— “想转运吗?想获得锦鲤吗?想成为生活当中运气最好的人吗?那就来玩这款游戏吧!独一无二的体验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皇子的恩宠!特殊的经验回馈让你成为好运锦鲤!” 宿溪眼睛顿时就亮了。 倒不是她迷信,只是她从小到大的确都比较倒霉。 虽然从小衣食无忧,成绩优异,一家人的生活还算安稳,但大小灾祸不断。 大到骨折,小到转铅笔割破手,隔几天就要来一回。让宿溪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 而最近更是,都躺进医院了。 宿溪忍不住点开了游戏下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游戏很快就下载完毕了,所占用的手机内存也不大,只有几兆,但很快加载完后,却让宿溪愣了愣。 几兆的游戏居然能制作这么精良的吗?这屋檐——连几片瓦都能数清楚,看起来简直和真的一样,到底要累死多少原画手啊?! 率先出现的游戏界面是一间屋子的屋檐,上面有积雪,瞧起来是寒冷无比的冬日,屋檐处还破了个洞,有些漏着寒风。 宿溪将视角转到屋子里头,才发现这屋子其实很破旧,而且只有巴掌大小。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木板床上铺了一些稻草,一张单薄的被褥,一看就让人冻得哆嗦。 而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扇橱柜,是关着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整间屋子,竟然没有桌子凳子,这么冷的天,柴门虚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宿溪戴上耳机,心道,这木门被鹅毛大雪刮得呼啸作响的声音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她不知道这个游戏从何玩起,在界面上左戳一下,右戳一下,试图找到有什么做任务的按键。 就在这时,柴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服的小人扛着几剁柴火,湿漉漉地回来了。 虽然是简笔画,但看得出他似乎很累。 他放下柴火时,挽起袖子下露出一截苍白羸弱的小臂,有几条不知道是鞭伤还是什么的东西。 宿溪看不太清,想点大看一下,但游戏界面立刻弹出—— “若想看清楚皇子的容貌,需要消耗20金币,您目前账户余额只有10金币,请充值后消费。” 宿溪顿时:“……” 奸商!游戏主角的脸都不给看一下!还要充值? 不就一卡通小人吗,能惊若天人到哪里去? 我不看了! 只见小人放下柴火后,又立马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屋外,去院子外面砍柴去了。 他乌黑的头发还淌着水珠,随着他往前走,在地上留下水迹。 这大冬天的,这小人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宿溪试着戳了一下那小人的头顶,以为按照一般游戏来讲,应该可以点开小人,给小人取名字的,可谁知再次弹出一个框框—— “若想获取皇子的真名,需要消耗2金币,您目前账户余额还有10金币,请问您想要花费2金币来获取他的真名吗?当然,您也可以修改昵称,系统为您推荐数个霸气侧漏的名字,例如,龙傲天、叶良辰、轩辕……” 宿溪:“……不不不,本名就好。” 就在她说要,右上角她的金币被扣了2,而左上角多出一个人物简介来。 宿溪呆了一秒:…… 这游戏还能语音控制的吗?里面有AI系统?类似Siri 那种? 宿溪很快将注意力又放在了小人身上。 游戏主角小人叫做陆唤,底下有两条线,上面一条是生命线,下面一条是体力线。 很明显,游戏小人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线条变成了苍白的百分之十。 并且,随着游戏小人不停忙碌地干活儿,体力一直持续性下降。 宿溪一开始还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他的体力就下降为零,然后就嗝屁了,但没想到,他虽然体力仅剩这么多,却顽强地撑了很久。 他还继续爬上屋檐去修补屋顶。 接着又出去了一趟,只是宿溪暂时无法解锁其他地图,能看到的只有这一间小屋,于是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见他回来时,后背的衣服似乎破了些,多了两道和手臂上有些相似的血痕。步履也更加蹒跚,总之显得很是狼狈。 宿溪大约能根据游戏简介猜到,这陆唤是宁王府的庶子,不受待见,遭人轻侮,自己的主线任务是同他一道成就帝王霸业。 但此时此刻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游戏怎么玩,宿溪却仍然摸不着头脑。 游戏里的时间流动似乎比现实要快,一眨眼游戏里就天黑了。 宿溪见游戏小人还在忙忙碌碌,而游戏界面哪里都戳不动,不由得觉得有些无趣了,正好这会儿护士喊她吃中饭,于是她丢了手机,一瘸一拐地去医院食堂了。 医院的饭菜倒是很香,宿溪吃了两碗饭,回来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看见手机还亮着,这才想起游戏来。 她本来已经觉得无聊了,打算删掉这垃圾游戏,可是却突然一顿。 只见,游戏里已经是深夜了,白天一直忙碌的小人此时躺在那张硬板床上一动不动,单薄的被子阻挡不了寒风,门板被吹得呼啸作响。 他怎么不动——? 宿溪戳了戳他,但他翻了个身,皮肤比白天更加苍白了几分,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 怎么回事? 不是吧,什么辣鸡游戏,主角睡大觉给我看? 但很快宿溪就发现是为什么了,只见左上角的生命条竟然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血红色,而体力条从白天的百分之十则彻底掉落至了百分之一,接近于无。 宿溪顿时慌了。 游戏小人生病了?发烧了?! 白天那么累那么折腾,浑身湿漉漉地还干那么多活儿,能不倒下吗? 宿溪一下子觉得这辣鸡游戏竟然做得挺符合逻辑的,她眼睁睁看着左上角的生命条一点点变少,有点急,这还没开始玩呢,主角就要死了,这小皇子也太娇弱了吧! 她忍不住左戳戳右戳戳,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风寒药什么的,可是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倒是看到衣柜里两件破旧的洗得发白的单薄袍子。 这皇子也太——穷了。 宿溪沉默了下,点开地图,试图去别处找找,但和上午一样,地图尚未解锁,不过,倒是有一处亮着灯光,应该是目前已经解锁了的院子。 她迅速点开,发现这是一处小桥流水、假山曲廊,十分别致的富贵院子,与主角小人所住的柴房截然不同。院内烛光灯笼都很亮,有两个下人的对话传来。 “那狗东西,二少爷白天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他不是个病鬼吗,那就让他进冰冷刺骨的池子里多泡泡,早点渡他去死,也算是积德!” “我说,你可悠着点儿,这庶子虽然是庶子,但瞧他今天反抗管家鞭子那狠劲儿,只怕日后要翻身。” “翻身,就他?呸,我看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大段大段的文字浮现在界面上,宿溪看得脸色抽搐,什么鬼,这是哪两个背后嚼舌根的下人?原来主角今天浑身湿漉漉差点伤寒,就是他们害的。 自己要是游戏嗝屁了,也怪他们! 宿溪义愤填膺,想戳过去看看这是哪两人,但地图尚未解锁,她没法看见,只得悻悻回了柴房。 听见那两人对主角的捉弄和轻慢后,宿溪再回去看见游戏小人面白如纸地躺在床上,因为寒冷而蜷缩起四肢,缩在墙角,像是失去了意识,她心底便不由得对自己的游戏小人产生了点儿同情和愧疚。 按道理说,白天她应该好好看顾游戏小人的,应该有什么隐藏的方式阻止他继续强撑着劳作的,这样现在也就不至于生病发烧了。 出于愧疚,宿溪继续在屋子里翻找起药来。 但依然没找到。 她忍不住又戳了戳小人。 就在这时,她的小人脑袋顶上冒出一个白色气泡。 “水。” 陆唤张了张干涸苍白的嘴唇,因为发烧嗓子里火烧火燎。 他勉强睁开眼睛,手背按在眼眶上,片刻后,竭力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下床时体力不支,一下子滚了下去。 宿溪试图去扶,但是手指戳到小人的背,反而一下子把陆唤给戳得趴下了。 她:“……” 宿溪不敢再动,而游戏小人显然不知道是有外力,只以为是自己生病虚弱。 他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窗台边。 界面弹出:“是否要用3金币换取水存放的位置?” 换尼玛——宿溪简直怒不可遏,划掉这个界面,她自己能找到。 水水水!赶紧倒水!她知道这是任务来了,赶紧在屋子里找水,幸好她还记得白天陆唤是打了水的,果然,只见角落里放着水桶,而窗台边放着的茶壶空空如也,她试着拖动水桶—— 卧槽,拖动了! 宿溪心中一喜,感觉自己快找到这游戏的玩法了,于是她费力地将水桶拖到茶壶边上,往其中灌入水。 水灌入其中的那一刹那,系统弹出消息: “恭喜获得5金币奖励,由于任务较为简单,获得0点数奖励。请继续再接再厉,从技能、人际关系、外在、身体素质、主线等五大方面协助主角成就帝王之路,每得到10个奖励点数可兑换一只锦鲤。” 什么奖励? 锦鲤? 宿溪这时候还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游戏的胡诌。 她还在思考这个水的问题。 虽然是冷水,但应该是白日里陆唤打来的泉水,可以喝,就是冰了些。 但让生病的小人喝冰水,怎么看都怎么可怜吧。 宿溪这边琢磨着这游戏里该怎么烧热水,陆唤那边却是怔然一愣。他拿起简陋的茶壶,喝了两口,缓解了喉咙的火烧火燎之后,才慢慢地将茶壶放回原先的位置。 怎么回事? 陆唤疑窦地盯着自己的茶壶。 他分明记得,自己因为陆文秀的刁难,从三里之外的山下打完水回来后,便浑身乏力,直接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往茶壶中注入水。 可现在,茶壶里怎么会有水? 第2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唤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苍白着脸色,拎起茶壶便推开柴门往外走。 摇摇欲坠的柴门本来就挡不住什么寒风,这下风雪顿时灌进屋内,将本就破旧的屋内床铺上的稻草吹得四散。 他却顾不上太多,硬撑着出去,拿着茶壶在院墙的一处停住脚步。 寒风将他单薄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宿溪纳闷儿地看着游戏小人的反应,什么情况,怎么喝了口水突然跑院子外面来了? 不冷吗? 快回去行不行?!我好不容易帮你涨起来的体力条等下快被你折腾掉了啊喂! 而只见游戏小人伸手在雪地里找了找,忽然找出来几只看起来像是椿象的小虫。 他将茶壶中的水倒在地上,将那几只虫丢进去。 然后去看那几只虫子的反应。 只见那几只虫子在水里拼命挣扎,但很快,便游了出去,甩了甩身上的水,躲进了地下,并没死。 游戏小人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宿溪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他呼出的白气凝结成霜,然后神色疲倦地抹了把脸,转身回了柴房。 宿溪:…… 宿溪明白了,这游戏小人是怕茶壶里的水被人下了东西,他方才脑子昏昏涨涨直接饮下了,等饮下之后才清醒过来、勃然变色,把几只小虫丢进水里,见虫子没死,他才放下心来。 ——卧槽,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宿溪一瞬间惊到头皮发麻,她下载游戏时还觉得这游戏粗制滥造呢,但万万没想到人物反应这么生动的,完全不像是纸片人啊! 而只见游戏小人回到柴房之后,紧紧关上门。 他一张脸毫无血色,全是病容,他立在窗台边,将茶壶放了回去,并端详了那茶壶片刻。 陆唤仍然头重脚轻,脑子里沉甸甸的,仿佛在被火烧。 他的确觉得奇怪,他不曾往茶壶里倒水,可为何茶壶里会有水——莫非是昨日的忘记倒掉了? 大约是自己烧糊涂了。 不过往水里下毒、下泻药捉弄自己的这种事情,那两位可没少做。 陆唤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他皱了皱眉,扶着墙回到了床上。 见他终于重新躺回了床上,宿溪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躺着,体力条就不会掉,还会回升。 但宿溪注视着屏幕里盖着单薄被子,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倒是产生了好奇,以及些微的心酸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这样警惕? 她本来打开这游戏只是打发时间,直接跳过了前面的开篇动画,也就是人物幼年经历。 但现在却有些探索的欲望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宿溪趁着游戏小人睡觉的时间,忍不住回过头去调开了开篇动画。 开篇并无这游戏小人的身世,想来他的身世应该是要在后面作为解密,但既然系统都说这游戏小人的真实身份是皇子,那他肯定就是遗落在外的皇子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宁王府的庶子。 动画镜头切换得飞快,但宿溪依然从寥寥无几的场景里看出了这单薄少年充满苦难的幼年。 宁王府院墙宫深,主母嘴上不说什么,但常年缺衣短食,来苛待陆唤。 半大的少年正在长身体,吃不饱睡不暖,像是在暗不见天日的阴沟里东躲西藏,只能偷偷帮底下的下人干一些苦活儿,来换取一些干粮。 宁王府的二少爷陆文秀最为嚣张恶毒,经常指使下人捉弄轻侮陆唤,陆唤稍有不慎,得罪了这人,便会得到十几道鞭伤,以至于长年累月,他身上烙印无数。 而宁王府的大少爷陆裕安表面正直仁义,实则虚伪假善,同宁王一样,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此之外,宁王府还有个姨母,带着一个女儿,软弱无能,也同样被欺负,反而还需要陆唤救助一二。 数个画面飞逝而过,宿溪的游戏小人不是浑身染血,就是死死咬牙撑住。 宿溪看得有些难受,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可能是这游戏做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让她觉得像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流落宁王府、备受折磨、只等待有朝一日羽翼丰满、登上呼风唤雨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之位的游戏主角一样。 不过幸好只是游戏,宿溪又朝游戏小人看了眼——柴门外寒风凛冽,幸好只是游戏,否则真的人处于这种恶劣的地方,肯定会活活冻死。 不过,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宿溪瞅了瞅,加上方才的奖励,自己还有13金币。 系统立马弹出来:“主角目前物质极度缺乏,建议你可以先从改变他的物质条件开始哦。” 宿溪:“行吧行吧,小可怜稍微给他改善一点也没什么。” 说完,立马弹出商城。 摆在第一排的是各种锦衣玉袍,第一件是狐狸皮裘制成,金丝暗纹一看就非常华贵,下面价格是13000金币。 系统道:“换算成RMB只要130块钱哦。” 宿溪:…… “再见,就当我刚才没说过那话,就让小可怜继续冻着吧。” “……”系统像是有点无语,又将页面往后划,给宿溪看。 最后面的一件名为“没有破洞的普通暖和衣袍”价格是30金币。 “只要30金币哦,换算成人民币也才三毛钱,这年头买杯奶茶都得十五块呢。” 系统拼命暗示,但宿溪像是完全看不到它的暗示,无情地径直将商城往下划。 开玩笑,她的零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氪金在游戏里?这只是一个游戏好不好,她可不会失去理智! 终于划到最后,宿溪挑挑拣拣,从商城里选择了—— “用稻草修好漏风的柴门”和“将最最单薄根本无用的被子换成非常单薄但还能勉强保暖的被子”两项,前者消耗8金币,后者消耗5金币,加起来13,刚好可以将注册时系统送的金币、以及刚刚倒水得到的奖励金币花干净。 系统似乎对宿溪的抠抠索索无话可说,等她选择后,就关上了商城。 游戏里的小人还在睡觉,对游戏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宿溪百无聊赖地瞧了会儿他睡觉的样子,有些好奇小人醒过来后的反应,毕竟这游戏做得这么逼真,他的反应肯定会很有趣。 但一时半会儿等不到小人醒过来,宿溪便无聊地关了手机,起身随着护士去做腿部复健了。 而复健之后,宿溪的同班同学也放学了,带上作业来探望她,一看见作业,宿溪哀叹一声,和几个伙伴一起刷了会儿作业,然后几人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说说笑笑,一时之间倒是将游戏暂时抛诸脑后了。 …… 宿溪这边吹着空调,戴着airpods摇头晃脑和同学聊八卦,破旧的柴屋里却是从天黑到天亮,天寒地冻。 陆唤因为伤寒,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等醒过来时,背上全是冰冷黏腻的汗水。 他闭着眼,抬手擦了擦额头,感觉到没有再发烧,终于松了口气。他身子骨一向贱,再疼痛都是睡一觉就好了。 不过嘴里还是发干。 他硬撑着从硬板床上坐起来。 门外几个下人似是见到辰时陆唤还没出现,在门外不客气地大声议论:“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日上三竿了也不起。” 另一人道:“可惜有少爷的心思却没少爷的命。” 陆唤眼里流露出厌烦与冷漠,并未理会,他掀开被子,正欲要下床,可手指触摸到被子时,却猛然一愣,眼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被子分明变厚了,像是有人连夜趁着他睡着了填充过一样。 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说起来昨夜的那壶茶水也是。 陆唤同时还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今日起来似乎没那么冷了,寒风渗进来的少了很多,他下意识朝门窗看去,却见,破旧的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紧密的稻草包裹住,这样一来,能够让寒风钻进来的缝隙便大大减少。 昨晚当真有人闯入自己房间?!陆唤心生警觉,登时从床上跳下地面。 他自然不会觉得这宁王府中有谁会对自己施加善意。 他头还有些晕,唇色也发白,但他勉力站稳,将被子从床上一把掀起,用力抖了抖。 他神情冷厉,试图抖落出什么针之类的东西。 但是足足抖了有片刻,却什么也没落下来,反而是明显被填充过的被子落下来几片棉絮,虽然称不上什么柔软舒适,但到底是干净的,而且,的确比先前暖和太多了。 怎会如此? 陆唤不由得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才不会氪金。 宿溪:(啪啪啪)对不起我打脸了,真香。 第3章 他面色严肃,先在屋子里细细查看了一番,可只见屋子里空荡荡,无论是门口还是窗边,都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的确没有被闯入过的痕迹。 何况,他一向警惕,即便是发烧昏睡,也不可能完全睡死过去,叫有人进来了而无从察觉。 柴门也是,填充的稻草结实而细密,瞧起来也再正常不过,完全没发现有什么故意恶作剧的东西。反而还真能阻挡几分寒风。 这实在匪夷所思! 陆唤一时之间怀疑是否自己仍在发烧,产生了幻觉,可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额头却是冰凉一片。 又或者——是他昨夜实在烧糊涂了,半梦半醒之间爬下床将门修补了?他早就打算趁早将柴门上透风的缝隙补牢,只是近日太过疲惫,所以一时耽搁了而已。 可无论怎么想,还是说不通。 陆唤盯了眼床褥,又盯了眼明显被修补过的门,漆黑的眸子里警惕戒备一片,不过暂时没发现更多可疑的东西,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只是走到衣橱处,从中破旧的衣服最底下翻出了一把用石头磨成的尖锐形状的匕首,暗自放在了床底下的墙壁缝隙里。 门外再次响起两个下人的催促声。 今日是宁王府子弟家眷去祠堂祭拜先祖之日,陆唤所居住的这破院子与下人为伍,一大清早钻入耳中的全是杀鸡宰羊的嘈杂之声。 他虽然是庶子,但先祖祭祀却不得不去,以免又留下话柄。 陆唤用冷水洗了把脸,令伤寒发烧的余韵从脑门褪去少许后,才转身出门。 一路上各种下人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便不躲不避。 宁王府祠堂的雪水结了冰,寒冷刺骨。 庶子不得入总府祠堂,于是他只能在大门外跪着。他总共就为数不多的三两件衣衫,都很单薄,不止打了补丁,还因为少年拔节生长的修长骨节,而小了许多,袖口和脚踝处都露出他一截苍白的肌肤来,被地上的泥水与雪水沾湿,在寒风中被冻得发白。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两抬朱漆银顶的蓝呢帷轿才姗姗来迟,在祠堂正殿处停下来。 两个比陆唤大上几岁的年轻人衣服华贵,踩着下人的背下来。 稍矮的那个是陆文秀,他朝陆唤看了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昨天找个由头教训了陆唤一番,以为他今天会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结果没想到这硬骨头倒是硬朗得很,还是爬起来了。 他一下轿子见到陆唤那挺得笔直的脊背,便已十分不顺眼。 而盯向陆唤,竟然见那少年虽然衣衫单薄,脸颊冻得发白,却也抬着头,一躲不躲地回视自己时,他立刻更加怒从心起,走过去就要接着昨天,继续给这个三弟一个教训。 但还未撸起袖子走过去,被大哥陆裕安按住了肩膀。 “文秀,这里是祠堂。”陆裕安摇了摇头,低声呵斥:“不可胡来,有什么事回去再做。” 陆文秀摔了袖子,狠狠瞪了陆唤一眼:“昨日放他回去,真是便宜了他。” 接着又跟来了一抬牡丹凤轿,从上下来一位贵妇人,拢紧了身上的金钗狐裘,对陆裕安兄弟二人道:“还不快进去?” 待那兄弟二人进去之后,宁王夫人转身进入偏殿之前,睨了祠堂外的陆唤一眼。 陆唤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头漠然地回视了她一眼。 宁王夫人一向视陆唤为眼中钉,若是这眼中钉能拔掉,她早就拔掉了,可偏偏这十来岁的少年命硬得很,顽强得很,竟然还活到了现在。 两个下人拎着食盒过来,给祠堂外的一些侍卫发放食物。 轮到陆唤时,宁王夫人抬手制止。 她对陆唤绵声道:“外面天寒地冻,唤儿你不吃点,我担心你饿坏了肚子,但祠堂祭拜之日,不能饮食,下人并非陆氏一族,可以不守规矩,但你与你两位兄长却得以身作则,所以还难为唤儿你且先忍一忍,回去了再吃。” “你们两个,把三少爷的饭菜送到他的住处。” 那两个下人连忙点头哈腰,掉了头。 “我会让厨房做一些你喜欢的。”宁王夫人还在外人面前维持着主母的虚假面目,但她面前的单薄少年显然没耐心与她虚与委蛇。 陆唤虽饥肠辘辘,可脊背挺拔,冷冰冰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声也懒得应一下。 什么喜欢的?无非糠菜馒头罢了。 宁王夫人面色稍僵,笑了笑,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偏殿,进去之后,脸上才立刻浮现几分愠怒。 大雪旋转飘落,转眼就将祠堂外的深深巷子掩埋,陆唤跪在朱墙绿瓦外头,身上、肩头全堆满了雪,成了小小的一座雪人。 祠堂里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祠堂外却是深巷死寂幽冷。 少年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垂着眸,听着耳边呼啸的凌厉寒风,感受着无穷无尽的刺骨寒冷,日复一日,十四年了,他心中爬上阴郁与恨意。 …… 宿溪和同学们一块儿做完作业,送走他们之后,宿爸爸宿妈妈也来了。 一进病房,宿妈妈手里的保温桶散发出的乌鸡汤的香味就立刻四溢到整个房间。 宿溪一下子馋得要命,惊喜地叫道:“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喝你炖的汤!” 宿妈妈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把掉在垃圾桶旁边的两个零食袋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怒道:“不是让你别吃零食,吃了还怎么喝得下我炖的汤?!” 宿溪吊着石膏腿,乐呵呵地移到床边,迫不及待地盯着保温桶:“我的胃够大,还能喝得下!” 宿爸爸给病房打扫卫生,宿妈妈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把鸡汤舀到碗里,递给宿溪。 她还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张小桌子,放在床上,让宿溪把鸡汤碗搁在上面,免得烫:“那就给我全喝完。” 喝完鸡汤,又吃了点儿饭,宿溪打了个饱嗝,胃里暖暖的。 宿爸爸宿妈妈又陪着她唠嗑了会儿,给她收拾了下。 看着她躺下来睡觉,给她掖好被子,夫妻二人才轻手轻脚离开病房。 宿溪是个夜猫子,这会儿当然睡不着,突然听到手机响了一下,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差点把游戏里的小人给忘了。 她赶紧上线,一打开游戏界面,就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是她几小时前兑换“修补柴门”和“单薄被子”所获得的奖励。 “恭喜物质基础初步改善成功,获得金币奖励+8,外在环境改善点数+1!” 外在环境改善点数? 是先前系统所说的累积10个点数可以兑换一只锦鲤的那玩意儿? 宿溪手忙脚乱关掉消息,正要研究一下这什么东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此时她尚未解锁其他界面,屏幕只能停留在游戏小人的破旧柴房里。 而柴房里空荡荡,被褥被叠得整齐,游戏里已经过了一天,是傍晚了,不知道游戏小人又出去干什么去了。 不对——宿溪发现柴房里好像多了一个简朴的食盒,放在衣橱上。 她伸手戳了戳。 这食盒并没有淌着热气,一看就冷冰冰的让人没食欲,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吃的。 柴门外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三秒之后,门被推开。 鬼鬼祟祟地探入脑袋的却不是宿溪的游戏小人,而是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下人,左边脑袋上顶着一个“路甲”,右边脑袋上顶着一个“路乙”。 宿溪:…… 这游戏取名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路甲和路乙同样也是卡通纸片人,但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身材不咋地,胳膊粗壮得跟莲藕似的,头大腿还短。 这两人是来偷什么东西的?但游戏小人的屋子里都穷苦成这样了,能有什么被偷走的? 宿溪正一头雾水时,就见路甲直接走到那食盒旁边,伸手将食盒拎了下来,对路乙贼眉鼠眼地道:“既然是拜祭时的饭菜,还是夫人专门让厨房送过来的,这小子应该吃得比咱们好吧?” 路乙露出口水都要掉下来的饥饿样子,说着两人就把食盒打开了。 一打开,两个纸片人就傻了眼。 屏幕外的宿溪也傻了眼。 只见食盒里哪里有什么好的,全都是一些剩饭剩菜,几根瘦不拉叽的青菜没了颜色,耸拉在最上头,下面都是一些干巴巴的米糠和馒头。 宿溪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游戏小人心生怜悯,就见路甲伸手抓了一根青菜,放在嘴巴里嚼了一嚼。 他差点难吃到吐出来:“真他妈难吃。” 见他这样,路乙都不想偷吃了,悻然道:“本来以为能从这小子这里捞到一点儿好吃的呢,谁知道拜祭这天他的伙食也这么惨,真比咱们还过得窝囊。” 路甲道:“咱们拎到厨房去倒给猪吃算了,谁叫今早那小子对咱们漠然不睬的,明显是瞧不起咱当下人的,也算给他个教训。” 路乙立刻拍手赞同:“成!” 宿溪瞪大眼睛,简直怒不可遏,这都不好吃成这样了,还不给她的游戏小人留下?还要故意倒掉? 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 这俩憨批! 她怒不可遏,本想把两人面前的柴门狠狠关上的,但动作慢了一拍,还没关上,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屋内。 宿溪有点儿急,想跟着转动界面追出去。 可界面纹丝不动! 但系统立马弹出消失:“当前仅仅只解锁了陆唤柴屋,若想解锁厨房,累积点数必须在3个点以上。” 宿溪气得毫不犹豫:“三分钱是吧,扣扣扣!” 系统:“……不是,点数不能用rmb兑换,必须靠做任务积攒。” “比如说。”系统弹出商城,给宿溪推销“修补屋顶”的商品,道:“昨天主人公修补屋顶时,还有最后一点缝隙没完成,你帮他完成,会得到外在基础环境改善带来的点数奖励。” “夺钱?”宿溪一看价格。 20金币!两毛钱,四舍五入可以买块口香糖了。 宿溪有点犹豫。 系统:“……”见过抠的没见过这么抠的。 可那两人在宿溪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宿溪的游戏小人的饭菜,这和当着宿溪的面抢劫没什么两样,她心里怒得不得了,也顾不上自己“绝不氪金”的发誓了。 她眼睛一闭,狠狠心:“氪氪氪!” 系统立马喜笑颜开,从宿溪这里抠走20金币,快速修补完屋顶。 “完成修补屋顶任务,恭喜获得金币奖励+3,外在环境改善点数+2!” 右上角点数累积为3。 “咔嚓”一声,厨房解锁了。 宿溪迫不及待追去厨房。 只见那两个做贼的下人悠哉悠哉地在厨房转来转去,此时宁王府的人可能都去举行什么大型拜祭了,厨房里没人,外面也听不到什么响动,以至于这两人肆无忌惮。 路乙在角落里翻找有没有吃的。 而路甲在案板上将宿溪的游戏小人的食盒盖子打开,然后转身去拿喂猪的饲料,打算掺一掺。 他一转身,宿溪冷笑着用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便拎起盖子,重新盖回了食盒上。 路甲听见响动,回身,愣了一下。 这盖子——他刚才不是打开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错愕,又走过去打开,然后转身去够饲料。 可是当他从高处抱着饲料,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时,却又见到,见到,这盖子他妈的又合上了! “见鬼了吧?!”路甲手里饲料差点砸到脚。 他匪夷所思地走近,伸出一只手重重将盖子掀开。 宿溪翘着腿躺床上,和他杠上了,用一根手指头狠狠把盖子关上。 “啪嗒!” 路乙都被惊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路甲面色已经青白。 他战战兢兢地再一次将盖子拨开。 可下一秒,盖子就当着二人的面,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差点削到他们脖子,还跳了个八拍,最后啪嗒一下,纹丝密合盖到食盒上! 两人:??? 打开,合上。 打开,合上。 移开,整个食盒一下子被空中无形的手拎起来,跳回原先的位置。 两人:…………………… 饲料砸了一地,两人面如土色,脑袋碰脑袋,撞了个晕头转向。 两人从地上一身泥地爬起来,匆匆朝厨房外跑去,边跑边鬼哭狼嚎:“妈呀!见鬼了啊!!!” 宿溪听见两人凄厉的叫声,以及被外面的管家吼道:“发什么失心疯!” 她心里才爽了。 嘻嘻嘻,叫你们偷我的东西。 系统又弹出消息:“恭喜成功对主角的人际关系进行协助与处理,恭喜获得金币奖励+3,人际关系点数+1!” 这样也能赚取金币? 宿溪顿时见钱眼开。 她在地图上,见到那两人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居然一下子跑到了游戏小人陆唤的柴屋院子里去,她顿时乐坏了,界面跟着调过去。 那两人气喘吁吁,撑着膝盖,面比纸白。 路甲哭丧着脸道:“刚厨房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路乙喘着粗气,胆子快飞出来了:“我,我怎么知道?” 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宿溪曲起食指扣在拇指上,对着路甲的屁股狠狠一踹,力道太大,路甲登时飞了出去,砸在院墙上,一个人坑。 路乙惊呆了,还未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而宿溪踹完两人,扇完巴掌之后,响起金币落入兜中的声音。 金币+2,+2。 宿溪:真的有金币拿? 她摩拳擦掌,啪啪又是两脚。 只见屏幕上飞快弹出个不停+2+2+2+2…… 宿溪两眼被$$充满,玩得不亦乐乎,对系统道:“这个环节设计得不错,跟马里奥顶蘑菇似的,一直顶一直有钱出来。” 系统:…… 屏幕上闪过一行,“请不要贪得无厌”,接着,就不再掉落金币了。 宿溪看了眼右上角,见金币累积23,点数累积4,颇有些意犹未尽地撇了撇嘴角。 而那两人奄奄一息地在地上嚎哭了会儿,不一会儿,被另外几个以为他们疯了的下人拖着带走了。 宁王府很大很大,宁王府之外想必还有更大的京城,但现在宿溪能解锁的只有游戏小人的柴屋和厨房这两个小角落。 这两个地方很快空下来,不再有人,她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不知道游戏小人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宿溪忽然想到他的食盒还落在厨房,于是快速切画面到厨房。 可是看到食盒中那面黄肌瘦的青菜,宿溪都有点想吐,她看了眼自己床头边香喷喷的鸡汤,深深地觉得这青菜米糠怎么能是人吃的东西呢? 系统察觉她的心思,及时鸡贼地跳出来:“请问需要从商城里花5金币购买食物吗?” “不不不。”宿溪仍秉持着绝不氪金的原则,说:“我先在厨房里找找有没有吃的。” 话音落下,她就在盖着的灶里找到了一道香喷喷热乎乎的梅菜扣肉。 宿溪:“看,这不就省钱了?” 系统:…… 算你狠。 宿溪将食盒中的饭菜倒进厨房院子右边的猪圈里,然后将那香喷喷的不知道是谁藏在这里的梅菜扣肉捞起来,取而代之放进食盒里,再拿回去,放回她的游戏小人屋内的衣橱上。 拍了拍手,她十分满意。 游戏中的时间过得飞快,宿溪这边才一个白天时间,这游戏里好像就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了。 霜寒降下,月色升起,游戏小人才回来。 宿溪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左上角的生命条,只见生命条仍百分之三十,体力条又是濒临于无的百分之五。 宿溪皱眉。 他又去做什么了?怎么膝盖脏兮兮的,袍子下面全都湿透了,而且脸色也冻得苍白。 当然,因为宿溪抠门,没有兑换游戏小人的长相的缘故,现在游戏小人在她这里还是个Q版的短胳膊短腿的纸片人形象。 不过他外形虽Q,但走路的步子却非常稳重沉甸,神情也冰冷冷的,以至于有种令人恍惚的反差萌。 他走进来后,似乎嗅到空气中味道不太对劲,鼻尖动了动,眉宇拧了起来,朝衣橱看去。 宿溪观察着他,见到游戏小人面部细微的表情,心中简直有些恍惚—— 这游戏也做得太生动了吧,有几瞬简直让她没把这游戏小人当纸片人了。 陆唤神情冷冷的,走到衣橱旁,将食盒拿了下来。 今天的食盒似乎气味有点不对,重量也比平日里重,不过他并未在意。 他随手掀开食盒的盖子,打算随便倒到外面的哪个草丛里时,神情却登时愕然。 食盒里放着一道梅菜扣肉,晶莹油亮,香气扑鼻。 下面还有洁白的米饭,光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陆唤瞳孔凝住。 匪夷所思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后厨给自己一向是送糠菜馒头,今日怎会在那女人的特地授意之下,还特地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设定是,宿溪这边一天,陆唤那边三天。 第4章 陆唤自小到大,在宁王府的处境一直很艰难。 若只是因为庶子的缘故,恐怕还不至于如此遭人欺凌。京城但凡是达官显赫的府邸,大多都会有几个姨娘几个庶子,但那些人至少可以吃饱穿暖,不至于如他这般遭受针对。 五岁那年,他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宁王待他刻薄,轻易不允许他出这道府门,且纵容宁王夫人与两个嫡子对他恶劣,还有别的缘故在里头。 听说,他的生辰八字与当今东宫那位相冲撞。 陆唤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身世也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出生的,万万没想到就因为生辰八字撞了当今陛下的忌讳,扰了宁王的官运,而在这院墙高深的宁王府中,被丢弃在阴冷潮湿的柴房度过了十四年。 陆文秀不过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货,不足为惧,他真正提防的是笑里藏刀的宁王夫人。 后厨房也全是宁王夫人的爪牙,这些年来故意对他残羹冷炙相待,逢年过节更是奚落般的减少份量,故意饿着他。 而今日送来的饭菜却突然一变,居然变成了正常的热菜热饭! 在陆唤眼中,自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宿溪趴在床上,手掌托腮盯着屏幕,就等着游戏小人见到热气腾腾的美味的梅菜扣肉,兴高采烈地开始动筷子。 可就连她都快被那道梅菜扣肉馋得流口水,游戏小人却怎么还立在原地皱眉盯着? 而且脸色还愈来愈冰冷了? 想啥呢,动筷子啊! 宿溪刚要戳他一下,让他快点吃,就见游戏小人从他那简笔画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捏在两指之间,软糯Q弹的包子脸异常严肃。 宿溪:? 不是,你不吃饭掏出一根针干嘛? 这游戏小人真的是很不按常理出牌。 下一秒,就见游戏小人微微俯身,将银针探入食盒当中,刺进梅菜扣肉当中。 然后拿起来,用清水涮洗两下,注视着银针的颜色变化。 似乎是见银针颜色居然没有变黑,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有些诧异。 接着,他又将银针仔细刺入米饭当中,观察银针。 可仍然没有变黑,他更纳闷了。 不过游戏小人仍没有放松警惕,他反复多次往食盒中刺入银针,极其的谨慎警惕。 宿溪张着嘴巴,都懵了。 崽崽这是,怀疑饭菜里有毒? 不是吧,戒备心居然这么重?这游戏未免真实得太过头了吧?! 你说别的什么游戏,旅行青蛙什么的,给游戏小青蛙氪了好吃好喝的,它们不都兴高采烈冲过去大吃一顿吗,怎么到了这个游戏里,这么的—— 宿溪被游戏小人的反应给弄得有点风中凌乱。 就在她以为不过是游戏编程比较严谨,等游戏小人用银针测试过没有毒之后,他就会开始吃的时候。 却见游戏小人突然面如冰霜地拎起那食盒,朝着柴门外的马厩走去,看起来像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倒掉。 宿溪:??? 她如遭雷击。 我他妈好不容易弄来,你就给我倒了? 饭菜里竟然没有毒或者泻药,陆唤心头的确也有些诧异,但后厨陡然送来这么一道热气腾腾的饭菜,必定有异常。 一定是那女人或是陆文秀又有别的什么心机。 他宁愿饿着,也不会动一筷子。 他拎着食盒走到门边,欲要拉开柴门。 宿溪见状,赶紧用手指把屏幕上的柴门简笔画死死摁着:崽,浪费粮食可耻。 柴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受力不均的声,门框竟然好像是莫名卡在了墙壁缝隙里,陆唤居然一下子没拉动。 他眼中划过一丝匪夷所思。 风把门嵌入墙内了? 陆唤站稳,扣住门框,猛然用力,他分明伤寒还没全好,可力道竟然大得很,屏幕外的宿溪居然没能摁住! 柴门都快被两人给一里一外掰坏了! 宿溪迫不得已移开手指头,陆唤这才开了门,拎着食盒走了出去。 还不忘回头莫名奇妙地看了眼这门,不过这柴门年久失修,有些异常也算不得奇怪。 “……” 于是,宿溪眼睁睁地看着陆唤拎着食盒,走到马厩处,用铲子挖了个坑。 她正头疼自己的游戏小人太过警惕,这样不吃不喝自己还怎么养他嘛,就听见远远的几道凌乱凶悍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叫嚣着“给我找小偷”的声音。 她听到了,陆唤自然也听到了。 他神情一变,似乎陡然意识到什么,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阴郁,手中动作更加的快。 但是还未来得及将食盒里的饭菜倒进去,那几个人便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了。 在那些人冲进来之前,他只来得及匆匆将食盒盖子盖上,扔在马厩角落。冷着脸转过身,对视过去。 陆文秀趾高气扬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路甲和路乙,后厨总管和一大堆人。 哗啦啦的屏幕突然热闹起来,聚集了一群人。 画面如下。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只见陆文秀这穿着红色大氅,矮得像花生米的简笔小人嚣张跋扈地走到陆唤面前。 本来是十分盛气凌人的走姿,但因为简笔画过丑,被宿溪立在那里沉稳如水、身形颀长出众、一动不动的游戏小人一衬托,看起来就像画坏了的草稿。 “本少爷今早吩咐厨房想吃梅菜扣肉,后厨特意做好了,却不知道是被哪个馋嘴的贼给偷了!”陆文秀斜着眼睛嚷嚷道:“至于么,是饿死鬼投胎么,连一道菜也要偷,若是被揪出了那人是谁,就等着被全宁王府耻笑吧!” 宿溪愕然睁大眼睛。 屁!死花生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大! 梅菜扣肉是你的个鬼! 她当时分明是见厨房能吃的都被吃完了,只有梅菜扣肉没人要,以为是剩下的,才弄来给崽崽的。 现在陆文秀带着一群人来,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借机发挥,为了报复之前的事情找由头! 但无论如何,宿溪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只见陆文秀一群人盛气凌人,而她的游戏小人孤身一人。 他脏兮兮的袍子上还有未干的雪水,被寒风卷起,犹如随时会被扯碎,他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几分愤怒,身侧的拳头也不易察觉地握起,但仍按捺住没有动。 宿溪突然就心尖被扎了一刀,竟然对一个游戏人物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路甲捂着屁股,跟着帮腔道:“对,而且当时我二人将食盒落在后厨了,怎么现在跑到你这里来了?肯定是你自己取来的,见到二少爷的菜,犯了馋偷走了。” 路乙也揉着青肿了的脸,牙齿漏风道:“二少爷,现在您的美味佳肴指不定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陆唤冷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果然如他所料,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说怎么后厨会突然送来一道热气腾腾的饭菜,原来是陆文秀要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前几日朝廷考官来查,他虽然是庶子,但也被召过去一道参加,结果胜了陆文秀与陆裕安两人,陆文秀颜面扫地,这之后便想尽办法找茬子。 前日还没闹够,今日竟然又想出了一招栽赃嫁祸! 宿溪见到游戏小人难看的脸色,也同时想到,刚才要不是自己挡着门不让游戏小人出来把饭菜倒掉,这会儿这道惹祸的梅菜扣肉早就被倒进隔壁马厩了,陆文秀这些憨批找不到什么证据,还怎么冤枉人? 就因为她—— 可是,这游戏真是变化多端,谁能想得到啊? 到底哪个辣鸡程序员编出来的?! 宿溪有点急,手肘撑在床上有点酸疼,也不敢移开视线,上午她还说不会沉迷游戏,这会儿她完全宛如网瘾少女! “哼,你敢不敢打开你身后的食盒让我们二少爷看看。”后厨总管道:“若是在你这里找到了,你就得承认你是个偷东西的贼!” 后厨总管确定无比,那道菜肯定是陆唤偷走的,因为在厨房发现梅菜扣肉不见了,而地上撒了一地的糠菜馒头,不是陆唤调换了那能是谁? 而即便陆唤没有偷,是哪个下人偷的,梅菜扣肉不见了,也能推锅到他身上,就说是他吃了。 反正,陆二少就只是想找个由头教训看不顺眼的眼中钉陆唤,并不在乎梅菜扣肉真的去了哪儿。 陆文秀赞赏地看了一眼后厨总管,他给自己找了个好由头。 而陆唤神情难看,脸色沉郁,漆黑瞳孔里浮动着几丝冷鸷。 他已足够警惕,但却不知道怎么近来匪夷所思的事情频繁发生,今日自己到底是烧糊涂了,动作慢了一步?还是放松了警惕,竟然中了陆文秀的圈套。 见他这副神情,陆文秀愈发觉得那道梅菜扣肉就在他身后的食盒里。 现在自己只需要亲手过去将食盒掀开,便能叫陆唤这个不肯跪下的庶子变成小偷,折辱他的名声! 陆文秀心情大悦,得意洋洋地勾勾手指头,让路甲将陆裕安和宁王府其他下人全都叫过来。 这热闹嘛,当然是要越多人看着越好玩。 …… 没过一会儿,陆裕安还真被请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大堆下人,几乎整个宁王府的下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的。他们平时不敢正大光明看热闹,这次可是二少爷特意吩咐他们过来的。 陆裕安比陆文秀还要年长上几岁,看起来沉稳许多,拧着眉,说着场面话:“究竟怎么回事?宁王府中偷窃一事可不是小事,文秀你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后面一群下人窃窃私语,对陆唤指指点点。 一个下人凑过来,在陆文秀耳边对他小声道:“少爷,那道梅菜扣肉肯定在他身后的食盒里,我方闻到了味道,您只管揭穿。” 陆文秀得意极了,对陆裕安道:“我自然有证据。” 接着,他对身后的一众下人道:“你们可都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是宁王府中连本少爷的一道菜都要偷的人!如此偷吃行径,连乞丐都不如!若是实在饥饿,可以求本少嘛,何必偷呢?” 他字字恶意,瞥向陆唤。 “给我把他身后的食盒打开!” 寒风凛冽,陆唤漆黑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霜,他死死盯着陆文秀,抿着唇一声不吭。 剑拔弩张,气氛绷得不行。 陆文秀哼笑一声,推开后厨总管,亲自走到那食盒前,将食盒拎起当着众人的面晃了一圈,动作故意放得极慢,然后将手按在上面。 而与此同时—— 宿溪动了一下屏幕。 “哗——”陆文秀故弄玄虚得不行,足足吊足了陆裕安和所有下人胃口,才陡然掀开食盒盖子。 他面露得意,恶声恶气道:“怎么,这可是当场抓获啊!” 可,空气却一片死寂。 食盒内,哪里来的他所说的美味佳肴,分明是—— 冷掉了的米糠馒头! 第5章 方才对陆文秀信誓旦旦说食盒里有梅菜扣肉的下人悚然失惊——怎么回事?!见鬼了?! 刚刚明明有的,为什么突然就被换成了米糠馒头了?! 被叫过来看热闹的不止是宁王府的下人,还有一些食客和暂居的文人,虽然他们都知道庶子与嫡子的尊卑有别,宁王府中的庶子过得不会太好吧,可现在这情况…… 这也太惨了吧。 平白无故被诬赖? 而且诬赖他的二少爷陆文秀好像还是个蠢货。 真是尴尬。他们都恨不得替陆文秀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时之间极其寂静。 陆文秀面前的一众下人与后厨总管等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陆裕安神情渐渐变得难看,盯向陆文秀,宛如看着一个智障,呵斥道:“文秀,你又在胡闹什么?” 陆文秀莫名奇妙,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放下食盒看了一眼,登时脸色涨红。 不,不是,怎么回事,刚才自己的下人分明说这里面有梅菜扣肉的香气的,可现在里面怎么变成干巴巴的米糠馒头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上蹿下跳口口声声说陆唤偷了自己的菜,结果现在,根本没偷? 还被众人看到后厨房如此苛待陆唤?! 陆文秀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个小丑。 他恼羞成怒,脖颈涨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恶狠狠踹了旁边的后厨管家和那个告知自己确认梅菜扣肉在陆唤食盒里的下人两脚。 “你们是傻逼吗?没经查证的事情告诉本少爷干嘛?” 后厨和那下人傻了眼,争辩道:“我们明明——” “明你个头!”陆文秀颜面扫地,气得冒火,又一人踹了一脚。 众下人纷纷尴尬无比,不敢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令人脚趾蜷缩。 陆唤见到食盒当中的米糠之后,瞳孔也不动声色地猛缩了下,惊诧至极,只是他没表现出来分毫。 而就在这时,厨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有个下人捧着那盘梅菜扣肉出来,讪讪地跑过来,对后厨总管道:“总管,找,找到了,在你放材料的壁橱里。” 后厨总管惊愕之际:“怎么可能?” 刚才他搜遍了后厨,分明没找到,才确定是被人偷走了的啊。 简直见鬼! 难不成是他老眼昏花?刚才没看到?! 话音还未落下,陆文秀就气急败坏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给我滚!” 周围被叫过来看热闹的食客文人用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陆文秀,目光透着想笑又不敢笑的尴尬。 陆文秀自然能感觉到,脸上宛如被扇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 陆裕安脸色越来越铁青:“好了,别胡闹了,到底成何体统!” “都散了!”陆裕安甩袖就走。 陆文秀气得脸红脖子粗,回头恶狠狠地指了指陆唤,然后狠狠踹了总管一脚,打算撤了。 “走!” 可就在这时,他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登时尖叫一下,脚底板冲了出去,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了个狗啃屎。 “啊啊啊”他整张脸一下子砸进院门口的泥土里面去,抬起头来时,鼻孔里全都是泥巴! 终于有下人忍不住捂住了嘴。 陆文秀鼻青脸肿,气急败坏,爬起来对着后厨管家和自己的下人就是几个耳光。 “没长眼睛吗,敢绊倒我?” 他的心腹脸都被他扇肿了,愤愤不敢言。 …… 而屏幕外,宿溪幸灾乐祸地收回手指,搓了搓,顺便从床头拿来一包薯片撕开。 这就是坏人自有坏人磨。 宿溪完全就是想替游戏小人出一口恶气,却没想到系统飞快地弹出消息。 “恭喜协助主角对人际关系进行处理,金币+8,+2,+2+,2,人际关系点数+3……” “点数已经达到7点,可以选择宁王府内一个新的角落进行解锁。” 妈耶,一下子就7点了! 接着,地图就出现在了宿溪面前。 屏幕上奖励的消息弹个不停,宿溪都看不见游戏小人,于是匆匆将消息划走,道:“先不急着解锁板块,我需要考虑下解锁哪里。” 系统:“好。” 消息被清空后,只见屏幕上的挤挤攘攘的下人们都已经散了。最后走的两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女甚至回头同情地看了她的游戏小人一眼,眼中写着—— 二少爷居然蠢到栽赃嫁祸都栽赃不成功,也是为难三少爷了。 人群散后,柴院空荡荡,只有寒风呼啸。 这场闹剧以极其诡异的方式结束。 陆唤走过去,弯下腰,捡起砸在地上的食盒端详,眉心拧成川字。 “……” 别说陆文秀等人震惊了,就连他也匪夷所思,明明亲眼看到了食盒里有热气腾腾的梅菜扣肉,可怎么一瞬间忽然又变回了冷冰冰的米糠馒头? 如果说茶壶一事是他烧糊涂了。 柴门和被褥一事是他梦中所为。 那么难不成现在这么诡异的事情,也是他眼睛花了吗? 这简直已经超过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不由得让人怀疑自己精神失常。 陆唤忽然想起什么,定了定神,缓缓走到屋檐下,朝着屋顶漏了的那一块看去,方才进屋后没有细瞧,这会儿,便见到屋顶剩下的那一小块竟然也不知何时被修补完成了。 “……” 陆唤面色一瞬更加的难看与古怪。 而宿溪只见游戏小人脑袋顶上白色气泡,一串省略号…… 他仰着头仿佛在思考人生。 第6章 宿溪“咔嚓咔嚓”嚼着薯片,瞧着游戏小人皱起来的严肃冷厉的卡通包子脸,简直乐不可支,越来越觉得她的游戏小人好萌。 不过,这宁王府要想栽赃嫁祸,成本是不是太低了点?仅凭几个下人的指证,那位二少爷就能不问青红皂白地带着一大群人闯进柴院来?实在过分! 这样的事情先前肯定经常发生。而这次陆文秀在她的游戏小人这里吃了个大亏,被当场打脸,肯定也更加记恨在心,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她的游戏小人的麻烦。 宿溪看着游戏小人脏污的膝盖,就知道今天傍晚自己没上线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剧情,他说不定被罚跪过。 可是自己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线玩游戏! 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至少让陆文秀和那些下人不能随意进入这柴院?否则栽赃嫁祸的事情肯定会再次发生。 宿溪想着,主动打开了商城,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购买的。 根据她的想法,系统立马弹出来一个商品列表框。 最上面从左到右的是:“暗中保护的绝世高手”、“暗中保护的武林高手”、“暗中保护的锦衣卫”、“暗中保护的高手侍卫”、“暗中保护的普通侍卫”、“暗中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 宿溪眼睛一亮,兴奋搓手手。 这个好啊,买一个给她的游戏小人,陆文秀再敢来挑衅,就直接把他打趴下。 但当宿溪看了一眼下面的价格后—— “……” 她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鬼,定价怎么这么高?绝世高手是10000000金币,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也要100000金币?!” 绝世高手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十万块,宿溪当然不可能为一个游戏氪金十万块人民币。 而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也要一千块人民币——这他妈买了有什么用?都说了是菜鸡了,搁在游戏小人身边拖后腿? “无良商家,收费系统简直丧心病狂。”宿溪怒道。 系统冷漠无情:“买不起就闭嘴。” 宿溪:“……” 接下来还有一些可以买给游戏小人防身用的银色长剑、毒药之类的,但价格都是宿溪碰不起的。 当然,就算不考虑价格,她觉得暂时也用不上这些。 按照她的游戏小人目前的处境,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侍卫,或者手上突然多出来一包毒药,是想被送去大理寺调查吗? 宿溪将框框往下拉,发现技能兑换栏还有一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技”、“剑法”、“骑射”、“画技”之类的技能。 应该是可以通过氪金,提高她的游戏小人这方面的技能。 但目前,这些技能全都是灰色的、锁住的。应该是目前的剧情和世界观未进展到那一步,暂时兑换不了。 宿溪只得作罢。 系统提示道:“你需要给主人公找一个靠山。” 宿溪顿时有所领悟。 目前宁王府外的剧情还未解锁,没有人知道她的游戏小人的真实身份是皇子,也还未上升到权斗层面。 现在她的游戏小人就只是一个在宁王府中生存艰难水深火热的庶子,要想避免陆文秀和宁王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侮,的确需要一个比宁王夫人更厉害的靠山。 想到这里,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请接收主线任务(初级):获得宁王府老夫人的赏识。” 之前的人物介绍中并未提过这位老夫人,而至今为止的剧情中,老夫人也没有露过面。宿溪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该怎么帮助游戏小人获得老夫人的赏识。 连她的喜好、身份、背景自己都不知道。 这简直无从下手。 宿溪点开宁王府的地图,发现老夫人所居住的梅安苑位于正殿后方,后山旁边,整个院子居然有三分之一的宁王府大小,几百个崽崽的柴院大小!光从这居住面积来看,都能知道这老夫人是个人物了! 宿溪摩拳擦掌问:“能解锁老夫人的梅安苑吗?” 系统道:“解锁老夫人的梅安苑需要累积30个点数以上,而你目前累积点数只有7。” 宿溪偃旗息鼓:“……” 好吧。 宿溪暂时想不到要怎么完成这个主线任务,正要切换屏幕,去看看游戏小人在做什么。手机忽然跳出来一个来电,上面显示着“姑姑”。 她赶紧将游戏关掉了,接通了电话。 “喂,姑姑。”宿溪缩在被窝里,脚有些冷,不由得团成一团。 她以为是自己骨折住院,姑姑特地打电话来关心的,于是还没等姑姑说话,就赶紧笑哈哈道:“姑姑,我腿没事,就是运动会折了一下,医生说再养一阵子就能回去上课了。” 可谁知那边踌躇了一下,道:“溪溪啊,你没事姑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有空能不能帮姑姑催催你爸妈,让他们尽早把十万块还我了,这都快过年了,姑姑也急着给你表弟交新学期的学费……” “十万?”宿溪有些懵,爸妈什么时候借了姑姑的钱,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对,本来是说好让你爸妈明年开春再还的,但姑姑这儿不是也有急事要用钱嘛。” 姑姑的语气一阵尴尬。 宿溪也有些难堪,毕竟被催债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她咬了咬嘴唇,道:“好,放心吧,姑姑,我问问。” 挂上电话,宿溪握着手机呆了会儿。 爸妈所在的厂子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借钱? 宿溪家里虽然称不上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了,从小到大父母并没有让她为钱的事情操过心,零花钱给得虽然不是同学中最多的,但绝对也不少。各种辅导班兴趣班也全都让她爱上什么上什么。 因此宿溪陡然听到爸妈找姑姑借了钱,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怕出了什么事。 她也藏不住事,赶紧打了电话给老爸。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老爸起身道:“你妈都睡了。” 宿溪道:“刚刚姑姑给我打电话,让我催促你们年底之前还钱。” 宿溪爸爸顿时皱眉:“这事儿她给我们说就行了,怎么还去找你一个小孩子?” 宿溪问:“爸,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们借钱了?” 宿溪爸爸犹豫了下,这才解释了一番。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年底厂子出了点问题,有笔款周转不开。 夫妻两人和朋友一起开厂,那朋友掏得多,宿溪爸妈算是半个合伙人半个打工的关系。本来爸妈手上有十来万的存款,但上个月很倒霉催的碰上仪器折损,是老爸的责任,于是掏了八万赔偿出去。 然后这个月又碰上宿溪骨折住院,虽然医药费能报销,但住院费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花了小一万了。 事情都堆一块儿发生了,手头一下子变得很紧,于是临时找姑姑借了十万块钱来周转。 “本来你姑姑答应,等到今年年底过去,明年开春我和你妈的薪水和分红发下来了,我们就立刻还她钱的,可谁料她刚借给我们还不到半个月,就开始催债了。”宿爸爸为难地叹了口气。 欠债还钱,的确是天经地义。但他们一家手头还算宽绰时,几万几万地借给姑姑一家,可从来没催过。 宿溪顿时有点愧疚,还很担忧,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的倒霉体质,从小到大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这回住个院,做一大堆检查。 她以为爸妈还有存款,所以没怎么在意,可没想到,爸妈这会儿也是年底比较困难的时候。 “你也别担心了,谁家没有个难度过的时候呢,等明年开春就好了。”宿爸爸咳嗽两声。 宿溪有点急:“爸,你是不是又没披外套就在客厅打电话?等下感冒了怎么办?” 宿爸爸安慰她,道:“你也是,快点睡,别想了,你姑姑那里我去周转一下,大不了多还点利息。” “实在不行,我先去找朋友借了给你姑姑,明年开春再还给朋友。溪溪,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姑姑大约是借了钱给他们家后,就后悔了,觉得利息少了划不来,所以才催债。 宿溪“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拢紧被子,但仍然心事重重。 她简直能想象得到了,要是这笔钱没还上,过年时姑姑肯定要逢人就说,她们家欠了她好大一笔钱。 姑姑可不会给她爸妈留面子。 可是宿爸爸又哪里去找朋友借这么大一笔钱呢? 唉。 想到这些,宿溪觉得要是自己没住院,至少爸妈也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找班上同学,帮他们写作业,多少赚点儿? 可是那也太杯水车薪了。 这下,她也半点儿玩游戏的心思也没有了,把手机扔在枕头底下开了飞行模式,心事重重地直接睡觉。 …… 而与此同时,陆唤将食盒收拾好后,神情冷肃地回到了屋内。 陆文秀今晚发生了这一茬,羞愤欲绝,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寻他的麻烦了。 周围吵哄哄的下人也安静下来,终于夜深人静。 屋外飘着大雪,陆唤一如既往拧干衣袍,悬挂起来,然后吹熄了烛光,躺上床盖上被子。只是他伸手摸了摸,将放在墙壁缝隙中的匕首捏在了掌心里,压在身下,比以往更加的警惕。 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被修补过的屋顶。 那处因为被大风刮走了一些瓦片,积雪又过重,所以压塌了一小块。陆唤前两日从外面找了些稻草和石块回来,进行了修补。 但他清清楚楚记得,当天晚上因为发烧无力,并没有修补完,还留了些缝隙,打算等天气晴了再爬上去补完,可现在—— 那一处竟然是半点缝隙也没有,远远要比他修补得更加干脆利落! 不是错觉。 连日以来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都不是错觉。 以至于现在,屋顶被修补过了、柴门被稻草填充过了、被子变厚了,屋子外头寒风呼啸,而屋子里头竟然出现一丝久违的暖和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唤神情冰冷,他自然是不信怪力鬼神的,他认为必定是有人在捣鬼。 但宁王府中不止是下人无数,就连食客文人、擅长武功的侍卫,都有几百人,要想猜到是何人所为,并不是件易事。 陆唤暂时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虽然就目前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而言,对方似乎还未干出对他不利的事,但无论如何,陆唤不可能掉以轻心。 他在宁王府待了十四年,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不要寄希望于任何善意,那根本不存在。 鹅毛般的大雪落满了柴院,食盒中的米糠馒头动也没被动过。 万籁俱寂。 漆黑中,陆唤蹙着眉,紧紧捏着匕首,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一整夜都未放松警觉。 …… 翌日陆唤照常在鸡鸣之前便起了床,伤寒已经撑了三日,总算是彻底从他身上根除,头重脚轻的感觉终于消失。 虽然脸色仍有些发白,但陆唤重重吐了口浊气,起身去山下挑水。 他临走时不动声色地将柴门和窗户都留了一点点只有他能察觉的缝隙。 并在屋顶和柴院各处、床边,都洒了几颗豆子,亦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的细微痕迹。 若是又有人偷偷潜入,他就能发现,甚至能粗略知道对方的脚印尺寸。 不知道是谁,做出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或许又是新的陷阱。 陆唤漆黑的眼里浮现一丝冷意,他必须尽早把人揪出来。 大约是被陆文秀狠狠教训了一顿,路甲走路时一直捂着屁股,走得磕磕绊绊的,而路乙一直捂着脸,拿开手时还能看到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这两人向来喜欢找陆唤麻烦,但是被教训之后反而安分不少,轻易不敢去陆唤的柴门和厨房,一凑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加快步子离开。 陆唤没有功夫去管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在宁王府和下人一道干活,挑水劈柴的事情都得做,因此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自己的柴院。 他回到柴院,放下柴垛,先去各处查看。 然而,今日屋子里却空荡荡的,并无异常,没有多出什么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被移动或是被修补过。 自己特地布下的一些痕迹,也没有被动过。 是发现了自己有所布置,所以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还是只是因为,今日没有举动? 陆唤自然没有放松警惕,接连三日都布下了痕迹。 但是,和这日一样,接下来的三日,却都再没有什么异常。 陆唤稍稍松了口气。 …… 而宿溪这边因为姑姑的一通电话,愁得要命,哪里还顾得上游戏的事情。 她打电话给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问她们知不知道哪里有代写作业赚生活费的。 “你干嘛,怎么突然缺钱?”顾沁下课期间溜到走廊上和宿溪视频:“我哥的培训学校需要家教老师,但是得上门做家教,你这腿现在也移动不了啊。” 宿溪问:“有没有那种线上的?” 一旁的霍泾川从走廊上路过,笑嘻嘻地将脑袋凑过来,道:“宿溪溪,你能靠颜值为什么要靠才华?追你的人都快排到对面高中了,不如我帮你去校园论坛发个帖子,五百块钱约会一次,钱嘛,很快就赚来了。” 这哥们儿一向不正经,宿溪回了句“滚”。 挂掉电话,宿溪愁眉苦脸,将脸埋进枕头里。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讲,钱还真不是那么好赚的。十万块的大数目,宿溪倒也没指望自己能帮爸妈分担多少,但她瞧着自己腿上的石膏,总觉得自己是个“败家货”,三天两头进医院。 虽然不知道宿溪为什么借钱,但顾沁和霍泾川觉得她家里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她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但既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哪能坐视不理?于是又叫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过来。 顾沁道:“咱们商量商量,给宿溪凑点儿?能凑多少凑多少呗。” 这边,宿溪还不知道朋友们在商量借钱给自己。 因为宿爸爸宿妈妈有点忙,所以今天没来,她独自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去医院食堂吃完饭,然后孤零零地回到病房写作业。 写完作业,她视线忍不住瞟了手机上的游戏app一眼。 一整天没上线了,也不知道她的游戏小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挨饿受冻,她居然有点淡淡的思念。可是,她可没钱氪金,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游戏而已,不能沉迷。 宿溪晃了晃脑袋,竭力把想打开游戏的冲动抛诸脑后,拿过教材继续看。 但就在这时,系统从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你现在去买张彩票。” 宿溪瞥了一眼手机,有些莫名奇妙:“买彩票?我买彩票干什么?” 系统道:“点数累积到10,可以兑换第一只锦鲤,你就快累积到了,确定要现在功亏一篑?” “我不信。”宿溪才不信什么锦鲤不锦鲤的,系统的嘴,骗人的鬼,肯定是游戏策划弄出来的噱头。 而且彩票这玩意儿,哪里是想中就能中的?那概率,比她考上清华北大还低! 与其寄希望于买彩票中奖,还不如寄希望于她们家突然被拆迁。 系统突然弹出来了句:“试一下你又不会死,穷逼都是你这个想法。” 宿溪:“……” 我操,有话好好说,破系统siri不要精准人身攻击行不行! 大约是一整天没上游戏,的确有点心痒痒了,宿溪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打开了熟悉的《帝王之路:病娇皇子独宠你》app,并顺便在护士小姐姐进来时,眨巴眨巴眼睛拜托她去楼下便利店帮自己买一点水果和一张彩票。 宿溪头发乌黑,皮肤雪白,长相乖糯没有攻击性,就连护士姐姐也扛不住。 护士小姐姐人很好,很快就帮忙买回来了。 一张两块钱的彩票拿到手,宿溪抱着反正试一下又不会死的想法,随手塞进了裤兜,然后啃着苹果,进入游戏界面。 游戏里这会儿又是白天了,天上飘着雪,柴屋空荡荡,她的游戏小人又不在。 宿溪有点惆怅,该死的宁王府,怎么整天压迫她的小人,她好不容易上线了游戏小人居然不在。而其他地方尚未解锁,宿溪不知道游戏小人在哪里,自然也没办法找过去。 右上角金币数37,点数7。 宿溪托着腮琢磨了下。 按照系统所说,可以从技能、人际关系、外在外形与环境、身体素质、主线这五个方面获取点数。 现在第一个主线任务(获得宁王府老夫人赏识)还八字没有一撇,技能尚未解锁,她当然只能从改善游戏小人所居住的环境着手。 宿溪点开柴屋内,再次意识到这屋内实在是简陋。虽说门和屋顶被修补好了,不再漏风吧,但这空荡荡的屋内,桌椅瓢盆什么都没有,床铺硬邦邦的,一看就很冷—— 就连后厨房都有炭火,她的游戏小人屋内居然没有! 小白菜,命真苦。 宿溪心酸不已,想也没想,点开商城,划到基础物品那一栏,打算挑一盆炭火出来。没想到系统商城商品非常的丰富,就连炭火也有好多种,一排货架上七八十个。 冷淡的系统一见到她开始采购就兴奋,立马热络地推荐:“亲,看看这个鎏金异兽纹铜炉呢,只要999999金币——” 消息还没弹完,被宿溪冷漠无情地划走:“给我爬开。” 她直接划拉到最后,选了个最最普通的“一盆木炭”,耗费8金币。 挑选完炭火,宿溪用指头在屏幕上上下移动,将炭火放在了较为通风的角落,这样比较暖和还不容易一氧化碳中毒。当然移动完她就反应过来,这是游戏世界,不存在一氧化碳的吧!自己是不是太入戏了! 屋子里还缺少桌子、椅子、茶杯。 宿溪将商城里最便宜的一套买了,虽然是简陋的木条拼接成的桌子,但能用就行,相信崽崽不会介意。 这样疯狂消费,右上角的金币余额很快就只剩下7金币了。 宿溪简直心疼,辛酸地在商城里翻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便宜货能捡回去。 她手指忽然一顿,发现了一双干净简单的黑色长靴——刚好7金币。 刚好,宿溪心中一喜,她昨晚就注意到她的游戏小人不知道是在哪里跪了一整天,靴子都磨破了。穿破了的靴子想必很冷,正好换双新的。 宿溪喜滋滋地将所有金币花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靴子整齐摆在屋内床铺旁。 这样一来,屋子里添了桌椅和炭盆,竟然看起来有几分人气了。 宿溪兴高采烈地问:“我对环境进行了改善,你看看可以加几个点数?” 系统弹出:“恭喜对外在基础环境改善成功,获得金币奖励+3,点数奖励+1。” 宿溪:“???为什么才1个点数奖励?” 系统道:“因为对你的行为判定为不劳而获,任务太简单,只是简单粗暴地花金币,不足以获取更多点数。而且改善环境本身获得点数就不多,要想获得更多点数,请尝试从人际关系和主线任务上下手。” 宿溪:…… 正当宿溪心中疯狂mmp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门口时,略微一顿。 陆唤注意看了眼门外的痕迹,发现自己的布置依然没有被动过,今日应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因此,他走到院子角落,将背着的篓子放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入屋内时,他瞳孔却猛然凝住。 门窗分明没被人动过,也就意味着没人从门窗处进来,可—— 为何屋内会凭空多出这么多东西?! 多出了能够置物的桌子,茶壶被从窗台移到了上面。 多出了能够坐下来的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 角落里还多了一盆炭火,虽然用的不是什么贵重炉子,但的确令整个屋内空气都暖和起来。 陆唤一身风雪,衣袍都裹着一些寒霜,修长干净的手腕肌肤被冻得发白,可热气扑面而来,竟然融化了他衣角的寒冷,并温柔地缠绕着他失去知觉的肌肤。 他极少取暖。 因此这丝丝暖意落于他眼角眉梢时,陌生得令他眉梢都神经质地跳了跳。 陆唤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思考,脸色仍冷,而床边的一双黑色长靴上撞入他视线时,他更是惊愕。 他拧眉快步走过去,拿起黑色长靴。 只见,针脚密密麻麻做工粗糙。 但的确是一双干净的、新的、里头没藏着针或是其他东西的靴子。 第7章 八岁那年,陆裕安的生辰宴,庶子不得入内,陆唤只在乌青的院墙外面,蹲在结了冰的稻草堆上,同下人一道领取一些打赏。 当时雪下得很大,他的手冻得通红,像是肿胀的胡萝卜。 他从主宅回来时,曾见到过四姨娘给陆裕安缝制靴子的场景。 四姨娘算是府中为数不多待陆唤还算多几分照顾的人,只是她也自身难保,大多数时候只能跟在主母身后做牛做马、曲意逢迎。 她正披着大氅坐在湖心亭中,一针一线抱着怀中的靴子缝制。 远远的,八岁的陆唤的视线一直忍不住落在那双靴子上。 只见四姨娘细致地用三块上好的皮子包裹住靴底、靴面前部、靴后,并在靴面正中用红线条绣上金雀,然后,她用一些从宁王夫人那里讨来的金色羽线,捆扎成金雀的羽毛,令那靴子看起来无比精美。 那靴子裹着兽皮,鞋底厚实,一看就很暖和。 八岁的陆唤还很小,眼巴巴看着,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冻得没有知觉的草鞋里的脚趾头。 可他身后的下人立刻不耐烦,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点往前走。 陆唤踉踉跄跄往前,却仍情不自禁地继续朝湖心亭那边看去。 就见四姨娘又拿起另外一双鞋子。 她绣工极好,给陆裕安缝制好靴子之后,还剩下一些皮革材料,被宁王夫人允许用那些剩下的皮子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做一双绣花鞋。 这时候,她脸上神情不再紧绷紧张、生怕出错,而是充满了柔和慈爱。 她期待着生的是个女儿,于是将那鞋子绣得小巧精致,仿佛在期待想象着她的孩儿穿着她做的鞋子,一年一年长大。 陆裕安乃宁王府嫡子,出生便应有尽有,不稀罕那一双金雀长靴。 而四姨娘的女儿虽同样是庶女,日子过得简陋,但无论如何有四姨娘相护。 可对于陆唤而言,却从未收到过长靴。 自然也从未有这么一个人,等待着他一年一年长大。 …… 此刻,他盯着手中匪夷所思出现在此的笨重长靴,眼眸晦暗,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紧。 鞋面上粗糙磨砺的质感传上他的指腹,叫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可随即,他立刻松开来,冷冷地将长靴扔回地面上,脸色冷厉地朝整间屋子打量去。 门窗都没被动过,那么,那人到底是如何潜入他屋内的? 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陆唤心中前所未有地警惕,他眼神宛如一只被动了巢穴的狠戾的幼狼,充斥着怀疑与不安,他回想起前几日那道同样突兀的热气腾腾的梅菜扣肉,想必是同一个人所为——可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陆唤当然不会以为突然有人对自己暗中相助。 这天底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雪中送炭,或是好心的善意。倒是想尽办法的欺凌、陷害、剥夺应有尽有。 又是什么陷阱吗? 陆唤下意识地就摸向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 可他立在屋内,屋内却静谧一片,外头只听得到大雪纷纷落下的声音,里面只听得到炭火轻微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别人,这里只有他。 紧绷了片刻之后,陆唤也没有松懈下来,他拧着眉,脸色仍旧很难看。 他又环视了一眼屋内多出来的东西,他暂时搞不清楚潜入自己屋内的人是谁,也搞不清对方目的是什么,于是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样想着,陆唤冷着脸色,将那双长靴扔进了衣橱里头,便转身出了门,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之前,去烧水回来。 而屏幕外的宿溪却对他的一系列反应完全摸不着头脑—— 先前给崽崽送热饭热菜,他警惕万分地查看是否有毒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氪金给他布置房间,他看起来也很不高兴?这桌子椅子靴子总不可能有毒吧? 还把她送他的长靴直接扔进了衣橱角落?! 不是,7个金币呢,你不多瞅瞅? 不穿着在雪地里跺两脚踩个“谢谢金主爸爸”? 这游戏给主人公设置的脾气真古怪。 宿溪有点不能理解,正要调转画面,看她的游戏小人怎么又出门了,是去哪里了,就见他已经回来了,还扛着一只木桶,木桶里的水敞着热气。 他面色平淡地进来,用脚后跟将柴门关上,放下木桶,将布巾搁在木桶边沿上。 他将束发的那根浅色的布条摘下来,乌黑如瀑布的长发落下,然后就开始—— 就开始脱衣服??? 宿溪:? 等等,不是,游戏小人还要洗澡的吗? 崽崽虽然在屏幕里还只是个卡通奶团子的形象,但好歹是个男性少年角色,意识到这一点,宿溪脸色莫名一红。 就在她脸色涨红的功夫,屏幕突然一黑—— 宿溪:??? “你干嘛?”宿溪气得差点捶桌子,狂按手机解锁键,手机倒是亮了,但游戏界面就是黑屏的。 系统弹出:“游戏主人公洗澡乃氪金场景,需要1000金币才能观看。” 宿溪:“……” 我他妈裤子都脱了你和我说这个。 宿溪漠然脸:“要花钱?那算了。” 系统:…… 这一黑屏,就是足足黑了半个小时。 宿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游戏小人洗个澡要洗那么久。别问,问就是洁癖。 她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屏幕亮起来,就趁着这个功夫,也去洗漱了一番。 宿溪一边刷牙一边盘算着,要不早点出院得了,她的腿虽然骨折了,但是已经固定好了,借助拐杖一蹦一跳,也能走动,老这么住院,也的确不是个事儿。功课落下是小事,关键是烧钱。 等她磨磨蹭蹭洗好回来,游戏界面已经亮起来了,不过看游戏里的时间,似乎已经到了半夜。 宿溪以为游戏小人应该已经睡了,打算关掉游戏。 可就在这时,她微微一愣。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只从窗户那里透进来一点雪地里反射的月光,游戏小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阖黑的眼睫在苍白的肌肤上落下一层乌青的阴影,可是靠墙的左手却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若不是宿溪用这个视角看他,绝对发现不了他浑身紧绷警惕。 他抓着什么——? 宿溪尝试转动画面,放大他的左手那处。 只见,那是一把匕首。 “他怎么了?”宿溪愕然,又观察了他十几分钟,却见他一直抓着那把匕首,也一直没睡着。 他整夜都处于防御状态,像是在警惕什么人贸然闯入屋内一样。 宿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屋内多出来的桌子椅子和炭盆,突然意识到什么——游戏小人难不成是,认为屋内潜入了贼,平白无故送了这些东西给他,是要害他?! 这倒也是,换了她家里莫名奇妙多出来许多东西,她也会吓得报警。 可是,不是,这—— 这不是只是一个游戏吗? 这是一个游戏人物该有的思维吗?对于新出现的道具不应该想也不想地直接使用吗? 宿溪再次被这个游戏里面的主人公近乎真实人类的有血有肉的思维给惊呆了。 她恍惚了一阵,只能归结于这游戏策划太神。 但既然崽崽都对她送这送那警惕万分了,她要是再送,崽崽只怕更加抵触。 宿溪想了想,动了动水壶,想着有没有可能在地面上用水迹写字,写出“我没有恶意”几个字。 但系统道:“你点数不够,目前无法通过此方式进行交流。” 居然真的还可以这样交流?宿溪一喜,问:“需要多少点才可以?” 系统:“至少100点以上。” 宿溪被冷冰冰的一盆水浇灭:“得了,遥遥无期。” 宿溪暂时断了这个念头,替她的游戏小人把门窗掩了掩,确定没有风渗进去之后,就关掉游戏下线了。 睡前她把刚买的彩票拿出来瞅了瞅,居然刚好是三天后开奖的一张彩票。 虽然打从心底里不相信系统所说的什么锦鲤之类的屁话,但宿溪到底是没有把彩票扔掉,反而郑重其事地夹进了书里。反正三天后,就能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 而这三天里,她得尽快把点数提升到10点以上。 …… 宿溪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打开游戏界面。 一打开界面,发现柴院里两个下人,说后厨房缺水,催促她的游戏小人快点去提水。 这会儿游戏里是下午,天上没下雪了,但地面结冰,仍然很滑。游戏小人似乎刚忙完回来,衣衫单薄,被风卷起,但他白皙的额头上却仍凝结着一层细细的汗水。 他冷漠地看了那两个下人一眼,并没多吭声,拎着两只水桶朝水井那边去了。 他一转身,宿溪就见那两个下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直觉是不是陆文秀那狗杂种安分了几天,又让人来刁难她的游戏小人了。 而就在这时,界面上突然弹出来一条: 【提示,进入主线任务:获得宁王府老夫人的赏识,请迅速做好攻略准备。】 宿溪:我操?!这么突然。 【任务奖励为50金币,6个点数。】 卧槽槽槽这么多?! 宿溪两只眼睛看到$,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抹了把脸,赶紧单脚跳下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刷牙,对系统激动地道:“他提着水桶往哪里去了?” 系统道:“水井池那边。” 宿溪含了口水,含糊不清道:“快快快,帮我把水井那一块的地图解锁了。” 地图上顿时又多了一块地方被点亮。 幸好之前宿溪留着点数,没急着随便解锁哪个角落,不然今天就没办法跟着过去。 界面切换到水井板块,只见是宁王府西边的一条溪流顺延而下挖的水井,从水井里取水挑到后厨房距离倒是不算远,但是此时此刻,水井那里竟然摞着上百个水桶。 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陆文秀上回失了颜面,怎么想都怎么满肚子怒火,这回索性不玩栽赃嫁祸那一招,索性直接故意刁难。 两个下人给他搬了把藤椅放在溪边,他大喇喇地胯腿坐在藤椅上,身边牵着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那是四姨娘的庶女。 那小女孩惊恐万分地睁大眼睛,想哭不敢哭,已经尿了裤子。 远处的陆唤走过去,冷冷地将水桶扔在地上。 陆文秀知道四姨娘平日里对陆唤还算有几分照顾,陆唤对四姨娘仅剩下的一个女儿不会见死不救,因此今日特地让人把四姨娘调开,把她女儿抱来了。 他得意地看着陆唤,道:“你今天要是不搬完这一百桶水,我就把四妹推下去,这大冬天的,掉进冰水里,可保不齐冻出个风寒什么的。” 第8章 一圈下人围拢站在一起等着看笑话,还有下人鸡贼地替陆文秀拿来了小火炉和狐狸皮裘大氅,讨好地替他披上,逢迎地笑道:“二少爷,这一百桶水搬到后厨房可有点儿费力,现在已经晌午了,只怕搬到月上梢头也搬不完。” 陆文秀更加得意了:“那就给我搬到明天,什么时候搬完,什么时候才可以带四妹离开!” 听到这话,他身边的小女孩回头看了眼薄薄一层的冰面,吓得腿都软了,咧开嘴要嚎啕大哭,但是被陆文秀身边的一个下人一把捂住。 陆文秀呵斥道:“不准哭!吵死了,哭什么,好歹也是宁王府的庶女,这点儿胆量都没有?” 小女孩被捂得脸色发白,快要窒息,只勉强来得及喊了句“娘,救——” 声音戛然而止,被陆文秀的下人拎着衣服,半个身子悬空在河面。 陆文秀这才回头,挑着眉,跷着腿,笑嘻嘻地对陆唤道:“怎么样?反正你不是力气大么,上回在朝廷考官面前露了一面,挽弓厉害得很,想必一百桶水对咱们三少爷来说也完全是小事一桩吧。” 陆唤冷冰冰地盯着他,漆黑的眼底一片阴影,冷漠的表情令人心底生寒。 陆唤虽然不答话,但陆文秀知道,他肯定会去提,因此陆文秀得意扬扬地往后一靠,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陆唤朝庶妹看了眼,一声不吭地走到那一百只水桶旁边。 一百只水桶林立,每只水桶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宁王府的水桶都没这么大,这是陆文秀特地让下人弄来的大水桶,一只足足有半个水缸大小,倘若装满了水,就连两个下人都只是勉强能拎得动。 这十几年来,宁王府给陆文秀、陆裕安两兄弟请了教四书五经和剑法的老师,陆文秀游手好闲,什么也没学到,却没料到被偷偷爬上院墙的小陆唤给偷学了去,要不是上回朝廷考官来查,陆文秀竟然还不知道陆唤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他自己不学,但是见陆唤会骑射,会写文章,心里却十分嫉妒,于是愈发的刁难他。 他知道陆唤力气还算大,拎起一只装满水的大水桶虽然会吃力,但咬咬牙也能搬到厨房那边去。 但是连续不停地来回搬运一百趟,他就不信累不死陆唤! 只怕到第三趟,陆唤就该趴下了! 众人瞧着陆唤站到第一只水桶旁边,也看热闹似的,等着陆唤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 却只见陆唤单手拎起一只水桶,像是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重量似的,拎着在手心里上下提了提。 众人:? 他皱了皱眉,另一只手又直接再拎起了一只,似乎仍然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众人:?? 他稳稳当当地拎着左右两只水桶,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众人:????? 接着,他衣袂轻飘,健步如飞地朝着厨房去了。 卧槽,等等? 方才还嘈杂的水井边顿时死寂一片。 众人盯着陆唤,目瞪口呆,这,不是,这水桶难道没装满吗?分明装满了呀?! 方才他们两个下人还尝试过,非得两个力气大的壮汉才能抱起来一桶水。 可陆唤怎么这么轻松——? 陆文秀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呵斥道:“你们水到底都给本少爷装满了吗?” “装满了呀,少爷您看。”两个下人吓得跪了下来。 陆文秀脸色铁青,但同时也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陆唤刚才那么轻松的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轻松?这么重的水,他怎么会那么举重若轻? 众人还没狐疑完,只见陆唤就已经送完了两桶水,他走回到水桶旁边。 这回,他似乎觉得还是不够重,左手两桶,右手两桶,一次性拎起了四桶水,朝着厨房那边走去。 众人:“………………” 四桶水,只怕得八个壮汉同时拎,就这么一滴不洒地被他拎着,轻快得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一样。 下人们惊奇得像几十截木头一样,齐刷刷地张大嘴巴。 “三少爷怎么那么轻松?” “上回朝廷考官来,的确夸他拉弓如神。” 有几个并非陆文秀院子里的小丫鬟甚至忍不住悄悄地脸红,小声说着悄悄话。 陆唤几趟一来一回,竟然一眨眼已经搬了二十桶! 根本不需要几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完全搬完了,这和先前陆文秀打算刁难他,让他搬到明日清晨的打算完全不符! 就连溪边四姨娘家的庶女都停止了抽噎,睁大眼睛看着陆唤。 陆唤眨眼又回来了。 陆唤心中也感觉匪夷所思,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桶,明明是装满了水的,但是为何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重量,就像是底下有东西在托着一样。 只是他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快速地又拎起了四桶水。 而陆文秀从完全呆住的状态中反应过来,顿时怒从心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走过去,道:“这水桶肯定有问题!陆唤,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说完,他便从陆唤手中抢过一桶—— 可陆唤手里的水桶一到了他手里,却一下子重若千钧!他一只手根本拎不住,整个水桶都砸到了他脚面上! 众人:…… 水全从水桶里泼了出来,泼了一大半他还提不起来,他从手背到手臂到太阳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龇牙咧嘴,也没办法提起来分毫。 那只水桶像是被一直脚在上面死死踩住一样,快将他脚背压断了。 众人:“…………呃。” 对比实在惨烈,被陆文秀尴尬得头皮发麻。 “啊啊啊痛痛痛!”陆文秀忍不住了,嚎叫声顿时宛如杀猪,“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本少爷把水桶拎起来!” 几个下人跑过来,颤颤巍巍地给他把水桶拎走。 他这才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面若游丝。 真的好痛,那桶里面装的不是水,是铅铁吧。 而此时此刻,溪边上方的长廊上立着两个雍容华贵的人,宁王夫人陪着老夫人出来赏梅,却不料就见到了这一幕。 老夫人:“……” 宁王夫人:“…………” 老夫人不忍直视地怒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连一只水桶都提不起来,说出去是要让别人笑掉宁王府的大牙吗?!” 宁王夫人尴尬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试图辩解道:“文秀前几日生了病,今日许是还没好,所以没什么力气。” 老夫人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又唾了句:“丢人现眼!气死我了!” 第9章 宁王府是武将世家,世世代代就没有不擅长骑射的。即便从当今的宁王开始在朝廷任了文职,也不意味着彻底将骑射放下。 就是老夫人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能舞刀弄枪的。 可这陆文秀却——辣鸡! 老夫人此时此刻的确气昏了头,万万没想到陆文秀居然能草包成这样!连一只水桶都提不起来,还怎么上战场?! 况且宁王还特意请了禁军教头来教他和陆裕安兄弟俩,却怎么教成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老夫人近些年隐居梅安苑,极少出来,而每逢寿宴出来,这陆裕安陆文秀兄弟俩都会表演刀剑逗她开心,她还真道陆文秀虽然不及陆裕安,可好歹也算是有点出息,不至于太败坏宁王府的颜面。 可现在偶然撞见溪边这一幕,才知道,她被骗了! 每次寿宴,陆文秀表演的那些花拳绣腿,全都是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点真本事。 否则,又怎么会现在拎个水桶都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得跟个废人一样?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将怀里的金炉子往身后的丫鬟手里一搁,快步朝那边走过去,宁王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盯着陆唤看了眼,皱了皱眉,也急匆匆跟着走过去。 身后一群丫鬟蜂拥。 溪边众人没意料到老夫人居然会出现在此,登时纷纷吓了一跳。 下人们跪了一地:“老夫人。” 陆文秀捂着脚,吃痛不止,但见老夫人来了,瞳孔一缩,也赶紧爬了起来:“奶、奶奶。” 不中用的东西。老夫人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双腿都在抖,心中十分看不上。 老夫人厌烦地转过了头,视线落在一旁沉默行礼的陆唤身上。 反而是陆唤,叫她有些诧异。 嫡子才能继承家业,因此禁军教头来教,便只有陆裕安与陆文秀兄弟俩能参学。可他们学了这么多年,却连个什么也没有的庶子都比不上。 老夫人的脸色与神情,宁王夫人和陆文秀自然也看在眼中。 宁王夫人神色难看,而陆文秀顿时便几分委屈几分慌张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同时又忍不住狠狠瞥了一眼陆唤——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出丑? “奶奶,我们是在同三弟四妹做游戏。”陆文秀道,身后的手急促地摆了摆,让人把庶女放开。 老夫人才不管陆文秀是否在欺凌两个庶子,她厌烦道:“游戏做够了,便回去念书吧,一群人围在溪边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陆文秀急切应道:“我这就回静室念书去。” 说完,他招招手,让跟自己来的下人赶紧跟着自己走。 陆文秀此次就是为了刁难陆唤,因此叫来了一大群人,方才老夫人来了,这一大群人跪了一地,又不敢离开,因此这会儿全都站起来朝长廊那边走,竟然有些拥挤。 陆文秀瞥了陆唤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方才那一幕肯定叫老夫人瞧见了,陆唤害自己在老夫人眼里变成了个废物,真是该死,自己不扳回一成,难不成还真要让他获得老夫人的赏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毒辣,对身边的心腹耳语两句。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时间内,屏幕里的一干人等无从察觉,而屏幕外的宿溪却是一下子放下了牙刷,无语地看着屏幕上弹出的那行陆文秀对心腹的悄悄话: “你想办法把陆唤一推,让他推老夫人进溪里,我倒是要看看,他犯了这么大错误,老夫人还能对他青眼有加不成?” 不是—— 秀儿,You are being watched,说悄悄话也没用啊。 正当宿溪紧盯屏幕时,溪边的乱象发生在一瞬间! 陆唤正要越过几个下人,去溪边将四姨娘家的庶女牵走,而老夫人与宁王夫人就站在溪边。 忽然一个贼眉鼠眼的下人,在陆唤经过老夫人时,突然伸出了手—— 陆唤一向警觉,自然不可能没意识到,他听见来自背后的细微的风动,眸子一动,便闪开了身。 这下人一愣,眼瞧着自己没害成陆唤,就要推到老夫人了,于是迅速缩手。 可就在这时! 不知为何,他的手腕像是凭空被空中一道力量给捏住了一样,然后死命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 这下人脸色刹变白了,什么鬼——?!! 手手手,他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 他拼命想将手缩回来,可那道诡异的力量比他的大多了,死命地拽着他,让他的手一下子推向陆文秀的肩膀。 而陆文秀正扭头打算看好戏,却陡然被从斜右方一推,他一个站立不稳,下盘虚浮,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老夫人的衣领—— 接着,他抓着老夫人掉进了冰冷的溪水里。 “…………” “扑通!”薄薄冰面破裂,惊起的雪水冰冷彻骨,溅起在溪边众人身上。 众人:“………………” !!! 画面停滞了一秒,然后伴随着宁王夫人的尖叫,乱成一团。 宁王夫人和几个丫鬟慌乱叫喊着让赶紧救人:“救人!全都愣着干什么?!!!” 而下人们大惊失色之余,却纷纷迟疑了下,可此时没有会武功的护卫在,这么冷的天,跳进去就免不了伤寒,他们又不是世子也不是老夫人,又没有火炉取暖朝廷大夫救治,跳下去把人救起来自己就是个死。 刺骨的溪里,陆文秀惊慌失措、脸上刹那冻得毫无血色,拼命挣扎,却差点溺水。 反而是老夫人有点底子在,冷静地攀住一块石头,试图站起来,但还没站稳,便被陆文秀这个蠢货拼命折腾,差点再次拽下水。 老夫人嘴唇冻得发乌:“……” 屏幕外的宿溪盯着她的游戏小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大好的机会,她的游戏小人却也冷眼旁观了几秒钟,他抱着三岁庶女立在一边,脸上神情冷冰冰的,仿佛在作壁上观。 他头顶白色气泡还出现个字:呵。 宿溪:………… 崽崽你这是见死不救! 正当宿溪犹豫着要不要推动任务,把崽崽也推下去,强迫他救人时,他才终于动了。 他放下庶女,跃入溪内。 片刻后,老夫人与陆文秀都被救了起来。 陆唤也一身湿透,乌黑的发紧贴着单薄的衣衫,嘴唇冻得发白,踏上岸来。 老夫人与陆文秀那边都有下人和宁王夫人赶紧围过去,递上大氅和火炉,帮他们擦干身上的冰水,而他身边却孤零零的没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垂下眸子将衣袍的水拧干。 那边,老夫人从彻骨寒冷中缓过神来,浑身发着哆嗦,对着身边也哆嗦个不停的陆文秀就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勃然大怒道:“蠢货!废物!你给我去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来!” 陆文秀本来就快冻得失去知觉,又被扇了一巴掌,差点倒地上没起来,他发着抖跪在地上,哭着求饶道:“奶奶,我不是,我没有,我——” 他忽然恶狠狠地瞪向心腹,气急败坏道:“是他推我!你他妈刚才推我干甚?!” 那心腹已经被刚才撞鬼事件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陆文秀在说什么,他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 宁王夫人脸色难看,也急忙让人把那心腹带过来,道:“你好好说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可老夫人全然没心思理会陆文秀的狡辩,在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嫡子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视线转向一边角落的陆唤,视线定了定。 方才自己坠入水中,竟然是这个庶孙第一个紧张地跳下去把自己给救上来的。 老夫人沉了口气,忽然对陆唤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陆唤将衣袍角拧得差不多不再淌水,但浑身仍然湿透,他亦嘴唇冻白,但和哭爹喊娘趴在地上的陆文秀气度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沉默着朝老夫人走过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也还没人给他递过去一块擦拭的干布巾。 宿溪见老夫人这个态度,知道自己大约是初步完成了“得到老夫人赏识”的任务。 ……可是她瞧着溪边这乱糟糟的一幕,心里却不知道怎么不是很开心。 她放下牙刷,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崽崽一步一个水脚印地朝廊下走去,心里竟然对一个游戏人物多了几分心疼的情绪。 宿溪手指动了动,忍不住用大拇指去揉了下屏幕上湿漉漉的、从头发丝到脚都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崽崽。 分明只是一个游戏,可她却忍不住与游戏角色共鸣。 甚至产生了,想要快点完成更多任务,帮助崽崽早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这样就再也没人会忽视他的想法。 …… 而宿溪不知道的是,陆唤正要抬脚踏上长廊的那一瞬,他脚步顿了顿,莫名忍不住抬头。 他方才感觉到被冰水湿透的身上好像温暖了一瞬,宛如披上了一件柔软的大氅,这是这世间从未给过他的温柔—— 不过那感觉稍纵即逝。 陆唤只是皱了皱眉,便继续朝老夫人那边走过去。 第10章 老夫人身后六个丫鬟团团转,两个忙着给老夫人擦干头发,两个匆匆拿来棉被盖在老夫人身上,两个用布巾裹着热鹅卵石给老夫人按揉胳膊,这才令老夫人冻得发白发紫的脸色稍稍好转。 她缓了口寒气,抬眼看向陆唤:“你救了我,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老夫人这话一问,宁王夫人脸色便不大好。 今日她邀请老夫人出来赏梅,本意是讨好老夫人,可谁知跟撞了鬼一样,竟然发生这种意外!文秀遭到老夫人厌恶与迁怒也就罢了,竟然还叫陆唤占了便宜,得了老夫人青睐! 老夫人在宁王府中说一不二,就连宁王都有些畏惧他这位武将世家的母亲,若是叫陆唤得到了老夫人的赏识,那以后自己的日子还能顺心么? 可有什么想要的——他一个庶子还能有什么想要的?自然是想要与两个嫡子平起平坐了! 宁王夫人心中恼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只关切地立在老夫人身边,对陆唤柔声道:“既然老夫人想赏赐你,你便大胆地说吧。” 而老夫人心中自然也有所考量。 她虽然不经常出梅安苑,但看人一向很准。 宁王府这三个孩子当中,陆裕安虽然还算成熟稳重、但实在是过于平庸,毫无亮点锐气!而陆文秀就不必说了,今日看来完全就是个废物点心! 偌大宁王府,竟然只有这个庶子能力出众,远远胜过那两位。 况且今日他还跳下那寒冷刺骨的冰水中救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他以嘉奖。 只是,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嫡庶有别,陆唤提出别的钱财要求也就罢了,若是想和两个嫡兄长平起平坐,那便未免太过贪心了。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陆唤开了口。 “陆唤喜静不喜闹,希望我的住处今后不可有人随意进出,望老夫人答应。” 宁王夫人与老妇人俱是讶然—— 老夫人愕然:“就这?” 少年的嗓音清冷,没什么情绪:“就这。” 一旁跪在地上的陆文秀则脸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陆唤他什么意思,喜静不喜闹,是在暗讽前几日自己率领众人闹哄哄地去栽赃他吗?难不成他要趁机当着老夫人的面算这笔帐?! 老夫人万万没想到陆唤的请求如此简单,就只是想要一处安静的住所吗? 但随即想到,陆唤所居住的柴院确实与下人们的住所混杂在一起,鱼龙混杂,难免吵闹。 即便是庶子,被如此苛待,也实在是过分了。这些事情一向由总管处理,而总管背后有谁在指使亦一目了然。 可是先前老夫人根本无心管这些闲碎的事情,从来都和宁王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以至于此时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这庶孙在府中生存处境之艰难。 能不艰难吗。她今日刚出梅安苑,就有所耳闻了,前几日陆文秀跑到陆唤那里去,胡乱栽赃陷害,却陷害不成,闹出了个大笑话。 想必陆唤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因为烦透他这嫡二哥的百般找茬。 老夫人一时之间心情略微复杂。 自己已经给了这庶子要什么给什么的赏赐承诺,他却只提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当真什么也不贪图吗? 老夫人思量片刻,便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去对总管说,我给了陆唤一片宅院的赏赐,让住在他周围的那些下人统统搬走,今后不得任何人随意靠近他的住处!若是胆敢违背,便自行去领罚!除此之外,每月给唤儿加三两银子。” 宁王夫人和陆文秀脸色都有些难看。 就连四姨娘都没有一整片宅院,都是和一些丫鬟共住,现如今,倒是陆唤先有一整片宅院了。 还有每月三两银子,虽说不多,可至少也足够他打点一些下人了,比起他先前处处受到苛待的情况,可是好了很多。 而周遭跪在地上的下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也有了计较。 先前他们纷纷轻侮陆唤,是因为整个宁王府不会有人在意陆唤死活。可现在,陆唤救了老夫人,恐怕日后不能再待他轻慢成那样了。 这天,好像变了一些。 “至于你。”老夫人转头看向陆文秀,脸上嫌恶毫不掩饰,“你还不滚回去给我闭门思过一个月?!还跪在这里碍眼干什么?” 陆文秀又气又委屈,还想争辩,道:“奶奶,你怎么可以给陆唤一座宅院,就连我都——”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气得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孬种,废物,不先瞧瞧他自己都干出了什么事,居然还不识趣地在自己跟前嫉妒陆唤 “若不是陆唤,我这把老骨头今日就被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拖累得交代在溪水里了,你还抱怨什么,没罚你去祠堂跪下就是好的了!” 宁王夫人生怕自己这蠢儿子再说出什么话激怒老夫人,连忙拦住,对两个丫鬟道:“还不快带二少爷回去闭门思过?!” 陆文秀被两个下人带走之前,咬牙切齿地瞪了陆唤一眼。 陆唤亦抬头直视着他,一双眼睛冷冷的。 老夫人不再多说,急着回去取暖,宁王夫人和一群人簇拥着她离开,廊下人群终于散了。 陆唤乌黑的头发上还在淌水,他转身牵着庶女,将她先送回四姨娘那里。 而宿溪这边,系统弹出一条消息。 “恭喜:主线任务(获得宁王府老夫人的赏识)已完成1/2,主人公得到赏地一块,奖励金币+25,点数+3。” 见到任务初步完成,宿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主线任务只完成了二分之一,但想来应该是后面还有什么地方会与老夫人发生关联。 系统道:“点数累积11,可以再解锁一个地方,你要解锁哪里?” 宿溪毫不犹豫,当然是解锁老夫人赏赐给陆唤的那块地了。 虽然得来的过程有点曲折和辛苦,但是崽崽终于是有一座宅院的人了,再也不是只拥有一个小柴屋的崽崽了。 宿溪都有点儿为游戏小人激动,咱有地有宅院,离称霸紫禁城还远吗?! 外面的护士敲了敲门,宿溪用毛巾擦干净脸,一蹦一跳地去病房门口接过护士送来的早餐,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护士小姐姐纳闷儿:“26床什么事一大早上这么高兴?” 宿溪笑了笑,拎着早餐回到床边。 她吃了几口早餐,调转游戏屏幕,先津津有味地打开地图,看了看老夫人赏赐的这块地的全貌。 说是一座宅院,但自然比不过宁王夫人和陆裕安他们居住的雅梅轩、雅心安那么雍容华贵,到处都是曲折游廊、葱茏花木。 而仅仅就是一块什么也没有的光秃秃的空地而已。 可是—— 好大啊! 宿溪心情雀跃,好大一块空地! 大空地上只有几间大的柴院,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竹林,此时落满了积雪。 但宿溪依然很高兴,这么大一块地,虽然简陋了些,但如果再没有下人和陆文秀冲进来打搅的话,她随便帮崽崽开开荒、养点鸡鸭鱼、种点白菜土豆什么的,崽崽都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了! 最起码,不会再缺衣缩食。 简直一切都有了新希望啊有木有! 而很显然,屏幕里的游戏小人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浑身湿透,但漆黑的眸子透亮,回去的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柴院周围原本住着的那些下人此刻正在被管家驱散走,走之前,小声地议论纷纷,回忆自己先前有没有得罪过这位三少爷。 甚至有几个鸡贼的下人在商量要不要上去道歉,否则风水轮流转,到时候这个庶子真的成了老夫人眼前的红人,那他们这些故意针对过他的人岂不是没有活路? 不过陆唤对这些一概置之不理。 他回到柴院,便去烧水,浑身冰冷彻骨,若是不早点给身子回一回温,只怕会伤寒。 …… 拎起水桶的时候,他回想起方才在溪边那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当时混乱,他也没看清那下人是如何让陆文秀将老夫人带下溪水中去的。 虽说陆文秀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近日陆文秀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 难不成又是和上次饭菜事件一样,有人在帮助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就令陆唤心中产生了一些细微的、飘忽不定的情绪—— 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脸色立刻一沉。 暗中帮助自己?自己这种像是有些渴望一样的念头未免太过可笑。 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又怎么会有人不求回报地相助? 他幼时倒是还对人残存着一点信任,帮助过一个下人,可接下来那下人便立刻倒戈,害他被宁王夫人抓住把柄,毒打了一顿。那几日他奄奄一息,鲜血淋漓,身边人来人往,唯独没有人扶他一把,他身上留下的一些疤痕至今未愈。 从出生到现在,若不是他命硬,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人命卑贱、命如蝼蚁。 在这宁王府中,他的生存比旁的人远远要艰难一百倍一万倍。 他深知,这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至于一直在暗处的那人—— 陆唤视线落在角落里那盆仍然未熄灭的炭火上,手指神经质地蜷了蜷。 他竭力去忽视那点可怜的温暖,那点落在自己冻得发僵的肌肤上、悄然顺着血液蔓延上心脏的细微感觉,冷漠而嘲讽地移开了视线。 在暗处便在暗处,总会露出马脚,被自己揪出来。 虽然暂时不知道对方目的为何,但总会被自己知道。 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对自己好,是陆唤宁死也不会去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我有地了!!可以种土豆了!!!! 多年后同学聚会。 同学:我男朋友有三套房。 宿溪:我男朋友有一座皇城。 同学:??? 第11章 那些下人完全搬走之后,整片地方立刻清静了下来。 这几乎是这十几年来陆唤所处的最宁静的时刻,天地之间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眉宇间放松了许多。 陆唤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袍后,片刻功夫也没有歇息,从柴院角落找了把锄头,先围着老夫人赏给他的整片地方转了一圈,考察片刻后,最后在竹林后方的一块空地上停住了脚步。 这里积雪松软,隐隐冒出一些嫩芽和竹笋,说明适于种植。 现在是冬天,没办法种些什么,但是可以先开荒…… 陆唤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土地先翻了一遍。 然后去另外几间下人撤走后空了的柴院,将那些院子里的篱笆围栏暴力地拆掉了,扛着篱笆围栏来到开荒处,扎下去。 每隔几日给土地翻一翻,来年会更适宜于种植。 种出来的菜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无论如何,今后的生计是不成问题了,自食其力比先前处处掣肘可要好得多。 做完这个,他又熟练地把剩下的篱笆捆扎起来,在自己的柴院外绕成一圈,做成了个小型的养鸡屋,并且就地取材,从另外几间柴屋中东拆西拆,拆来了很多木头,辅上稻草,不假思索地做成了冬天母鸡防寒的窝。 宿溪在屏幕外为他打call,快,买母鸡回来,是时候多吃点鸡蛋补补了。 不远处就是下人的小厨房,之前是一些值夜的下人晚上用来煮点夜宵的,老夫人将这块宅院赏赐给他之后,那些后厨房的人也不得不搬走了。 这小厨房虽然简陋,比不上宁王府的后厨房大,但是灶台柴火什么的却也一应俱全。 陆唤额头上一层汗水,但片刻不歇,又拿着工具去将简陋的小厨房收拾了出来。 飞快地做完这些,天都快黑了,但他还没停下来,一鼓作气地拿着银子,健步如飞地朝宁王府的偏门走去。 显然是打算拿着刚拿到手的三两银子,上街市去买一些工具和鸡鸭之类的。 而屏幕外的宿溪咬着包子,简直看得津津有味! 自己就吃个早饭的功夫,简笔画的崽崽在画面上不停地到处跑动,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双手不停地劳作。 篱笆围栏跟城墙一样飞快地就扎起来了,地也翻得更加松软了,雪地里到处都是崽崽走来走去的脚印。 宿溪简直叹为观止! ——呜呜呜她家崽崽怎么这么棒!不止勤劳还行动力极强,活儿干得飞快还话不多,这么会生活! 还看什么李子柒直播,以后就看崽崽种田好了! 宿溪倒是想跟过去,看看宁王府外的古代街市是怎样的,她简直好奇得要命,会不会有杂耍小贩、糖人挑灯之类的。 但是因为暂时无法解锁,所以只能目送游戏小人消失在这片地方之外。 “每次积累的点数都只能解锁一个地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部解锁嘛?!”宿溪被留在空荡荡的空地界面,意犹未尽地用纸巾擦了擦手。 系统道:“请努力完成主线任务,随着任务难度的增大,奖励点数也会随之增多。” 宿溪随口问:“下一个主线任务是什么?” 系统弹出:“请接收主线任务二(初级):帮助主人公使粮食产量达到两千公斤,并顺利结识京城首富万三钱,得到万三钱的支持。” “难度四颗星,金币奖励为100,点数奖励为8。” 不是—— 什么鬼???宿溪作为一个数学十分不好的文科生,迅速打开百毒页面,查了下两千公斤到底是多少产量。 看了眼,差点没晕过去。 “游戏小人就一个人,你让他一个人在这种破土地上种田种到两千公斤产量?那得种到什么时候?还当不当皇帝了?” 系统机械地道:“所以难度是四颗星。” “而且游戏背景是古代吧,没有挖土机没有任何现代设施,就连肥料都没有被发现太多种类,别的商贾亩产量能达到几百公斤,就已经惊动京城了,你要求我达到两千公斤产量?!” 系统复读机道:“所以难度是四颗星。” 宿溪怀疑地问:“难度评级总共多少,不会是十颗星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总共是一百颗星。” 宿溪:“……………………???” 这游戏真尼玛变态,这才第二个主线任务,宿溪完全想象不到后面还有什么任务在等着自己。 不过她倒是跃跃欲试起来了。 很显然宁王府中全员恶人,就只有老夫人能成为崽崽的支撑。 但老夫人这人性格淡漠,顶多是给崽崽一些帮助和好处,不可能彻底站在崽崽这一边、维护崽崽。 若崽崽想强大起来,还得借助于宁王府外面的人——或者说,逐渐招兵买马,培养自己的势力。 再简单点来说,就是收小弟。 试问若是万三钱成了崽崽的小弟,宁王府这群人脸色会如何? 宿溪看了下万三钱的资料,发现这位京城首富混得很是不错,和京城的宰相、礼部尚书、刑部侍郎等各个层级的官职都有所来往。 传言中他比国库还要富裕,富可敌国。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游戏里也是一样。 所以下一步目标是:帮崽崽种出个什么古代没有的新型水稻?风靡全京城? 系统:“……”少女好思路。 不过现在还不急,还得一步步慢慢来。 宁王府中只怕接下来不会太风平浪静,陆文秀虽然被关了闭门思过一个月,但宁王夫人可是还在想办法整游戏小人。 自己还得防着点儿。 宿溪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游戏小人从外面回来,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她的好朋友兼同桌顾沁探进脑袋,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零食袋子:“宿溪溪,我们来看你了!” 宿溪惊喜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在医院一直打游戏,虽然崽崽很可爱,但还是快憋出病来了,需要见见活人。 “想你了呗,今天数学考试了,难度特别大,班主任今天还念叨着让我们把试卷带给你。”顾沁道,走进来在床边坐下,将零食袋子摊开放在宿溪面前,道:“给你带了薯片。” 宿溪毫不客气,拆开薯片包装:“谢了啊。” 霍泾川跟着顾沁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小钱包。 宿溪问:“那什么?” “你上次打电话不是说缺钱?”霍泾川扬眉道:“哥们儿几个用零花钱给你凑了凑,但是凑不到多少,也就一千多,看看能不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他和顾沁还以为宿溪又是倒霉催的,撞坏了哪里的商品或是玻璃展架之类的,需要赔钱。 毕竟这种倒霉事,宿溪经常发生。 他和顾沁简直从小见证了宿溪倒霉到大,从一开始的匪夷所思到现在都快淡定得一批了。 “你们——”宿溪看了看顾沁,又看了看霍泾川,吸溜了下鼻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自己就是打电话提了句缺钱,两个好朋友立刻给自己凑钱来了。 一千多块对高中生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这两人八成是从家里偷偷拿了些,然后搜刮了些其他同学的饭钱。 “又不是不让你还,你等腿好了再周末去打工还给我们。”顾沁道。 “对。”霍泾川嘴贱道:“或者你干脆去追理科班的那个富二代校草尹耀,追上了还怕缺钱用?” 宿溪好不容易积攒的鼻尖酸酸、心头感动,顿时破功。 她一包果冻砸过去:“闭嘴。” 宿溪捏着小钱包里的一千多块,倒是并没打算要。 主要是,就算接受了,这一千多块也是杯水车薪啊,现在家里可是欠债了十万块。 等等—— 宿溪陡然想起一件事,她差点都忘了,她前几天是不是买了彩票,今天不就是开奖的日子吗? 宿溪忽然从床上单腿跳下来,对顾沁道:“顾沁,你扶我下楼,我三天前买了张彩票,今天开奖,我要去兑奖。” “什么鬼?”顾沁被逗乐了,推了宿溪脑门一下:“你是不是住院住傻了,谁买彩票都可能中奖,就你这衰神附体的体质?绝对不可能。” 宿溪自个儿心里也不信,但是她总觉得这游戏有点儿玄乎,这两天她问了护士小姐姐要不要玩这个游戏,但是那些护士小姐打开手机,在app store里根本找不到这个游戏,换句话说,只有她手机里出现了。 这代表什么?这太邪乎了。 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穷逼要抓住每一线希望。 她拽着顾沁的胳膊,一蹦一跳就下楼了。 霍泾川也跟着下楼,他手里还抓着一包小浣熊干脆面,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宿溪,但既然宿溪来兴致了,非得闹,他就陪着宿溪闹:“别蹦哒了,我背你吧。” 两个女生一个男生离开住院部,走到医院大门口外的彩票店里。 里面一群彩民紧张地盯着屏幕,等着开奖。 霍泾川背着宿溪挤了进去,宿溪掏出前几天自己买的那串号码,递给彩票店老板。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居然相信一个游戏系统的话,但一方面心脏又快跳出了嗓子眼。 她十分紧张地叫了声:“老板,看看这串号码。” 老板指了下墙上的屏幕:“待会儿中奖号码就会出来。” 他眼神从眼镜下面,漫不经心地瞟了宿溪一眼,接过彩票,念叨着:“小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买彩票的吧,紧张成这样?看手心里全是汗?” “老板告诉你啊,平常心,这中奖概率太低了,可不要把自己的零花钱全赔进去——” 话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老板瞳孔猛缩,呆若木鸡,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又低头看了眼宿溪给他的彩票纸,跟被雷劈了一样。 他又去看屏幕上的数字:“卧槽,你——小姑娘你——” “啪嗒。”霍泾川手里的小浣熊干脆面掉在地上,洒了一地。 他刚才随意瞥了眼,将彩票号码记下来了。 这他妈,宿溪溪的彩票数字和屏幕上的一等奖中奖数字一模一样啊! 一等奖奖项是——三百万??? 他眼珠子瞪得快掉了下来。 这世界疯了……宿溪都能买彩票中奖……她是积攒了十六年的霉运一次性否极泰来吧? 彩票店里的彩民们都意识到什么,一片愕然,朝宿溪看来。 宿溪立在地上,快站立不稳,血液一股劲儿往脑袋上涌。 她没看错吧……还是在做梦? 三百万???? 啊啊啊三百万!!!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怎么花得完?! 她风中凌乱,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等等,她是不是能为崽崽氪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摩拳擦掌):打脸赚银子收小弟开后宫快快快!兴奋.jpg 崽崽(脸色一冷):后宫?你很希望我开后宫? 第12章 某乎:彩票中奖几百万是什么体验? 宿溪:谢邀,就是很晕乎,就是觉得在做梦,全家人都觉得在做梦!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中奖的运气居然是玩一款游戏玩来的,简直太玄乎了! 宿溪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一辈子都没见过三百万那么多钱,更不知道怎么去兑奖、怎么去纳税,于是只好抖着手打电话给了宿爸爸宿妈妈。 而在宿爸爸宿妈妈一番呆若木鸡、震惊激动到语无论次之后,总算能稍微理智冷静一点,去处理彩票的事情。 彩票缴税后,落到宿家的银行账户的总共是2,400,000块。 这笔钱对于宿家而言,可以说不仅仅是一笔意外横财,更是一笔解决燃眉之急的救急钱了。 宿爸爸宿妈妈激动之后,迅速对这笔钱进行了分配,兵分两路,由宿爸爸拿了十万块零五千去找姑姑,一鼓作气地还了姑姑的钱,并且将欠条拿了回来! 宿溪的姑姑简直惊愕至极——前几天不还在说能不能宽限几日吗,怎么这就一下子还清了?! 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宿溪爸妈是从哪里凑的?而且还多还了五千块利息? 难不成是工厂突然有了起色,赚了一笔? 宿爸爸还钱时什么也没说,但宿溪姑姑面上却讪讪。 毕竟,她这钱才借出去不到半个月,就一直催着宿溪家还。 本来她是觉得宿溪家根本还不上的,也就故意催一催,见着宿爸爸宿妈妈愁眉苦脸到处筹钱的样子,她有种暗暗的爽感,快过年了也有谈资。 但万万没想到,宿溪家却说还就还上了! 还有二十万交给宿妈妈拿去工厂救急了,解决厂子里囤货过多,资金无法周转的问题。 而剩下的两百一十万中,宿爸爸与宿妈妈直接存了两百万起来,打算下周就去买房。 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住的是三环边上的一处70平米的两室两厅的小户型,有些吵闹不说,离宿溪的学校还很有些远,每天早上宿溪乘坐公交都要四十多分钟。 宿溪没法多睡一会儿,夫妻两个心里头很不好受。 他们拼命攒钱,早就想快点换一套离宿溪学校近的大房子了——可没想到,宿溪的气运居然否极泰来,一下子中了这么大一笔奖! 宿爸爸宿妈妈从医院里出去,互相搀扶着,激动到快要爆炸,商量着把现在这套卖了,房价两万一平,能卖到140万,再从200万存款中拿出160万,加在一起直接去买大学旁边的300万135平的三室两厅! 那样还能给宿溪弄一个书房! 剩下的40万便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夫妻两个宁愿多存款,也不肯多花,只拿了十万出来,作为目前的家庭可流动资金。 而七算八算,落到宿溪手上的,作为她买到彩票的奖励,竟然只有五千块。 宿溪:……………… 爸,妈,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苛待我了。 不过宿溪倒也不贪心,知道这笔钱交给爸妈再合适不过,他们比自己会理财。而她自己的小钱包突然多出来一笔五千块的横财,对高二的学生来说,已经是小富婆一个了。 知足常乐,宿溪激动地搓着手打开游戏。 突如其来的彩票事件让她和全家人都处于做梦似的恍惚当中,以至于整整一整天,她都没空登陆游戏。等她稍微平静下来,再登陆游戏时,游戏里已经过了三天时间。 宿溪打开游戏时,还激动难忍,对着屏幕道:“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崽,系统爸爸,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爸爸!” 系统:“……不要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少女,三百万算什么,你在做的可是扶持一代帝王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大事情! 屏幕里游戏小人还没回来。 这三天,他又做了更多的事情。柴院外面又多了几道用篱笆围起来的栅栏,里面已经多了一只昂首挺胸、英姿勃勃的大公鸡,和三只还算肥硕、羽毛丰厚的母鸡。 鸡们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雪地里留下密密麻麻的小脚印。 崽崽显然很聪明很会挑,这几只母鸡一看就很能生。 而院墙外面有几个草编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似乎是一些种子、萝卜土豆粮食和肥料之类的。 还多了一些生活用的工具。 先前游戏小人在宁王府处境艰难。时常受到陆文秀和宁王夫人想尽办法的刁难、受到下人们的故意苛待也就罢了。 更艰难的是冬日寒冷至极,所居住的柴院环境恶劣,以及缺衣少食,衣裳单薄打满了补丁,厨房送来的粮食不是米糠就是干巴巴的馒头。 而现在,短短三日内,他显然让他这环境焕然一新—— 小厨房已经清扫干净,堆满了他拾来的柴火,还放了一些蔬菜原材料,吃的今后完全不愁了; 衣橱里挂了两件动物毛皮,似乎是打算留着缝制衣服,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糙简陋、像是用尽可能少的几文钱换来的,但是好歹要比单薄衣衫能抵御风寒多了; 除此之外,柴屋也再次修葺过,牢固结实了很多; 竹林里挖出来了一个池塘,似乎是等着积雪消融后养鱼。 宿溪在界面上划来划去,都有些不大认识了。 这是先前的那一片荒芜的空地吗? 她简直叹为观止,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短短三天之间内完成这么多事情! 而且三两银子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多——? 不过显而易见,崽崽花得很省、很精打细算,几乎每一文钱都花在了刀刃上,没有浪费哪怕一个铜板。 但是宿溪将界面转到水井和厨房那边去,见到一些下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比崽崽好——至少没有打补丁。 更别说管家级别以上的下人了,都能穿上非常暖和的夹袍外氅了。 她心中便不那么是滋味。 三两银子,能买个什么鬼,老夫人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虽说上次送木炭盆和桌椅,有些吓到了崽崽,但宿溪现在有钱了,就十分控制不住自己剁手的心。 别人都有,她的锦鲤王亲亲小崽不能没有。 系统迅速给她打开商城:“请。” 宿溪犹如打开了淘宝,看到什么都想买。 首先,养成一只可爱的崽崽就是要给他买衣服——货架上的锦衣玉裘简直太多了,有用狐、虎、豹、熊、羊、鹿、貂制成的,各种款式,无论是大氅还是披风,长袍还是猎装,全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大红色的成年男子婚服。 宿溪看得直流口水,悄悄将几款婚服收藏起来,心想着等崽崽长大成人,到时候给他选秀成婚时穿。 而现在——她先挑了三件一看就非常暖和的狐裘,雪白色的。 崽崽穿雪白色最好看了,一定非常英姿飒爽,买买买! 买了这三件也才花了三十几块rmb! 好便宜! 宿溪腰杆子笔直,和先前的抠门样判若两人! 衣服买完,宿溪自然而然地将屏幕划到男子头饰上,有玉冠、玉钗等物,但是考虑到崽崽根本不会佩戴,她也就理智地没有剁手。 总之,现在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于是宿溪打量了柴院一圈,见到什么不足,就给游戏小人补充了什么进去。 三只母鸡怎么够?即便一只隔一天生一个鸡蛋,也太少了,于是宿溪疯狂下单,往鸡圈里又扔了二十几只母鸡进去。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更多的粮食种子,一袋一袋整整齐齐排列在崽崽屋外。 似乎还少点什么—— 宿溪左思右想,在院子里放置了一座假山、一个葡萄藤架、一方石凳石桌,这样一来,总算是有点生活气息,不比陆文秀他们的雕梁画栋差多少了。 宿溪做完这一切,心中美滋滋。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见游戏小人还没回来,她便先下线去吃晚饭了。 …… 而这三天对于陆唤而言,是较为罕见的三天清静时光。 下人们搬走之后,他一个人占据这片地方,马不停蹄地对这片地方进行修整,想着至少能温饱,在宁王府中站住脚跟。 他有计划地将一文钱掰成三文钱花,因为看到了希望,所以并不觉得辛苦。 除此之外,柴院外他布置下的一些痕迹和陷阱这三天仍然没有被动过,而屋子里也没再莫名奇妙地多出什么东西,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最好是不要有人突兀地来接近他。 不过,大约是三日前从冰冷的溪水中上来后,没有及时取暖,浑身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冻得僵硬,一路从溪边走回到住处,导致吹了冷风,这三日他一直觉得身子有些沉重。 本来就算受了风寒,捂着被子睡一觉应当全好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三日他披星戴月、辛苦劳作,积累成病的原因,这会儿他扛着一捆柴火回来,竟然觉得脚步发软,浑身有些寒颤。 陆唤咬了咬牙,竭力撑住,推开了柴门。 他刚要将背上的柴火放下,视线就陡然凝住—— 只见院子里的四只鸡凭空变成了二十六只!吵哄哄一片,快要挤出本就不大的篱笆围栏去! 除此之外,整个院子变得不像是他的院子了,不知道被谁送来了粮食,还送来了葡萄藤架和假山! 又来?又有人偷偷溜进来了? 陆唤心头重重一跳,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扔下柴垛,快步走到屋子里头,巡视一圈,走过去打开衣橱,只见,衣橱里齐刷刷一片多出来的新的衣袍,一看就华贵至极。 若是前几日他还能不动声色,等着暗处那人自己露出马脚,被自己揪出到底有何目的的话,那么今日整个院子面目全非,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分明他只是宁王府的一个庶子,毫无利用价值,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送这些东西来——难道不知道若是被宁王府的别人发现,在帮助他,也会一道被宁王夫人毒害吗?难道不怕吗? 到底为什么?到底图什么? 更何况,每回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悄悄潜入,还不知道是用何种办法潜进来的,难不成是什么高手不成?难不成并非宁王府的人?可是宁王府外,又有谁会知道宁王府中有自己这么一个卑贱的庶子呢? 这种被侵入巢穴的感觉,让陆唤心头愤怒而紧绷,也就让他忽视了心底掀起的那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异样涟漪。 他铁青着脸,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信任与防御。 他踏出屋外,攥紧拳头,对着空荡荡的柴院喊道:“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三番两次送东西与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若不是为了害我,若真是想帮我,又为何一直不现身,只在背后偷偷做事? ——可难不成,当真没有恶意吗? 可是在陆唤声音落下后,整个柴院仍是寂静无比,甚至能够听得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吸了口气,或许是血液上涌,叫他连日以来的伤寒快要撑不住,一阵头重脚轻,面色隐隐发白。 他退回屋内,重重将门关上。 …… 宿溪手机没电了,并不知道在自己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在医院食堂飞快地吃完饭,才在护士的帮助下,快速回到病房里。 一回到病房,就赶紧掏出手机充电。 护士小姐姐见状,摇了摇头,又是一个网瘾少女。 而宿溪只顾着开机登陆游戏,她想要见到游戏小人的心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比先前更加迫切。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有钱了,她可以氪金看看她家崽崽不是简笔画的时候,到底长什么样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一上线,就见到柴院外寂静一片。 界面切入屋内,只见床上的崽崽缩在墙角,小小一团。 他简笔画的手盖在额头上,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露出来的脸蛋苍白无比,毫无血色,嘴唇干燥起皮,分明是一副病容。 怎么回事?! 这可比第一次见面还烧得厉害,像是失去了意识,已经晕了过去。 连被子都掉落在了地上! 第13章 界面不断弹出几条消息—— “玩家您好,恭喜解锁主人公第一次重病状态!” “您的主人公目前状况十分不妙!血条30%,体力条0%!床都下不了!是由于感染风寒后这三天没有得到任何休息,导致的昏迷性虚弱!” “注意——宁王府中目前有几个下人刚好感染了瘟疫,被辞退回到乡下去了!若是您处理不当的话,极有可能令你的主人公在虚弱状态下也被感染瘟疫!” “目前您的主人公还是安全状态!但一旦生命条低至5%,就会自动进入病入膏肓状态!到时候就会无力回天!” “对了,是否要了解古代风寒、瘟疫的死亡率介绍?” “是、否” 辣鸡游戏弹出“无力回天”四个大字一下子闪瞎了宿溪的眼,她原本就很担忧,被辣鸡游戏这么一搞,就更加紧张了,简直心脏怦怦直跳,生怕下一秒养了这么多天的崽就嗝屁了! 谁不知道古代医疗不发达,风寒很容易死人啊! 她赶紧划开“是否”的选项,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内乱翻了一下,但是显然,屋内不可能有任何药。 她将屋内界面放大,然后伸手戳了戳床上的小小一团。 昏迷中的崽崽面色苍白,毫无意识,软绵绵的,动也不动。 宿溪的手指头戳在他被子上,不知道戳到了他哪里,可能是腰的位置,他难受地发出一声轻哼,双眼紧紧闭着,眉心蹙了起来。 放大一看,漆黑眼睫上还挂着隐隐的可怜兮兮的水光,他烧糊涂了。 左上角的生命条犹如沙漏,不停地均匀降低,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降至28%了——! 宿溪抬头看了眼,吓了一跳,赶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办。 她先把地上的被子拎起来,沿着屏幕划动,盖到床上的崽崽身上去。 但是陆唤浑身发烧,犹如处于火炉当中,身上猛然被盖上了被子,更加觉得火烧火燎,于是紧紧闭着眼,难受地皱眉翻了个身—— 头顶冒出个白色泡泡:“热。” 宿溪刚要把屏幕切到厨房去,就见被子又被床上的崽崽给踢掉了。 她迫不得已又把屏幕转回来,两根手指头掐着小小一张被子,重新盖了回去,这次还用手指头把四个角一掖。 陆唤处于昏沉睡梦当中,只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呼吸越来越烫越来越急促,狠狠拧起眉头,又想将被子重重踢掉。 宿溪见到的就是小小一团的崽崽拼命蹬被子。 头顶缓缓冒出个焉不拉叽的泡泡:“不要。” “……”娇弱的小皇子怎么这么作?! 宿溪抬眼一看生命条都降至25%了,她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再顾不上和游戏小人作斗争了,直接拎起屋子里头的两张椅子和两块垫脚的砖头,分别压在四个被角,重重压着。 这样一来,虚弱的崽崽抬了抬手,抬了抬腿,却无论如何都掀不掉被子了。 宿溪没照顾过生病的人,迅速打开百度搜索了下“小孩子发烧三十九度九怎么办”,百度回来后,马不停蹄地拿起两块布巾,切换到院子里。 她取了院子里的两块积雪,用布巾包着,切回屋内,将自制的退热贴贴在了崽崽的小额头上。 冰凉刺骨的雪派上了用场,游戏小人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发烧灼热的感觉有所缓解,眉宇缓缓松展开来一些。 宿溪又从外面捏了几团柔软的雪,塞进游戏小人的手心里。 她这么做果然有效果,左上角的血条上涨了1%。 还远远不够。 病成这样,肯定要请大夫的。 宿溪下意识就打开地图,想把界面切换到宁王府外的集市上去,但是根本切不动,这才想起来,自己目前点数只有11,还没办法解锁集市,那怎么请大夫?! 系统道:“目前无法解锁集市,无法解锁大夫,想要解锁下一个版块,需要点数累积到15。” 踏马的,太严格了吧! 宿溪吸了口气,打开商城界面,飞快地调出“药物”那一栏—— 幸好商城应有尽有。 古代治疗风寒的药全都是一包包的草药,旁边还附赠了煎药的瓦罐之类的,可是—— 宿溪不忍直视道:“这一包药煎好,至少得半个时辰吧,他撑得住吗?!没有白加黑或者维C银翘片吗?” 系统:“古代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宿溪也顾不上吐槽了,飞快地买药结账,飞快地冲去厨房,飞快地氪金烧起柴火,然后飞快地将草药倒进瓦罐里,手指利索得一气呵成! 这期间又不停切回去,换布条,继续帮崽崽退烧。 不过药煮好的时间倒是比她想象得更快,她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碗和汤匙,盛了黏糊糊一大碗黑色的汤药。 这熬出来的汤药光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苦涩的味道。 宿溪最怕喝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是接下来最为艰巨的是,到底怎么把这药灌进昏迷不醒的崽崽的嘴巴里。 …… 宿溪刚捧着药碗进入屋内,系统就嘀嘀嘀提示生命条只剩15%了! 她捧着手机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迅速单手掐住床上游戏小人的上半身,一下子就将崽崽给拎了起来。 失去了意识的陆唤:“……” 但是崽崽脸色虚弱,嘴唇苍白,东倒西歪,因为宿溪的过于粗鲁,差点栽下床去。 宿溪赶紧用左手握成一个弧度,贴在屏幕上,让屏幕里的游戏小人靠在了自己掌心,如此一来,游戏小人总算是被扶着坐了起来。 他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脑袋虚弱地靠在宿溪手指尖上,小得可怜,腰肢也盈盈一握。 宿溪松了口气,将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用另一只手摁住汤匙,舀起汤药,小心翼翼地朝崽崽的嘴巴凑过去。 虽然撬开崽崽的嘴巴有些艰难,但宿溪还是费力地,一口一口给他灌进去了。 …… 一碗苦不堪言的汤药就这么喝完,脸色苍白的崽崽被折腾得脸色更加惨淡了。 而屏幕外的宿溪也累了个半死。 她肩酸脖子疼,手一松,一不小心崽崽就重重倒回了床上。 他脑袋砸到有些硬邦邦的枕头上,发出一声轻响。 宿溪顿时心疼:……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似乎是汤药起了作用,左上角几乎快跌至8%的生命条倒是逐渐有了回涨的迹象…… 宿溪又拿起布条换了一次,继续贴在崽崽的额头和掌心上。 界面弹出:“恭喜您的主人公已恢复安全状态!” 宿溪见到生命条涨幅终于回到了35%,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心中大石头落地。 不得不说玩这个游戏真的很累,但是看到小小床上的小小崽呼吸终于均匀了一点,眉心终于展开了一点,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脸色也稍微好一些了,给宿溪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还是非常大的—— 任凭谁亲手养大一只可爱的小生物,一天一天相伴,看着他成长,也会对这只游戏中的崽崽产生出一些感情来。 尽管崽崽不是活生生的人,但仍然希望他更好,希望他无病无灾,希望他不再受人欺负。 宿溪又多从商城中多买了几包药,放在了床头边上,等着到时候崽崽自己醒过来,可以自行煎药喝。 而就在这时,宿溪忽然瞥到崽崽长袖下的胳膊…… 她第一天打开游戏的时候,就发觉游戏小人胳膊上似乎有受伤的痕迹,但当时没法拉近距离,没看仔细。 这会儿她放大视角,小心翼翼掀起被子,将崽崽的胳膊拉出来。 给他撸起袖子,才发现……他胳膊上竟然有无数条鞭伤痕迹! 已经是陈年旧伤了,只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但是仍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皮开肉绽、痛得宛如被撒盐的场景! 宿溪倒吸一口冷气,犹豫着要不要再看看崽崽的身上—— 反正崽崽的衣服应该被汗水浸湿了,也必须换上一件。 思索了片刻,她还是轻手轻脚将被子掀开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崽崽衣袍的扣子。 随着她的动作,游戏小人难受地蹙了蹙眉,长发如瀑布般落在肩头。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崽崽背上全是鞭伤! 纵横错乱、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宿溪心里头有点儿愤怒,心尖上还有点酸楚。 明知道这是游戏,明知道只是一个常年被轻侮欺负的庶子设定,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口一疼。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不再笨手笨脚了,直接将崽崽扶了起来,然后从商城里买了些祛疤膏,一一涂在游戏小人身上的那些鞭伤上。 好在这些伤痕都是他小时候留下的,这些年随着他长大,应该没再给宁王府的那些人欺负他的机会了。 涂完药之后,宿溪给他换了一件外袍,至于裤子,觉得太麻烦,便没换。 而且她总觉得这游戏小人的反应太过真实,等下自己扒了他裤子,他还指不定有多大反应。而外袍可是不得不换,因为湿透了,不换一件干净的等下伤风加重了可不好。 做完这些,宿溪才彻底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困得手机砸在脸上,睡着了。 …… 而这一夜对于陆唤而言,格外的漫长,他浑身沉重疲惫无比,浑身浸在滚烫的热水中,上下浮沉,直到额头和掌心似乎被贴了什么冰凉之物之后,才稍微疏解了痛楚。 他拼命想要醒过来,但由于伤风太重,眼皮子一直挣扎不开。 于是直到第二日,院中的公鸡打鸣,他才猛然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后,陆唤仍觉得浑身沉重。 他睁着眼盯着帷幔片刻,下意识想伸手摸摸额头是否还发烫。 可就在这时,他一抬手,才发现,身上的被子极其沉重,仿佛被什么压住一样…… 而随着他的动作,被子上压着的椅子滚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陆唤微微抬头,心头重重一跳,面色遽变—— 他穿的衣服被换过了! 第14章 虽然烧糊涂了,但他也记得,他昨夜陷入昏睡之前,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燥热黏腻十分难受,可因为发烧昏迷的缘故,身子沉重,神志不清,无法起来更换。 可现在,他穿着的分明是一身干爽的衣物! 衣扣被系得整齐熨帖,而原先的那件衣袍被扔在了床脚。 ……而不止如此,陆唤惊疑不定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枕边,有两块冷冰冰的布巾被折叠成了布条,上面还有水渍,似乎是融化后的雪。 陆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竟然已经退烧了! 如果说此时此刻陆唤还未意识到何事发生的话,待他的视线移至床头边的汤药碗上时,他的瞳孔陡然一缩,犹如看到了什么惊愕之事,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一只空碗。 空气中还散发着苦涩的药的味道,包括他的唇齿之间,也残留了药香。 这是? 他喝完剩下的汤药? 昨夜竟然有人闯入,强行喂服了药给他?! 陆唤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便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因为还未完全恢复精神,有些站立不稳,扶着床头才勉强立住。可是他警惕地屏住呼吸,查看自己身上一周,却发现—— 毫无被下毒的痕迹?!也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 ……反而,比起昨夜来,已经全然退了烧,浑身也觉得利索了很多。 陆唤又转身,俯下身去查看那几包还没拆开的药包,似乎是特意留下来,让他服用直到伤寒彻底痊愈的。 他一包一包打开,嗅了嗅,用手指抓取其中药材看了看,却只见,全都是滋补温养或者治疗伤寒的药物,并没有一味不好的药。 “……” 怎么会……? 有人闯入,却不是为了害他,而是特意送来药——甚至还照顾了他一夜吗? 陆唤震惊至极,抓着药包,手指不由自主攥紧,脑子有些空白地立在屋内。 垂眸朝床边的地上洒下的一些药物残渣看去,他心中轻轻一颤,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柴屋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浓黑的睫毛和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这一刹那,他一贯冷漠的面上难得出现了几分不属于他的茫然。 …… 陆唤今日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 三两银子并不多,能购买一些东西,但并没有办法维持长久的生计。 他昨日从集市上买来了一些韭菜根和早春西葫芦,这些是冬季农作物,只要精心伺弄,便能尽快取得收成。除此之外,母鸡下的蛋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片地既然已经属于他,他便得好好利用,趁着宁王夫人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维持自己的衣食的同时,赚取一些银两。 如今京城限制杂耍舞剑,陆唤不可能通过此方式赚银,更何况他是宁王府庶子,被允许进出的次数也并不多,每回进出都被当成贼一样防着。 因此他思来想去,便只有多种植一些东西,通过贿赂侧门的看门侍卫,让其帮忙悄悄卖掉,来换取银两。 有了银子,陆唤才能改变自己目前的困境—— 陆裕安与陆文秀是嫡子,平日可以与皇子们一道在太学院上学、在马场习武,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条件,这二人却不知道珍惜,尤其陆文秀,整日偷鸡摸狗地旷课。 而庶子出生的陆唤,却从小到大困于柴院一隅,出宁王府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有自己的老师。 他虽然在禁军教头被请到宁王府来时,在院墙外跟着偷学了一二,已会骑射和四书五经,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他的野心与报复不仅如此! 他深知必须读书知理,才能达兼天下。他需要银子去买书、买弯弓长箭。 甚至,如若有了更多银两的话,就可以偷偷溜出去找私塾,远离宁王府。 可现在—— 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显然稍微打乱了他的计划。 陆唤立在屋檐下,看着满院子扑腾不已的公鸡母鸡。 又看着被昨夜的雪盖住的葡萄藤架、靠在墙根边上的各种农作物种子。 他走过去将饲料洒在篱笆内,二十六只鸡顿时兴奋地围了过来,在地上一啄一啄。 陆唤走到母鸡窝边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鸡实在太多,昨夜居然已经有母鸡开始下蛋了,他伸手一摸,摸出来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 对于从小被宁王夫人苛待、几乎没吃过热饭热菜的陆唤而言,一枚鸡蛋显然是逢年过节时,才能从好心的四姨娘那里得到的美食了。 可此时在那人的帮助下,自己手中竟然捏着两枚圆润光滑的热鸡蛋了。 …… 陆唤心中不由得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难不成那人当真并无恶意? 如果真的有恶意的话,那人在柴院内来去自如,昨夜自己又正值发烧昏迷,那人大可以一把匕首捅下来,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 其实不止是昨夜,其他时间,那人也完全可以对自己下手,而那人却一直按捺不动,只是送来各种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是,若不是有所图谋的话,那人三番两次送东西来,目的到底是为何呢?难不成真的是想要帮助自己,好心地对自己雪中送炭? 可是——可是怎么会——?! 他从出生开始,便没感受过这种善意,宁王府中没人会帮自己一把,不阿谀奉承地随着陆文秀踩自己一脚就算好的了,即便是四姨娘,也只是明哲保身的对自己投来怜悯的眼神。宁王府内没有,宁王府外更没有! 怎么会突然有人,一次一次地不现身,却对他济困解危?! ……他想不出来谁会这样待他好。 陆唤盯着手中的鸡蛋,掌心仿佛还有攥过布巾退烧后的余下的冰雪感,他心中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大。 倘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 倘若真的有,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紧张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以及,喉间涩然,出现了几分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隐秘的希冀起来。 可陆唤立马便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甚至可笑。 倘若不是呢,倘若那人虽然并无加害他的意思,也并非设下什么陷阱等他跳,但却也没有什么他所以为的关心他之意,而仅仅只是把他这么一个院墙之内的庶子当成什么好玩又可怜的玩物一把,耍弄于股掌之间呢? 毕竟,他身世明了,的确是宁王和外面妓女所生,不可能有什么隐秘的身世。 也就不可能有别的亲人对自己暗中相助。 那么,除了那种无聊的把戏、施舍性的捉弄—— 陆唤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毫无目的地对自己这么一个庶子好。 …… 思及此,头顶一盆讽刺的冷水登时浇了下来。 陆唤抿了抿唇,竭力遏止住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将所有的期待和渴望先掐灭。 他眼神变得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先以不变应万变。 …… 这一日,他喂完所有的鸡,取走鸡蛋,便将购买来的冬季农作物开始种植。 先前没有动过那人送来的衣物东西,是因为怀疑那人居心叵测,但经过昨夜风寒,陆唤虽然仍不知对方目的为何,但多多少少卸下了一些防备,暂时认定对方并无恶意。 于是他便将对方放在墙根处的农作物分了分。 将现成的土豆胡萝卜等物分成二十三袋,全都搬去了厨房。 将其他的种子继续留在原地,能够种下的当日种下,暂时无法种下的,便在柴院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当做库房,用一些办法存储了起来。 做完这些,陆唤去了厨房。 陆唤劈柴挑水全都会做,烹饪煮面自然也擅长,否则在这偌大的宁王府中,只怕这些年来无法生存。 他点了灶火,挽起袖子,露出干净修长的小臂,将胡萝卜和土豆切成碎,和入面粉,然后摊开在锅内。白色热气腾腾,火光昏黄之中,很快一张面饼便做好了。 他食指大动,眼眸也不禁亮晶晶了几分。 这还是这些年来,他第一回 吃到热乎乎的东西,而非冷掉的残羹冷炙。 …… 陆唤几口咽下面饼,随便裹腹之后,又切了更多的胡萝卜和土豆泥,将柴火烧得更旺。 他又做了一张更大,闻起来更香、更诱人的面饼。 却并没吃,而是装在一个碟子里,放在灶台上,借着灶火余下的暖气热着。 …… 他动作停下来,不确定地看向厨房外面。 已经入夜了,天上飘着些许雪花,万籁俱寂。 那人……今晚会来吗? 他将做好的面饼留在这里,那人能看到吗?会喜欢吗? 陆唤有几分紧张。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如果那人真的只是玩弄性地对自己施舍…… ……见到自己眼巴巴地做好面饼待人来,那人会不会笑话自己,是个得了点善意就不顾一切抓住的可怜虫?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吃吃吃吃吃想吃快快快(可是吃不到qaq —— 第15章 陆唤心中一刺,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紧, 看向做好的面饼, 脸上情绪有些乱糟糟。 片刻之后, 他皱着眉将已经做好的面饼弄乱,扔进了灶火里,并将装过面饼的碟子清洗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宿溪昨晚玩游戏玩到有些晚,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 而她和游戏里有时差, 因此她上线的时候, 游戏里已经过了两天一夜了。 宿溪登陆游戏, 又是晚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先把界面切换到屋内, 看看前天晚上还在发烧的崽崽情况如何。只见左上角体力条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 说明,崽崽风寒基本上全好了, 再多休养几日, 就可以恢复活蹦乱跳了。 自己昨晚的手忙脚乱不是没用的,宿溪十分有成就感地微微一笑, 去看床上的崽崽。 游戏里正是子时, 外面月亮高悬, 寂静一片,本以为游戏小人应该正处于熟睡当中,但没想到, 却只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眼,似乎是心绪烦乱,睡不着觉。 简笔画的小短腿曲起,将被子拱成一个小山包。 眉宇蹙起,包子脸也皱着,让人十分想戳一下。 ……怎么了? 是为种植农作物和母鸡下蛋的事情烦心吗? 他既然醒着,宿溪就不敢在屋内乱来,怕一不小心戳到他,他等下以为有鬼,会吓个半死。 因此,宿溪把界面切换到屋子外头,在柴院附近看了一圈,不由得吃了一惊—— 崽崽未免也太勤快了吧! 虽然还生着病,但昨天应该是也劳作了! 柴院外居然已经栽种满了一排排的韭菜苗和早春西葫芦种子,还有些别的农作物,排列整齐,井然有序! 宿溪还以为玩这种游戏,一切农作物种植都要靠自己这个玩家来,却没想到,崽崽这么上进,自己根本帮不到什么用嘛! 不过,有个很困难的问题是,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即便种植的是冬季农作物,但短期时间内也没办法有任何收成。 而且冬季气温低,昼短夜长,母鸡产蛋量也会很低,甚至是干脆停滞。 主线任务二恐怕是很难完成。 “主线任务有完成时限吗?”宿溪问。 “那倒没有,主线任务可以同时进行,全都没有时限。但完成的主线任务越多,获取的点数就越多,等到点数到了100,就可以和游戏主人公沟通,你难道不想吗?!” 宿溪想啊,当然想啊,这可是氪金都氪不来的场景! 她顿时有了干劲儿! 她先将界面切换到柴院旁边的鸡舍,盯着一群躲到最里头,互相依偎着取暖的鸡们,其中一只鸡的鸡冠都冻裂开了,虽然不至于生病死掉,但是这天气肯定会对鸡蛋产量有影响。她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打开百度:“冬天怎么养鸡?” ……宿溪怀疑到时候爸妈看到自己手机的百度搜索,神情会非常的古怪。 百度还算靠谱,给出了一系列解决办法,但是很显然,很多温控箱、日照灯之类的办法,在游戏里面的古代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宿溪机智应变,先从商城里买了木杆、树条、板皮之类的材料,然后按照图纸,在屏幕上用手指头拼拼凑凑起来,这个过程跟拼积木一样,还挺有趣,她一下子就入了迷。 等拼好之后,再用油毡纸铺上,最后,再买来生石灰倒在上面,可以防鼠防虫。 ——这样一来,一个很大的防寒棚就做好了! 先前崽崽用篱笆围栏做的那个对于古人来讲已经足够完美和心灵手巧,但是宿溪利用最好的材料,按照图纸做成的这个,显然现代化了一大截! 她做好之后,无声无息地将防寒棚立在了原先崽崽做的篱笆围栏里头。 那些母鸡们似乎是感觉到温度渐渐发生了变化,没那么冷了,有几只抖了抖羽毛,站起来去找饲料吃,还有两只也舒展开来,往里头钻了钻,似乎是觉得可以下蛋了。 而不止如此,宿溪还丧(急)心(功)病(近)狂(利)地在商城里搜索了一圈母鸡催产素,疯狂地在饲料上方抖一抖,让这些母鸡们全都吃掉,反正商城里的东西不可能没用! 等安排好鸡棚,宿溪又动动手指头,将崽崽种好的地全都翻了一翻,同样的也撒下一些从商城购买的促生长的东西。 如此一来,总算是大功告成! 七花八花一下子花掉了200多金币,不过换算成rmb,也就两块钱,现在的宿溪财大气粗,氪金氪得丝毫不心疼。 她做完这些,右上角多出一个小小的收成栏。 上面显示:“目前已收成:鸡蛋2/500,粮食0/2000公斤。” 任务二的进度条八字还没一撇。 不过宿溪并不着急,她见游戏里崽崽翻来覆去大半夜后,好像刚睡着,便先去吃了个早饭,等吃完早饭,游戏里还没天亮,她就又上线玩了会儿,东晃西晃,发现厨房里有生过火的痕迹—— 哇,崽崽是做什么吃的了吗? 她馋了。 宿溪扒拉了下灶台,有些感兴趣,她玩这个游戏以来,就没见过崽崽吃东西,肚子整天扁扁的贼可怜,但是想来他在宁王府中生存这么多年,应该会做饭?就是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如何。 不过宿溪扒拉了一番,除了烟灰之外,什么也没扒拉到,只好作罢。 其他地方尚未解锁,她打开溪边,溪边没人,她就只能回到柴院。 屋内,床上的小小一团安安静静沉睡,眉宇仍蹙着。 宿溪轻手轻脚打开衣橱,见自己扔在里面的几件雪白色的袍子根本就没有被动过!而先前游戏小人自己从外面街市买回来的两件劣质兽皮倒是被动过—— 宿溪放大一看,发现其中一件边缘有些小孔,像是崽崽想自己缝到现在的衣服上,但是不擅长针绣,笨手笨脚戳破了衣服,也没缝上去,于是只好又把线给拆掉了。 宿溪赶紧去拎起床上的游戏小人的手指头,放大看了眼。 他软乎乎的小手上果然有针刺的小小血洞痕迹。 宿溪忍不住“噗嗤”一笑。 卧槽,笨不笨啊——还以为崽崽是万能的呢。 虽然每天晚上睡觉去了没上线,但是一上线就能找到蛛丝马迹,发现崽崽在自己没上线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宿溪想象一下简笔画的游戏小人坐在床上,严肃地盯着手中的衣服试图穿针,但是一针一线还是搞砸了那场面,她就乐坏了,觉得特别好玩。 她迅速打开商城,花了20金币购买了个“针线活”。 接着,不出一会儿,两件劣质的兽皮就缝制到了崽崽先前的衣服上,谁叫崽崽不肯穿新衣服。不过兽皮虽然劣质了点,但是也还算是防寒防冻。 宿溪放下了心,暂时先放下游戏去写作业,让系统有事“叮咚”自己。 …… 天还未亮,陆唤便醒了,昨夜睡得不是很好,他睁开眼,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帷帐。 自从那夜送来了伤风的药包之后,那人便整整两日没有出现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空无一人的院子自始至终空荡荡,只有大雪落下的声音,寂寥得只有他一人。 他出去时不断回望,回来时,远远地还走在竹林里,便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但是,都很安静,唯有漫天的风与雪。 他昨日和前日都格外注意柴院里的东西,甚至是一花一草。 但是没再有什么东西被动过—— 换句话说,那人的确没再潜入进来。 按道理说,这场突然闯入他死气沉沉的日子中的意外,陡然消失掉,他应该和先前警惕万分时那样,松下了一口气才对,甚至庆幸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不那么是滋味。 就好像已经掀起的涟漪,便再也无法平静。 陆唤脸上划过些许复杂烦躁的情绪,他起了身,一如既往地更衣。 本打算去鸡舍那边看看,但是刚打开屋门,便听见老夫人那边有下人来唤:“三少爷,老夫人让你去一趟正院。” 先前下人们看碟下菜,可不会称一声“三少爷”,但自从发生上次在溪边那件事之后,下人们见宁王府有最大话语权的老夫人对陆唤青睐几分,便纷纷都不敢再用先前的欺负态度对待他,虽然也不至于有多好,但到底是收敛了几分。 陆唤凝眉。 老夫人那边来催,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心中所想的事情相关。 半月后在秋燕山上有一场世子们之间的围猎。 二皇子也会参加,宁王府站队站的就是二皇子,只是近些年来宁王府势力衰败,入不了二皇子的眼。 所以宁王和老夫人一直想办法将陆裕安和陆文秀两兄弟往二皇子身边凑,还将两人送入了太学院,只可惜陆裕安性格平庸,陆文秀又太蠢,二皇子不屑与其往来。 先前还动过收养义女,将义女往二皇子枕边送的心思,但可惜宁王夫人擅妒,还没等那义女送到二皇子身边,便以为那义女和爹有一腿,先将那义女害死了。 陆唤对宁王府中这些弯绕一清二楚,只是不曾参与,明哲保身。 而现在陆文秀被关禁闭,老夫人应当是动了别的心思。 他权当不知道,面上半分不显山露水,径直跟着那下人朝正院去了,因为老夫人叫人叫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去鸡棚和厨房那边看一眼。 走之前,顺势带上了两包伤寒的药,待回来之前,去一趟四姨娘那里,递给她。 …… 而宿溪写完作业再次上线时,就见柴院内崽崽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去干嘛了。 而界面上突然弹出一条任务: “请接收主线任务三:请于秋燕山围猎中,结交二皇子!并顺利进入太学院。” “难度六颗星,金币奖励为200,点数奖励为12。” 宿溪顿时懵了,一头问号,崽崽到底在干嘛,怎么她去写个作业的功夫,一下子多出条任务?! 这些主线任务自然是主人公接触到相关的信息,才能触发。她这里弹出了任务,就说明主人公内心有这个算计和想法,或者是下一步想去做的事。 宿溪打开地图,看了眼崽崽的位置,见崽崽正在老夫人的梅安苑里,足足有半个时辰没有移动—— 在交谈什么? 虽然不知道交谈了什么,但宿溪大致能猜得到。 系统解释道:“上次的事情过后,老夫人对陆文秀看不顺眼,觉得他成不了大事,有意把主人公往二皇子跟前送一送,希望主人公有能力获得二皇子赏识,成为二皇子的伴读。” 二皇子虽然不是东宫,但也相当有势力,一旦成为伴读,至少是侍郎之职。到那时,即便是庶子出身,也不容小觑。 宁王夫人再不敢轻举妄动、加以谋害。 除此之外,也有机会进入太学院。 宿溪整理衣橱的时候,除了破旧的衣服,便见到的全都是书,便知道,恐怕崽崽倒是不在意结交不结交什么二皇子,而是十分想要进入太学院上学! 他尚且十四岁,衣橱里放的四书五经就全都已经翻阅烂了,去宁王府外普通的私塾根本学不到什么,要想学到更多东西,还得进入所有皇子都会进入的太学院,学习经世治国之道。 何况之前宿溪还在背景介绍中,看到太学院有位相当有名的太傅老师。 所以与其说这个任务是结交二皇子,不如说是借二皇子,进入太学院。 虽然这游戏的最终目的就是扶持主人公登上帝位,但之前崽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宿溪差点忘了他的抱负,现在主线任务一步步朝着目标接近,宿溪才隐隐看到崽崽的野心来。 有野心是好事啊! “那到时候登基了是不是就可以开始选妃了?!” 系统:“……” 宿溪想到那么多个民间美女搁自己这个太后面前,被挑起下巴,眸光盈盈如秋波,等待被自己挑选的那一幕,顿时激动起来,也急着赶紧增加点数。 昨天晚上她修葺了鸡棚、翻过了土地,算是改善了外在环境,系统给她加了两个点数,现在点数已经有13—— 但是距离解锁下一个版块还是遥遥无期啊! 不行,崽崽在搞事业,阿妈怎么可以松懈。 趁着这功夫,宿溪疯狂地在游戏小人的这片宅子里找还能改善的地方,见通往外面的那片竹林东倒西歪,她干脆一鼓作气地将歪掉的竹子全都扶正了一遍,手指点得快废掉了,总算又多了一个点数! 接着,她又跑到厨房,将所有的柴垛、凌乱的锅碗瓢盆全都洗涮一遍—— 几乎是能做的活儿全给做了! …… 点数这才慢悠悠地加到了15。 终于可以再解锁一个板块了,宿溪瘫软在床上,松了口气,立马问系统:“他现在在哪儿?” 系统:“已经从老夫人的梅安苑离开了,此时在四姨娘的院子里。” 宿溪立马让系统把四姨娘的院子给解锁了。 四姨娘的院子很小,一解锁,旁边的一些下人的院子,以及其他姨娘的院子也解锁了。 这对宿溪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青灰色的砖石路上铺着雪,不过比起崽崽的院子要好一点,还有下人将雪扫到一边,免得人滑倒,可见,宁王对待他这个四姨娘要比对待崽崽好多了。 崽崽见到有多余的伤寒药,担心当日四姨娘的庶女感染风寒,将药送了来。 可这四姨娘却始终明哲保身,见不得对崽崽有几分好。 宿溪心中立刻有点忿忿,不过知道这是游戏设定,很快将不平压了下去。 她在四姨娘的院子中划动界面,沿着长廊往前,很快,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穿着旧袍的白色身影。 正是崽崽,他立在长廊那里,似乎是已经送完了药,打算往回走。 但是不知为何,在长廊尽头那里,稍稍驻足了脚步。 在看什么? 宿溪顺着他的视线切换视角,只见屋檐下有个嬷嬷,正捧着一碗做好的桂花糕,让另外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模样的小丫鬟吃。 那嬷嬷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小丫鬟的头,低声道:“慢慢吃,今日你生辰,不急。” 界面上慢悠悠浮现二人的名字。 嬷嬷甲,丫鬟甲甲。 宿溪:………… 这游戏取名字能不能不要这么随心所欲丧心病狂?! 但是宿溪理解了,这嬷嬷和这丫鬟应该是母女,嬷嬷在宁王夫人身边当值,上次在溪边看到了。 而这小丫鬟被送到四姨娘身边来,八成是被宁王夫人派来盯着四姨娘的。 但是无论夫人和姨娘之间如何勾心斗角,小丫鬟的生辰,还有她母亲记着,冒着危险跑过来送一口热的。 宿溪再朝长廊下的崽崽看去,却只见那一道白色旧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宿溪:? 宿溪突然问:“主人公生辰是哪天?” 系统调开背景介绍再给她看了一遍—— 赫然就是今天! 她这个猪脑子看背景动画时根本没记住! 文字背景介绍说: 【庶子陆唤出生时日与当今东宫太子为同一天,时辰却相冲,出生那一刻,宁王在宫中冲撞了皇帝,差点罢黜官职,自那以后,宁王认定陆唤挡了他的官路,对其异常冷淡,将其难产的母亲草草安葬了事,且不允许宁王府中有人记住陆唤的生辰。】 怪不得宿溪刚刚发现院墙外一片喜庆,张灯结彩,甚至隐隐传来奏乐之声,原来是当今东宫太子生辰,全京城庆祝。宫内大摆筵席,街市上也热闹非凡。 而相同的这一天,崽崽的柴院却冷清寂寥,他独自一人走出来的脚印都被风雪覆盖。 …… 宿溪心中有些涨涨的,不是滋味,忽然想到什么,她飞快地将画面切回到柴院! 她问系统:“崽崽还有多久回来?!” 系统估算了下:“已经走到溪边了,还有三分钟的脚程。” 够了! 宿溪飞快地点开商城,飞快挑选。 商城里面生日礼物特别多——全是一些古代凡间的礼物,兔子灯笼、糖人、字画什么的,但是宿溪没功夫挑选了。 她找了半天,找到了长寿面那一栏。 然后仔细挑选出一碗看起来最为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她动作迅速地将那碗面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面一落入灶台上,白色雾气便升腾而起,被灶台里隐隐的火光映照着,显得格外好吃。 宿溪还格外给面里放了个糖心蛋。 而就在这时,竹林那边响起了脚步声。 宿溪怕游戏小人回来后直接去睡了,没来厨房,就看不到这碗面。 她一紧张,又抓紧最后的功夫,切到厨房外头,在厨房屋檐上挂了一盏摇摇欲坠的兔子灯。 …… 陆唤一路回来,穿过竹林,自然也听见了宁王府外整个京城热闹的盛况,他抿着嘴唇,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事实上,每年今日对他而言,都不过如此,他也的确习惯了。 只是,那人…… 已经连续三日没再出现了。 ……是不会再出现了吗? 还是说,果然如自己之前所料,偶尔送点东西过来,不过是对方的一时兴起。虽然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但也只是在捉弄自己,又或者是短暂而稍纵即逝的同情?否则,自己区区一个庶子,让对方大费周折,岂不是很奇怪么? 陆唤垂着眸,心中划过一丝讽刺。 他攥了攥拳,竭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无论对方如何,他置之不理便可,切莫不可动摇心绪,如此便中了对方下怀。 他随即加快步子,朝柴院那边走去。 可是就在他路过厨房时,他像是陡然意识到什么,不经意间抬了头。 那一瞬,雪花缓缓落在他肩膀上,他脚步登时顿住,眼神亦怔住,盯住那一处屋檐。 身后一片清冷竹林,一串独自走来的脚印,眼前柴屋三间,与平时似乎并无不同,唯独多了—— 檐下一盏明黄色的兔子灯。 那灯被风刮得摇摇晃晃,细碎飘摇的光亮穿透黑夜与大雪,落入他漆黑眼底。 “……” 这是——? 他呼吸漏了一下,方才心烦意乱的一颗心,因这仿佛迎他回家般的摇曳烛光,而陡然重重跳了一下。 接着,“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他疾步朝厨房内走去—— 空无一人。 寂静无比。 陆唤眸子里不易察觉地划过一丝失落。 ……直到,他转过身,看到了灶台上的那一碗长寿面,正热气腾腾地升腾起温热。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到时候登基了本太后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替崽崽选妃了?!! 崽崽:呵,吃了几颗花生米醉成这样? 第16章 生辰对于陆唤而言, 不过是无数个冷清寂寥的日子之一, 并无任何特殊。 宁王府中没有一个人会记得, 就连四姨娘也没放在心上过。今日陆唤去送药, 四姨娘拉着庶女泪水涟涟,连声道谢,但是并未想起今日是陆唤的生辰。她想不起,也很正常,宁王早就勒令全府禁提陆唤的生辰八字, 她即便想起了, 也不能为陆唤做什么。 于是, 陆唤也权当没有这一天。 反正, 若不是每逢这一天京城里必定张灯结彩为东宫庆祝的话, 他自己恐怕也早就不记得了。 生辰生辰。 陆唤识得的这二字, 却全是从书卷中看来, 以及,从东宫太子的寿庆和陆裕安的生辰宴中得知。 每年陆裕安的生辰宴上, 府中热闹万分, 厨房都忙碌不已。 宁王夫人会特意为嫡长子陆裕安准备两样东西,一是长寿面条, 一整根面条叠成满满一碗, 吃后饮汤, 寓意绵长的福寿。 另一个是长寿之桃,顶部被红纸染成红色,寓意躲避厄运。 而这个时候, 陆唤大多都只能和下人一道待在乌青的院墙下面,等待领取打赏。 …… 从来没人记得他的生辰,他便早已习惯,因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从风雪中归来,居然也能看到灶台上静静放着一碗长寿面—— 在灶台余下的火光中,碗里的面条纤长润泽,汤水浓厚,上面还有个溏心蛋,红白的颜色快要溢出来,点缀着些许葱花,热气腾腾。 ……有些虚幻到不真实。 陆唤喉间一紧,下意识走过去,缓缓将长寿面碗捧起来,暖热顿时从掌心传递而来,令他眉梢轻轻一跳——竟然并非做梦! 可是,这长寿面,真的是做给他的……么? ……怎么会有人记得他的生辰…… ……怎么会有人特地为他庆祝……怎么会有人特地赐予他这些好? 到底目的为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陆唤心中纷乱,强迫自己有些乱的呼吸平稳下来。 可是他双手紧紧捧着人生中头一回得到的这一碗长寿面,却忍不住越捧越紧,感受着暖热落在冰凉掌心上的感觉,半晌都没能放下…… 片刻后,他吸了口气,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抬眸看向厨房四处,又微微一怔。 方才看见那盏檐下的兔子灯和这碗长寿面,太过惊愕,导致此时才注意到—— 前几日他丢在厨房角落的乱七八糟、可能会绊脚的柴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整整齐齐地堆好了,就放在角落里。 以及,因为自己前几日伤寒,并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灶台上面的些许污垢,也全都被清理过了,甚至锅碗瓢盆都焕然一新,叠放在一起。 整个厨房不知道被谁打扫过,食物被串起来挂在墙上,看起来竟然比起宁王府的大厨房也不差多少。 陆唤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手心捧着长寿面,转身走出去,将檐下摇摇欲坠的兔子灯取下来,挑灯在手心,朝着整个柴院走去。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竹林外围一圈,有可能会绊倒他的一些突出来的横枝都被处理过了。鸡棚那边多了个防寒棚,今早自己离开得匆忙,没有去那边,竟然没有发现。 除此之外。 陆唤挑着灯,捧着面回到屋内,试图找出更多那人来过的痕迹,果然被他发现,一打开衣橱,发现衣袍被缝过。 针脚细细密密,兽皮贴合地被缝在原先的衣袍上,看起来极为暖和,似乎是发现他试图缝制但未成功,所以那人特意帮助了他。 陆唤漆黑眼睫轻轻一颤。 一桩桩,一件件,到底为何? 做好一碗面并非易事,挂上兔子灯更像是别出心裁地对他好。除此之外,那人竟然还如此细心,从厨房到竹林,到衣袍,为他做了如此之多。人生头一回有人待他这样…… 他坐到桌边,心中情绪复杂纷涌。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兔子灯,端详了上面栩栩如生的吃草的兔子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 他将长寿面摆在面前,拿起筷子,盯着长寿面凝视许久。热气落在他脸上,是一种真实而又温柔的触感。 这些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他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种运气。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那人目的为何、为何会馈赠自己这些、为何从不露面、为何直到现在还没表露出任何索取的意图。 到底是出于捉弄之心、还是另有它意。 到底是否等自己一点点坠网之后,那人才会穷图匕现。 ……但这一碗面对他这冷清寂寥的十四年而言,仍然,意义重大。 因此这一回,他也就没办法像上一回那样,不为所动地将长寿面倒进马厩。 他盯着这碗长寿面,一如既往地从怀中掏出银针,再次试了下是否有毒—— 无毒。 看到银针上没有任何变化,他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漆黑的眸子却几不可察地闪耀起了些许细碎的光。 他将面碗捧在手心里,慢慢低下头,喝了口汤,然后,用筷子挑起面条,终于吃了一口。 温暖入腹中,他眼里的光多了几分光华流转。 …… 屏幕外的宿溪并不知道游戏小人心情有多么的复杂和纷乱,在她这里看来,就是崽崽在厨房被惊呆了! 然后出去,又被竹林和鸡棚的变化给吓呆了! 回到屋子里后,又双叒被兽皮衣袍给震惊呆了一次——! 他惊呆的时候,整个画面都是凝住的,小小一团身影攥着拳头一动不动!十分的不知所措! 宿溪:噗哈哈哈哈快被萌死了。 随即,宿溪又看到崽崽坐在桌边,这一回虽然仍然警惕地用银针试探了下是否有毒,但和上次的梅菜扣肉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终于吃了。 只见屏幕里的小小人捧着脑袋那么大的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吸溜面条,包子脸鼓鼓涨涨起来。 吃得非常的香! 宿溪内心土拨鼠尖叫——啊啊啊这游戏角色制作也太萌了! …… 此时柴屋外风雪一片,柴屋内黄色兔子灯一盏,门未关上,小小人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捧着碗吃长寿面。宿溪在屏幕外捧着脸,也安静地看着,忍不住截了个屏。 她心里忽然就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这种满足感并非来源于看着崽崽从开始的被下人欺负,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片院子,并且能穿暖吃饱的获得感—— 当然,这种从无到有的获得感也让宿溪挺满足的。 但是更让她沉迷的是,亲眼见着崽崽从一开始像是一只警惕万分、浑身是刺的刺猬,到现在终于把他自己展开一点点,对自己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信任…… 这让她鼻尖酸涩。 当然,刺猬崽崽还是诸多顾虑,诸多防备,柔软的肚皮不可能一下子被自己rua到,但宿溪并不心急,来日方长,这游戏她可以一直玩下去! ……她觉得,因为这个独一无二的游戏小人,她对这游戏上瘾了。 …… 陆唤吃完长寿面,又去查看了一下被改造过的鸡棚,不得不说,被那人暗中相助改造之后,鸡棚的确暖和多了,那些鸡肉眼可见地活泼许多。 而陆唤则回到屋内,暗暗记下了这个日子—— 他总觉得,那人出现的时间似乎有迹可循,每一回好像都是每隔两日一夜出现一次,而且每次出现,都是在自己睡着了,或者外出的时间。 换句话说,对方似乎并不想正面见到自己? 陆唤盯着被喝光的面碗,他其带回了屋内,放在床头边——他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太被动了。 对方出现得很随意,可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连对方出没的时间都不能清晰确定,更加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在不触碰到自己设下的痕迹的情况下,在宁王府中来去自如的。 对方实在是神秘。 可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找出那人是谁。不仅仅是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份和目的,这种被动感让陆唤心生危机。 更是因为,这一夜,他从对方那里得到的,此生难忘的这一碗长寿面。 他空荡荡的人生里,头一回得到这样的馈赠。 他想知道那人是谁,想见到那人,无论那人有何目的,是何身份。若是利用和玩弄自己,自己便…… 陆唤眉梢轻轻一跳。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攥紧了手中被缝制过的,温暖的衣袍。 他忽然翻身下床,穿着单薄的中衣走到桌案边,摊开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突然闯入他一潭死水般的人生里。 写完,他将字迹吹干,用墨汁压着,使得不被风吹走。 他抬头看向窗外漫无边际的黑夜和大雪,面上神情在烛火下晦暗不清。他不确定,那人再来时,是否会看到,是否会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你到底是谁? 宿溪:灰王子的神仙教母。 第17章 宁王府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陆唤被老夫人叫到梅安苑去一事, 很快便传入了宁王夫人耳朵里。 她咬了咬牙, 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掷, 茶水齐齐泼出来,令前来禀报的下人眼线吓了一跳。 下人仓皇跪下:“夫人息怒!” 宁王夫人对身边的嬷嬷甲气急败坏道:“老夫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上次在溪边的事情,真的对那庶子青睐有加了么?!” “文秀被她罚闭门思过整整一个月,待出来, 半月后的秋燕山围猎的黄花菜都凉了!原来她竟是想让那庶子代替文秀去!” 嬷嬷甲见宁王夫人大发雷霆, 也急忙跪下, 道:“只要夫人您不想让那庶子去, 他难道还真能去得成么?” 宁王夫人冷笑道:“秋燕山围猎, 几位皇子, 京城各大世家子弟都要去, 这种场合,一个区区庶子怎么上得了台面?竟然还哄得老夫人让他取代了文秀的席位!你有什么办法?” 嬷嬷甲道:“距离围猎还有半月时间, 夫人多的是办法让他那日不能出现, 又何必心急?但凡出现一点意外,让他连宁王府都出不了, 连马都上不了, 又怎么参加秋燕山围猎?” 听到此话, 宁王夫人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的确,一个庶子而已。 虽然这庶子格外坚韧,生命力顽强, 导致自己这些年都没能弄死他,但自己若是真的动起真格来,让他消失在宁王府,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神色凌厉,又问了那下人几句,陆唤近来在干什么。 自打老夫人吩咐过将那片宅院赐给他,并不许下人们去打扰之后,便当真没有下人敢靠近那偏僻的旧柴院了。毕竟连宁王也怕老夫人,这府中没人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那庶子花掉了三两银子,购置了许多干活工具、种子、以及一些鸡,开始在院内种植一些菜,养起鸡来。 宁王夫人听此,嘲讽地笑起来,还以为他要用那点银子打点下人,做出什么大事呢,却没想到他只是图个穿暖吃饱,在他那一方狭隅内养养鸡种种菜。 罢了,这小可怜胸无大志,自己倒是对他过于警惕了。 …… 宁王夫人这边稍稍放松了戒心。 而陆唤那边从第二日起,便等待着那人回他的字条。 清晨睁开眼,他心绪便一阵紧张,未来得及穿外袍,就跳下床去,穿着单薄的中衣走到桌边,怀着复杂而难以形容的心情拿起纸张,朝上面看去—— 可正面只有他穿透纸背的墨迹孤零零地在上面,并没有第二人的墨点。 “……” 陆唤不死心,又翻动纸张,看了眼反面。 然而,反面也是空白一片。 陆唤轻轻垂眸,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失望…… 不过他很快抬起头来,将纸张放回桌面上,继续用墨汁压着,并且,将那盏灯油已经燃尽的灯笼放在一边,使其更加显眼一点。 他想,按照那人出现的规律来看,昨夜那人应该并未出现,没看到自己留下的字迹也实属正常。 再等三日。 * 屋子外头公鸡打鸣,陆唤今日打算外出,用一些粮食换取一把弓箭,为半月后的秋燕山围猎做准备。 只不过,街市上小商贩售卖的弓箭全都是普通猎人用的劣质弓箭,弓臂的张力不足,箭头也不够锋利,若想得到一把好的弓,还不如购买桦木和翎羽,自己来雕制。 桦木和翎羽都是一些稀罕材料,要想买回来,至少需要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宁王府管家的月银,一个月也才三两。 陆唤皱了皱眉,暂时先不去想。 他穿上自己的旧袍子,低头摸了摸上面被那人缝制上去的兽皮,指尖立刻感觉到一阵粗糙磨砺。 但想起有人一针一线地缝制,针脚密密麻麻,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甚至冷漠的眼角眉梢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柔和—— 无论多粗糙,暖和就够了。 他又扫了眼衣橱内那人送的过于华贵的狐裘,虽然雍容华贵,但他没有丝毫触碰的心思,更没有因为缺钱,就将其拿去当铺换钱的想法。 他走出屋外,和前几日一样,先走进鸡棚里,看看是否有新下的蛋。 那些鸡一见到他走进,便扑腾着飞起。 陆唤打量着那人给他鸡棚安置的防寒棚——所用的油毡纸等物他倒是识得,但是整个防寒棚的木料搭建方式,却是奇怪无比,他从未在任何古书、或是养鸡的人家里见过这样的构造。 可是奇怪的是,在这个古古怪怪的新奇的防寒棚之下,里头的温度明显比外面天寒地冻的暖和很多。 也就是说,这个防寒棚是非常新奇有用的,甚至是至今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用过的。 可那人又怎么能制造出来——? 陆唤心中疑惑无比,带着好奇的心情,走近母鸡窝,伸手一探,登时愣住。 他神情无法抑制地露出几分震惊来—— 因为方才那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不止数枚鸡蛋,简直像是有几十枚似的! 窝里有点太暗,陆唤回去取油灯,再匆匆回来照着亮,一枚一枚地将鸡蛋拿出来。越是往外拿,他心中越是吃惊,因为仅仅是一日之间,这二十几只母鸡下的蛋的数量简直超乎他想象! 等全部拿出来了,地上的稻草上已经快铺满了。 陆唤凝眉数了数,大约有——六十八枚鸡蛋。 ……被堆成了个小山丘。 那些母鸡无辜地看着他,然后纷纷围在饲料旁边疯狂地啄起来,仿佛那些饲料里面有什么催生剂一般。 他:“……” 陆唤从古书中得知,一般情况下,一只母鸡一日是只能下一枚鸡蛋的。 何况现在又是极其严寒的冬天,很多地方颗粒无收、霜冻灾害,母鸡下蛋的数量更是会大大减少,外面街市上那些养鸡的商贩全都愁眉苦脸,担心撑不过这个冬天。 可自己这里怎么——? 自己这些母鸡怎么疯狂下蛋?! 还下个不停? 就在自己进来时,还有母鸡溜进去下蛋?! 他神情古怪地再次打量了眼那些饲料,以及那人安置在这里的防寒棚,心中只觉得异常复杂。 ……若是先前,他恐怕会以为其中有诈,不会轻易相信那人,但经过这几日之后,他暂且认定那人并无害他之心,既然如此,这些鸡蛋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陆唤白得像雪一样的脸上,被他手中的油灯蒙上一层暖暖的光。 他垂眸瞧着这些鸡蛋,片刻后,轻轻翘了翘嘴角,找来了篮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席地而坐,将鸡蛋挨个装了起来。 …… 宿溪在医院里已经待了十来天,到了快出院的时候了,因此一大清早,宿妈妈就来医院,陪她做最后一遍的复查,等到复查结束之后,明天就可以出院。 宿妈妈现在不为钱的事情发愁了,整个人神清气爽,走路带飘,还特别大方地给宿溪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微信转了她两百当这周的零花钱。 宿溪叼着煎饼果子感动得眼泪汪汪。 这么耽搁了一上午之后,游戏里就已经过了整整三天。宿溪按捺不住,还在排队做检查的时候,就掏出了手机登陆游戏。 她再上线的时候,难得崽崽没有外出,而是在院子里忙碌——而且还穿上了自己给他准备的缝制了兽皮的衣服。 如果说原先的崽崽是穿着白色旧袍的清瘦风简笔画的话,那么兽皮的毛发就使得现在的崽崽变成了短手短脚的猎户风,看起来像是一只在屏幕上忙来忙去的小豹子! 宿溪排着队,鼓起腮帮子憋住笑,心脏都萌化了! 她现在知道那些给游戏人物氪金买皮肤的玩家是什么心理了—— 换了她,她也想看崽崽穿各种各样的衣服啊。 ……只可惜这只崽崽比较傲娇,不肯轻易换她送的衣服。 不过,崽崽在忙什么呢? 宿溪见他往返于鸡棚,仔细放大他手中篮子,一看,也吓了一跳——卧槽,怎么这么多鸡蛋?这才三天,这些母鸡就下了这么多蛋?! 从商城购买的催生素作用这么恐怖的吗?! “也有防寒棚的功劳。”系统道:“商城里所有的商品的作用都是百分之百的,所以伤寒药的恢复效果也比较强,确定不再多氪氪吗少女?” 宿溪虽然有了钱,但也绝对不是会乱花没有节制的女生,她没理会系统,一脸姨妈和蔼地盯着界面上跑来跑去的崽崽看了会儿,然后将界面切换到他屋子里,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于是,就在这时,她瞥见了桌岸上的笔墨纸砚,和那几个字。 …… ——“你到底是谁?” 字迹力道很大,写得很快但并不潦草,可见崽崽写下时复杂纷乱的心情。 宿溪顿时一愣,这难道也是游戏设计的一个主人公和玩家互动环节吗? 她当然也很想互动啊,可是她尝试着拽动桌岸上的毛笔,在纸张上歪歪扭扭拖动时,却一点墨水都出不来。 被限制了,还是没办法和崽崽进行任何的沟通。 必须氪到100点——这到底得做任务做到什么时候啊?! 宿溪无能为力地扔了笔。 她对系统道:“目前两个主线任务都还八字没有一撇,那除了主线任务之外,还有没有办法尽快增加点数?” 系统道:“上回已经介绍过,除了主线之外,还可以通过增强你的主人公的技能、人际关系、外在环境、外在形象、身体素质来为他铺路,这些也可以增加点数。” 外在环境是宿溪玩游戏以来氪点数最多的一个方面,而其他的,除了人际关系打了两次脸、增加了点数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增加了点数。 身体素质—— 是想办法哄骗崽崽做俯卧撑之类的锻炼么?但是自己没办法和他沟通,暂时肯定没办法让他主观去做这件事。 技能—— 正当宿溪打算研究下怎么在这方面下手时。 系统弹出了支线任务:“支线任务一:请在主人公即将制作好的弓箭上,亲手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成支线任务也有奖励。” 宿溪:………… ??? 这什么诡异的任务?难道崽崽虽然一脸清冷孤傲,但实际上是个内心喜欢蝴蝶结的娇弱小皇子? 她问:“还有别的目前可以做的支线任务吗?” 系统弹出:“宁王府有一位后厨师傅,名为师傅丁,对春耕秋收十分精通,他前几日受了管家诬赖、忍受了屈辱、正打算辞职回乡下。他日后能够成为主人公在外面用化名购买田地、进行商贾交易的得力助手,请找到他,并让其为主人公所用。” 这两个支线任务都有点超前,宿溪暂时先记下来。 她关掉支线任务界面,转到院子里,去看崽崽那里进行到哪一步了。 …… 院内,陆唤正将所有的鸡蛋全都装在一只木桶里,上面用一件旧衣袍包住,去了宁王府侧门。 这三日,这些母鸡都在温度暖和的鸡棚里,保持着每只母鸡一天两到三枚的下蛋数量。 而直到此时,他将所有的鸡蛋数了数,一共竟然有了一百九十二枚鸡蛋。 这么多鸡蛋十分重,若不是陆唤从小偷偷习武,力气大,恐怕要沉得提不起来。而替他去宁王府外交易的那名侍卫接过之后,直接沉弯了腰,吓了一跳。 侧门靠近四姨娘的院子,上次宿溪已经解锁了,所以她跟着调转界面,看着崽崽将鸡蛋交给那名侍卫。 那名侍卫头顶冒出的泡泡全都是: ????!!! 侍卫丙打开木桶上方的衣袍,见到里头数量如此之多的鸡蛋之后,下巴快掉了下来,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了! 宁王府中下人都知道三少爷从老夫人那里得了一整片宅子的赏赐之后,就开始种点蔬菜养点鸡,这无可厚非,毕竟三少爷又不像是另外两位嫡少爷那样每月有二十两月银,他虽然如今处境比先前好了很多,但也相当于被流放,在吃穿上只能自给自足。 所以他收了陆唤的钱,答应帮陆唤去宁王府外交易,也以为陆唤不过是每月卖出去一点东西,来换取一点食物。 可哪里料到—— 三少爷才买了几只鸡的第几天,就一下子让母鸡下了这么多蛋? 这么多蛋?! 妈耶! 侍卫丙算了下银子,都快晕过去了。 外头一斤猪肉三十文钱,一枚鸡蛋六文钱,这一百九十二枚鸡蛋,就是一千一百五十二钱,都有一两多银子了。 若是三少爷光养鸡三天就能养出一两多银子,那再加上其他种植的,一个月岂不是比那两位嫡少爷还要富裕多了?! 这…… 侍卫丙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从宁王府辞了职跟着三少爷混也未尝不可。 他偷偷摸摸替陆唤拿出卖,而陆唤则从侧门往回走。 陆唤当然没想过要一直待在宁王府内,靠着这一小片宅院的土地种些东西来自给自足。 他需要银子,便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手,而那人送来的那新奇特殊的防寒棚——若是自己能弄懂其中原理的话,或许可以复制出许多个来,在外面利用化名,弄上一片农庄。 一旦有了农庄,银两便源源不断了。 不过这些想法对于陆唤而言,并非当务之急。 他的当务之急是,已经第三日黄昏了,那人……是否有看见他留下的字条? 想到这里,陆唤脚步匆匆,快步穿过竹林,往回走去。 以往,他每次回到这里,都一片冷清,心中也并无波动,只觉得天地之大,可好像并无他的归处一般,可如今,他心里头竟然生出了一些连他自己也觉察不到的隐隐的希冀来。 ……无论那人是戏耍,还是捉弄,他竟然,都荒唐而卑微地希望那人继续、不要突然消失…… 陆唤抿了抿唇,漆黑眼眸微垂,竭力不让自己眼里的些许亮光被发现,怀揣着复杂难言的心情,竭力装作淡定地回了屋子。 然而…… 他快步走过去,屏住呼吸看了眼字条,却仍是—— 只有他自己的字迹。 可是,陆唤视线陡然一凝——纸张旁边的毛笔分明被动过,虽然被动过的痕迹很细微,但他觉察力惊人,还是察觉到了。 那么,也就是说,那人来过! ……只是,并无回答。 为何? 不屑理睬么? 还是——认为没有必要? 寒风从窗外轻轻吹进来,将陆唤手中薄薄纸张吹得拂动,他默了默,将纸张揉成一团,扔掉了。 …… 而屏幕外的宿溪只能眼睁睁看着,崽崽垂下了他的包子脸,眼里的亮光稍纵即逝地落寞了下来。 她:…… 手里的煎饼果子一瞬间都不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一个字都不回复我。 宿溪:呜呜呜呜阿妈也无能为力啊只能努力氪点数了!(尔康手 第18章 不得不说这游戏真的很会调动玩家情绪, 如果说之前宿溪还打算不紧不慢一步步玩, 那么现在她氪金解锁点数的冲动简直一瞬间达到了最高峰! 试问谁能扛得住崽崽立在桌前沉默片刻, 走到柴屋门槛前拂衣坐下, 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他那张包子脸,独自一人望着寂静空荡的大院子,夕阳西下,一脸落寞的场景——?! 宿溪心都碎了, 真的。 她迅速切换到宁王府中厨房师傅们居住的那一片地方去, 决定能完成多少支线任务, 就尽快完成多少, 累死累活也要尽快解锁到100点。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 陆唤坐在屋门前, 面上并无多余情绪, 只是在蹙眉沉思。 那人此次前来,虽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 对方出现的时间的确是有规律的。 若是自己能把握住这个时间规律,多少能占据一点主动性。 但是, 当然了, 陆唤知道, 那人异常警觉,若是自己假装出门、再中途陡然返回,恐怕待自己刚出现在竹林那边, 那人就已经快速消失了。 这并非一个好的办法。 除此之外,陆唤察觉到,对方至今为止,所做的事,都是有明确目的的。 无论是修补屋顶也好、送来生辰寿面也好,似乎都是在关心他,且对他有益。而这种回复他问题的事情,仿佛被对方认作无意义的事,所以对方才没有理会。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陆唤的猜测而已。 那人实在太过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留下的痕迹又非常少。陆唤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通过每一丝蛛丝马迹来猜测。 …… 所以,现在自己要想得知那人的身份,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那人留下蛛丝马迹。 那人虽然不会回复他的字条,可若是用别的方式试探呢? 他想要找出那人。 他亦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念头如此强烈。 究竟是因为对方在暗而他在明,这种被动性让他心中毫无安全感。 还是因为——他就只是想知道,那个在他伤寒时的风雪之夜照顾了他、赠与他贫瘠人生中头一份生辰贺礼、从木炭长靴到为他缝制兽皮衣袍、给了他种种之多的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穿着什么衣服、佩戴什么、有什么喜好…… 又抑或只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害怕对方只是随意而来,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如飘渺青烟一般匆匆而去。 倘若对方某一天忽然就消失了,再也不会来,而他却只能等到那一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他…… 陆唤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紧。 他望着檐下被自己倒进新的灯油、重新挂上去的兔子灯,眸子在烛光下晦暗,许多隐藏起来的情绪,深不见底。 * 宿溪在地图上找到了支线任务【让师傅丁为主人公所用】中的师傅丁。 侧门往溪边是四姨娘的其他几位姨娘的宅院,而中间隔了几道墙和一处花园,再往右边,便是稍微有头有脸的下人们所居住的地方,幸好上回都解锁了,宿溪可以直接点进去。 这是几位后厨师傅的房间,通铺上,只躺着师傅丁一个人。 他是个长得干巴巴瘦瘪瘪的火柴人,奄奄一息地侧躺在床上,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他旁边放着一碗药,地上还洒了很多汤药水。 宿溪点了他一下。 界面上立刻弹出来。 “人物:师傅丁。当前状态:血条20%,体力条5,正处于重度伤寒之中,由于古代医疗不发达,一旦伤寒过于严重,几乎无药可救,只能等待死亡。” 这确实是,伤寒在古代是相当严重的,世子夫人们可能还好,可以请御医来。 但是这个师傅丁浑身穿的衣服就破破烂烂,喝的那点儿药一看就是请的江湖郎中看的,可能为了看个郎中,还花光了在宁王府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外面忽然进来两个厨房的下人,走进来见师傅丁还躺在床上,骂道:“你这瘟货怎么还没走?管家大人不是让收拾东西赶紧滚蛋吗?!” 师傅丁干瘦得青筋都暴了出来,气若游丝地道:“我没偷管家的东西,即便我药辞职回乡,在那之前,也要让他先还我一个清白!” “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赶紧滚滚滚,否则你这痨病传染给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也他妈的上有老下有小啊!”那两个下人大步跨上前来,猛然拽住师傅丁的胳膊和腿,大力一拉,竟然就直接将他扔出了屋子外头。 师傅丁摔在雪地里,剧烈咳嗽,跟条快死了的狗似的,爬都爬不起来了。 这一段犹如支线背景介绍似的,快速在宿溪面前播放,宿溪惊呆了,都没来得及扶这位老人一把。 那边从侧门处就飞奔而来一个人,迅速将师傅丁扶了起来,义愤填膺地盯着那二人:“你们不会有好报应的!先前你们还是学徒,我义父对你们诸多照料,你们现在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正是先前替崽崽出去卖鸡蛋的侍卫丙。 原来这二人是义父子。 师傅丁咳嗽着摇头,道:“别惹事,先扶我去你那里。” 侍卫丙特别壮硕憨厚的一游戏小人,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六块腹肌。 可这猛汉见自己的爹咳出的血一口一口的,急得都快哭了,抹了把眼泪,道:“好,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上次那个郎中不行,咱们就换一个郎中。” 师傅丁苦笑道:“唉,可是,咱们两个人这么多年在宁王府的积蓄都快花光了,哪里还有钱医治呢……” 侍卫丙扶着师傅丁往另一处院子走,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忽然道:“不如,我们去找三少爷想想办法!” “爹,你可知道,三少爷今日拖我出去卖的那些鸡蛋,其中竟然出了好几个双黄蛋!导致卖出去的价格都比平时多好几文!” “双黄蛋?!” 双黄蛋寓意大富大贵,在京城几乎全都提供给了皇亲贵戚,卖的价格比普通鸡蛋贵多了。 师傅丁听了侍卫丙说的话,很是惊愕了一番。 他对整个京城的农货了若指掌,因此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外面的所有农场的鸡死的死、病的病,京城里仅有的一些鸡蛋全都送到了贵人们府中去了,可以说鸡蛋产量非常的低,几乎买都买不到! 价格也因此逐渐从六文钱涨到了快八文钱左右—— 可三少爷只不过是买了几只鸡,随便在他那柴院里养养,怎么可能几日就养出一百九十多枚鸡蛋?! 这可也太天方夜谭了! 而且儿子还说那些鸡蛋里头,出了双黄蛋! “我今日将那些鸡蛋总共卖了三两银八十文。”侍卫丙苦涩地道:“我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爹,要是我们养鸡,也能生这么多鸡蛋,又何愁没钱买药?” 父子二人一边叹气,一边回到了侍卫丙的住处。 宿溪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可怜巴巴的,也替他们叹气。 不过,她瞧着师傅丁剧烈咳嗽不已,倒是一下子想到了怎么完成这桩支线任务,替崽崽将这两人的人心收拢。 她打开了商城,悄悄在侍卫丙的住处留下了一包东西。 并且,模仿了崽崽给自己留的那张字条上的字迹。 …… 而待父子两人回到屋内,侍卫丙刚要扶着义父坐下,给他倒水,忽然就看到桌子上不知道谁送来了几服伤寒的药。 他吓了一跳。 旁边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详细写着煎服之法,却并未署名。 而那字迹——侍卫丙是读过书识一些字的,只觉得字迹龙飞凤舞,很有章法,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留下的字,绝对不是普通下人能写得出来的。 侍卫丙惊呆了,这几服药加起来可得半两银子了,怎会有人如此好心?自己正愁没钱买药给爹治病,就有人送来了药,难不成爹有治了? 他喜极而泣,去摇晃师傅丁:“爹,你看,这是不是哪个好心人送来的?” “这是?”师傅丁打开其中一包药,闻了闻,赫然就是治疗伤寒的药,他顿时愣住了,哆嗦了下:“咱们父子两个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怎么会有人伸出援手?” …… 宿溪这边倒腾完,还没来得及去崽崽那边看一眼,检查的队伍就排到她了。 护士在催促,宿溪赶紧先放下手机,进去做检查。 而陆唤这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些母鸡接下来几天,下蛋的数量居然比先前只多不少。 他第一次让侍卫丙拿去卖掉时,赚了三两八十文回来,他只将三两银子放入荷包中,另外八十文给了侍卫丙。毕竟,若想让人卖力办事,也得给他一些好处才行。 这侍卫丙先前因家中父亲生病一事,垂头丧气,但之后好像是父亲病情忽然有所缓解,他精神好了许多,跑腿起来也更加机灵卖力。 而接下来几天,照样继续取鸡蛋去卖,并借着冬日缘由,提高了价格,重复几次,陆唤手中已有十两银子。 这才短短几日? 他将这些银两放入荷包当中,只待先借助这些鸡蛋攒够第一笔钱,便去宁王府租一处农庄。 而除此之外,陆唤精心侍弄的韭菜西葫芦等农作物,也开始有了生长的迹象,他不知道是否那人替自己翻种农作物那一晚,在那一小片篱笆地里留下了什么,竟然叫这些植物生长的速度远超自己想象。 这几日,宁王夫人那边暂时风平浪静,似乎在等待围猎之日。 陆唤点了点手中银两。原有三两银子,购买材料工具种子之后,所剩无几,然而现如今只是靠着卖鸡蛋,便赚取了十两。他原本打算花五两银子去买来桦木与翎羽,但这日,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上了一趟街市,买了些别的东西。 …… 宿溪和宿妈妈一起办理出院手续,收拾病床上的东西,花了一些时间。等她拄着拐杖,在宿爸爸的扶着下,上了出租车之后,她就迅速打开了游戏界面。 坐在副驾驶座的宿妈妈一看她天天玩游戏,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就抢走了她手机:“溪溪,在车子上还玩游戏?伤眼睛知道不?” 宿溪无语凝噎,只好下车再玩。 下了车,宿爸爸宿妈妈拎着东西进单元楼,她拄着拐杖,一蹦一跳跟着进电梯。 上次彩票的钱拿到手后,宿爸爸宿妈妈就打算换新房子了,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宿溪心想,他们要是知道能住新房子,都是她玩游戏玩来的运气,那还能制止她玩游戏?! 回到家,宿溪总算不用闻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了,轻松了许多。 她往沙发上一躺,打开手机。 一打开屏幕,宿溪直奔崽崽屋内而去,办医院手续的时候,她时不时登陆一下,因此也知道崽崽这几日行踪。 右上角鸡蛋收成数量一直飙升,说明崽崽一直在辛勤劳作。 而那侍卫丙和师傅丁可能太蠢了,还没意识到帮助他们的恩人是谁,宿溪打算上线提点一下。 除此之外,她发现崽崽在想办法制造弓箭,她打算氪金给他买一把。 屋内崽崽又不在,应该是出门了。 可就在宿溪打算切换界面时,突然发现,这一回,屋内的桌岸上,又多了一张字迹穿透纸背的字条—— 她顿时有点急,不是吧,崽崽又发短信?!那自己这次依然不能回,他岂不是又要不开心? 但宿溪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看这一次上面写了什么。 ——“我择了礼,望你喜欢。” 字迹在最后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沉思什么。 礼?什么礼物? 宿溪眼睛“唰”地一亮,激动得要命,这什么?崽崽赚第一份钱了给老母亲买礼物了?她突然就有了种被回馈的感觉——就像是玩游戏本以为完成任务只会得到金币和奖励,但万万没想到,突然氪出秘密藏宝一样! 而且,崽崽这一行字写得也太苏了,她怦然心动,在学校里被臭男生送奶茶都没这么期待。 她按捺住手抖,在桌岸上一翻,果然就看到,笔墨纸砚旁边,摆着两个精致小巧的雕花盒子。 其中一个盒子内摆着一条散发着浅浅光泽的明珠腰带,应该是男子才会用的。 另一个盒子里摆着一枚精致的镂空银钗,在屋外雪地里反射进来的光下,光华流转,异常美丽,是女子才会用的。 ……卧槽啊啊都好好看啊! 宿溪激动不已,泪流满面,手指按在两份礼物上,选择犹豫症都快犯了!!为什么这礼物只在游戏里没法拿出来? 不行,带不走她也要想办法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我倒是要看看你是男是女。 宿溪:沉浸在崽崽第一份工资全给老母亲花了的喜悦当中无法自拔…… 第19章 宿溪第一反应当然是更喜欢那只做工精细的银钗, 没有女孩子会对好看的首饰有抵抗力吧!何况那只银钗古香古色, 镂空图案异常精美, 馨香白雪的花样完全就只是古代所有, 放在现代,看起来都像是古董了! 她几乎一瞬间都快忘了这是游戏,兴奋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指头就去抠——想把银钗抠出来。 但是很显然,这下意识的动作实在是太傻, 游戏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抠得出来?! 宿溪捧着屏幕, 怨念不已。 不知道是该怪游戏原画师将这只银钗画得太漂亮了, 还是怪崽崽送的礼物太苏到老母亲的一颗少女心了。 想要, 却拿不到手。 她之前检查过, 游戏界面是没有背包系统的, 只有一个崽崽的收成栏。但是显然, 这份礼物不属于收成里面。 她想要像别的游戏那样将这份礼物放进背包里,是做不到的。 ——那么, 这还怎么取走啊?! 宿溪用手指头拨动桌岸上的银钗, 听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心里痒痒, 却一时之间拿这只银钗毫无办法。 ……可是, 即便不能带走, 也不能将这份礼物丢在这里置之不理。 否则等崽崽回来,看到礼物原封不动,肯定会非常失望, 又要和上次一样独自坐在夕阳下,流露出黯然的表情…… 宿溪一拍大腿:有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她用手指头按着屏幕,将那只银钗移动了起来。银钗从桌岸上被拿起,登时被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光照着,显得银如月色,更加美丽了。 宿溪原本只打算取走银钗,可是视线又忍不住落到桌岸上那条同样精致的男子用的腰带上—— 贪婪大概是人类的本能欲望。 她一个没忍住,将腰带也拿了起来,随后怀揣着捡到了宝的兴奋心情,将界面切换到柴屋外的远处的竹林里—— 她打算找个地方,先将这两件礼物给埋起来。 这样的话,对于崽崽而言,就是礼物她已经收下了。 从商城里兑换后买了个挖坑填坑的操作,宿溪将两枚匣子小心翼翼放了进去,然后盖上了土。 虽然有点可惜,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宿溪留恋地看了会儿被自己埋起来的礼物,记住了周围几棵比较有特征的竹子,打算等到时候崽崽离开宁王府,换地图的时候,自己再挖出来,带着跟他一块儿走。 因为氪出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宿溪心里激动,一下子放不下手机,她将界面切换到屋内,继续想办法制造崽崽需要的弓箭。 商城里自然是应有尽有,从贵到便宜分别有“月牙狼骨箭”、“乌龙铁脊箭”、“凤羽箭”、“桦木翎羽箭”、“木羽竹箭”、“木朴水箭”、“猎户箭”、“普通弓箭”、“破烂弓箭”等。 各种图片列出来,最贵的一看就格外结实凌厉! 要是先前没中彩票的宿溪,零花钱就那么点儿,抠抠索索的,肯定顶多只能买最普通的弓箭了。 但现在她只想氪金,给崽崽最好的,于是手指毫不犹豫地移到了最贵的2000金币的“月牙狼骨箭”上去。 但是刚触及,下面就弹出来信息——仅为皇室所用。 原来上面刻着皇室图腾。 世子们能够用的最好的,也就是凤羽箭。 为了避免给崽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宿溪只好暂时舍弃,先买下了一把可选择范围内最好的凤羽箭! 很快,一把形状优美、圆如秋月的凤羽箭被放在了桌岸上。 宿溪想起支线任务,又兴致勃勃地从商城里挑了一根大红细丝绸,认真地绑在了弓头。 这支线任务倒是道送分题,可能是用来调剂游戏节奏的,十分简单,不过隔着屏幕绑蝴蝶结颇费力气,还是花了宿溪好半天的时间。 等好不容易歪歪斜斜地绑好之后,系统弹出任务完成的奖励: “支线任务一已完成,奖励金币+50,点数+2。” 系统问:“目前点数已达到17点,可以选择一个版块解锁,请问需要解锁哪里?” 每次解锁一个新的版块,宿溪都有些激动,因为整个游戏里面的风景细节都非常精致,青石路、长廊屋檐,异常精美。 地图上每多一个版块亮起来,就像是她一步一步去探寻整个古代京城,甚至是整个燕国一样。 有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宿溪道:“先看看崽崽在哪儿?” 地图弹出,宁王府外的京城十分偌大,总共分为皇宫、内城、外城、护城河这四个版块。宿溪暂时先没看具体划分,反正就和内环线、一二三环线差不多的概念。 在靠近护城河的位置,有一座看起来像是寺庙的建筑,崽崽的光正一亮一亮。 “那是哪儿?”宿溪讶然,她还是第一次见崽崽跑这么远。 系统解释道:“京城内的永安庙,太后曾经来上过香,因此香火十分旺盛。但是今年冬天发生了霜冻灾害,接连几月都大雪纷飞,京城之外饿殍千里,流民失所。京城内也有许多百姓感染风寒,无药可医,于是围聚永安庙那里,指望遇见个什么达官贵人,讨个说法。” 宿溪感觉是不是有新剧情即将解锁,立马道:“帮我解锁永安庙。” …… 陆唤今日上街市,原本是打算拿买完银钗和明珠腰带剩下的银两,去置办桦木和翎羽的,但是这些材料普通市集上找不到,因此他离开内城,往外城山上而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路上,竟然所见到的全是因感染风寒、找不到大夫,而奄奄一息等死的人! 大夫都去哪里了呢? 原来前段日子他感染风寒的那几日,京城中爆发风寒,像是一场瘟疫般迅速传染,宁王府中也有十几个下人因此被辞退赶走。 京城当中的大夫自然是全都被达官贵人们匆匆请走,前去医治了。 而这些普通百姓,若是手里有些积蓄,倒是还能请一下郎中,若是一穷二白,那么便只能等死了。 这些人不甘愿等死,于是纷纷朝永安庙聚集而来,试图讨个说法。 外城一路走去,全是咳嗽风寒的人,有几个好心摆摊的郎中铺子外头,乌泱泱的一片人群等待着救济,触目惊心。 他越往前走,眉头越是拧成了川字。 …… 宿溪打开永安庙这个全新的地图版块,首先就在人群中锁定了崽崽。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崽崽外出时的装扮,只见他身上穿着兽皮长袍,头上特意戴了个黑帽斗篷,以防被宁王府的人认出来。 小小一只奶团子混迹人群中,负手前行,一脸冷肃,比平时的萌更多了几分飒爽。 宿溪正要觉得好笑,忽然就被永安庙躺了满地的乌泱泱的病重百姓给吓了一跳—— 满地都是人! 因为风寒而无药可医,病怏怏地倒在墙角,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有满脸皱纹的老人,有还处于襁褓中被母亲抱着的孩子,还有青年壮汉,得了这个病,全都一样,浑身乏力,高烧不退,体寒发冷。 虽然游戏屏幕上这些人全都只是卡通火柴人,但是还是让宿溪觉得触目惊心,于心不忍! 原来,古代风寒引起的瘟疫这么可怕的吗?!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而那些郎中虽然尽力诊治,但很显然医术有限,只能用草药土方子救一些病得还比较轻的人,有的高烧已经连日不退的人,脸上几乎毫无血色,都已经被那些郎中给放弃了。 宿溪万万没想到,就这种对于现代而言,非常普通的病毒性感冒,在游戏的古代里能死这么多人。 当天自己可是只购买了一副药,崽崽只喝了一次,就迅速恢复了啊! ——那岂不是,自己从商城里购买的药,能救下这满地的人?! 宿溪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陆唤巡视着满地触目惊心的痛苦不迭的人,眉宇紧蹙,也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他当日风寒也极其严重,可是只过了一晚就几乎痊愈了,那人给他服下的风寒药竟然如此有效?! 那人似乎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包括那自己从所未见的防寒棚。 不知道那药里面成分是什么,若是能辨认出成分,是否可以采抓药材,来救这些妇孺老幼? 内城官员为了掩饰太平,怕被皇宫里头的人知道,竟然已经开始将这些害了瘟疫的百姓往京城外赶了。 百姓寒苦,哭天抢地。 而城内官员却日夜笙歌,歌舞升平。 陆唤回身,视线在一名约莫八岁、双手冻得通红、足不着履的奄奄一息的孩童身上微微顿了顿。 他眸子晦涩,片刻后才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就在此时,宿溪的界面上也跳出了新的主线任务: 【提示,请接收主线任务四:辅助主人公制作出有奇效的治疗风寒的药物,成为京城中不知姓名的神医,收买数千百姓的人心,并靠风寒药在十日内赚取银两五十两。】 【任务奖励为500金币,6个点数,难度八颗星。】 等等,五十两——? 宿溪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看到点数奖励几个字,立刻被激起了斗志!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任务,她刚才看崽崽立在原地,遥遥地看向那清贫小孩的眼神,也觉得,这件事情,崽崽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做。 崽崽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但是她看见过崽崽衣橱中堆着的那些书卷里,被他翻阅得最多的,起了毛边的,是一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清平天下图。 …… 而与此同时,宁王府内,宁王夫人在陆文秀的房中走来走去,不停地拨动手中佛珠,却是急昏了头。 先前从溪边被救上来之后,陆文秀就一直发烧咳嗽,她以为不过是风寒,请大夫来看看,按时日喝药即可。 可万万没想到,这都多少日子了,一直没好! 而且文秀甚至三日前彻底恶化,完全下不了床,文秀整个人都高烧不退,失去了神智。 皇宫里来的御医甚至都摇了头,道:“二少爷本就体虚,坠入冰湖之后,更是激发了寒气,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期待吉人自有天相了。” 这话说得隐晦,可意思就是回天乏术了。就连御医都没办法,还能上哪里去请更加高明的大夫?! 宁王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正计算着如何在秋燕山围猎上将那庶子害死,自己的儿子就先因为数日前的那场自作孽的坠湖,而病入膏肓!她心中一阵绞痛,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老夫人一直习武,身体硬朗,且被救上来之后立刻有火炉取暖,没有发病也就算了。 可为何那庶子,竟然也连日进出宁王府,健康无虞?! 宁王夫人又急又恨,又心疼陆文秀,几乎快咬碎了牙。 …… 陆唤购买桦木与翎羽的计划再次搁浅,这并非当务之急,普通弓箭他也有把握胜出,而这些百姓的性命却是耽误不得。 他心中有了打算之后,便立即去做,当即回城,进了一间药材铺。 陆唤熟记百草,当日那人留下的药包他拆开看过,里面并非磨好的药粉,而是严格按照剂量包好的各类需要煎熬的药材,陆唤当时粗略一看,便将那些药材熟记于心。 他当时为了以防万一,给四姨娘送去一些风寒药之外,还留下了一包放在衣橱内。 现在,他只需要将这些药材挨个买一些回去,然后对照着之前的那包药,靠着称重计算出那人送来的神药的药方。 只是,却不知道那人是否愿意,让自己用那些药来救人。 …… 陆唤买好药材之后,思绪沉沉地回了自己的柴院。 穿过竹林时他大步流星,可推开门时,他动作却又稍稍疑迟了下。 即便上一回留下字条,而那人却没有给任何应答,他心中有些失望,可这一回,他心中仍是不死心地升腾起一些隐隐的希冀来——期盼能得到对方的答复。 ……只是,若是这一回,那人还是不理会他呢? 陆唤攥紧手中的药包,竭力遏止住自己心中荒唐到过了头的期待。 他敛起神情,走了进去。 整理了下思绪,他才朝桌案上看去,而这一回—— “……” 陆唤并不想如此,可他眸子里的色彩还是一瞬间亮起来。 他整个人立在窗子处,被外面浅浅的夕阳照着,一贯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名为欣喜若狂的东西。 这是……他十四年来头一回脸上露出少年人应有的神情。 可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他尽力面无表情,尽力板住脸。 他快步走到桌前,竭力装作自己眼里根本就没有某种亮晶晶的东西。 桌岸上,礼物被取走了。 两份都被取走了。 那人终于看见了,并且终于,有所回应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否因为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愿告诉自己性别,所以才两份一并取走的。 但陆唤心绪仍是荡起了涟漪。 ……毕竟,之前都是自己单方面接收来自那人的东西,而现在,至少代表自己与那人能够有所互动交流了。 他抿了抿唇。 而除了礼物被取走之外,桌岸上还多了一件东西。 他的视线落到那张绑了奇特结带的凤羽弓上,微微一怔——那弓十分精巧,弓身以名贵的杨木所制,短箭以凤羽所制,头大尾小呈极其锋利之状,是大多数世子们才能够用得上的利弓。 …… 除了凤羽箭之外,别的更好的都只能为皇室所用。 他所想要的无非是一张桦木翎羽弓,而那人,却好像是尽可能地,给了他更好的。 意识到这件事情,陆唤拿起弓,心中轻轻一颤。 …… 而屏幕外的宿溪一直跟着崽崽从庙里回来,就是期待着他看到自己送他的弓箭时的神情。 她喜滋滋地等待着崽崽露出惊喜的表情,却只见—— 崽崽一张脸面无表情、十分冷淡、喜怒半分不显。 宿溪:??? 不是,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弓箭,难道一点开心的表示都没有吗?知道崽崽你不够活泼,不求你跳起来给阿妈一个拥抱,但好歹也笑一下啊! 可就在宿溪毫无成就感,气迭时,屏幕上,崽崽的脑袋顶上,缓缓出现一个白色气泡。 白色气泡里,一颗小小的心。 像是害羞一样,那颗开心的小心心冒了个泡,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宿溪:………… 宿溪心脏萌得一颤,丢下手机,扑倒在沙发抱枕上,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 崽崽:= =(>////////< 宿溪:???不都是包子脸吗有什么区别吗? 崽崽:…… 第41章 宿妈妈最近对宿溪非常欣慰。 她家宿溪先前成绩虽然好, 但并不属于非常用功的类型, 反而, 每天放学后还要看电视剧看到很晚。 但是最近宿溪不知道是怎么了, 每天放学后不出去逛街了,也不赖在沙发前看电视了,而是拎着书包一回来,就冲进房间摊开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头几天宿妈妈还担心宿溪是关起房门打游戏,中途数次借着送牛奶, 推门进去查看。 但每次推门进去, 都发现宿溪还真的是在认真写卷子……!她疑惑之余, 心头不由得十分宽慰。 除此之外, 宿溪虽然先前因为骨折落下了一段时间的功课, 但是上次考试却仍保持住了班级前三名, 宿妈妈去参加家长会回来后便喜笑颜开, 又多给了宿溪一点零花钱。 而宿溪在宿妈妈关上门之后,就悄悄松了口气, 将压在手机屏幕上的试卷拿开。 手机屏幕正开着, 停留在游戏界面上。 屋内的崽崽正站起身来,将快要燃尽的烛火重新点亮, 丝毫不知道屏幕外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 宿溪玩这款游戏, 觉得崽崽给了自己莫大的激励。 他的勤勉程度让宿溪望尘莫及,宿溪也就不好意思每天只是完成学校里的作业,便又买了一些课外的资料书来做。 而除此之外, 和崽崽隔着一块屏幕,一个在春雨绵绵的柴屋内,一个在窗明几净的公寓房间里,一块儿用功,也是一件非常让宿溪感到身心愉悦的事情。 ……就好像有了陪伴自己并肩战斗的人,对于将来的高考便没有那么焦虑了。 云太尉官复原职没过几天,就通过云修庞,邀请了陆唤前去太尉府,说是他与云修庞同窗,希望他能为云修庞庆生。 陆唤当时在那封给云修庞的书信中留下了一些线索。 云修庞是个单纯的少年,没什么脑子,但云太尉能爬到一品官员的职位,可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必定能联想到什么。 于是这日,太学院下学后,陆唤收拾好书册,便同云修庞一道前去了。 ——这些都在他和宿溪的预料当中。 只是,宿溪悲催地发现点数不够用了,云太尉的太尉府也没办法解锁,她就只能目送崽崽一个人去了。 宿溪倒是很想跟去,看看太尉府长什么样。 这整个游戏和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燕国江山风景如画,她前几天将界面切换到云州的时候,就被云州那高耸入云、宛如仙境的崇山峻岭,以及建造好的飞阁流丹、画栋飞甍给惊艳了一下,四处转悠,把每个角落都逛完,才干完正事儿回来。 ……要是之后等崽崽恢复了皇子身份,有了闲暇之后,她倒是很想带崽崽一块儿去游历一番。 不过,她虽然不能去,但是系统很快弹出了太尉府中大致发生的情形。 【云太尉认为主人公年仅十五,不可能筹谋到这一切,甚至将他这个为官数十载的太尉算计了进去。他疑心主人公背后有人,于是对主人公进行了为难和考验。但主人公全都对答如流。很快便令云太尉刮目相看,心中对这少年生出了一些细微的提拔的想法。】 宿溪在屏幕外非常的骄傲,太学院这一群应该是京城中世家子弟中最聪颖的一批少年们了,但是在她看来,全都不如崽崽。 何况,崽崽年纪还比他们小。 【云太尉和丞相之间一向冤家路窄,是矛盾重重的政敌。他上次渎职被贬一事,丞相在背后脱不了干系。但丞相是当今圣上的国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非什么能够轻易扳倒的纸老虎。云太尉此次虽然官复原职,但是仍然和丞相府之间有着恩怨,即便暂时保持着表面的和平,可太尉府与丞相府之间的矛盾迟早会加剧。】 【他将此化作一个委婉的故事讲述,把他和丞相化名为偏远郡县中的两个争功夺权的下属,想听听主人公有什么解决之道。】 宿溪心想,能问出这考验,说明云太尉已经对崽崽有几分重视了。 【主人公的回答是,下属甲此时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这却也能成为他的优势。下属乙现在处于风光之中,但这却也刚好是他的劣势。毕竟下属乙功高震主,而没有一个郡县县长不怕自己位置被夺走的。下属甲不妨借此,对郡县县长暗示,‘坊间都传言下属乙立下了许多功劳,郡县庙小,难免下属乙自视甚高,起了反心,不如想什么办法对其进行牵制,除了郡县夫人之外,再娶进来另外一位专宠的妾室,对下属乙‘老丈人’的身份进行削弱。’如此一来,下属甲乙之间的博弈,便变成了三人博弈,分散掉下属乙的精力。待到扶持第三人上位,令下属乙与郡县县长之间有了裂隙后,下属甲再休养生息,以逸待劳。】 屏幕外的宿溪:“……!” 她宛如在看史书,但她仔细读了一番这行文字,就能明白崽崽的算计。 无非搅乱这摊浑水,然后趁水摸鱼! 正所谓欲实东先击西嘛。皇帝整天想着怎么驭臣,肯定也害怕国舅功高震主,往宫中送去美人,看起来是在分散掉皇后在后宫的宠爱,但实际上却是在培养另一个国舅,分散掉丞相国舅的势力。 等局面成了一滩浑水了,三足鼎立,便有了机会,总好过云太尉现在单方面挨打。 【云太尉对主人公的回答感到眼前一亮,不可思议主人公年纪轻轻,却能有这些心智。于是当夜叫来自己小儿子云修庞,希望小儿子既然与主人公是同窗,今后便能和主人公多走动。】 宿溪心想,果然,就算之前那个支线任务没有完成,云修庞也要成为崽崽的朋友的。 不过,崽崽如果真的能结交到第一个朋友,倒也是好事。 …… 而这段剧情过后,翌日,宁王府中竟然来了一道圣旨! 不知道云太尉进宫和皇上说了什么—— 也可能只是随口一提,毕竟现在云太尉刚立下大功,皇上满足他的一点建议也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兵部员外郎这个职位是从五品,算不上什么大官,更算不上什么肥差,本来也是一些王侯世子们当职的。 再加上皇上对上次秋燕山围猎第一的崽崽也有点印象,便随手下了一道圣旨。 但是——这对于没落已久的宁王府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宁王府中已经多久没有接过圣旨了! 自从宁王被派去边远地区之后,宁王府只剩下妇孺老幼,在京中是一天不如一天。 老夫人这些年来急着将孙子们往朝廷里送,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怕自己还没死,宁王府就彻底凋零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才刚进入太学院多久?她这个庶孙便得到了举荐,一下子从九品伴读之职升迁为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 虽然是从五品,连上朝都不必,暂时还只是个小官,可是此举却让老夫人看到了希望。 老夫人的激动自然表露无遗,但这几天宁王府中,宁王妃和陆裕安、陆文秀两兄弟却是宛如焉了的茄子一般,丧得抬不起头来。 毕竟,宁王妃的娘家上官府直接倒台,这意味着,宁王妃便再无仰仗了。 她原本在老夫人面前就要低人一头,现在更是不敢见到老夫人,夹起尾巴做人。 宁王府一件悲事,一件喜事,宁王府上上下下也议论纷纷。 …… 宿溪因为心情激动,特地等着圣旨来的这一幕。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亲眼看见,崽崽在她的辅导作业之下,从幼儿园小班末尾,变成小组长了。以后就可以开始收作业了!阿妈能不高兴吗?! 圣旨来之后,崽崽又被赏赐了些东西,还有许多老夫人让嬷嬷送来的东西。 这些赏赐之物,已经摆满了半间屋子,放了几个箱子,算进他的家财的话,已经远远胜过那两个嫡子许多了。 陆唤不以为意,但是他转过身,听见身后的箱子里头的珍珠项链之类的珠宝发出被拨动的细微的响声,眉梢便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的笑意。 ……她一向对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很感兴趣。 燕国普遍入朝为官都是二十来岁,最早的也不过十七岁的世家公子们。 十五岁入朝为官,且升任从五品,已经是较为罕见了。 不过,因为从五品只是个小官,倒是也没在京城中引起太大的瞩目。只是宁王府中上上下下心情复杂了一番,以及太学院的学子们悄悄议论了一番罢了。 …… 等到这一番圣旨下完,陪老夫人吃过晚宴,陆唤回到柴院,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官从五品,是要搬去兵部住的。 陆唤从幼年起,便时常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得以离开宁王府,究竟会是以何种方式。 现在,这个地方,他终于要离开了。 他立在屋檐下,宛如摆脱了什么困缚自己多年的泥沼一般,深深地舒了口气。他抬头看向更加广阔的天空,夜里月朗星稀,天高地远。 虽然离开宁王府是他长久以来的夙愿,可是,他却十分舍不得这处柴院。 柴院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东倒西歪被她扶正的竹林、被收拾整齐的厨房、檐下这一盏晕黄明亮的兔子灯、还有修补过的屋门和屋顶——这些全都是陆唤先前不愿搬去老夫人赐给他的静园的原因。 他没有什么行李,所要带走的,全都和她有关,炭盆、灯笼、衣服、长靴、那些来往过的被他悉心收藏的纸条。 他将灯笼取下,将这些好好地收进了箱子里,打算随身带着去兵部任职。 宿溪去吃了个晚饭的功夫,游戏里就天黑了。 她再次上线,只见崽崽又坐在屋门前的门槛处,望着虚空的地方,仿佛耐心地等她来。她先进屋子瞅了眼,发现崽崽把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不由得心里也生出了一点怅然,虽然宁王府很讨人厌,但是这柴院她和崽崽的确住过很久诶——当然,是崽崽一个人住,她时不时上线。 现在终于要离开了。雏鹰要离开起始点,变为雄鹰,振翅高飞,飞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她固然为崽崽感到高兴和喜悦,但心头的确有一点复杂的情绪。 她将界面切换到屋门处,在崽崽脑袋上点了一下。 崽崽方才还安安静静的神情,立刻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欣喜。 每次她上线的时候,崽崽都这样,虽然竭力控制住喜悦,但眸子里刹那间亮起的光,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让宿溪心头不由得有点愧疚。 可是……崽,我这不是你接圣旨的时候才上线过吗?到现在也不过游戏里的半天时间!怎么整得跟一秒不见如隔三秋一样?! 崽崽乖乖坐在门槛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仰着头,对她道:“我明日出发去兵部,在那里会有住宿,你仍会跟着我么?” 废话。 宿溪戳了戳他的左手。 他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左手,微微抿了下唇角。 他知道她会跟着他去往兵部,兵部和宁王府都在京城,只不过隔着几条街的距离而已。 只是,大约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害怕出现什么变动,所以仍然不确定,想要问出口,想要得到确切的回答,如此,心中才能踏实下来。 过了会儿,崽崽像是极力鼓起勇气,垂着头,又问:“日后,无论我去哪里……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宿溪被崽崽那副小媳妇样儿给逗乐了,心想,这可未必,崽崽你去茅房,阿妈就不方便一块儿了。 陆唤没得到她的回答,立刻绷紧了身子,茫然地看向空中。 ——是没办法做出承诺吗? 他心中直直下沉,张了张嘴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左手又被拍了一下。 陆唤:“……” 他的一颗心脏这才停止坠落,平安无事地落至了地面上。 所以,若是她始终跟着他一起,天大地大,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柴院不过待了三月之久,在别的地方说不定会待个半年之久,而有朝一日,他们会寻到一处住处,安下家来。家里面要摆满了她所喜欢的珠宝和胭脂。 屏幕外的宿溪不知道崽崽在想什么,只见他莫名其妙的,双眸中就生出一丝明亮的向往,包子卡通脸也微微发红。 宿溪:“……” 孩子傻了,兵部不是苦差事吗?有那么令人向往吗?! 宿溪没有忘记竹林里还埋着自己先前放在里面的木箱子,木箱子里全都是崽崽送给自己的宝贝。既然要搬家了,那这些也要搬走。于是她拽了拽崽崽的袖子。 陆唤不解地看向自己的袖子,见自己袖子被朝着竹林方向拽去,心想竹林里应该是有什么,便跟着她一道过去。 宿溪从厨房抓起一把铁锹,塞进崽崽手里。 之前她是从商城兑换挖坑的操作,但现在既然崽崽在这里,这点儿苦力活儿就让他做好了。 陆唤立刻领会,莫非她有什么东西埋在这里?他立刻挽起袖子,修长手臂露了出来,拿起铁锹开挖。 很快,宿溪埋在这里的箱子便露了出来。 陆唤打开,见到里面所装之物后,顿时愣了一愣。里面整整齐齐收藏的,全是他那段日子送给她的小木雕之类的小玩意儿,后来他为她买的胭脂盒,他一直不知道她放哪儿了,原来也埋在了这里。 里面还有一些被叠好的小纸条。 月光铺洒下来,这些木雕栩栩如生。 …… 陆唤抬头朝虚空中看了一眼,仿佛在眼中描摹了她的身形,心头微微动容。 他一直以为。 她的出现与存在,对他而言,是茫茫灰雾中的唯一一束亮光,也是他所得到的最大的幸运与馈赠。但自己对她而言,可能只是兴之所起,所救赎的一个人而已。 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她来,但她却是兴之所至,随时来,也随时可以离开。 陆唤一直知道这一点,但从不敢表露半点苛求,因为怕有一日,她与自己打招呼离开后,便再也不来了。 可现在看到这些东西,被她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 陆唤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涩意……他没有想过,他也被她珍之重之着。他也被她在乎着,惦记着。 即便这些分量,可能只是她的世界的十分之一。 但那样对陆唤来讲,便已经是他拼命奢求都想要的东西了。 他有了真真切切被在意着的感觉,心头便好似被什么一点点填满,他望向空中,不确定她在哪个方向,便抬起手。 宿溪见崽崽沉思了好半晌之后,眼眸似水地抬起头——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这包子脸上亮晶晶的眼神就像是“好开心要抱抱”一样,确实,好不容易晋升幼儿园小组长了,又半夜吭哧吭哧挖箱子,是该鼓励一下,于是宿溪牵了牵他的左袖。 然后犹豫了下,用另一根手指往他怀里蹭了下。 最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后脖颈。 一个非常草率简陋的来自老母亲的敷衍的拥抱就完成了。 屏幕上的崽崽头顶冒出个:……? 陆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他方才怎么感觉那道风钻进了自己怀里? ……是他的错觉吗?他方才,是不是被抱住了? 可是因为她只是一道看不见的风,他也并不确定自己是胡思乱想,还是方才确有此事。 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俯下身去搬箱子,可耳廓仍是难以控制地红了起来。 但他将箱子放在一边时,仍然忍不住在想此事,于是头顶问号变成了两个:?? 宿溪拽着他袖子往回走,见他脚步飘忽,耳根微红,不知道在想什么,头顶的问号不知何时变成了四个:???? 而等他走到屋门前,进了屋子后,头顶的问号已经一大堆占据了整个屏幕:???????????? 宿溪:………… 你他妈怎么还在想? 这一夜,宿溪陪着崽崽收拾好东西,便一如既往地勤学苦练,等到夜深了,崽崽睡下了,她才扔了片梨花给崽崽,告诉崽崽自己走了。 但实际上,她还没走,她这边才晚上七点多,她一边继续写作业,一边继续开着屏幕,看崽崽睡觉。 …… 翌日,太学院中许多人也听说了此事。 但是这些学子们道听途说,且不知道其中缘由,所以为的便是,宁王府的庶子巴结了云太尉的小儿子,这才令云太尉进宫替他讨了个官职。 五品员外郎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是陆唤一无什么背景,二又是个庶子,直接从九品跳到了从五品,还是很让这些学子们眼热的。 虽然明知道,肯定会出现这些言论,但是见到太学院那些聚集在一堆,交头接耳的卡通小人,宿溪就有点儿生气。好好的时间不做正事,天天讨论她的崽干啥呢。 陆唤倒是习以为常,低声对她说:“让他们说,这种流言于我反而有利。” 毕竟,他如今确实没什么靠山背景,如果过于崭露头角,反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反而在众人心中成为靠着朋友走后门的无用之人,对他更加有利。而待到他真的立下实功,有了立足的根本,到时候这些流言便可不攻自破了。 宿溪见崽崽弹出这么一段话,心头怒火稍稍平息了。 而自从云太尉让云修庞和崽崽结交之后,这云修庞倒是十分听他爹的话,一下课、一放学,就黏着崽崽。 这天放学后也是,一直跟着崽崽,从广业堂走到太学院门口。 崽崽像是有些不耐烦,十分冷淡,但这小胖子却眼巴巴地一直跟着。 宿溪能明白云修庞为什么这么跟着崽崽,因为云修庞一直在太学院受到欺负和霸凌,即便现在云太尉官复原职了,那些人有所收敛,但也没有停止对他的嘲笑。而崽崽虽然年纪比他小,可是气场却摄人得多,他本能地想跟着崽崽,以为能受到保护。 宿溪想着完成上次没完成的支线任务,让云修庞成为崽崽的朋友。 除此以外,她看着屏幕上一前一后两个小包子。前面一个面容漠然,气场冷冽,后面一个宛如肉球,跌跌撞撞跟着,就像看见幼儿园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想和另一个做好朋友一样,难免心中就生出了几分老母亲的慈爱之心。 崽崽也应该交到一个朋友了。 这样的话,自己偶尔不在,崽崽也不至于太孤单。 长工戊年纪二十多了,虽然和残忍,但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和崽崽肯定是谈话不到一起的。 而这个云修庞虽然愚笨了点儿,但却是个老实巴交的小胖子,再加上又是太尉之子,长大以后绝对是京城官员,他适合和崽崽做朋友。 老母亲这么安排着,于是在崽崽走到街市上时,推了推他的手,示意向旁边的糖葫芦。 陆唤以为身侧之人想吃糖葫芦,眼角眉梢融化了一些,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递给卖糖葫芦的小摊贩,道:“两串。” 买完之后,他打算拿回去,虽然她不能吃,但是她可能十分喜欢糖葫芦,摆着看看也是好的。 但宿溪隔着屏幕突然抓住了他的其中一只胳膊。 崽崽:? 接着,宿溪抬起崽崽的胳膊,朝着跟着过来的云修庞举了起来。 屏幕上的小胖子顿时喜出望外,抹了把眼睛,感动得快哭了:“唤弟——不,陆唤,这是给我的吗?” 崽崽头顶:…… 陆唤眼睁睁看着云修庞把自己买给她的糖葫芦一把拿走,当场开始啃了起来,心中不大愉快,死死盯了他一眼,拿着剩下一串,扭头就走。 云修庞不知所措,赶紧跟了上来,他一边小跑,一边吃糖葫芦,那糖葫芦的糖油看起来十分香甜,他吃得满嘴都是。 见陆唤回头望过来,他似乎是很想结交这个朋友,于是挠了挠脑袋,努力逗这个朋友笑,便一口气将糖葫芦全都咬进了嘴里,登时嘴里鼓起来好几个包,鼓鼓囊囊,看起来十分好笑。 这小胖子其实挺有意思的,屏幕外的宿溪被他可爱到了,下意识拽了拽崽崽的袖子,让他多看几眼,别老嫌弃人家。 可崽崽望向身侧,心情好像越来越糟糕。 他阴晴不定地看着云修庞,转身继续往前走,手上拿着那一串糖葫芦,情绪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冷着脸咬下一个糖葫芦来,鼓鼓囊囊到脸颊边。 然后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朝着左边宿溪的方向看了眼。 宿溪:? 宿溪正没摸清楚崽崽这是在干什么,忽然就见屏幕上,他头顶跳出个气泡,那气泡有点急,趴在他头顶。 ——我也可以。 宿溪:………… 作者有话要说:身边的风一直绕着云修庞。 崽崽:我发烧了。 宿溪瞥了左上角的体力条一样,屁,明明还是百分之百。 崽崽:我额头有点烫。 宿溪:哦,是吗? 崽崽闷不做声,转身去冲了个冰水澡。 第42章 屏幕外的宿溪简直快要笑死, 但是崽崽显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都变成气泡一条接一条地蹦了出来。宿溪也就装作不知道孩子争风吃醋的小心思了。 眼瞅着崽崽目前对云修庞还是很排斥, 宿溪是个支持交友自由的老母亲, 就没有强行逼着两人做朋友。 但是根据系统的判定, 方才自己抓起崽崽的手送给云修庞的那一串糖葫芦,已经被判定为主人公在主动示好了,于是屏幕上很快弹出来消息—— “恭喜完成结交到第一个朋友的支线任务五,任务奖励金币+200,点数+2!” 这样一来, 宿溪这边顺利地有了42个点数!她的目标是尽快氪到一百个点数, 到时候和崽崽沟通就不必通过拉袖子来进行了。 而且根据系统的提示, 到时候商城还会解锁什么大礼包!现在已经走了二分之一的路了, 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宁王府中的下人侍卫替陆唤将行李搬到兵部的官舍之后, 陆唤正式去兵部走马上任。 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的服饰是深青色长袍, 上面画萸朱纹绣深褐色青虎。 宿溪看见崽崽将殷红色的九品伴读服换下来, 穿上这一身,还很有点儿可惜, 毕竟伴读服的颜色实在是很好看。 不过真的等崽崽穿上新的一身官服之后, 宿溪又立刻真香了。 人靠衣装都是假的。崽崽居然穿什么都很好看,有着不同的风采。 穿九品伴读服像是精雕玉琢的小公子, 穿上从五品的武官服又更添几分银枪雪剑的清隽。 陆唤去官衙的第一天, 他这边辰时, 宿溪这边已经晚上了,本来到了快睡觉的时间,但宿溪临时前靠在枕头上, 决定再玩会儿游戏,送崽崽第一天报到。 于是她用支线任务换来的两个点数解锁了兵部四部的版块。 兵部老大是兵部尚书,二把手是兵部侍郎,这两位统管兵部下设的四个部门。一部主管武官承袭兵吏选拔,二部主管战备物品采购与收管,如马匹武器等,三部涉及军功赏罚,四部则涉及兵书军报传达。 每个部门又有正职——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副职——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底下从属的有十来个主事,每个主事手底下又有一些办事的官吏。 陆唤所要任职的是兵部二部。 他现在这个职位,就相当于兵部二部的二把手了。 宿溪花了点儿时间将这些从系统的官员背景介绍里捋清楚之后,就非常期待崽崽第一次当朝为官是怎样的画面了。 这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个连上朝都不用的小官,但是手底下好歹也掌管着二部的十来个主事,应当挺有官威的吧。 但万万没想到,崽崽这第一天当官,便被兵部二部的主事们给了个下马威。 崽崽出现在官衙大门的时候,这些主事们还聚集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声音也很大,完全不顾及当事人已经来了,仿佛就是说给陆唤听的。 屏幕上弹出大段大段不屑的文字。 “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就得了云太尉的赏识,竟将他安排进这里!这种走后门的方式,真叫人不齿!” “对,区区一个宁王府的庶子罢了,此前没有任何功劳,也就同那些世子哥儿们在秋燕山围猎了一次,凭什么压我们一头?” “我们这些主事,虽说并非全都是高官之家出身,但好歹也都是正儿八经一步步升迁上来的。主事甲是戎洲郡守之子,主事乙还是三年前的探花郎呢!我本以为员外郎的职位空缺之后,会是你二人中的一个升迁至此位置,可谁料竟然来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一堆人中间,头顶上有主事甲和主事乙名称的两个人,表情尤其古怪。 一个面露愤懑,握紧了拳头,一个倒是将情绪隐藏得很好,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主事丙兄,我考取探花郎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自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如京城中年轻的世子们了。” 宿溪顿时就觉得这个探花郎主事乙心眼挺多的,果然,他这么自谦一句之后,主事们立刻更加觉得不公平了。 纷纷道:“我们最是看不起那些子承父荫的人了,世子又如何?京城中谁人不知,宁王府已经没落了,何况新任员外郎还只是个下贱的庶子!能成什么大事,恐怕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乌泱泱的十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口口声声宁王府低贱的庶子,将崽崽贬得一文不值。 …… 宿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心里十分不好受。 但这种情况,倒也正常,毕竟这些主事们还以为新任的员外郎会从他们中间挑选,可谁知突然来了个天降,他们不阴阳怪气的才怪。 只是接下来,崽崽的处境恐怕不会太好过。 还不知道这些人要怎么刁难崽崽。 陆唤身后跟着两个宁王府的侍卫,替他拎着包袱,他将这些人的讽刺一字一句听在耳朵里,但神色却并无波动。 他脚步在官衙门口稍微顿了顿,让两个侍卫先进去替他收拾桌案,才低声对身侧道:“你还没走么?” 宿溪刚才给崽崽打过招呼,她快要走了,只是洗漱完后,才又忍不住在床上打开了屏幕。 宿溪闷闷地扯了下崽崽的右手,心里一阵苦涩。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崽崽已经很努力了,从永安庙到秋燕山,到云州行宫一事,终于摆脱了宁王府中的困境。 但是似乎还不够,在这些人眼里,他还只是个可以任由欺负的没落异姓王府的庶子。 在太学院里也是,那些学子们虽然表面上与崽崽交好,抄他作业,但背地里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宁王府的庶子。 而这些成年官员,欺负起一个少年来,就更加不遮不掩了。 ……她现在都不指望游戏中尽快出现有关崽崽身世的剧情了,只希望崽崽能早日出人头地,不再被这些人小瞧。 陆唤虽然看不见身侧之人的表情,亦看不见她的动作,但仅仅只是她拉他手的这一个动作,他就能分辨出,她似乎情绪不太高昂。 陆唤想了想,猜出了为什么,便对她道:“你去休息,先睡上一觉,待你再来,我答应你,再听不到这些人说这样的话。” 而宿溪这边的屏幕上也突然弹出了第六条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六:将兵部二部收拾服帖,解决二部历年来头疼之事,初步引起镇远将军与兵部尚书的注意!任务奖励2个点数!】 即便这不是新的支线任务,也必须要帮崽崽收拾这帮兔崽子一顿啊! 宿溪勾了勾崽崽的左手,示意他自己这就下线。但是她看着屏幕上崽崽朝官衙里头走进去,而那群主事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走开,心头还是忍不住一团火。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些人该怎么收拾,便打开商城翻了翻,搜索兵部关键词,找来找去,只找到一本往年的战备物品的精简账本。 这精简账本是二部的东西,应该会有用。 于是她扯着崽崽走到官衙后边,将账本先交给崽崽,再下线了。 宿溪也实在困得不行了,心里还琢磨着这个支线任务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才能完成的,眼皮子就开始耸拉,沉沉睡意袭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 而陆唤这边,见他的侍卫给他收拾好了桌案,那群主事们抬起眼皮子瞧了眼,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 陆唤扫了这些人一眼,视线很快便锁定这些人中的主事甲和主事乙两人。 其他主事似乎是以这两人为中心的,这两位应该身份比较突出。 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不大好,一人桌案在一边,离得远远的。 陆唤心下了然,不再言语,转身进了官衙幕布里边自己的位置。 见他进去了,这些主事才不再死寂,又开始交头接耳,称这少年官威好大,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真本领起来了。 陆唤开始翻看二部往年的账本。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外头忽然一阵嘈杂与吵闹,似乎是有官吏来报告,说是出了事情。 所出的事情有两桩。 一个主事负责采办的马匹,在兵营中看守的官吏没看守好,跑掉了几十匹! 另一桩是,近些日子以来镇远将军府招兵,导致对武器的需求增加,二部不得不增加了采买长枪银剑等武器的数量。 但是问题来了,将武器从锻造处运输到武器库的途中,遭到了老百姓的抗议,称运输时板车嘈杂扰民。 除此之外,武器运输时官吏办事不当,途中也丢了许多武器——燕国是禁止草民私人采办武器的,就怕京城中有歹人将这些兵营的武器捡了去,为非作歹。 这两桩问题不算小,外头的主事们焦头烂额,议论纷纷,吵成一团。 陆唤装作没听见。 片刻后,二部的郎中来了。 这郎中心里早就想把自己儿子安插进员外郎的副职了,但怎料还没来得及安插,这个位置便先被云太尉给举荐了。 他心里头也十分不满,生出了些龃龉。但是他毕竟比那些主事们要圆滑得多,况且他在云太尉手底下当差,怎么着也要给云太尉几分薄面,因此,是不敢当面给陆唤难看的。 不过,现在既然出了问题,倒不如叫新上任的这小子出来解决。 到时候解决不了,可就不是他们刁难这小子了。 他让人把陆唤叫出来,问:“不知新上任的员外郎对这两桩急事有什么看法?” 陆唤抬眸,问:“我若给出对策,主事们便必定去执行吗?” 主事们心中轻蔑。这少年,分明还只是个少年,即便穿着官服,身段再好看,脸庞再俊美,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罢了。 底下的主事们不知道是谁低声不屑地说了一句,“不过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庶子罢了,太学院都没上过几天,能有什么妙计?” 二部郎中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立刻呵斥道:“休要胡言!” 他对陆唤温道:“请说。” “解决这两件事,很好办。”陆唤道:“第一件,马之所以会跑,全是看守方的失职,原本只要揪看守之人的错即可。只是如今看守的乃三部兵营的人,我们二部势弱,不便与之起冲突,所以这才成了一件头疼的问题。” “那么只需要与三部谈妥,减少看守马匹的兵吏,增加雇佣的马夫即可。兵吏不擅长管理马匹,还经常擅离职守。但马夫是用银两雇佣来的,且全是平民,不敢在兵部眼皮子底下渎职。如此可保证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来自戎洲的主事甲冷笑一声,驳斥道:“你又怎知三部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陆唤神色平静,道:“你恐怕没有注意此次镇远将军府招收新兵的公文,招收的兵吏中,有一些是要送到三部去的。说明此时三部明显缺人。给他们减少人手,他们又怎会不同意?何况,雇佣马夫的银两从我们二部出便是。” 探花郎主事乙面露难色,委婉地道:“但是,这些银两又是一笔支出,岂不是增加了我们二部的财政支出……” 陆唤扫了他一眼,与他算了一笔账:“雇佣一个马夫一月半两银,五个马夫一月也才两三两银子。” “而我刚才翻了翻二部历年来频发的事件,发现马匹逃跑这类事件,大大小小,一月至少两次。每回耗费兵吏去抓,且赔偿给马匹捣毁的田地损失,便已经十几两银子。哪个更增加二部的财政负担,你算不清楚吗?” 探花郎主事乙登时面色讪讪。 主事们虽然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少年的对策言之有理。 “那第二件事情呢,莫非你这天才少年也有了对策?”主事甲环视了身侧一圈,见有些主事脸上竟然流露出赞同之色,心中更加怒火中烧,不甘心地嘲讽道。 陆唤不理会他言语中的不逊,转身对二部郎中分析道:“第二件,扰民、丢武器,本就是运输的官吏的失职。可为何会这样?运输本身并非一件难事,竟然还会弄丢如此多武器吗?未免令人奇怪。若深究起来,无非运输途中大小官吏层层中饱私囊,到了底层官吏,掏不出这油水来,便拿了武器去变卖,变卖了武器,还称之为‘丢了’罢了。” 探花郎主事乙为难地道:“这些猫腻我们并非不知,只是二部底下官吏人数众多,且层层环扣,若是当真追究起责任来,只怕是好大一桩事情,会耗费数月去调查。如今二部尾大不掉,并没有精力去挨个惩罚这些官吏。何况若是闹大,闹到圣上面前,我们还会被追究渎职的责任。” 郎中双眉紧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件事情牵扯甚广,他问陆唤:“你可有什么办法?” 陆唤言简意赅道:“不如让京城中的货商接手此事。一来,节省二部兵吏,裁去部分冗杂兵吏,减少开支。二来,货商常年运输物资,比半桶水的官吏更加懂得如何安全运输,可减少路上造成的损耗,避免百姓投诉。” “三来,也可以减少官吏中饱私囊的环节,避免有朝一日皇上调查起来,问责此事。四来,对货商们进行考估,京城货商不下数十位,让其各自拿出诚意来,挑选出最合适的货商来接手,良性竞争,也能令负责此事的货商更加严谨慎重。” 官民合作,这在燕国此前并非没有,兵部二部也有权如此做。 只是这办法,底下的这些干事们却从没想到过! 他们先前考虑此事时,一直都在头疼于如何告诫中饱私囊的那些人,可万万没想到,换一个思路想问题,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陆唤的对策一说出口,有几个干事脸上的神色立刻不一样了。 其余人心中也大为吃惊,觉得这少年所提出的对策全都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直接对症下药,解决了他们二部目前的困境。 可是,这少年只不过区区十五岁,又是如何想到这些解决之道的?! 二部郎中虽然有心让自己儿子上这个位置,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绝对没有眼前这少年这般能干。 若是按照他所说的去解决,二部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的事情说不定真的可以迎刃而解! 郎中脸上顿时显出喜出望外的情绪。 底下许多干事其实心中已经服了,怪不得这太学院是燕国第一学院,教导的是各位皇子,太子之师也出身于太学院,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不一般。 这少年虽然年纪尚轻,但果真并非什么绣花枕头,而是有真才实干,见识谋略也令人敬佩! 但是,心中有些服气了,脸上却仍然不太能拉下面来。 他们一个二个都是二三十的青年人,甚至还有四五十的为官者,让他们听一个少年调遣?! 主事甲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不出声,一副不得不赞同的模样,有些冒火,忍不住道:“你了解往年情况吗?便提出这样的建议,若是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你当如何?” 桌案后的少年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又了解往年的情况吗?去年马匹多少?官吏多少?武器多少?” “……”主事甲自然全都答不上来。 而只听陆唤却对答如流道:“前年马匹三千二百,去年无战乱,马匹仅为五百匹。前年二部官吏一百二十三人,去年增加许多,为一百六十三人,其中有一些大约是买了官进来的。前年武器两库房半,去年有许多生了锈,足足两库房。” 这些账本足足有十几本,且被探花主事乙记载得凌乱无比,只有探花主事乙自己能看懂,可为何他来二部不过半日,在这样短短的功夫内,竟然能全都记下来?! 这是何等的天才记忆?! 这一下,底下全都大惊失色,噤了声! 陆唤心想,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找来的,弄来的那本账本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 他方才粗略一番,发现全是精简过的有用数字,便在短短时间内一目十行地扫完,全都记了下来,此时能拿来唬人,还有她的功劳。 而二部郎中盯着陆唤看了许久,神色一变再变。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对底下的主事道:“便按员外郎说的办。” ‘员外郎’三个字一叫出口,便是他已经认可陆唤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了。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怎么回事?睡一觉支线任务已经被崽崽自己完成了?!这是款自动游戏吗?! 崽崽小腿迈开,扬起了脸,脑袋上冒出个气泡——等待夸奖。 第43章 三日后, 陆唤所说的两个办法果然见效! 三部本来就缺人, 能精简用在二部事务上的官吏, 自然是求之不得, 何况三部还抱着落井下石的想法,以为二部此次将事情揽过去,必定会处理得焦头烂额,到时候更加乱成一锅粥。 但万万没想到,二部另聘了马夫来对马匹进行管理。 并让人从中斡旋, 暗示马夫们兵民合作, 这乃是铁饭碗。 那些马夫训练有素, 从二部得到的月银虽然不算多, 但马夫们自以为是自己在吃国家饭, 于是并不在意所发的俸禄少了一点, 反而还十分高兴! 这样一来, 二部不仅完美解决了此事,长此以往, 竟然还将减少许多财政支出。 而武器之事, 也很快地顺利得到了解决。 二部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京城中许多货运的富商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陆唤让主事们先将合作之事炒起来, 让富商们以为会是一块肥油差事, 暗自心中较量角力。 待到富商们想尽办法、挤破了头想要揽这差事时, 再适当压缩克扣给予富商们的利润空间。 如此一来,成功解决此事之余,还大大减少了二部人力物力财力。 这两件事一向让兵部二部头疼不已, 每年招兵,这两件事都需要好些个主事去处理。 有的走访京城中百姓进行安抚,有的焦头烂额地去追踪武器去向,总之是手忙脚乱。 但新的员外郎走马上任之后,却迅速解决了二部的两个病灶,堪称雷厉风行,绩效有功了。 经过此事之后,二部的主事们心底对陆唤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 原本以为这少年是凭借着云太尉和宁王府的关系才进了他们的官衙的,但现在看来,这少年多谋善断,确然有过人之处。即便是不和他们比较,在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中,也绝对是不可多得、出类拔萃的人才。 眼瞧着头疼之事就此解决,二部郎中深深舒了口气,对自己新上任的这个少年副官终于多了几分青睐。想来若是这少年一直留在自己这里做这个员外郎,还愁二部每年的绩效吗?还愁自己不能升官吗?先前自己还想着将他弄走,让自己儿子任职这个职位,但现在想来,这么做恐怕太因小失大了。 二部郎中陡然变得亲切起来,还特地命几个主事给陆唤屏风后的桌案上多摆几盆绿植,多放一些炭火,多洒水打扫。 主事们将正五品的郎中的态度看在眼里,眼观鼻鼻观心,自然对陆唤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 等到宿溪第二天再上线的时候,游戏里只不过过了三天,可是她睁大了眼睛,怎么感觉崽崽所在的兵部二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见,崽崽坐在屏风后的桌案后看书,时不时提起笔,蘸取墨汁批注一些什么。 墨汁刚好没了,崽崽正要起身去库房拿。 外头却突然冲进来一个主事小人,热情地道:“员外郎,您坐着,我刚好无事,来给您研磨!” 说完也不管崽崽反应,兴冲冲地提起袖子,就赖在崽崽桌案边上不走了,殷勤地给崽崽研起墨来。 崽崽头顶:…… 宿溪:…… 这是巴结态度表现得非常明显的主事丙。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崽崽撑起油纸伞,打算回到官舍时,有个主事小人又快步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也在崽崽旁边把伞撑开,友好地道:“员外郎,不如我们一道回去吧。” 此人还在众主事议论纷纷时替崽崽说了话,维护了崽崽。 这是敬佩态度表现得非常明显的主事丁。 此次二部的麻烦事被崽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之后,大部分主事都对崽崽有所改观,并改变了态度。 但仍然有一拨人,仍然阴阳怪气地觉得崽崽不过是从太学院偷学了一些治理之法,便拿来兵部班门弄斧,并没什么厉害的,此次事件得以解决,但并不能说明崽崽能解决今后兵部所有的事情。 这些还不服气的人仍然以主事甲和主事乙为中心,时不时地对崽崽冷哼一声,且多次议事时,也故意称病不到,给崽崽找麻烦。 主事甲性格冲动,是明着给崽崽脸色看、找不痛快。 而主事乙明面上对崽崽和平友好,背地里却是多次用言语挑拨,还装作置身事外的模样。 宿溪看着这两个游戏小人的嘴脸,就恨不得伸出一身手指,替崽崽把这两人摁进泥巴里揍一顿。 这两人带头扰乱兵部二部的这潭水,即便上回崽崽解决了难题,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钦佩,但是若这两人一直搅混水,长此以往,这兵部二部仍然会不受崽崽管辖。 崽崽让她稍安勿躁,随后便做了一件事情。 他先让自己从宁王府中带来的侍卫去查清楚主事甲与主事乙每日傍晚离开官衙之后的行踪,得知主事甲常去赌局场所,而主事乙则流连诗友会。 接着,头一日,在主事乙从街市上路过时,他让自己的侍卫给主事甲送去一些金银珠宝,让侍卫表现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可刚好被主事乙瞧见。 主事乙瞧见了,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翌日,在主事甲迟到大半天来到衙门之时,让主事甲刚好撞见他在屏风后与主事乙密中交谈,并赠送给主事乙一本诗册。 主事甲无意中撞见此事,脸色顿时一青。 这样做了之后—— 不出三日,竟然真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主事甲和主事乙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起来,而对崽崽却是陡然一改往日不配合的态度,变成了竭力想要与崽崽结交的样子! 主事甲和主事乙都开始配合工作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其他主事哪里还能给崽崽再捣什么乱?! 宿溪起初还有点不明白崽崽当天到底让侍卫给主事甲送了什么,又和主事乙谈论了什么,怎么这两人忽然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在崽崽面前争宠起来了! 这日从官衙中离开,路上,崽崽对她解释道:“实际上,头一日,我让侍卫带着金银只是在主事甲的府门口流连了一会儿,并没有真的将东西送到主事甲手上。而第一日,我和主事乙也只不过是在随意谈论天气,并未谈论什么结盟之事。” 宿溪牵了牵他的左袖,示意自己在听。 崽崽眉眼温和地望向左侧,又道:“但是,主事甲和主事乙一向争锋相对,生怕对方抢先一头,做者无心,瞧者却遐想连篇。” “我只需利用这二人的心理,给其中一个人好处,另一个人看着,便急眼了。” “主事乙怀疑主事甲暗地里被我收买,生怕主事甲若是与我站在一队,会给他为难。而主事甲亦怕主事乙先一步与我结交,到时候与我一道将他踢出兵部二部,那他便完了。” “而这二人积怨多年,长年累月的仇恨和较量可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二人不可能联手,因此只会有一种对策,便是争先恐后地来巴结我。这样一来,我在兵部二部想要做些什么,不就顺利了么?” 屏幕外的宿溪听明白了,不仅听明白了,还忍不住发出惊叹,她的崽为何这么聪明?! 她有点懂崽崽的做法了,不就是老师讲的博弈论里所提及的囚徒困境吗? 自古以来,帝王的驭臣之道,也是讲究一个平衡,让臣子们内斗,而帝王则从中左右逢源。 崽崽现在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他显然已经精通此道,虽然他自己此时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是屏幕外的老母亲见他初步显出帝王的雏形,心中还是欣慰又感慨。 陆唤撑着油纸伞,街市上的人都以为他独自一人走在青石路上,一人打伞,却仍淋湿了半边肩膀。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在他身边。 他有时候并不想让她看见乱成一团的兵部二部,那些前日还嘲讽轻蔑、后日便曲意逢迎的人心,这样的人心太丑陋,若是可以,他希望不要脏了她的眼。 可两人一道走在这漫漫长路上,一道迎刃解决难题的感觉,又如此之好。好到让他希望,这条路看不见尽头,永远不会走完。 这绵绵的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陆唤感觉到被拽住的袖子,眉角眼梢柔和一片,心中想——希望待这雨停时,他能找到办法,让她也能和常人一样,拥有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双腿,想尝什么便尝什么的嘴,拥有能看见这世间的眼。 他必须找到办法。 …… 兵部二部的乱子就这样告一段落,一时之间,兵部二部上上下下,被崽崽收拾得服服帖帖。 宿溪这边的【收服兵部二部人心】的支线任务也显示已完成,又增加了2个点数。 现在宿溪还没想好新的点数要解锁哪里,就兴奋地暂时先存着。 而崽崽除了在兵部二部任职之外,还要继续去太学院上学。 上官学士已经入狱,崽崽在太学院中继续清闲地读起书来。 趁此机会,对知识非常渴望的崽崽又趁机在藏书阁看了很多书,昏天黑地地看起来。 有几次宿溪下线之前,拽着他袖子催促他回去睡觉,他也答应,待宿溪消失之后便转身回去。 但结果第二天宿溪再上线的时候,发现崽崽又在藏书阁睡着了。 看着草草在地上铺了张席子、和着便衣服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书的崽崽,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养的孩子太爱学习了怎么办?!包子脸都给学瘦了! 宿溪不忍心打搅崽崽,反正官衙那边崽崽都是二把手了,迟到一会儿没什么,于是她从商城里兑换了一张羊皮的毛毯,轻手轻脚打算给地上的小小一团盖上。 盖上之后,宿溪又费尽地从崽崽手中将那本《治国之道》拿走。 可就在这时,《治国之道》的书皮下面竟然又掉下来一本书,“啪”地一下差点砸在地上,把崽崽弄醒,宿溪连忙一下子用手接住。 她在屏幕外有些好笑,崽崽也和她们上课时一样,语文课数学课封皮下面包裹着一本小说吗?真是可可爱爱。 可随即,宿溪看到那书皮下面是什么书之后,便沉默了。 …… 那是一本快被翻烂了的《召灵回生》。 …… 屏幕外的宿溪将手机屏幕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 窗外月亮高高挂着,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因为还没搬到新家去,楼下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来自三环车流的响声。回头看向房间里,空调、电热毯、电脑,因为开着正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这一切都提醒着她,即便崽崽不是游戏里的人物,她和崽崽也是两个世界。 既然在两个世界,又怎么可能站在一起呢? 崽崽对于能够见到她,似乎怀着魂萦梦绕的渴望,但又不想让她知道,于是一直在偷偷查阅各种办法。但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做到,她又不可能进屏幕里。崽崽所以为的鬼神寄身托胎,也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崽崽现在有多希冀,将来的某一天发现所期待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就会有多失望。 宿溪打开游戏的第一天,见到那个背着柴回到小破屋子、浑身是伤的游戏小人时,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觉得好笑又可怜,她那时也没想过,自己一天天陪着他,会逐渐对他生出割舍不开的感情,到现在,光是想到之后他会很难过很难过,她心里竟然也有些揪着。 崽崽从小到大,已经够苦了,宿溪不想自己成为让他苦的事情之一。 …… 因此在太学院里,云修庞再来找崽崽的时候,宿溪看着这个小胖子,心中就更加生出了,一定要让崽崽在那个世界拥有朋友亲人的想法。 这样的话,有人陪着崽崽,她会放心得多。 这样的话,即便有朝一日,崽崽终于发现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与他隔了永不可能见面的距离,而并非什么能够接触得到的鬼神的时候,他应当也不会那么难受。 但是这么一想,宿溪心里反而有点酸涩起来。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亲眼看着崽崽成家立业,有了亲近的人,自己不再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他的时间分给了别人,不再每日眼巴巴地等待自己出现,不再每次孤零零地送自己下线……自己真的会开心吗? 自己的开心与否不重要,宿溪又心想,崽崽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就行了。 云修庞想和崽崽一块儿走,崽崽见这小子又跟上来了,简直头疼,赶紧收拾布袋,飞快地从太学院侧门溜了。 但是他已经溜了好几天,云修庞也没那么傻,今天居然从侧门跟上来了,跑得气喘吁吁:“陆唤,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我爹说了,让我多与你一道!” 屏幕上的崽崽头顶一串省略号:…… 陆唤正要再加快脚步,将他甩开,身侧的风却突然跳出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定定地拉着他,不让他走。 陆唤:“……” 他脚步倒是如宿溪所愿地停下了,但脸上神情却有点不大开心。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远处的云修庞,用靴子踢着脚下的石块,闷声道:“你又想和那小胖子一起玩么?” 屏幕外的宿溪生怕他误会自己更加在意小胖子,赶紧拽了拽他的右边袖子,又在他背上一推,把他往小胖子那边推了一下,着急地表达出一系列的意思。 崽崽冰雪聪明,却是立刻理解了,道:“你是希望我和那小胖子一起玩?” 屏幕外的宿溪简直要给崽崽竖起大拇指,崽崽你这简直就是读阿妈机嘛! 可崽崽看起来仍然不是很开心,他垂着眼睫,半晌,闷闷地道:“知道了。” 云修庞好不容易追了上来,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你,你为何,走,走那么快,我今日也要去官衙一趟,能与你一道吗?” 陆唤瞧了他一眼,倒是难得没有扭头就走,而是道:“随你。” 云修庞立刻激动起来,和陆唤并肩走在了街市上。 他因为性格懦弱的缘故,在太学院也没什么朋友,还受人欺负,现在走在陆唤身边,他感觉终于和这人成了朋友,心中有了踏实兴奋的感觉,于是不断问陆唤今日学士所讲的那些问题。 陆唤全都一一解答了,神情中也并无不耐烦。 云修庞一面喜出望外,一面又有些感动。 而屏幕外的宿溪看着,也有了种老母亲的欣慰感。 待到把云修庞送走,崽崽回到官舍内。 他坐下沏了壶茶,狂饮了两口,像是与云修庞说话说得太费力,口干舌燥。 宿溪顿时有点儿愧疚,崽,带一个学渣,为难你了。 接着,崽崽半天没说话。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头顶不停地冒出“……”,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可是却迟迟开不了口。 傍晚游戏里的光线渐渐昏暗,官舍院子里的夕阳从薄薄纸窗透进来,落在他眉宇之间,他看起来眸子里有几分涩意。 宿溪拍了下他的头,示意——怎么了? 崽崽垂着他的包子脸,抿了抿唇,沉默了好半晌,才忍不住问出口。 “你……你是否觉得云修庞与我曾经的处境相同,对他起了怜悯之心,把他当成第二个我,这才让我、让我……” 话说到后面,他说不下去了,像是有些难堪,眼睫颤了颤,站起身来往院中走。 院中夕阳落在崽崽身上,崽崽小小一只,影子也小小一团。 ……宿溪呆了呆,万万没想到崽崽会这么想。 原来他以为,自己一直让他对云修庞多照顾一点儿,是因为把小胖子当成第二个他,同情小胖子吗?这误会可就大了啊! 宿溪迅速把界面切换到院中,想方设法解释,这游戏太犯规了吧,崽崽对自己说话就有对话框,自己还要到一百点才能对他说话!玩完这款游戏,宿溪觉得自己都快成了只能比手画脚的哑巴了! 小团子还在院中继续悲伤,她挠了挠头,看到角落里有一堆柴火,立刻拽着崽崽走到那堆柴火面前。 崽崽头顶冒出个忧伤的问号:? 宿溪从柴火中抽出一根,丢在崽崽面前,意思是——看到没有,这么多柴火,阿妈只要一根。 崽崽像是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样,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眉宇间仍然有几分哀伤。 宿溪急了,把刚才那根放回去,又从柴火堆中抽出两根,一根高瘦柴,一根粗胖的柴,立在崽崽面前。 然后,“pia”地一下把胖的那根拍飞,意思是——看到没有,阿妈不要小胖子,只要瘦包子。 崽崽嘴角像是飞快地上扬了一下,但下一秒,又皱着眉心,负手立在那里,包子脸上一片忧伤,问道:“我不懂你是何意。” 屏幕外的宿溪快要抓狂了:“啊啊啊啊!” 她挠了挠头,又在崽崽左边放了一根柴,右边放了两根柴。然后,让左边的一根金鸡独立,把右边的两根柴丢出了院外。 这一回,崽崽眉梢动了动,似乎是懂了,揣摩了片刻,才慢吞吞地问:“你的意思是,我独一无二?” 宿溪疯狂拉他左手。 屏幕里的崽崽站着不动,但扬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平不下来,他耳廓微红,眸子比夕阳还璀璨,淡淡道:“哦,是吗?” 他这么淡淡地说着,可头顶却跳出一个充斥着快乐小心心的白色气泡——“我就知道。” 宿溪:…………………… 崽,你是不是有点过分戏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我我我我我独一无二!(耳根红了一晚上) 宿溪:这孩子疯了。 第44章 说开之后, 崽崽显而易见地对云修庞不再抱有敌意, 也不再排斥云修庞放学后一直跟着他, 两人一道走在路上, 他还会好心地替云修庞讲解一下授课时学士们所讲的那些知识点。 云修庞自然是受宠若惊,卡通小胖子的脸上都开心到开出了花儿,两只小眼睛都眯缝在了一起。 而屏幕外的宿溪看着崽崽常年独来独往,身边总算是多出一个非常有存在感的小胖子朋友,也是非常的欣慰, 早就该这样嘛! 陆唤在兵部二部上任一月有余, 解决掉的兵部二部的陈年麻烦问题不只两桩。 兵部二部上上下下很明显地风气有所改善。 先前的兵部二部仿佛排列无序的一堆散沙, 虽然主事甲与主事乙, 以及其他主事都各自有各自的长处, 可却都并没有用在刀刃上, 反而整日因为一些芝麻蒜皮的治安问题乱成一锅粥。 而现在井井有序, 各司其位,秩序和效率都高出往日不少。 二部的郎中看在眼里, 便和兵部尚书说了这件事情。 ——二部郎中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陆唤这少年有能力是不争的事实, 二部的各位主事都看在眼里,根本没办法抹掉他的功劳。 况且, 二部积攒的难题这么多年都得不到改善, 新任员外郎一上任, 便桩桩件件清理干净,上头又不是傻子,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 与其等上头问起, 不如由自己主动上报陆唤的功劳。 如此一来,自己还能落得个“能人善用、举荐下属”的好名声。 兵部尚书统管兵部四个部门,每个部门头疼的问题都许多,他每日一睁开眼想着这些问题,便脑袋都大了。而这些问题在皇上看来都是小事,自然不可能在上朝的时候提出来,只能勒令四个部门的郎中和员外郎去解决。 四个部门每月都会送来两次账本,哪个部门做出了绩效,一目了然。 兵部尚书自然也发现了,二部从这个新的员外郎上任以来,竟然一马当先、一骑绝尘地领先了其他三个部门。 他眉梢不由得深深凝起。 思索片刻后,特意让人去取了这少年的资料来。 兵部尚书便是上回宿溪和陆唤从皇宫夜宴中回来,宿溪所听见的,对镇远将军谈及“尽快找到继承衣钵之人”的那位官员。 这些臣子们的性格各有不同,镇远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武将一名,为人刻板顽固,一旦对谁留下了什么印象,便很难改变, 而兵部尚书是军中的文职,多年之前承蒙镇远将军提拔,因此一直为镇远将军出谋划策,算是镇远将军留在朝廷中的一名军师。他为人脾气较为温和,看事情也更加深谋远虑、全面到位。 他统管兵部四部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在短短一月之间,既解决了兵部数件难题,又能将人心笼络在手的。 这说明,新上任的这位员外郎还当真很有能力——不只是刻板地解决问题的能力,更具有驾驭属下的能力。 一个人若是只能做事,不能驭人,便只能成为一个兵卒。而一个人若是只能驭人算心,无法伐谋,便只能成为一个说客谋臣。 唯有两者皆备,方可成为将领以上的人物。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少年居然才年方十五,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谋算,日后必定并非池中之物。 待下属送来了兵部尚书所要的陆唤的资料之后,兵部尚书这才发现,此人竟然就是那日在夜宴上,面对镇远将军的刁难,不卑不亢的那少年。 当时那少年获得秋燕山围猎头筹,他便觉得那少年不俗,而今看来,更加证实了他当日的第一眼印象! 兵部尚书大喜,心中闪过一些念头。 只是,到底由谁来继承衣钵,还得镇远将军他亲自说了算。 不过,他倒是可以为这少年创造一些机会,接下来运气如何,便看这少年自己的了。若当真蛟龙得云雨,并非池中之物,他必定也能凭借他自己,扭转镇远将军对宁王府的既定的糟糕印象!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让下人去给镇远将军府送了封信,邀请镇远将军翌日一道前往军营视察,又同时给二部郎中送了封信,让他明日带新上任的那位员外郎陆唤一道前往军营。 犹豫了下,兵部尚书又让自己未出阁的小女儿蒙上轻纱,翌日也在城外守候。 他总觉得自己看人眼光不会出错,若这少年当真将来能一飞冲天,那么…… …… 翌日。 宿溪上线的时候,陆唤正在官衙里。郎中让他换上骑马装束,一道前往军营视察。 郎中对陆唤并不算亲近,先前视察,一向都是带他的儿子前去,今日突然带陆唤前去,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陆唤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回了官舍换衣服。 宿溪这边幸好上次的支线任务还没解锁,刚好,这下可以给军营的版块解锁了。 宿溪想想还有点儿期待,毕竟不知道古代的军营到底是什么个场景,应该会有帐篷和篝火。 她和崽崽打了个招呼,崽崽早就左顾右盼想着她怎么还不来了,此时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鲜活起来,他一边将腰带扣好,一边问道:“你要和我一道去营地么?” 营地应该有长得比较帅的卡通兵卒?少将军之类的?说不定可以切换到原画看看。宿溪想了想,立刻有几分期待,并非常潦草地给崽崽扯了扯衣领,表达一下老母亲的关爱。 陆唤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嘴角还在上扬。 二人上了轿,和兵部二部的郎中一道抵达城外营地驻扎的地方。 马车在城外停下来,有两个营地的兵卒小人前来迎接,将二部郎中迎下去之后,又来到崽崽的马车前,弯腰在地上,让他踩着下来。 崽崽掀起帷帘垂眸,并未踩在他的背上,而是直接跳了下去。 少年一席红色劲装,英姿飒爽,面容冷漠,眉眼如远山冰雪。 停在城外的一辆马车上,兵部尚书的小女儿轻轻掀开帘子,视线落到他身上,登时小脸便红了,多了几分少女心事。 当日秋燕山围猎,她自然也去了,当日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们便忍不住朝那年轻少年看去。只是他身份略微有些低卑,只是个没落王府的庶子,因此这才没有多少少女上前说话。 可昨夜不知为何,爹爹竟然对自己说此人将来或许可成大事,让自己若是有意,大可结交一番。 少女甲想到这里,面上露出几分窘迫的娇羞。 陆唤跟在郎中后头,一心一意快点抵达兵营,专心致志地巡视两道营帐,自然根本没注意后头马车上还有个少女。 而屏幕外的宿溪是上帝视角,却一下子将这些全都尽收眼底。 她心中一个咯噔,崽崽这是……被人看上了?! 系统在屏幕上,给宿溪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崽崽最近在兵部整治二部的事情,传到了兵部尚书耳朵里,他对崽崽刮目相看,便动了一些心思。 投资嘛。谁能比崽崽更值得投资? 算这个兵部尚书有眼光。 宿溪顿时放大屏幕,去看看那兵部尚书的小女儿长得怎么样。 她切了原画一看,立刻就十分满意,这小脸俏生生的,说是眉目如画也不为过了,年龄也和崽崽相仿。 ……古代是不是十五六岁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崽崽这个年纪,说小,倒也不是很小了,也可以考虑起来了。 当然,也不是现在就得谈婚论嫁,但是如果能培养出点儿感情,崽崽身边以后能有人陪伴,老母亲也不至于太担心。 而且这样,他就不会整天惦记着自己快点出现了,也不会自己超过三天没出现,他就闷闷不乐、魂不守舍了。 这样一想,宿溪心里虽然有点儿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翅膀总有一天会硬,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惆怅心情,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为崽崽高兴的,而且,还有一丢丢的来自于老母亲的八卦的激动。 她见崽崽这个钢筋直男还在一脸漠然地往前走,忍不住拽了拽他袖子。 陆唤以为她有什么事,眉眼温和地垂头,落后兵部尚书半步,对身侧发出一个轻轻的鼻音:嗯? 宿溪把他的袖子往后拽,示意他转身回头看。 陆唤便听话地转过了身。 他一眼就见到远处那兵部尚书之女的马车,那少女还在掀起帘子朝他脸色羞红地看,见他回眸看过去,立刻害羞地将帘子放了下来。 陆唤起先不明白身边鬼神的意思。 见鬼神拽着他的手指头,细微地小幅度地激动地摆动,他感觉到那微弱而激动的风,眸中还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可当他再看了眼远处那马车,再垂眸去看自己激动飞舞的袖子时,他刹那间明白了鬼神的意思—— 他登时浑身僵住。 …… 周围静悄悄的,兵卒似乎奇怪员外郎为何驻足,僵硬犹如石板。 陆唤许久没说话。他这么久以来,心头逐渐升腾起的一些细微的、被他极力按捺的、强烈到了可怕、甚至有些病态的情感,在这一刻,犹如被猛然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让他登时浑身冷透。 他心里直直坠落,砸得四分五裂。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所思所想的,可能只是他一人的执念。而她对他,有爱护之心,有关怀之意,但却唯独没有、没有—— 陆唤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问:“你是觉得那女子不错,想让我看一眼?” 他的声音沉沉的。 左手被高兴地拉了拉。 …… “你莫非,想给我说媒不成?”他的声音中有些几不可察的僵硬。 屏幕外的宿溪感觉崽崽像是有点不太高兴,但是——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她让云修庞和崽崽做朋友,崽崽吃醋她能理解,毕竟云修庞是个男孩子。可是这兵部尚书的小女儿生得貌美如花,可是个女孩子啊,崽崽总不能以为阿妈一个鬼这么好色,男女通吃吧?! 她倒是没有继续拉崽崽的左袖。 但是屏幕上的崽崽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一张脸上血色尽褪,甩袖就走。 宿溪:“……” 这还是宿溪第一回 见他生气。 …… 可是走了两步,他脚步又顿了顿。 少年身形在枯木营地里,像是极为难过似的,只是抬起眉眼时,竭力不显。 他袖下的手指紧紧攥住,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又对身侧低声道:“我,我没生气,你跟上来吧,不要走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唉。 宿溪:黑人问号??? 第45章 接下来这一路,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 当然, 应该是宿溪单方面的感觉僵硬, 崽崽虽然说他没生气, 可接下来这一路,他却一声不吭,十分沉默,垂着一张包子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屏幕外的宿溪有些无措,觉得他还是在生气, 但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屏幕上的崽崽脑袋上也没冒出什么表达心情的白色气泡, 而且他还时不时朝左袖看一眼, 示意自己快跟上去。 见屏幕上的崽崽小小一团, 走在营地帐篷之间, 前方的路非常狭窄, 他一个人的背影在其中走出了几分孤独的意味, 宿溪脸上一片空白,脑袋上缓缓冒出了几个黑人问号…… 她不懂, 她做了什么吗?她不过是拽着崽崽的袖子, 让他看看漂亮姑娘。 退一万步讲,即便崽崽不喜欢人家姑娘, 也不愿意现在就提及谈婚论嫁的事情, 那看一眼有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少块肉的是人家姑娘好不好? 难不成是害羞吗?可是看起来不像, 崽崽没有脸红。虽然小人垂着头不说话,但宿溪能分辨他的情绪。 那难不成是觉得她多管闲事吗? 宿溪想起了自己放学回家,在小区楼下, 听见她妈一边跳广场舞,一边和阿姨聊天,将她和霍泾川扯在一起,说什么青梅竹马以后刚好成亲家,她心情也会很烦很糟糕,觉得她妈在扯淡,这都什么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宿溪这样将心比心地一想,立刻也觉得自己刚才多事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被老师教了多少年,她还不懂吗? 她心想,还是暂时不要再提这个事了,顺其自然吧。 崽崽人中之龙,将来三宫六院,还怕缺媳妇儿吗? 虽然这么自我检讨了一番,但宿溪心里还是有点惆怅。 她现在有点儿理解,每回她妈和霍阿姨兴致勃勃地谈论她和霍泾川青梅竹马,她头也不回地对她妈扔下一句‘别给我说媒了,没结果,你女儿一心学习,不到三十坚决不结婚’时,她妈的心理感受了…… 就和她现在一样,有种淡淡的‘孩子长大了太有主见了’怎么办的怅惘感。 宿溪不再提及这件事了,但陆唤紧紧抿着唇,脸上发白,心中也仍然没能缓过来。 此前,他心中虽然早已滋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占欲,可他从未多想,或者说但凡冒出一点念头,便被他竭力遏制住,不敢去深思。 毕竟,她能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走在这条泥泞艰难的路上,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救赎了。他再有妄想,便只是她能永远不消失、永远不离开、永远一直待在他身边,以及,有朝一日能帮她找到合适的身体寄居—— 这些都已经是奢望了。 可是见她如此激动地让他去看别的女子,如此兴奋地想要给他说媒,他心中仍是像卡了一根刺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他垂眸看着自己足下的长靴,心想: 她这么开心地想要把他推给别人,是因为对他从来都只有同情和善意吗? 她对他,不像他一样恨不得将她藏起来,而是没有分毫的占有欲吗? 若是有朝一日,她发现他心中这些被他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阴郁心思,会待他如何?——是会离开,还是—— 陆唤思及此,眼皮轻轻一跳,几乎有些无法呼吸。 他喉咙里一片涩然,垂眸去看自己被小心翼翼拽了拽的左袖,心里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在没能帮她找到身体,没办法确保她永远不会消失之前,不得泄露半分心中的那些心思。 …… 两人就这样想法南辕北辙地到了营地。 …… 京城外驻扎的营地是前段日子招收的一些散兵,正驻扎在此,等待将军府和兵部的去向安排。因而这些兵卒都并非训练有素,而是有些乱糟糟的,四处帐篷都乱成一团,外面一些未燃尽的篝火堆。 陆唤定了定神,确保身边之人还跟着自己之后,随着二部郎中前往了射箭场。 此次虽说是来巡视,但陆唤知道,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兵部尚书之女出现在城外绝非偶然,恐怕兵部尚书也随之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目的为何? 陆唤抬起乌黑的眸子,似是漫不经心,朝射箭场不远处的高台楼阁扫了眼,那高台楼阁上分明有一块屏风——不知道何人在后头。 二部郎中让他在射箭场上稍稍等候一会儿,随后被一兵吏叫走,离开片刻后,再回来,身后跟着四个身着玄色深衣军中头目打扮的大汉。 其中三个身后背着箭篓,拿着弓箭,气质低敛寡言,陆唤此前虽然从未见过,但他一眼扫去,只见这三人玄衣上分别纹绣豹、熊、狼,在军中职位应当分别是三品中领军,四品武卫军,六品护卫军。 而另一人体型剽悍,也是格斗好手,为四品中郎将。 这些人在镇远军中,已经称得上是军营中的核心,今日竟然全都被派过来,陆唤眸中意味不明——镇远将军和兵部尚书倒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四人死死盯着陆唤,在射箭场上一字排开,郎中笑着对陆唤道:“听闻员外郎少年奇才,一月前在秋燕山猎杀了雪狼王,得到皇上的赏赐,这四位兵大哥便想来向员外郎请教一二,不知道员外郎敢不敢较量一下骑射与枪法?” 陆唤还未应答,屏幕外的宿溪已经惊呆了,这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四个壮汉壮得都快从屏幕里挤出来了,一拳抡死一个小朋友的那种,虽然其中三个身高都还没有崽崽一个小孩高,但是论起宽度,崽崽在他们面前看起来就非常的单薄啊!三十几岁的壮年男子还要和十几岁的小朋友比骑射和枪法?要不要点脸?! 宿溪虽然知道自己在屏幕外可以帮崽崽一把,但是这个郎中还没说到底怎么比,于是她不由得有点儿担心,下意识勾了勾崽崽的手指头。 今天这一场兵营之行,就是考验崽崽的鸿门宴啊。 陆唤感受到她抓住自己的手,似乎在为自己紧张和担忧,方才在营地外,心头的那点儿郁意才稍稍疏解半分。 他扯了扯嘴角,对那四人道:“请。” 屏幕外的宿溪两腿一蹬,得了,这一场比试是躲不过了的。 要与他比试骑射的那三人,是自己带了兵卒,兵卒牵来了马,且拎着上好的凤羽弓的。包括箭支,也是锐利无比。 但是陆唤此次前来,并未提前料到屏风后的人对他有此考量,因而只带了马匹,而并非带弓箭和剑。 郎中笑吟吟道:“无碍,我早有准备。” 说完他拍拍手,不一会儿有两个兵吏送来三支箭,一柄长剑。 宿溪和崽崽一道看向那三支箭和长剑,顿时沉默:“……” 这一场比试,刁难的意味未免太浓。 若是当真是想考验他的话,怎么会送来的三支箭,只有一支是完好无损的利箭,而另外两只,一支缺了尾部的羽毛,一支箭头极为钝重,只怕射出去不足五十米,便要因为重量而掉在地上。 而那长剑,与其说是长剑,倒不如说是一根没有卷刃开鞘的扁棍。 屏幕外的宿溪有点着急,这可怎么比得过?! 而那四位站在对面虎视眈眈的军中将领一直盯着崽崽,其中那位四品中郎将冷嗤一声,道:“京城中世子们大多细皮嫩肉,不敢与我们比试,也实属正常。不过,既然生得娇贵,便不要来军中掺和粗鲁之事,直接去朝中当无用的文官好了!” 这虎背熊腰的中郎将看起来对文人十分轻蔑。 这箭是镇远将军那边安排的,兵部二部的郎中也没想到,居然会刻意刁难至此。看来那些有关镇远将军对宁王府看不大顺眼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他见了这三支粗制滥造的箭的模样,都有几分头疼,张了张嘴,刚打算打个圆场,毕竟,怎么说陆唤也算是他的得力部下,若是今日在此颜面受损,他这脸上也挂不住。 但是他还未找到台阶下,他身侧的陆唤便已接下那三支箭和那柄长剑来。 陆唤如同实质般的锐利目光落在那四人身上,直截了当地问:“怎么比?” 那四人也有些诧异这小子竟然毫不胆怯,不由得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道:“我们三人与你比射箭,需得骑马,在移动中骑射,谁更中靶心,便是谁赢。而这位中郎将用银枪,你用长剑,你二人比试武力。” “四场比试下来,你若是能赢两场,便算你赢。” 说完,那位虎背熊腰的中郎将走到一边,从兵吏手中拿起重若千钧的银枪,威风凛凛地耍了两把,看得旁边的二部郎中替陆唤抹了一把冷汗。 “行,就这么办吧。”陆唤点了点头,过去牵自己的马。 屏幕外的宿溪有点忧心忡忡,她想了想,先从商城兑换了一些东西。 包括外伤药,飞镖、暗器。以防不时之需。 而此时此刻,方才出现在城外马车上的那位兵部尚书的小女儿也出现在了射箭场外,她身后有两个丫鬟替她拎着裙角,撑着油纸伞,朝着远处的高台上走去,似乎是打算观战。 宿溪朝这个兵部尚书的小女儿看了眼,见她这会儿还在咬着嘴唇,脸颊绯红,显然是打算看一出精彩的比拼了。 ……宿溪这个老母亲突然就对这个儿媳不满意了起来。 这都啥时候了也不去找兵部尚书父亲劝阻一下,崽崽一挑四容易么? 她心里不太舒服,有种崽崽在这里累死累活比武,台上的人轻轻松松看戏,崽崽被当成猴看的不爽感。 算了,兵部尚书之女是少女甲,没有姓名,可见并不是游戏给崽崽安排的良人。 以后肯定还会出现全心全意对崽崽好的人。 这样想着,宿溪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崽崽和对面几人即将开始的比拼上。 而陆唤也不得不注意到了朝高楼看台上走去的那位兵部尚书之女——并非他想注意,而是那少女身后跟着几个下人,走得实在太高调。 他蹙了蹙眉,感觉身侧的风这会儿没了动静,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难不成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位兵部尚书之女身上,还在琢磨怎么做媒? 陆唤心中不痛快,漆黑的眸子里也划过一分郁色。 他抿着唇,走到一边,从兵吏手中拿过箭篓,将那三支箭拨了拨,把箭篓放到马背的一边,然后提起长弓,一掀衣袍跃上马背,衣袖猎猎,面容沉沉。 他虽可以按捺住,不对她表现出过分偏执的情感,可她若是再随意给他觅选别的女子,他怕他终有一天会忍不住了。 身侧的风忽然拉了一下他的手指。 屏幕外的宿溪是想说,一切当心,万事有阿妈。 但崽崽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压低声音对自己沉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要再提了,我不会成家立业,我就要孤独终老。” 屏幕外的宿溪:……啊???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完了,崽崽是个不婚主义者,怀疑不…举。 崽崽:……我恨你是块木头。 第46章 射箭场上, 与崽崽比拼射箭的三位也纵身跃上马。 三匹马同时鸣叫, 急促地盘旋在场地上, 马蹄发出“哒哒”的响声。 这马蹄声犹如擂鼓, 宿溪立刻被勾去了注意力,她紧张地朝那边看去。 只见,那三人中最先出列的是那位玄衣上纹绣着豹子的三品的中领军,这人身材粗犷,目若悬星, 不止官阶是三位弓箭手当中的最高, 看起来也似乎是三位弓箭手中最厉害的一位。 率先派出最厉害的一个, 说明这三人对崽崽还是有些警惕的。 这人不苟言笑, 朝崽崽这边扫了一眼, 当即便双腿一夹马腹, “喝”的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随即轻松地立在了马背上,身形稳稳当当。 屏幕外的宿溪:…… 古代将领射箭花招式都这么多的吗?! 只见三品中领军的马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 他站在马背上, 眯起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百米开外的靶心, 拉开了弓。 只听利箭“倏——”地在空中发出一声锐利的响声。 毫无意外, 正中靶心。 不知何时在射箭场外聚集起来的一些兵吏小人顿时发出狂热的欢呼。 不得不说, 能在马匹快速移动、且以站姿立在马背上重心不稳的情况下,百步穿杨,的确有两把刷子。即便宿溪是崽崽这边的, 也要承认这位中领军很有些本事。 不过,要是没本事也不可能在军中当上三品的武将了。 那中领军一箭正中靶心之后,立刻调转马匹,回过头来看向崽崽。 另外两个弓箭手也朝着崽崽看来,眸中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这种情况下,宿溪根本没办法帮忙。 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可能托着箭飞到靶上去,那样的话只怕整个军营都要目睹见鬼了,而且还会给崽崽带来不好的后果。 她见着崽崽不紧不慢地夹了马腹,让雪白的马匹缓步上前,然后拉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一幕。 宿溪也心脏狂跳,都快跳出喉咙了。 她见崽崽面色镇定,漆黑双眸平静,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下一秒,从崽崽长弓上飞出去的箭,还不到五十米,在空中打着摆,就“倏——”地一声,头重脚轻地栽在了地上。 “…………” 宿溪:……??? 等等,崽崽你,难道不是胸有成竹吗? 明知道箭会掉在地上,那方才还不疾不徐拉弓射箭,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只是做给阿妈看的吗?! 射箭场上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讽刺的嘲笑。 那四个将领纷纷朝崽崽瞥来,轻蔑地勾了勾唇角。而射箭场外的那些兵吏,本来是不敢嘲笑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的,但是这第一场比试落差未免太大了一点,他们便实在忍不住捂嘴狂笑。 难不成这少年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先前秋燕山围猎的头筹只是钻了空子?其实根本没有真材实料?! 宿溪脸都涨红了,但崽崽还神色无波。 宿溪忍不住去看掉在地上那支箭,只见,刚才崽崽用掉的是那支箭头极为钝重的破箭,这支箭任凭力气再大、能挽弓射雕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射出太远的距离。可以说是三支箭中最糟糕、最没有赢面的一支箭了。 宿溪原本以为崽崽要按照三支箭的缺少程度,用最锋利的那支和三品中领将比拼,用次等的没有羽毛尾巴的箭支和那位四品武卫军比拼,用这支钝箭和那位六品的护卫军比拼。但没想到崽崽却反其道而行之。 宿溪立刻反应过来崽崽的用意了:! 这不是田忌赛马吗? 燕国的历史上是没有这一段历史的,这些军中的武将大字都未必识得几个,肯定更加意料不到。 看来那段日子的苦读,崽崽是真的把《史记》给翻烂了,熟练掌握了很多上兵伐谋的手段。 宿溪刚才还担心得不得了,但这一下又立刻觉得她崽这边胜券在握。 而远处的高楼上,屏风后,镇远将军脸色都青了,对一边的兵部尚书怒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认为适合的人选?!连挽弓的力气都没有,还如何带兵打仗?!” 兵部尚书被镇远将军吼得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无奈地坐远了一点。 他遥遥地朝着陆唤那边又看了眼,摇摇头,叹气道:“大将军,若非你的部下刻意刁难,交给他的三支箭全都是一些无用的废弃之箭,恐怕他未必会输。” 镇远将军怒道:“三支箭中分明有一支完好无损,他却在第一场就落败下来!” 兵部尚书虽然看不清远处的射箭场陆唤到底用了哪支箭,但是见另外几个将领正被射箭场旁边的兵吏包围着吹捧之时,那少年却仍安静地在马背上捣鼓剩下的两支箭,心中不知为何,便觉得这少年今日必定不会输。 他忍不住驳斥镇远将军,道:“大将军,在下今日和你打赌,若是我兵部的这位员外郎赢了,你可得采纳我的建议。” “若是输了呢?!”镇远将军冷哼一声:“我倒是也听说了这少年将你的兵部二部治理得井井有条的事情了,确实有些计谋,但是此人恐怕只适合留在朝廷,玩弄一些权谋之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并非宁王府之辈能去耍小手段的。老夫倒是不知道为何你对宁王府的这第三子如此重视,今日竟然还唤了函月前来!” 兵部尚书的小女儿函月坐在后头,略微失望地瞧着射箭场上,并没听见她爹和镇远将军的对话。 兵部尚书思索了一下,笑道:“若是今日我赌输了,书房的字画任由大将军挑。可若是大将军赌输了,也需得一言九鼎。” 远处高楼屏风后的对话,射箭场上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是宿溪面前的屏幕上全都弹了出来。 她本来就很紧张,而见到这次的输赢还将决定任务七是否能完成,就更加紧张了。 就在屏幕上所有卡通兵吏等着看好戏,纷纷围着那四位将领,而崽崽骑着马,孤零零地在一边时,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第二场比试出列的是这三位弓箭手中的六品护卫军。 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位三品中领军赢了,所以那边那几人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下来,直接让三人中最末等的弓箭手来秒杀崽崽。出列的这位六品护卫军也是十分地掉以轻心,眼神轻蔑地朝崽崽看了一眼,眸中得意不言而喻。 他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纵马而去。 而与此同时,崽崽也终于开始动了,势如奔马,几乎策马与这人并驾齐驱。 这人不以为然,拉起长弓时,还分心朝身侧的崽崽看了一眼,他的箭射出之时,屏幕内的所有卡通小人,和屏幕外的宿溪一道,屏住了呼吸,这支箭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应当能中靶。但是朝着箭支行迹看去,应当不能完全刺中靶心—— 不过,此六品护卫军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了,若是在行军打仗时,也是能准确地射中敌人要害了。 可是,就在此时,画面上的场景陡然生变。 只见,凌空之中陡然飞来一道凌厉的箭矢,那箭缺少羽尾,也就导致射过去得又急又快。 虽然员外郎这支箭与方才第一支箭所射出时看起来全然不同,精准程度增长了数倍,但是众人仍以为这支箭又是抵达不了靶心。 可谁知,这支箭在凌空之中,与方才六品护卫军的那支箭撞到了一起—— 接着,“倏——”横腰拦截掉六品护卫军的那支箭,从那支箭尾部三分之二的位置刺穿了过去! 而等两支箭分开之后,陆唤的那支箭的尾上,竟然多了羽尾! 而护卫军的箭,却是腰段之后,连同羽尾一道被齐齐砍掉夺走。 众人神情顿时凝住——妈耶还可以这样?! 护卫军的箭,失去了羽尾,又被撞偏了过去,没射出多远便斜斜刺中了地面。 而另外一支箭却宛如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中靶心。 第二场比试之后,全场静默。 宿溪见到崽崽将用来粘鸡棚模具的胶水扔进马背上的囊袋里,她:“……” 这一场比试过后,屏幕内的各方神色全都发生了变化,兵吏小人是拿不准接下来情势会如何,而那三位弓箭手却是神色微变,全都严阵以待起来。 方才他们光顾着轻视那小子去了,却没发现,那小子竟然在三品中领军出场时,用了最糟糕、最不可能胜出的那支头重脚轻的钝箭。而在六品出场时,用的是那支没有羽毛尾巴的残箭。 也就是说,那小子现在手上剩下的那支箭,是那支完好无损的,利箭?! 这样一来,他与四品武卫军之间,便没有箭支上的优劣,而仅仅只是拉弓射箭上的技巧胜负了。 方才那一箭穿箭的举动太过惊人,最后一个还没出场的四品武卫军心中已然有些慌乱,但是他竭力不显,仍趾高气扬地站出来,对陆唤道了句“请”。 而这边,高楼之上,镇远将军眉梢一抽,神色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 最后一箭。 四品武卫军再次惨败。 当没有了箭支上的故意捣鬼时,众人才真正看清了这几人与陆唤之间的悬殊。 六品护卫军自不必说,落后陆唤数百倍,早就是手下败将。 而这四品武卫军,虽然亦中了靶心,但是他旁边的少年郎挽弓射箭,轻飘飘一箭,却是真正的百步穿杨,穿透靶心。 败得毫无悬念。 …… 直到此时,楼阁上的镇远将军神色一变再变,他和兵部尚书也都知道了这场比试中,射箭场上的那名少年的不动声色的谋略。 以下对上,以中对下,以上对中。 第一局表现得如此草率,直接让三位将领掉以轻心,而第二局,直接强势猛攻,借助外力,夺走了敌人的箭羽。到了第三局,胜负便已成定居! 这三位将领全都是镇远将军的军队里的好手,每一位拿出来都可以独当一面,却败在这少年的手下! 若是今日纯粹只比了几场箭法,那么镇远将军可能只认可这少年是个绝佳的弓箭手,可是这少年却还展露了过人的谋算与才智,他心中已经对这宁王府的庶子刮目相看了,可是脸上却——镇远将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道:“老夫输了。” 兵部尚书虽然没和这位宁王府的世子接触过,但不知为何,从近一两个月他整治兵部的手段,便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因而今日的结果,兵部尚书倒是没有那么意外。 他抚了抚胡子,神色有些调侃,对镇远将军道:“昨晚的提议,大将军意下如何?” 镇远将军又朝着射箭场上的陆唤看去,心中喜悦,但面上仍然心不甘情不愿,咳了声,十分勉强地道:“罢了,就按你说的,此子可以培养一二。” …… 最后一箭比完,几乎不用再和那第四人比较第四场了,若是按照镇远将军最初所说,能胜过两场,便算陆唤赢的话,那么今日,陆唤已经大获全胜了。 那第四人的处境现在十分尴尬——如果不比,很丢面子,如果比,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比了下去,那岂不是更丢面子?! 好在,很快,高楼上有人来请,对陆唤道:“还请宁王府家世子上座。” 陆唤垂眸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收弓,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乌黑长发落在背后。他将马交给随着自己前来的一个侍卫,让那人好生照应,这才随那人前去。前去之前,还不忘朝四周看了眼,像是示意谁跟上去。 待他走后,射箭场上才发出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宿溪的屏幕上不断弹出各种甲乙丙丁的对话框。 “方才第三场实在胜得太快,我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正令人愕然的是第二场,陆公子怎会直接将咱们护卫军的箭尾截断的?!” “完了,护卫军他们脸都青了,今日回到营中,恐怕又是一顿操练。” “方才谁将员外郎叫走了,兵部尚书吗?我听说兵部尚书未出阁的小姐来了。” …… 宿溪看着几个将领神色难看,而那些兵吏小人七嘴八舌,对崽崽疯狂彩虹屁,在屏幕面前,笑得脸都傻了,心中老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今天这个任务,她可是全程没有帮崽崽。 看来这一两个月崽崽没日没夜的打桩射箭练剑做俯卧撑起了很大的作用,崽崽的武艺好像比秋燕山时又要进展不少。 她还打算多享受一会儿这些卡通兵吏的惊叹,但那边已经随着侍卫走到高楼长梯上的崽崽,却忍不住频频朝身侧看,漆黑眉梢拧起,似乎是在琢磨她为何还没跟上来。 宿溪只得把屏幕拉过去,拽了拽崽崽的袖子。 崽崽眉梢这才松展开来。 她因为目睹了崽崽大获全胜的全过程,所以还处于非常兴奋激动的状态当中,拽完了崽崽的袖子,还忍不住扯了扯崽崽右手中的长弓。 她养的崽真帅! 崽崽似乎是揣测到她为何如此激动,嘴角略微有些得意地翘起,但是在她看过去时,崽崽嘴角又飞快若无其事地压了下来。 高楼之上的亭台楼阁,就不属于兵营的范围了,宿溪暂时还不能解锁。 她把崽崽送进去之后,就让界面停留在长堤上等着。 …… 从云州除去上官学士,到进入兵部整治二部,到今天射箭场上的较量,她和崽崽打了这么久的怪,几乎全都是为了任务七做铺垫,现在崽崽终于得以接近镇远将军,宿溪觉得崽崽肯定会很快搞定。 而果不其然,宿溪这边没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屏幕上就飞快地弹出信息: 【恭喜完成主线任务七:掌握更好的武艺、兵法、体力,并获得镇远将军的赏识和支持!】 【恭喜获得金币奖励+500,点数奖励+10!】 卧槽,这个任务完成,点数一下子加了10?!屏幕外的宿溪差点没跳起来,她迅速看了一下目前的点数,已经54了,新得到的点数还可以解锁5个版块。 而屏幕上也再次提醒式地跳出一个当前状态的界面: 【钱财资产】:皇上赏赐与老夫人赏赐若箱,外城宅院、两处农庄。 【人才手下】:长工戊、侍卫丙、师傅丁、工人x30。 【结交英雄】:仲甘平(京城富商第十)、户部尚书(灰色)、老夫人(灰色)、镇远将军、兵部尚书、五皇子(灰色)。 【结交好友】:云修庞。 【名声威望】:神秘少年神医、九品伴读、从五品员外郎。 【可扩展后宫】:兵部之女函月。 宿溪激动地一行一行地扫下来,结交英雄里灰色的应该就是互相利用、但不能完全站在崽崽这一边的人,而没有灰色的,应该就是彻底站在了崽崽这一边,可以当成自己人了。 除此之外,这次的状态还比上次多了一行——可扩展后宫。 什么?!屏幕外的宿溪眼睛一亮,这游戏还真的可以收后宫的吗?! 她陡然兴奋无比。 但是随即想到崽崽射箭之前,对她说的“要孤独终老”,她又顿时萎了,算了,这种事儿还是随缘吧。 …… 游戏界面里太阳快要落山了,崽崽才带着两个侍卫出来。宿溪虽然没跟着他进去,但也知道里面大致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出来时,身后有个同样包子脸的卡通少女急着出来相送,不知道是不是在镇远将军和兵部尚书的对话中出现过,这会儿少女甲已经有了姓名,变成了函月二字。 函月拧着手绢,不敢抬头,羞涩地小声问:“不知道陆公子如何回城?”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可否一道回去了。屏幕外的宿溪虽然方才对这个儿媳不太满意,但是此时夕阳西下,场景十分美丽,她像是看卡通偶像剧一样,屏幕外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老母亲的会心一笑。 她正想看看崽崽会怎么回答,会不会脸红,结果就见—— 一身劲装的包子脸崽崽凝神,视线全都在远处被侍卫牵着过来的那匹马上,等那匹马一过来,他就赶紧大步流星地下台阶,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没踪影了,而等函月再抬起头来,身边已经空荡荡的只剩冷风了。 函月风中凌乱:“……” 崽崽没听到—— 他是真的没听到—— 他翻身上马后,着急地朝着身侧虚空之处望去,低声问宿溪:“你还在吗,方才怎么没跟进来?” 宿溪恨铁不成钢:…… 崽,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包子脸上有没有写着“不解风情”四个大字?! 宿溪拉了拉崽崽的袖子,陆唤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她想将他往尚书之女身边推,他心中也异常恼恨,但他是做不出来拿无关紧要之人来气她的事情的。除她之外,他眼里容不下第二个人。 更何况,她也未必会生气——不仅不会生气,可能还真心实意为他高兴。 陆唤思及此,抿了抿唇,便又兜头被泼了盆冷水…… 不过,今日镇远将军对他态度大为改观,言语中似乎有意要举荐他进入军营,远赴北境,这与他和她之前所计划的目标,又接近了一步,宿溪激动地在桌子前计算点数,陆唤心中也是开心的。 二人一道回了官舍。 路上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待回了官舍之后,陆唤斟了杯茶饮下解渴,才琢磨着如何与她开口寄身之事。 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查阅了很多书籍,找到了一些办法,只是目前不知道是否可行,是否可行,还得带她前去找那位术师…… 而宿溪当然不知道崽崽这边已经进展这么快了,竟然已经找到办法了,她还在琢磨着崽崽之前说的“孤独终老”的话,到底是叛逆期到了还是真的打算当“寡人”,总之是个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 陆唤望向虚空之中,心中情绪翻涌——若是当真能让她出现在他面前,那么有朝一日,或许他心中那些欲念并非那么难以启齿。 他所求所想,不过是有生之年能见到她一面。 他正要开口,外头忽然有人来唤,道:“员外郎,有人给你送东西。” 陆唤思绪被打断,皱了皱眉,对身侧的鬼神道:“我去拿一下,你等等我,不要走了。” 他起身出门,出门前,又遥遥回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了一句:“我去去便回,半炷香时间,你不要走了。” 宿溪好笑地扫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快去,不走。 陆唤站在门口回望着她,眉眼中有几分无奈与怔忡,停了半晌,才出了门。是了,他心想,他之所以如此渴望让她以实体出现在他身边,无非,他看不见她、摸不到她、碰不到她,亦不知道她何时会消失,这样的感觉像是一场患得患失的折磨,永远没有尽头…… 宿溪在屋内等了一会儿,没忍住,跟着去了院外,只见崽崽面前站着两个面生的下人,手里拿着东西,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送来的亲手缝制的香囊—— 宿溪:!!! 然而下一秒,崽崽把院门一关,像是十分不耐烦,冷着眉眼,将这两人拒之门外。 宿溪:…… 宿溪暗自吐槽,崽崽这门一关,只怕是彻底断了他和兵部尚书之女的缘分了。 果不其然,她打开屏幕右上角的状态看了看,发现后宫那一栏,“函月”正渐渐变暗,然后在那一栏消失。 崽崽的后宫又被他亲手抹杀,成了空空荡荡的空白栏目。 宿溪:…… 崽崽关了院门往回走,像是也察觉到她出来了,冷漠的神情稍稍卸下来,朝虚空看过来,檐下烛火落在他眉梢,显得安宁柔和。 宿溪看着崽崽的包子脸上的神情变化,忽然就感觉,崽崽似乎是只在自己面前才能卸下心防,她这样想着,心里忽然就一片柔软,也懒得吐槽崽崽钢铁直男了,过去牵了牵崽崽的手。 陆唤牵着她往回走,知道她方才见到了那一幕,或许是心中不死心,他看向左侧微微被风吹起的袖子,犹豫了下,仍是问出了口:“你……我已经拒绝,此时你仍是想让兵部尚书之女与我在一起吗?” 那姑娘很好,但崽崽明显不喜欢。 宿溪便拉了拉崽崽的右手,不喜欢就别勉强。 崽崽似乎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了,微微勾起唇角,问:“为何?为何不想让了?”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期待之意,但这么一长串的表达,宿溪怎么表达得出来。 于是宿溪:…… 知道她无法表达出口,陆唤又问了一个问题:“若是再出现个别的什么之女,你还是想说媒,把我往那边推吗?” 屏幕外的宿溪顿时觉得这小崽崽是不是太记仇了点,自己今天也就多管闲事了一次,难道他还要阿妈承认错误不成吗? 她非常嫌弃地打了一下崽崽的右手,表示:不了,再也不管你的婚姻大事了。 崽崽的手被她没轻没重地拍得有点红,但崽崽抬起手来注视着手背,嘴角的笑容更加抑制不住了点。 他竭力忍住,但眸子里仍是漏了几分亮意。 他负起手,站在院中,飞扬着眉梢,继续拷问宿溪:“是因为听我说了要孤独终老的话,不再强求,还是……” 崽崽像是略微有些紧张,视线移开,垂了下去,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块,耳根微红,小声问:“还是有别的原因?” 宿溪拽了拽他的左袖,表示是第一个原因。 陆唤身形僵了僵,心头升腾起的一些希冀陡然被冷水浇灭,他难免有些失望,勉强抬了抬嘴角,望着虚空之中——他甚至都不该朝哪里看,他看不见她。 他哑声道:“是吗?” “那若有朝一日,我遇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我若心仪于那人,你还是希望我能成家,与别的人白头偕老吗?” 宿溪当然希望这样,可是,她觉察到崽崽又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知道这个问题他到底是希望自己回答“是”还是“否” ——不是,为什么这个崽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抛出一大堆致命题给自己? 她没回答,陆唤便默认了她的回答是“是”。 他扯了扯嘴角,肩膀塌下来,眼中亮意也飘散了,沉默地朝着屋内走去。 宿溪看着小团子失魂落魄的背影:…… 又不高兴了?又不高兴了?! 崽,你最近来大姨夫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函月少女,请留步!我觉得我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崽崽:……等后宫冒出来一个,就被我亲手掐消失一个,你就明白了。 第47章 宿溪觉得, 自从军营之行回来之后, 崽崽的情绪就莫名波动得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几日她上线, 崽崽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眼前一亮。但是当她像个老母亲一样给崽崽掖一下被子, 在崽崽看书时抓起一件外袍扔在他身上示意他不要着凉,时不时从兵部的厨房偷两个鸡蛋扔在崽崽桌上让崽崽补补身体时,崽崽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高兴,反而眉宇间一片复杂…… 虽然仍神情柔和地望向她,对她道谢。 ……可垂下头时, 嘴唇却抿着, 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 却晦涩难言, 开不了口。 宿溪见到他从镇远将军那里回来后, 官服下摆好像被树枝挂了个洞, 他自己没注意。要是别的衣服也就罢了, 反正现在崽崽已经不是过去的崽崽,他已经有钱了, 直接换一件就是了, 但这可是官服。 于是宿溪趁着夜里他睡着了的时候,从商城里兑换了缝补技能, 喜滋滋地给他补上了。 第二天起来, 崽崽就发现了。 宿溪上线时有些得意, 等着看到崽崽的包子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毕竟先前她这么偷偷送温暖,崽崽脸上都像是淌过一道暖流一般, 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但是这一次,她却见到崽崽穿着白色中衣,手里拿着被缝补过的官服,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眸色也一片晦暗—— 宿溪:……? 崽崽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反而还有几分失魂落魄。他用手指摸了摸官服上被缝补过的地方,自嘲一笑,那神色有些涩然。 接着,这一日早上,他沉默了很久,才穿上官服,去官衙了。 还没和他打招呼说自己已经上线了,于是全程目睹了他脸上的细微表情的宿溪:……??? 宿溪不明白她的游戏小崽怎么了,要是换作之前,自己这么做,他肯定会很高兴,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自己,但现在——他这是已经厌倦了老母亲的陪伴了?! 该不会,在她还没玩腻这款游戏之前,她的游戏小崽就已经厌倦这样的陪伴了吧?! 宿溪宛如天打五雷轰! 她关掉屏幕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复思考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除了多管闲事了一回,让崽崽去看那位兵部尚书之女之外,也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那为什么从兵营回来之后,崽崽和她之间就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这几日她一如既往地殷切地提醒崽崽多加衣服的时候,崽崽总是浑身一僵,她还以为只是她的错觉,但是亲眼目睹崽崽收到她缝补后的衣服后并没有那么高兴的一幕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这几天的别扭感,并非她的错觉了。 宿溪琢磨不透,心情也有些低落。 她知道,这可能是因为,每次上线时,无论她做什么,崽崽总是眼眸漆黑透亮地等待着她,这样一来,便让宿溪也生出了一种被需要、被在乎的感觉。但这几日崽崽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情绪古古怪怪的,和她之间也僵硬无比。她便感觉浑身不舒服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宿溪不明白,难道真的是到了叛逆期吗?她到了这个年纪,也是不想和她爸她妈交流的,反而更喜欢和顾沁还有霍泾川待在一块儿。所以,崽崽难不成也是这样,现在更宁愿和朋友待在一块儿了吗? 房间外面宿妈妈在喊宿溪吃饭,宿溪下线之前,把界面切换到太学院去,就见云修庞果然跟在崽崽后头。 崽崽这几天对她总是晦涩难言、欲言又止样子,但对云修庞倒是十分坦然。 两个小团子坐在广业堂外面的台阶上说着话,云修庞头顶不断冒出对话框,崽崽拧着眉宇,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也没有打断他,两人看起来交流了十分多的样子。 宿溪:…… 宿溪看着这一幕,心口一痛,顿时生出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沧桑感。 虽然她心里是希望崽崽多交一些朋友,免得她三天没出现就魂不守舍的样子的。 但是真的感觉到了崽崽有心事不和她说,而去和别的小朋友说,她心头还是难免一酸。 想到这里,宿溪顿时觉得,自己平时一放学就埋头冲进房间写作业玩游戏,在学校就只和好朋友玩,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没说两句就要挂掉,实在是太伤害她妈的心了。 于是她关了手机进了厨房,眼泪汪汪地对宿妈妈道:“妈,下午你别去打牌了,我陪你去逛街吧?” 宿妈妈一脸懵逼,端着菜往饭厅走,不耐烦地挥开她:“去去去,找你朋友玩去,多大的人了还缠着我,我下午约了人打牌的。” 宿溪:…… 宿溪游戏内外都在被嫌弃,今天刚好是周末,她索性约了顾沁去图书馆自习去了。 而太学院这边,云修庞一直巴不得多说一点话,来引起陆唤的注意,可是他身边的陆唤却一直拧着眉宇,眉弓下有几分郁郁寡欢之色,像是神游在外,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 以前陆唤觉得,鬼神若是能够长久地这样永远陪着他,便已经很好了。 她每回出现在他身边,给他送来什么,叮嘱他什么,他都很开心。 他是如此贪恋被她陪伴时的温暖,贪恋她的善意与关怀。 可是渐渐的,当陆唤察觉到自己心中涌现的不该有的占有欲、妒忌、保护欲,甚至是一些不堪的想法时,当他不知何时少年人的心音急促成一片时,她却仍是…… 她待他只是如同亲人一般。 因为待他像亲人,所以会对他好,会关心他,会叮嘱他天冷加衣,会悄悄给他缝制衣裳。 但是永远不会像他这样,宛如执念般地期待两人见面的那一天;更不会读懂他患得患失、妒忌她那个世界的朋友的糟糕情绪;亦不会和他一般,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甚至衷心地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遇到别的女子,好好地成家立业。 他的世界只有她,但她的世界还有很多别的人、别的东西。 她似乎也并不希望他的世界只有她,而是希望他能将视线落到别的人身上,不要过于在意她。 喜欢一个人并非这样。 因此,她并不喜欢他,对他只是有一些亲情罢了。 陆唤心头沉沉,浑身一直浸泡在冰凉的冷水里,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 宿溪迎来了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 这次考试之前,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情况,她提前和崽崽打了招呼,想办法让他读懂,自己这次有一件大事要去做,可能又要好几天不上线了。 崽崽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叮嘱她万事小心,但神情明显地黯然了一些。 宿溪告诉他自己走了之后,还没完全关掉屏幕,就看见慢慢的淡出视野当中,崽崽他独自坐在官舍院子中的台阶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副幼儿园小朋友眼巴巴地目送阿妈远去,还不知道阿妈方向,也就不知道该往哪里看,黑漆漆的眸子涩然一片的模样,顿时把宿溪的心脏捏了一把,她差点儿又控制不住自己跑回去捏一把崽崽的脸了。 但是,考试嘛,才三天而已,游戏中也才八天,分别八天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更何况,崽崽他不是有了别的小朋友了吗? 想到云修庞,宿溪唏嘘一声,崽崽终于交了朋友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这几天见到崽崽有什么心事都不和自己说,她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宿溪晃了晃脑袋,决定正事要紧,这三天,她主动把手机给了她妈,专心致志地考试。 这次期中考试难度比上次要大一些,宿溪心里本来应该没什么把握的,但是最近和崽崽一起学习,她刷过的题目反而比先前更多了一些,这就导致,这回考试的时候,居然有好几个题型都是晚上做作业的时候见过的,考试的过程中,宿溪有些惊喜,赶紧刷刷刷地把题目做了。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这回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 考完最后一科,宿溪拿着考试袋,随着人群走出考场,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出考场之后,人一向是最多的时候,有些同学赶着回家,一直念叨着“借过”往前挤。 宿溪走在楼梯上,就被身后推推搡搡的人群给推了一把。她从小到大已经摔过无数次的跤了,因此当熟悉的失重感涌过来时,她顿时睁大了瞳孔,心头有了不详的预感。但是这一回,她前面却刚好有个学生把她给挡了一把,令她脚一崴,勉强在楼梯上站稳了。 居然站稳了?!宿溪不可思议地看了脚下一眼。 她以为,按照自己的倒霉体质,这一下不是崴脚就是摔到哪里。 宿溪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开始渐渐变好了的原因,吸了口气,赶紧顺着楼道上的人群飞快地回到教室去了。 这八日,陆唤这边也异常忙碌。自从兵营一事之后,镇远将军便有意对他进行提拔,数次派人来请他去将军府,兵部尚书也在旁。镇远将军与兵部尚书商量本次去北地出征,该如何进行准备,议事时让他旁听,并偶尔询问他有何见解。除此之外,兵部二部的事务也繁多,太学院随着春学即将结束,也留下了一系列课业。 老夫人数次派家丁来请,希望陆唤能回去一聚,陆唤心中冷淡,知晓老夫人此时迟来的慈爱只是因为希望时刻控制自己,掌握自己在朝廷中的动向,因此他每每都找借口推脱掉。 除此之外,城外的农庄已经逐渐被他扩展到了五处,每一处农庄都拥有工人四十名,温室大棚与防寒棚十来个。师傅丁和长工戊将这些人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侍卫丙,也在年后趁着宁王府辞退一些人的功夫,从宁王府中彻底辞职,成了一名农庄专属的侍卫。几处农庄都在顺利进展着,随着春日即将过去,种植出来的农作物逐渐流向市场。 先前陆唤与鬼神沟通之中询问过,鬼神帮助他扩建农庄,目的似乎是希望农庄的总产量达到一个数字。 两千公斤。 鬼神掰着他的两根手指头告诉了他这个数字。 虽然不知道为何鬼神一定要让农庄的农作物达到这个产量,但是这与陆唤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农庄能尽量产出更多的农作物,无论是运输往北地前线,还是流向贫穷百姓的市场,都是一件可以养活百姓、有意义的事情。 因此近日以来,鬼神没出现,陆唤心中寂寥,便多去了几趟农庄巡视。 他苦苦地等到了第八日晚上,原本是打算留在官舍内,专心等她来的,但今日是浴兰节,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难免会有百姓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临时官衙那边出了事,让他过去一趟。陆唤想着迅速处理完,赶紧回来,便先在官舍屋内桌案上留下了一张告诉她自己去向的字条,然后随着官衙卫去了一趟。 宿溪考完试,兴奋地冲回家,第一件事当然是赶紧掏出手机上线。 这一回,她一上线,还没来得及看看崽崽给她留了什么字条,屏幕上就弹出了新的主线任务。 【请接收主线任务九(中级):请找到长春观一名在后院中洒扫的尼姑,从她口中得知主人公的身世。】 【任务难度:八颗星,金币奖励300,点数奖励12。】 宿溪看到屏幕上的“身世”二字,顿时一个激灵,要来了吗?终于要来了吗?!关于崽崽的身世问题! 她打开了右上角的系统,看到系统中关于九皇子的头像和资料仍然是空白一片的,但是显然,因为点数已经到了54,已经过半了,所以主线任务逐渐开始涉及崽崽的身世了,待到完成这个主线任务九,这里的资料应该就可以填补上。 宿溪心里有点激动,她从玩这款游戏开始到现在,也对崽崽是怎么流落到宁王府的非常好奇,背后肯定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 这个任务看起来也就是找人,应该没那么难。 宿溪恨不得立刻揪住崽崽,先去一趟长春观。 只是,她陡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崽崽的身世,背后有什么丑陋的阴谋,是他根本接受不了的呢—— 那么崽崽还想知道吗? 宿溪如果只是在玩一款游戏,当然恨不得早一点知道真相,但现在她已经不是用玩游戏的心情在陪伴着崽崽了,她心里忽然有些担心,知道真相后的崽崽,会不快乐。 宿溪心里忽然有点不安,不过她暂时按捺住,决定先不去想。 她看过崽崽留在桌案上的字条之后,就将屏幕切换到官衙去找崽崽,但是转了一圈,只见到几个主事小人在大厅内议事,没见到崽崽,想着崽崽可能已经离开了官衙了,便将屏幕转到街市上去。 此时此刻,街市上十分热闹,有一些舞狮的在街市上窜来窜去,周围很多百姓小人围观,还有人给这些舞狮的丢铜板。 宿溪看着那些舞狮的惊险万分地踩在刀尖上,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她见到街市另一端似乎有些拥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想起来自己要找崽崽,于是顺着街市把屏幕移动,挨个从人山人海的小人头里,找到她的崽。 她一眼就看到,崽崽正从那片格外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来,眉宇拧起,像是急着回来。 而这一片人群之所以拥挤,是因为高楼上有抛绣球的。 抛绣球的应该是哪位京城的富商之女,借着浴兰节街市上人多的机会,寻找乘龙快婿。 宿溪从没见过燕国的抛绣球,于是先过去拽了拽崽崽的袖子,然后视线兴奋地放在高楼上准备抛绣球的蒙纱女子身上。 整整八日,陆唤觉得如同过了八年那么久。此时,他感觉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呼吸一窒,心中爬上暖意,大石落地,正要对身侧之人说话,问她她所要办的事情办完了没有,结果就感觉身侧之人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抛绣球的女子身上—— 还下意识地兴奋地拽着他往人群中挤。 随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道轻佻的风,像是快忍不住了,跃跃欲试,兴奋地吹起了那楼上的小姐的白色面纱。 底下得以窥见那女子面纱下的半边容貌的一些男子眼睛一亮。 而陆唤身侧的风也更加激动了,像是恨不得吹个口哨一般。 陆唤:“……” 宿溪没注意到人群中的崽崽沉着一张包子脸,郁闷得快可以拧出水来。 她刚才忍不住切了原画看了下面纱女子的容貌,只觉得这抛绣球的女子好漂亮,比先前的兵部尚书之女还要漂亮,简直可以用花容月貌来形容了!不知道接下来会便宜哪个狗男人! 而就在此时,高楼上的女子将绣球一把抛出。 底下的无论是少年,还是成年男子,都像是疯了一般,疯狂地去抢,毕竟,无论这女子容貌如何,她可都是富商万三钱的女儿啊!娶了她,那就是直接成了燕国第一首富的乘龙快婿! 那绣球却宛如一道抛物线一般,朝着人群中的陆唤而来—— 宿溪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绣球抛得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崽崽在这一群人中的确看起来最为亮眼,任凭谁站在楼上,都下意识地想要朝着他身上抛。 难不成这里要发生支线剧情? 宿溪正这么想着,就见崽崽阴沉着脸,眼疾手快地一躲,那绣球便直接从他身侧飞了出去,落在了他身后的瘸子身上。 还在看热闹的宿溪:…… 屏幕上,刚冒出了个头的支线任务:“请接收支线任务七:接下绣球,借此机会认识万三钱。”也卡了一下,缓缓消失,直接变成了—— “支线任务七失败!!!” 宿溪:……???!!! 而屏幕右上角,宿溪打开了当前状态再次看了下,果不其然,后宫那一栏,还没来得及出现的首富之女,就已经被埋葬了。 她:…… 死崽崽根本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朝着拽着他袖子的宿溪的方向看了眼,就冷着脸大步流星地挤出了这群人当中。 宿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上线,什么也没做,他心情又不好了,她跟着把屏幕往崽崽那边拉。 街市两边热闹非凡,崽崽像是气恼到了,两条小短腿走得非常快。 宿溪决定不和他计较,过去拽了拽他袖子,崽崽这才顿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定定地立在那里,脸色不大好看,忍了忍,才问她:“那绣球眼见就要落在我怀里了,你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么?” 宿溪心想:崽你情绪越来越变幻莫测了,你这话问得古怪……我不站在那里看热闹,还能坐在那里看热闹吗? “八日不见,你——”崽崽咬了咬牙,像是想问什么,但又活生生把话吞了回去,“这八日,你还好么?” 宿溪拉了拉他左手,意思是我还好。 但她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刚才那掉在那瘸子身上的绣球到底怎么样了,后事到底如何,于是又将屏幕往那边拉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屏幕里的崽崽分明不知道她在屏幕外的一举一动,但就好像是能察觉得到,她心思还在那抛绣球上似的,于是脸上郁色更加明显了几分。 宿溪看着那边,首富万三钱的几个家丁慌忙地从楼上跑下来,从那瘸子手中把绣球抢走,现场一片混乱,她看戏看得想笑。 但是屏幕上突然弹出来崽崽硬邦邦的一句话:“我无事,你去看吧,看完了回来找我。” 这话实在太耳熟,上次宿溪想进青楼,就听崽崽说过差不多的话,她眼皮子顿时一跳。 而屏幕上的崽崽攥了攥拳头,见她许久没反应,忽然像是有些伤心又有些生气似的,直接往前走了。 宿溪笑容逐渐僵硬。 不是吧,崽崽可从来没敢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后头的,现在是翅膀硬了?! …… 但是,崽崽刚背影冷漠地走出几步,他头顶便急急地跳出一大串白色气泡。 ——她不会真的走了吧? ——她跟上来了吗? ——我要不要回头,可回头也瞧不见她是否跟上来了。 ——整整八日未见,她竟然急着去掀别人的面纱! 这堆气泡充斥了屏幕,让宿溪什么抛绣球的画面都看不到,她看这个崽就是故意的! 崽崽心乱如麻一大堆,而这些心理活动最后变成了可怜巴巴的一句: ……我是不是惹人厌了? 宿溪:…… 她心脏忽然被戳了一下。 她看着崽崽默默放慢脚步,一点点往前挪,头顶上耸拉着一片下雨的叶子。 她刚刚好像没意识到,她这边只是过去了三天,但崽崽那边却是过去了八天,自己一上线,第一时间注意力却全在别人身上,崽崽好像很难过……算了,抛绣球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这堆气泡将屏幕上的画面全都盖住了,霸道自私地不让宿溪看,可却叫宿溪明白,虽然从兵营回来后,崽崽古古怪怪的,但是自己在他心中应该还是第一没有变。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她之前的那点儿小失落便陡然消失无踪了,甚至还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过去牵了牵崽崽的手,示意——没走呢。 崽崽眼睫一抖,头顶委委屈屈的叶子明显变成了终于多云转晴的小太阳。 可他却还要目不斜视,装作根本不在意,轻轻地哼了一声:“哼。”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八日不见,一出现就视线黏着别人。 宿溪:……看女人也不行?!!! 崽崽:还掀别人面纱。 宿溪:……不然崽你也戴个面纱看看? 崽崽:不过我什么也没说,她立马就跟上来了(沉浸在自我治愈中的崽崽有点开心) 宿溪:……你那叫什么也没说吗?都把屏幕全都盖住了!!!! 第48章 陆唤心里也明白, 这样别扭下去不是办法, 自己若是一味强求, 反而总有一天会将人推开。 至少, 现在人还在自己身边。 目前当务之急并非胡思乱想,而是找到那位据说可以通灵的世外高人。 但是凭借陆唤目前的力量,即便听说了有那么一位术师的存在,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人到底在哪里。他已经无法忍耐慢慢看去找了,要想早点找到, 就必须借助一些力量。 镇远将军的军营中走南闯北的兵吏众多, 将军府上的眼线也遍布整个燕国, 或许能帮他尽快找到。 思及此, 这日送宿溪离开之后, 他又去了一趟镇远将军府, 近日以来, 镇远将军有意栽培陆唤,每回与兵部尚书议事时, 都叫上这少年一道。 而最近, 镇远将军有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耗时两月有余的征兵已经结束,出征在即。可近年来燕国的国库空虚, 人力有了, 国库却承担不起大军的粮草。 镇远将军亦知道皇上的为难之处, 外忧内患,若是这笔粮草必须从国库中出的话,今年难免要加重田赋徭役。 燕国的税赋本就不轻, 甚至从去年寒冬起,都开始征收盐税了。 若是再颁布政令继续加重,只怕会愈发加剧暴乱,民不聊生。 而这些粮草若是从那些油水丰厚的百官口袋里掏的话,又难免会动一批京城势力。 下什么决策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左右为难。 他揉了揉眉心,对兵部尚书、陆唤以及军营中另外几个谋臣道:“今日上朝时,金銮殿上吵成一团,丞相那群人生怕触及他们的利益,坚决不同意百官募捐,如今朝中丞相一家独大,皇上难免偏向太子那一边。老夫倒不是怕与他继续争执下去,而是怕时间拖得久了,北境便真的阻挡不住了,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谋臣也是忧心忡忡。 陆唤思索了下,问道:“将军,目前军中粮草还够支撑多久?三月足够吗?” 北境那边是一场长久战,自古以来就没有三个月结束战乱的,此次要想彻底将虎视眈眈的邻国来犯,前去的大军至少要驻守一年半载,因此镇远将军等人才如此头疼粮草的问题。 兵部尚书答道:“目前还有一些民间义士送去粮草,加上原本有的,大概撑上四个月没问题。” 那么也就是,要在四个月内,至少筹集到下四个月的粮草。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燕国虽然有很多富商,但这些富商还与邻国来往,并不会轻易施出什么善举。 且很多富商发的就是战乱财,巴不得燕国战火缭乱。 陆唤心里估量了一下自己与鬼神的那几处农庄,如今是六月,待到今年秋季,总产量必定早就超过两千公斤了,这几处农庄倒是可以短时间内养活一方百姓,但是对于战乱时期的军队粮草补助而言,还是太沧海一粟了。 若是想解决燕国北境军队目前的困境,就必须找到能够承担得起这些粮草的富商,与之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换。 但是那些富商已然富可敌国,又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呢? 这日将军府议事结束之后,其他人转身先走,陆唤多留了片刻,他告诉镇远将军,他想试一下,看是否有法子能弄来粮草,但想与将军交换一事,劳烦将军替他去找来一个人。 镇远将军如今对这少年已经刮目相看,认为他的确足智多谋,是自己先前太有偏见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陆唤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办到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 不过少年人嘛,有雄心壮志是好事情。 他心中反而更添了几分赞赏,拍了拍陆唤的肩膀,道:“你所求之事,老夫会差人去办,不过军中难题,你尽力而为即可。” 镇远将军虽然有几分武官刚愎自用的臭脾气,但为人还是一言九鼎,答应陆唤的事情之后,当即便派人去找陆唤所说的听闻可以召灵回生的那位道长。 只是,能不能找到,他和陆唤心里都没什么底。 …… 宿溪发现崽崽陡然忙碌了起来,像是藏着什么心事,急切地想要去办到一般,比先前更加勤勉刻苦数倍。 先前他就整天迈着小短腿往返于官衙、太学院和官舍之间,而现在更是忙得喝水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宿溪上线的时候有一大半,他不是在农庄就是在官衙。 经常宿溪下线的时候他还在挑灯翻阅案卷,而宿溪上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他还没睡,床铺上也没有被展开过的痕迹。 宿溪不知道他根本目的是什么,还以为他是在忙于筹集粮草的大事,还感叹崽崽果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孩子。 宿溪觉得他有抱负有理想是好事情,也不打扰他,就是有些心疼他眼下的青黑和眼眸里的红血丝。 而且有一次宿溪发现崽崽连轴转忙碌得两日未睡,下巴上竟然出现了浅浅的一些青茬—— 宿溪:…… 宿溪受到了惊吓。 等等,不是卡通画风吗,要不要这么写实?! 不过很快崽崽换上官服出门,将青茬剃去,又恢复了那个软萌奶糯的包子崽了,宿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边过了大半个学期,而游戏里已经快过了一年了。 自己先前在宁王府的那晚陪伴崽崽过了十五岁生日,而再过几个月,眨眼间崽崽又要过十六岁生日了……不知道这第二年的生日,崽崽想要什么惊喜。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从兵营回来后的那几日,崽崽和她之间的那股别扭劲儿终于消失了。 宿溪没能想明白那几日崽崽为何情绪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只能将其解释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 她是这样,崽崽也是这样,很正常嘛。 好在只是几天之后,崽崽就恢复了正常。 宿溪兴致勃勃地又开始给崽崽缝缝补补,给崽崽把被子从春天换到了夏天的凉席,秋天到了,又给崽崽换成了秋天的厚一点的被子,总之,非常记挂着不要让崽崽着凉。 崽崽心底还是高兴的,望着她,眼眸漆黑透亮,只是偶尔眸子里有一些复杂的、渴盼更多的晦暗之意,又令宿溪有些看不懂。 …… 宿溪这边的时间过得没有游戏里快,对她来说,只是又养了一个月的崽而已。 她每天放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线给崽崽打个招呼,然后一人一崽,隔着屏幕,一个认真学习,一个勤勉忙碌。 宿溪学得累了,就拉着崽崽去街市上逛逛,崽崽虽然在官衙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但凡事都以她为先,但凡她想去玩,崽崽便将一切撂在身后,这样看来,崽崽倒也不算一个完全的好官。 宿溪觉得自己有了崽崽的陪伴,学习的时候也更加认真了,期末还没到来,她就已经将这个学期的几个科目的作业本给刷完了,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宿溪简直有点愕然。 唯独游戏里的主线任务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解锁崽崽身世,找到长春观尼姑的任务,不知道是还没到时机还是怎样,宿溪拉着崽崽去了两次长春观,将长春观里里外外、每一块青石地板砖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可能是npc的那个尼姑。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前面还有其他的主线任务没完成,要等到任务二和任务六完成之后,任务九才会展露眉目。 于是宿溪只好先作罢。 而粮食两千公斤的任务二已经从去年做到了今年,算是一个长期累积任务,急也急不来,宿溪估计崽崽不断扩大的那几个农庄在今年秋收之后,应该就可以达到这个目标。 至于结交万三钱—— 她正盘算着怎么靠着其他的渠道认识这个燕国首富第一。 原本按照游戏里规划的路线,那天在街市上抛绣球,崽崽在那个支线任务中就可以接触到万三钱了。 但天杀的!那个支线任务活生生被崽崽给扼杀了! 也就导致直到现在为止,万三钱还没出现在她和崽崽的视野当中。 宿溪有点风中凌乱,不知道为什么崽崽那么排斥接近他的后宫,他既然最后要登基为帝,拿的肯定是龙傲天剧本啊,可崽崽他活生生把龙傲天活成了静心禁欲的少年和尚。 这件事急也急不来,于是宿溪放平心态,先陪崽崽在农庄官衙太学院三处连轴转。 …… 这日,陆唤从官衙回来,一如既往地在檐下等了许久,等到熟悉的风缠绕住他的指尖时,他近日以来清减许多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柔和之意,他对身侧之人道:“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宿溪拽了拽他的左袖,示意他直说无妨,莫非是提前几个月就惦记着今年的生日礼物?小孩子嘛,宿溪这么想着。 但崽崽要说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崽崽这几个月以来,不断扩张农庄的生意。他任职兵部二部员外郎一职之后,开始有了俸禄,且先前得了皇上的赏赐,又从老夫人那里拿了许多银两,并不缺银两,就是农庄有些缺人手,因此他才连轴转得这样忙碌。 农庄逐渐扩至八处,除了在京城外,他在宁县、丰州、山都也分别设了一处农庄。 宿溪随着他把那三处都解锁了,还瞧着崽崽亲自去了那三处一趟,挑选雇佣了人对那些农庄进行看管。 他在每一处农庄,利用温室大棚与防寒棚的便利,让工人们春耕秋收。如今已经到了秋末,粮食产量自然早已远远超过两千公斤。 而这些远远超过其他农庄和种植地产量的粮食,他令工人们以不露姓名的方式,施舍给燕国遍地的穷苦百姓。 从去年冬天的霜冻灾害开始,燕国许多百姓就流离失所,吃不上一口热饭,饿死了很多人。 现在这些粮食虽然不足以解决太多百姓的困境,但也足以让其中一部分人挨过去。 这也算是积下的善功一件了。 且正因如此,坊间逐渐开始流传起了有个“不知名的善心富商”的流言,对这位接济百姓却不出风头的富商感恩戴德。 这话此时还尚未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但是京城大部分官员却都听说了此事,这倒是和去年冬天永安庙那位救了数千百姓的不露面的神医有着相似之处,难免让人将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 但崽崽这几个月忙碌于这些,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在整个燕国粮食价格高涨,所有种植农作物的农庄的产量都奇差无比的情况下,他和宿溪所经营的农庄的产量却能一如既往,甚至比往年亩产量最高的记录还要更高—— 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目。 万三钱、仲甘平以及京城中其他一些富商都想方设法打听过,甚至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偷偷潜入城外的农庄,试图弄清楚防寒棚与温室大棚是什么原理。 但是图纸只有宿溪和陆唤这里有,这些富商即便找到手艺活巧夺天工的木匠,也无法分辨其中早已凝结成粉末的煤油灯以及牛皮纸厚度、木料等的控制量,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也就是说,防寒棚与温室大棚,这两样先进于燕国这个朝代的东西,给作物种植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却相当于一个专利技术,只有宿溪和崽崽这里有。 而若是想要更加扩大农庄规模,进行量产,养活更多百姓,就需要更多的人力外力了。 于是,崽崽打算招揽一个下手。 他一说宿溪也就理解了,其实也就是想要将拥有温室大棚和防寒棚的农庄连锁化,并且找到一个不会背叛的合作之人。 崽崽考虑的人选是仲甘平。 仲甘平这人,白手起家,从当日接触来看,并非什么狡诈奸滑的人。何况,永安庙一事之后,他的小儿子为崽崽所救,崽崽对他一家还有救命之恩,他应该是万万不会以怨报德的。因此,此人还是可以信任的。 宿溪立刻拉了拉崽崽的左袖,表示自己举双手赞同。 崽崽看人的眼光非常精准,决策也从来没出过错,宿溪对他放心得很,除此之外,系统里仲甘平在【结交英雄】的那一栏,也是完完全全实心实意归顺于崽崽的,就更说明不会出什么问题。 其实这一年以来,崽崽飞速成长,宿溪这个养崽的,越到后面,越是帮不到崽崽什么了。 所有问题崽崽都能自己搞定。 尽管如此,崽崽却每回有问题,还是要拉着她一道商量,大概是想要确认她一直陪在他身边。 宿溪想到这里,看着站在檐下,清瘦许多的崽崽,心中淌过一道暖意,忍不住又伸手,揪了一下崽崽的包子脸。 包子脸瘦了很多,都没以前Q弹了,宿溪心中怨念。 崽崽顿时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揉了揉脸,耳根有些红。 但是片刻之后,他像是实在忍不住,对着虚空,一字一顿道:“我即将满十六岁,已然不是小孩子了,你——” 他像是有些恼恨,又有些无奈,咬咬牙,道:“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见他顶着一张硕大的包子脸,说这种话,屏幕外的宿溪忍不住捧腹大笑。 但是屏幕内的崽崽好像察觉到她被他逗笑了似的,蹙眉望着虚空之中,没有说话。 他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映照着檐下明明灭灭的烛火,涌起复杂、晦暗、执拗、难言之意。 …… 先前崽崽在街市上躲过绣球,错过了那个支线任务,但是令宿溪惊喜不已的是,秋收后,万三钱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万三钱和宿溪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竟然是个有些瘦小的小人,但是,尽管身材瘦小,脸上表情却一看就很精明。 他找上门来,为的,自然是防寒棚与温室大棚的事情。 崽崽每回去农庄,行踪都极为隐蔽,至今京城乃至丰州三洲传言四起,都知道有位救世济人的富商,但却不知道那富商真实身份为何。 毕竟崽崽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之后数次交代给师傅丁事情,都是以字条的方式。 但是这位万三钱既然能成为燕国第一首富,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虽然还没查出来崽崽身份,却摸到了崽崽行踪。 于是这日,崽崽在外城宅院的时候,万三钱亲自过来了。 为了表现出诚意,万三钱并未带什么人,只是带了一个贴身的家丁而已。 他是想要重金购买宿溪和崽崽的防寒棚以及温室大棚的图纸技术,开出的价格是几万两黄金,这价格简直让宿溪咋舌,两只眼睛里顿时充斥了$$! 不愧是富可敌国的首富! 但是宿溪知道,今天这图纸技术要是给了他,他拿走之后必定会利用这技术赚更多甚至是翻倍的银两,到时候,还是燕国甚至别的国家的百姓被薅羊毛。 这就是他和仲甘平之间的区别,战乱时期,仲甘平老老实实赚点银子,然后接济百姓,而万三钱却是趁机大敛战乱横财。 倒也不能说这万三钱不行,只能说他精明,是十足有野心的商人罢了。 崽崽自然不可能把图纸交给他,但是却仍然打算与他合作。 以仲甘平和崽崽之力,要想改善整个燕国目前的缺少粮食的困境,还是力量太薄弱,且来得太慢了。 整个燕国,只有万三钱有这样的财力物力。 更何况,崽崽还需要支持北境战火的那三万石粮草。 于是崽崽和万三钱谈判一番,要求防寒棚和温室大棚由仲甘平那边来运作,而万三钱出资农庄、人工、农作物鸡鸭以及原材料。这种模式便相当于万三钱出资投资,待利润出来之后,按照利润点分红了。 万三钱此刻处于被动之中。 因为听说仲甘平那边有了那个运作最先进,产量远远超出其他农庄的农庄的技术之后,京城乃至整个燕国的富商都趋之若鹜,想要投资进来,分一杯羹,万三钱若是不干这一票,崽崽也不缺他这一票。 宿溪一边开着屏幕做作业,一边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崽崽与万三钱的利润谈判,忍不住会心一笑,觉得这崽即便到了现代也是个商业小能手啊,这圈投资的能力杠杠的。 合作很快达成,万三钱虽然没能拿到他想要的,但是他也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 此人与仲甘平的技术即将为燕国所有农庄种植带来改新换代。 即便此人根本目的似乎是为了燕国子民,但是他预料得到,不久之后,此人必将成为燕国富商中的新贵。 此时此刻他参与进这资本当中,绝对是百利而无一损的。 万三钱走后,宿溪屏幕上弹出完成任务的消息。 【恭喜完成任务二:粮食产量达到2000公斤,并结识首富万三钱。】 【恭喜获得点数+8!】 这个任务算是拖得最久的一个任务了,但是种植以及收成,本来就需要一年的时间,因此宿溪感觉进展得还是十分顺利。 她看着目前已经62的点数,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但是很快,任务六也即将完成。 任务六是治理灾荒,名动京城,获得“不知名的神商”的称号,初步引起皇上的注意。 这个任务本身就是和任务二是并行的。 这几个月以来,崽崽一直夜以继日地扩张农庄,虽然目的是为了筹到北境大军的粮草,但是也刚好走在主线的路上。 作为投资注入、玩这一票的进入门槛,翌日,万三钱就按照崽崽的要求,主动雇佣镖局,将粮草押往北境前线。 让镇远将军等人心急数月,一直悬而未决的四个月后的粮草,竟然就这么解决了。翌日金銮殿上,此事炸开了锅。 …… 皇上简直神采飞扬,龙颜大悦,对镇远将军道:“大将军果然是国之栋梁,若不是有你,朕还当真不知道此次一仗该如何是好!” 丞相、太子,以及另外几个官员脸色都不大好,显然是没想到镇远将军居然真的解决了这件事。 镇远将军心中也震惊无比,三月之前,陆唤对他说有办法说服万三钱自动将粮草送上门来,他还以为这少年在夸下海口,不怎么知道天高地厚!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三月里,他率领其他将士,千方百计只筹到了几千石的粮草的时候,陆唤却真的说服了万三钱往前线送了粮草过去,这一送还就是几万石,今年一整年的粮草竟然都后顾无忧了! 镇远将军简直欣喜若狂,心中更加确定了当日兵部尚书的推荐。 想到这里,他打算替陆唤那孩子要一个职位。 “陛下,老臣此次能顺利解决粮草困境,还多亏帐下一人,老臣想为他谋个晋升。” 若是在朝堂之上,说出此事全为陆唤所为,只怕陆唤会树敌无数,倒不如暂且先让他在自己麾下,待到羽翼彻底丰满,再谋其他。 皇上此时轻松愉悦无比,听镇远将军说麾下有人有功,以为是此次游说万三钱有功,自然毫不犹豫地给了赏赐。 在听到镇远将军说是陆唤时,他还不由得笑着随口称赞了句:“这少年我有些印象,先前太尉也在我面前夸赞过,年纪轻轻便能得大将军和太尉二人赏识,应当确为贤才,改日朕要见见。” 当然,虽然这么说,但皇帝此时心里哪里能记得住一个小官员的名字。 …… 当天晚上,兵部二部的官衙就立刻来了圣旨,封陆唤为骑都尉偏职,掌监羽林骑,从四品。 二部的诸位主事都惊呆了,先前见他们员外郎经常往镇远将军府上跑,以为不过是替镇远将军办理一下杂事,毕竟镇远将军那人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在兵部之中,处理的却全都是一些勾心斗角的文人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才时隔数月,陆唤又一次升迁了! 年仅十六,便已从四品! 二部主事们艳羡不已,即便是二部郎中,也有些眼红,眼瞧着这陆唤连升两职,现在官阶比他还要高了。 镇远将军府中,镇远将军难得开怀,替陆唤摆了场宴席,挨个对云太尉等好友敬酒,让他们照顾提携陆唤一二。 镇远将军膝下无子,对宁王府的一个庶子这样,难不成是打算过继? 宁王府的老夫人算是镇远将军的远房亲戚,若是过继,与他勉强有几分血缘关系的这少年倒的确是最佳人选—— 可是,往日里,镇远将军可是最瞧不上宁王府的啊!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个一年来在京城连番崭露头角的少年不由得高看一眼,日后,恐怕要以镇远将军的得力部下相待了。 于是,纷纷过去敬酒。 先前的主事和郎中,还得叫一声陆大人。 与此同时,宁王府中也炸开了锅,陆唤已经搬离宁王府数月有余,而短短数月之间,他竟然得到了镇远将军的青睐,晋升兵部从四品?! 老夫人激动不已,本想让下人快点去全请陆唤回来,但是想到此时陆唤在镇远将军府中应酬,便竭力按捺住激动。 她这时还未意识到陆唤已经决心与宁王府划清关系,还以为这是她的英明决断,送这个庶子入朝为官,否则这个庶子哪里会有今天! 而自从娘家倒台,便一蹶不振的宁王夫人那边,听说了这消息,心情自然又是痛恨无比。 此话暂且不提,宿溪的屏幕上飞快地弹出一条消息: 【恭喜完成任务六:治理灾荒,名动京城,获得“不知名的神商”的称号,初步引起皇上的注意。】 【恭喜获得点数奖励+10!】 宿溪心中卧槽,崽崽这几个月忙昏了头,瘦了这么多,这两个并行任务一下子直接一块儿完成了,现在点数—— 她数了数,顿时眼睛都激动得亮了起来,点数一共有72了! 骑都尉偏职,从四品,掌监羽林骑,官服是绛色的,上面纹绣着狮子,宿溪看着也非常喜欢,至今为止,崽崽已经攒到三件官服了,她看着就非常有成就感。 今天晚上崽崽本来应该是在镇远将军府应酬,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忽然回来了一趟,身后跟着一个镇远将军府的人,像是刚给他禀告了什么事情,让他激动至极。 他并不确定宿溪在不在,但是还是立刻从将军府冲了回来。 宿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崽崽这么高兴,简直高兴得眉角眼梢都亮了起来,隐隐透着欣喜若狂——他这几个月以来忙得日以继夜,清瘦了很多很多,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 是因为升官了吗? 宿溪心里有点好笑,她以为崽崽对升官发财应该都淡定了才是。 崽崽从宁王府的那间小柴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十分不容易,她每次都替崽崽开心到爆炸,反而是崽崽自己,总是荣辱不惊的样子。 今天倒是反过来了,阿妈看他升官就像是看着他又考了一次好成绩,都已经习惯了,但他自己却快步如飞,像是朝着月亮奔去一般。 宿溪见他进来就关上门,将外面的侍卫拦在外面,就知道他应该是在找自己。 于是拽了片梨花,塞在他手心里。 十六岁的少年郎是闯过街市,狂奔回来的,白皙的额头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气喘吁吁地低头望了眼手中雪白的梨花,嘴角不自觉带了笑意。 随即,他望着虚空之中,眸子里闪耀着狂喜,像是高兴得快疯掉了。 而在宿溪的眼中,崽崽包子脸上就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头顶也趴着好几行小太阳——到底怎么了? 宿溪被他的激动和兴奋给渲染,忍不住也眉开眼笑,拽了拽他的头发,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听崽崽竭力按捺住欣喜若狂,深呼吸了一下,对她道:“我找到了能帮你寄身之人!” 似乎是太过激动,他声音都有几分发抖。 他眸子里全是希冀:“我们今夜便去见那人,可好?” 宿溪:…… 她呼吸窒了一秒。 她万万没想到这几月以来,崽崽鸡鸣而起,夜以继日,甚至饭都来不及多吃几口,清瘦成这样,眼眶经常熬得发红,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近日见崽崽没再研究那些问灵的书籍,还以为崽崽终于放弃了,心中还松了一口气。 可竟原来—— 崽崽的执念,远远要比她想象的更加深刻。 …… 宿溪看着这样的崽崽。 她看着还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双眸充满渴望和希冀的崽崽,心脏忽然一下子高高吊了起来。 还未发生什么,可她却眼睛一酸,心里痛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卡通脸也需要刮胡茬,我惊吓了,原来崽崽真的是个少年! 崽崽:‘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罚抄100遍……(算了我自己抄qaq) 第49章 崽崽要带宿溪去见的人是燕国很有名的一位云游道人, 出身于百年前的长春观, 听说已经年过百岁, 曾经被几个国家的皇帝接见过, 还留下了许多将已通往转世轮回的灵魂召唤回来的事迹传说。 这位云游道人近十几年来此人游历于各个国家,根本寻觅不到踪影,因此,崽崽才花了数月,通过镇远将军找到了此人。 崽崽以前是断然不相信神鬼之说的, 但是将她误认为鬼神之后, 却是开始相信此道。 虽然不知道这个云游道人先前流传下来的那些事迹是真是假, 但是燕国的许多有关于问灵召生的书籍, 的确都是他以及他门下弟子编纂的。 因此, 无论如何, 找到他便相当于找到了一线希望。 而若是从这位云游道人身上也得不到希望, 那么普天之下就更没有能让宿溪现身的办法了。 此时此刻,镇远将军手下的人正将那位云游道人带往长春观, 他们只需要前往长春观等候, 便能见到那位闻名遐迩的云游道人。 …… 宿溪在屏幕外头,看着崽崽欣喜若狂地命令人备马, 打算立刻前往长春观, 充满了希冀的样子, 心情不由得一阵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找个借口,说自己今晚有事, 没办法跟他去长春观?然后几天不上线,刚好错过这位云游道人? 这个念头在宿溪脑海中一冒出来,就被宿溪赶紧否决了,不不不,这样做太对不起崽崽了,也太不负责任了。 而且,这次没见到这位云游道人,崽崽肯定还会想办法,下一次再带她去这位云游道人面前。 ……这件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迟早有一天,崽崽会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可以陪着他到老,但却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那么,还不如就今夜让他知道。他虽然会难过,但是宿溪心想,他还有他自己的野心,现在也有他自己的朋友、恩师、同盟了,他不会有事的。 …… 宿溪心中七上八下,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拉了拉崽崽的左袖子,示意,好,我和你一道去。 不过就在此时,可能是即将前往长春观触发了新的任务,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请接收主线任务十(中级):为主人公寻觅一位在朝廷中具有威望的、至少正二品以上的官员,让他下定决心站在主人公身后,扶持主人公登上帝位。】 宿溪正觉得这个任务根本无从下手,现在朝廷中赏识崽崽的大官倒是已经有几个了,但是崽崽的皇子身份尚未揭明,他们再赏识崽崽,也不可能去扶持一个宁王府的庶子登上帝位吧,这就变成了谋朝篡位了! 这个任务按理来说应该是崽崽恢复身份之后才能触发的任务。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提示。 【提示:此任务与主线任务九并行,乃是主线任务九的附属任务,点数奖励为8。】 原来如此,宿溪顿时明白了,也就是说,在找到长春观那个道姑,让崽崽知道他自己身世的同时,也要弄来一位正二品以上的官员,让崽崽九皇子的身份也为那人所知——! 那么,现在跳出来这个任务,就说明,今晚去长春观,会同时触发任务九和任务十?! 宿溪本来还沉浸在崽崽无法见到自己的淡淡忧伤当中,但一接到任务,就立马紧张了起来。 此时崽崽正策马飞驰,前往长春观,时不时朝身侧看一眼,眸子熠熠生辉,叮嘱她快点跟上来,而宿溪安抚性地拽了拽他衣袖,示意自己跟着呢,但实际上,早就暗戳戳地把界面调到别的地方了。 朝廷中正二品以上的官员很多,但是目前来看,能满足任务十的情况,在知道崽崽身世之后,就会开始动扶持崽崽上位的心思的,却只有三个。 云太尉、镇远将军、兵部尚书。 这三个人的官阶分别为,正二品、正一品、正二品,全都满足。 宿溪先打开将军府的版块,发现今晚主人公已经不在了,但是将军府还是灯火通明,许多官员喝得烂醉,镇远将军难得高兴,也多喝了一点,此时正醉醺醺地打醉拳,这种状态,没办法把他叉到长春观去,只能放弃他。 当屏幕切换到镇远将军这里,屏幕上突然跳出: “恭喜完成任务八(1/2):成为镇远将军心里的继承衣钵之人,并在北地镇乱时初步立下军功。已经完成前部分。获得一半点数奖励+6。” 看来,这是说明,经过这几个月,崽崽已经彻底取得了镇远将军的赏识和信任了。 镇远将军心中,已经决心带着崽崽前往北境进行历练了。 宿溪顿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任务完成一半,点数增加,崽崽也如愿以偿官升从四品。忧的是,等到去了北境平乱时,任务难度搞不好会越来越大,崽崽难免会受伤。 不过多想无益,先把当前任务解决。 其次是云太尉,宿溪将界面切换到太尉府——他不在。 他今晚似乎有事,正在皇宫里见皇上。 宿溪有点急,生怕这三个人都有事,都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好在此时兵部尚书正齐齐整整地坐在席位上,劝身边的另一个官员少喝点,他看起来是清醒的。 就他了。 宿溪得想个办法,把兵部尚书尽快弄到长春观去。 眼瞅着崽崽已经骑着马一路狂奔,抵达了京城城门口,宿溪一阵头秃,崽崽这也太心急如焚了吧?!待会儿长春观的剧情已经结束了,自己还没能把兵部尚书弄过去! 等等,有了,宿溪忽然想起出现在崽崽后宫栏里的第一位,那位兵部尚书之女函月姑娘。现在想起来,怪不得函月有了姓名,原来她是个能派上用场的关键人物。 宿溪赶紧将界面切换到兵部尚书府。 此时此刻,夜已经深了,函月在她的闺房里,已经睡下了。 宿溪迫不得已从商城里兑换了一些催眠药粉,洒在她房间里,然后用被子将她卷了卷,卷成一个蛋卷,捏在手上。 随即推开窗,故意发出非常大的一声“哐啷”响声—— 等到昏昏欲睡的丫鬟们反应过来,就只见房间空空如也,窗户大开。 一个丫鬟迅速尖叫起来:“有刺客,小姐被绑架走了!” 另一个丫鬟冲到院外去找侍卫,对他道:“老爷呢,赶紧去将军府告诉老爷,小姐被刺客绑走了!” 而桌上,被风吹动的,是宿溪留下的一张图,上面画着长春观,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摆在上面。 这个兵部尚书很聪明,肯定能理解到,这是让他一个人孤身前来,否则就撕票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宿溪又慢慢将界面一点点挪,直到挪到长春观,找到一间尼姑的空房间,将还在昏睡的兵部尚书之女函月好端端地放在了床上,并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做得轻手轻脚,长春观很大,没人发现。 宿溪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等崽崽和兵部尚书一前一后地赶到了。 …… 长春观在距离京城几里的一座山上。秋日的深夜空气干燥,满山是桂花的清香。山峰上远远可见到一些昏暗的灯火,正是来自长春观,勉强将山路中的青石板台阶照亮,四处冷冷清清的。 崽崽只带了那个传讯的侍卫前来,二人的马到了山下,就不能再往上了,于是崽崽翻身下马,让侍卫把两匹马都拴在山下的树上。 他踏着青石台阶往上走,衣袍卷起台阶上枯黄的落叶。 他眼睛亮得惊人。 这一夜,大约只有屏幕外的宿溪知道,即便崽崽付出了几个月的艰辛努力,最后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 她心头微酸,但仍是硬着头皮看着崽崽大步流星、不知疲惫地爬上了山,抵达了长春观。 云游道人还没有来。 不过长春观已有两个道长知道这件事情,镇远将军派去找人的下属提前知会他们了,因此入了夜他们也没睡,还在观门口等着迎接。 见到崽崽和侍卫衣袍略带寒意清霜地出现在观门口,他们急忙行礼。 屏幕外的宿溪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崽崽已经是朝廷从四品的官员了,这些道人自然要行礼。 ……自己养的崽突然拥有了权势,真让人反应不过来呢。 “请骑都尉先去侧殿稍作休息,待道祖来了,我们会派人来请。”其中一位道长说道。 陆唤心中急切,也顾不上讲究这些什么礼仪,便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偏殿走去,走了几步,他扭头对那两位道长以及身侧的侍卫道:“你们不必跟来了。” 若是跟来,他便不能与鬼神说话了。 陆唤独自一人朝偏殿走去。 先前宿溪一个人将界面切换到长春观时,根本找不到那个能触发身世真相的洒扫道姑npc,但是此时,她的屏幕右上角却不断传来“……”的对话框。 宿溪心情一阵激动,拖拽着屏幕四处转动,终于在后院看见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年老的手里拿着戒尺,正在呵斥另外一个拿着扫帚扫地的中年道姑。 不断弹出的对话是—— “你别以为你在宫里当过丫鬟,就比别的道姑高一等了,就可以偷懒了,我告诉你,不要拿膝盖疼当借口,再不好好扫地,便将你扫地出门!长春观也不是什么可以白吃饭的地方!” “就你,听说今晚新上任的骑都尉要来,还眼巴巴地想出去见面,做什么梦呢你,难不成想巴结上达官贵人吗?” 这对话信息量有点大啊,这道姑曾经是皇宫里的丫鬟,今晚还拼命想见到崽崽,看来,任务九中所提示的洒扫道姑就是她了! 宿溪赶紧去偏殿,揪住崽崽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快快快。 崽崽在等云游道人来,心情焦灼,根本坐立不安,正在偏殿走来走去,见衣袖被她拽住,有些不解地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幸好云游道人还没来,宿溪心想,要是来了,崽崽还能顾得上去后院将那个道姑?趁着这机会,赶紧把崽崽拽过去! 于是,她更加用力地拉扯。 陆唤衣袍都要被她揪破,不由得好笑,道:“好,我跟你去,别急。” 崽崽从偏殿移步去了后院,他一出现在后院,那名恶声恶气教训人的老道姑登时闭嘴,而另一名道姑瞧着他,面上出现激动,张了张嘴巴,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是又一声不吭,渐渐地,眼圈都红了。 陆唤也瞧出来了,这道姑有话要对自己说,鬼神将自己拽到这里来,莫非是想让自己听听这道姑说什么? 他便对那老道姑道:“慧净道长,能否让我与她单独聊几句?” 慧净道长讪讪地离开了。 后院中,便只剩下了崽崽与这中年道姑两个人。 崽崽瞧着这道姑,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请长话短说,我还有重要的人要见。” 这道姑心里知道,这恐怕是唯一的能对他说出那件事的机会了,今夜不说,恐怕日后再也没办法说。于是,她定了定神,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宿溪的屏幕上,也终于弹出了崽崽的身世始末——或者说,这道姑所讲述的崽崽的身世。 【宫中所有宦官、侍卫、宫女,甚至包括皇子们都知道,皇宫里有一个忌讳,那便是不要在皇帝面前提及还未出世,便已经死在卿贵人腹中的九皇子。二十多年前,皇上有个最宠爱的妃子,乃云州知府之女,皇上对她一见钟情,将她带进了宫,从此专心致志地宠幸她,不再将其他妃子看进眼里。】 【可是如此一来,卿贵人便树敌无数,她娘家又并非什么强横的家族,也无法为她提供什么靠山,她在宫中,只能靠着皇上的宠幸度日。只是,虽是帝王,却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卿贵人怀胎八月有余,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跌入池塘当中,被救上来之后,一尸两命。】 【皇上痛不欲生,抱着卿贵人的尸身整整恍惚了三日,才不得不将她厚葬在皇陵。此前他无比期待卿贵人腹中的九皇子出生,但这事之后,宫中便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及死去的卿贵人的九皇子,一旦提及,便被皇上满门抄斩。卿贵人家中原本就只有云州知府孤寡父亲一人,在得知此事之后,深觉此生无望,便在家中自缢,这样一来,卿贵人一家,彻底断了血脉。】 【但没人知道的是,早在坠塘之前,卿贵人便在一天大雨的夜晚,将那孩子早产了出来,只是卿贵人知道自己处于深宫之中,没有能力保护这孩子,这孩子未必能平安长大,于是托她曾经帮助过的一名年满二十五即将出宫的宫女,在深夜想办法将孩子带了出去。】 【站在主人公面前的这尼姑,便是当时的那宫女。她知道自己无法将孩子养育长大,况且,她从宫中出来,突然有了孩子,难免引起那些害死卿贵人的人的怀疑,必须得想办法将孩子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宁王府中的一个姨娘正好即将生产,可却没料到生产之后,生出来的是个死胎,姨娘害怕自己生出死胎,被宁王府觉得晦气,从而驱逐,于是央求身边的奶妈,替她找到一个婴儿来瞒天过海。】 【就这样,主人公通过这个尼姑和当年的那个奶妈,进入了宁王府,成为姨娘所生的一个庶子。姨娘在生产之后没过多久便死于寒冬,而奶妈勉强将主人公养到稍微大一点,便也去世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最后一人,便是主人公面前的这位曾经的宫女。】 …… 讲述的过程中,宿溪时刻注意着观门口,待到兵部尚书急切地出现,便用一些轻微的响声,将他引到后院。 …… 这道姑低声讲述完这些,已是泪水涟涟,对她而言,卿贵人是她的恩人,卿贵人所生的九皇子自然也是她的恩人。 她原本打算将此事埋葬在腹中老死,但是近日又听说新任的那位骑都尉竟然就是自己当年从宫中带出来的那个孩子。 她虽然不知道当年害死卿贵人的是谁,但是却害怕陆唤未来辅佐的君王与害死卿贵人有关系,于是这才千方百计想要找到骑都尉,说出当年真相。 …… 宿溪虽然早就猜到了崽崽的身世有可能是类似这样的情况,毕竟深宫之中,一个妃子要想好好地活到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此时此刻,见到这道姑满脸的泪水,她心头还是微微酸楚…… 但崽崽脸上却露出了怀疑,十分煞风景地,冷淡地打断了这哭哭啼啼的道姑,问道:“你可知你今夜胡诌的这一通,是要杀头的罪名,你有什么证据能证实你所说的话?” 宿溪:…… 那道姑便详细说出了当年将崽崽养大的宁王府中的那位奶妈的外貌特征,还说有奶妈留下的信物 崽崽看了信物,的确是那位奶妈的东西,然而崽崽还是不信:“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你捡到了奶妈的东西,然后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 那道姑万万没想到骑都尉竟然不信,最后,只好拿出了一块玉佩,交给崽崽,道:“这是当年卿贵人随身的东西,从娘家带来的,应当只有陛下和少数几个皇宫内参加过那晚娘娘入宫时的夜宴的官员见过,若是殿下您交给陛下,必定能恢复你的身份!” 崽崽扫了那玉佩一眼,似乎是在斟酌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宿溪急了,恨不得替崽崽将那玉佩收下,这可是证明九皇子身份的信物!崽崽你不想恢复殿下身份了吗? 崽崽接下了玉佩,放入怀中,但脸上看起来并无波动,对那道姑道:“此事我自会查明,若你对我有恩,我定会报恩。但今夜之事,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道姑连忙激动地点了点头。 崽崽接下这件信物之后,宿溪的屏幕上就跳出了任务九完成的消息—— 【恭喜完成任务九:从长春观洒扫道姑那里得知主人公身世!奖励点数+12。】 宿溪还沉浸在这尼姑所讲述的往事里没能抽离情绪,下意识打开右上角的当前状态看了眼,只见,点数已经有了90,而人物介绍中,九皇子那一栏,也终于出现了崽崽的头像——等等。 宿溪心思一下子跳到别的地方,这头像用的竟然是原画。她都快打半年没氪金看崽崽的原画了,猛然一看,都有点被俊得愣了一下。 …… 而与此同时,立在墙角,无意中听见了这一切的兵部尚书神情凝重。 他便是二十年前夜宴时,见过卿贵人的那块玉佩的官员之一。那玉佩独一无二,下面垂着的璎珞也由卿贵人亲自所绣,陆唤可能不相信这道姑所说的话,但是无意中听见此事的他,却是信了八分。 怪不得,当年卿贵人被从池塘里救上来,断出胎儿已经死于腹中的那位太医,没隔多久便辞职回乡,原来也是替卿贵人隐瞒了胎儿早已早产生下的真相吗…… 兵部尚书与镇远将军在朝中并没有完全对任何皇子站队,二人一心为百姓着想,考虑到自己的私利的一面却是极少。此前镇远将军认为几个皇子当中,太子太过平庸,三皇子太过荒淫,五皇子太贪大好功,都并非明君,也就二皇子低调诚恳,听得进建议,将来若是辅导他,他倒也能成为一位利国利民的好帝王。 但是先前北地暴乱一事,却又展露了这位二皇子的一些自私自利的缺点,他明知道百姓处于水火之中,却因为担心走了之后,京城中势力有变,竟然称病故意不去北境。当时镇远将军便对二皇子非常失望! 而现在,若他与镇远将军一致认为出类拔萃的这少年,就是当年夭折的九皇子殿下的话,那么…… 一瞬间,兵部尚书心里闪过多道想法。 …… 崽崽转身离开后院,快步回到偏殿,而宿溪也看到兵部尚书快步离开此地,去将找到了的小女儿连同被子一道扛起,头疼不已地带下山去,就知道,兵部尚书全都听见了,任务九的连锁任务十应该也完成了。 果不其然,屏幕上跳出:【恭喜完成任务十:让一名正二品以上的官员站队主人公!任务奖励+8!】 右上角的点数一下子跳到了98! 这可能就是厚积薄发吧,崽崽管理了一年的农场,花了无数心思拿到三万石粮草,得到兵部尚书与镇远将军的赏识,因此此时才能快速地接二连三完成好几个主线任务。 宿溪还记得系统说的一百点时能与崽崽交流,以及一个大礼包,不知道大礼包会是什么,她有点儿激动,想着接下来再努力完成一个支线任务,便能快速开启一百点后的新地图! 崽崽回到偏殿当中,又将那块玉佩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低声问宿溪:“你相信这道姑今夜所说的么?” 他面上有很多疑惑。 他是不相信的,这道姑所说的一切,都实在匪夷所思。 他相信的是身侧的鬼神,她将自己拉到后院去,就必定是希望自己知道这一切,那么,难不成…… 宿溪拉了拉他的袖子,表示自己是相信的。 崽崽笑了一下,将玉佩重新放入怀中,摇摇头,道:“这些信物,完全可以捏造出来,我目前并不相信,不过,无论事情如何,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宿溪本来以为崽崽知晓他自己真实身份,其实是九皇子,应该会开心的,任谁从一个宁王府的庶子变成皇宫中的九殿下,都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何况,除此之外,崽崽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生母生父的情况。 可是,崽崽看起来神色却没什么波动。 宿溪不由得拽了拽他的手。 而他望着虚空之中,想了想,对宿溪道:“对我而言,生父生母是谁,我——我固然想知道,但却也不知道,是否该知道。” “一世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虽然是我的愿望,但至于其他的,我没有想过。” 崽崽漆黑双眸很澄澈。 他望着虚空之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只静静地注视着,他所想象的宿溪的样子。 宿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虽然踏入了京城的权利旋涡当中,但实际上,从来没有过做皇子、甚至是做帝王的想法。或者说,他有野心,有抱负,但是野心和抱负不在于权势,也不在于争名夺利。 宿溪一时之间不知道崽崽的想法是好是坏。 帝王高处不胜寒,崽崽也许并不愿意去做,但是有的时候,人的命运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 她头一次听崽崽对她说这些,一时之间心里也有点乱。 但是还没等宿溪多思考些什么,那边就传来两个道长的声音:“骑都尉,云游道人来了。” ……这,这就来了?! 崽崽激动地朝门口快步走去,前去观门口相迎。 而宿溪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第50章 崽崽很快就将云游道人带到了偏殿。 从观门口到偏殿的一路上, 崽崽已经迫不及待地对云游道人说了前因后果, 当然, 他没有提及身边的鬼神与他之间相处的那些事情, 他只隐晦地说,认为自己身边有非人之物,希望云游道人能帮忙,让他见上她一面。 云游道人踏进偏殿的门时,宿溪硬着头皮朝他看去, 只见, 是一个白发苍苍, 仙风道骨的道士, 面相清癯, 双目有神, 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洞悉万物的感觉。 那云游道人进来以后, 径直朝着空中看来,从宿溪的角度看去, 就像是, 他在和自己对视一样。 宿溪顿时后脊背一凉,有几分被这仙风道骨的云游道人看出了她并非他们世界中人的感觉。 陆唤走到桌案边上, 去替云游真人斟茶, 他见云游道人定定地看向空中某个方向, 不由得也朝那边看去。 她……是在那边吗? 他心脏狂跳,喉咙间也万分干涩,浑身仿佛绷紧了一根弦, 紧张万分——他此生从未如此紧张过。 他想象过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与她相见时会是如何场景,但是当数月的努力,最期待的一刹那铺陈在眼前时,他却忍不住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任凭心脏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腔。 见云游道人许久没有开口,陆唤艰涩地问:“……道长?” 云游道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陆公子,你所求之事我已知道了,只是——” 陆唤心脏一下子高高吊了起来,屏住呼吸。 “只是,你与你想见之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陆唤觉得有点手脚发冷,他不太能理解地,十分艰难地,哑声问:“不在一个世界……这是何意?” 云游道人只是摇摇头,目光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对他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一花一叶一世界,在你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有千千万万个宇宙,即便花中之人可以看见叶中之人,可花叶枯败不在一个轮回,又怎么可能聚首在一起呢?” 屏幕外的宿溪惊愕地看着这位年岁已经过百的云游老人。 而陆唤脸色煞白,仍是不死心,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那位云游道人却又道:“你所思所想,并非寻常鬼魂,本道办不到,天底下也无人能办到,放弃吧,陆公子,你想要的,得不到。” 他说完,摇摇头,也没去喝崽崽给他斟的茶水,径直转身离开了。 宿溪忘了呼吸,去看屏幕上的崽崽,崽崽立在那里,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一刹那被剥夺走全部希望一样,看起来有些茫然,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方向。 ……是吗?终其一生无法相见吗? 陆唤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宛如坠入冰窖之中。 他几乎无法去思考什么。 他转身,似乎是想找到身侧鬼神的方向,但是袖袍无意将桌案上的茶杯给带翻,“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地砸在地上。 这声猛烈的响声,这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陆唤死死抿着唇,嘴唇有些发白,蹲下去捡茶杯碎片。 …… 宿溪看着屏幕上这一幕,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拽了拽崽崽的袖子,想说,崽,其实也没多大关系的,反正我这不是还陪着你吗? …… 崽崽失魂落魄,但是沉默了片刻,像是竭力打起精神来一般。 反而望向虚空之处,安慰宿溪道:“你不要害怕。即便你永远是这样,没有实体,我也会陪着你的。” 宿溪:……QAQ “你想要什么,便让我知道,即便你不能吃到那些好吃的,用上那些胭脂,但凡是你想要的,都尽管与我说……” 崽崽努力镇定地道,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哑,眼圈也有些红。 他忽然又像是下定决心般,忽然道—— “我上次与你说的绝不娶妻生子一事,我是认真的。” 宿溪:……啊? 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崽崽凝视着虚空之中,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发红的眸子也晦暗不明,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对她解释道:“若是我娶妻生子了,你觉得有人陪着我了,便要走了,是么?既然如此,我不愿意。” “……”屏幕外的宿溪眼眶酸涩,该死,竟然被游戏小崽弄得心头一酸又一热,想扯起嘴角笑,又鼻腔酸溜溜的想哭。 崽崽低头去捡那些碎片,又道:“不过,这位云游道人虽然听闻十分厉害,但今日一见,不能解决你的事,倒也不过如此嘛,你放心,我会找到别的办法……” 刚刚感动得心窝酸涩的宿溪顿时一个激灵,手机差点从手上滑出去—— 不是吧,崽,你还没死心?还要想办法?! 崽崽提及这些,死寂的眸子又努力啪嗒,补充了一点亮光进去,他见身侧的鬼神一直没动静,以为她也在难过,便抬起头,对她安抚地笑了一笑。 宿溪:……QAQ 啊啊啊崽,别笑了,阿妈心脏疼。 …… 云游道人行踪不定,等到崽崽不死心地想要追出去的时候,云游道人已经消失了。 这一夜,回来的路上,崽崽与去的路上判若两人。 去时他策马飞驰,眸子里全是希冀之意,像是京城里赶着飞奔去见心上人的少年,但是回到官舍的路上,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他却让侍卫先行一步,他在后头将马骑得非常慢。 宿溪知道他心中难过,眼眶的红一直没有褪去,可是他还是在不停对宿溪说一些话,想要安慰身侧的鬼神,即便没有身体也无碍,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宿溪第一次见他这般话唠,见他头顶不断冒出对话框,有些想笑,但是心中又有些苦涩。 待到崽崽回了官舍,天就已经彻底亮了。 他意识到,鬼神已经陪了自己整整一夜了,早就到了她素日会离开的时间,于是对她道:“你定然累了。” 宿溪捏了捏他的脸。 他一贯有些嫌弃被当小孩子对待,此刻也不例外:…… 宿溪又抓起他的手,再一遍确认那些茶杯碎片没有伤到他的手,而他以为人在他身前,于是对身前弯了弯眉眼,低声道:“去休息罢,明日见。” 宿溪见他没有受伤,自我调节能力也比较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加上,宿溪这边也到晚上了,她也有些困,于是最后揉了揉崽崽的头,才下线睡了。 …… 待她走后,陆唤脸上的笑容再也强撑不住,他沉默地走到床边坐下。 此时已经辰时了,该换上官服去官衙了,可他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手指也抬不起来。 门庭外冷冷清清的,屋内死寂一片,他静静地坐了许久,心里有一股绵长的痛楚。 一夜之间,所有的希望完全破灭,他虽然料到,想要见到她绝非什么易事,不要抱太大期望,可是云游道人所说的话,却是将他所有的希冀全都踏入了地狱里。 “我所要的,得不到。”他喃喃地重复着云游道人的那句话。 …… 宿溪睡着了,所以也就不知道,游戏里又悄悄地新增了两个点数—— 是来自于这三四个月以来,陆唤每日勤勉学习练剑骑射的,+2。 他每天鸡鸣而起,辛劳无比,本应该增加4个点数的。 但是由于体力与武艺方面的点数是呈边际递减效应,所以尽管这几个月比先前那一个月,陆唤所付出的远远要更多,但系统仍然只是评估为2个点数。 此时,系统弹出一条消息: 【恭喜完成十个初级中级主线任务,点数达到100!即将开启大礼包——】 【大礼包倒计时——三——二——】 【一——】 在这条消息弹出之后,游戏屏幕里陆唤周遭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只是,陆唤身前凭空多出了一块半透明的——类似于悬浮的空气之类的东西。 陆唤正神情低落,却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登时警惕地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块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东西。 他瞳孔猛缩,怔然了一下,陡然站了起来:“何物?!” 然而,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答他。 陆唤拿过床头的剑,朝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屏幕走去,他拔剑砍了一下,但是却径直穿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屏幕上缓缓出现一个画面,画面中似乎是一间屋子,可是里面的东西却是陆唤从未见过的,正中间的似乎是一张床,可是那床的花纹未免也太——太令人眼花缭乱了些,画着不知道什么鬼玩意儿,像是熊,又像是—— 陆唤眼皮子一抽,正要仔细看,但还没等他看清,悬浮的那物上便跳出了一行字,将那个画面盖住了。 这行字竟然是陆唤所能读懂的文字。 “想见到你所思之人吗?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玩这款游戏,成为一个为国为民,胸怀天下的明君,便能实现你心中所想!” 陆唤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又如此真实—— 他如同利箭般的目光牢牢锁住那半透明之物上面的第一句话“所思之人。” 接着,没等他作出反应,那块半透明之物上又弹出一句: 且伴随着机械的声音,响起在陆唤耳边。 “崽崽你好,欢迎来到刺激的一百点之后的游戏世界。” 陆唤脸色一瞬间有些古怪,他顾不上去考虑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一字一顿反问出了口:“你叫我什么?” 屏幕上弹出两个字:崽崽。 而那机械音也用解释的语气念道:“z-ai-zai,z-ai-zai(三声),zaizai(三声)。” “……” 陆唤的表情一瞬间精彩纷呈。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 第二天上线的宿溪:崽,你咋了崽? 第51章 陆唤今日本应该去官衙将兵部二部的事务交接给几个主事, 直到下一任员外郎上任, 然而, 他却告了病假。 他一向勤勉, 从未请假,这几日甚至玩了命地处理官务,因此,陡然请假,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听说昨晚陆唤不知因什么原因出了一趟城, 想来是回来的路上吹了风着了凉, 因此现如今已经比他官阶低一级的二部郎中十分爽快地告了他的假。 而此时, 兵部尚书正愁眉不展, 不知道昨夜所听见的关于九皇子的身世真相, 是否应该告知镇远将军。 算了, 镇远将军略微有些武人的莽撞, 此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还是先派人去查明真相, 待到事情有个水落石出, 再找大将军商谈。 昨夜若不是函月又玩离家出走那一套,竟然跑到了长春观去睡大觉, 只怕他还不能误打误撞地知道此事。 这样想着, 待家丁来说函月已经睡醒了后, 兵部尚书便决心教训她一番。 可谁知,函月却一头雾水,道:“爹, 昨夜我早就睡下了,睡下之后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自己跑到长春观去的呢?” 函月任性,先前也不是没玩过假装被绑架的花招,昨晚见窗户大开,而屋内没有丝毫挣扎痕迹,兵部尚书还以为又是函月自己跑去了长春观,留下线索假装被绑架,心中无奈至极,配合地去了长春观将她带回来。 可谁知,她说没有——? 兵部尚书顿时神情一变。 这一日,兵部尚书府中上上下下气氛严肃警惕。 当然,这是另话。 …… 此时此刻,陆唤还在官舍屋内,盯着那块凭空出现的半透明的诡异的幕布—— 他暂时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物,于是先用幕布来称呼。 他从院中叫了几个洒扫的下人进来一趟,但没隔一会儿就让他们出去了。 通过这几个下人的茫然的反应,陆唤很快便确认了三件事情: 第一,现下这一切并非做梦。 第二,这块莫名其妙出现的幕布,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一人能看到。 第三,幕布可以从右手边拉出,也可以随意关闭。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让别人知道,别人恐怕会以为陆唤精神出了问题。 陆唤盯着那块古怪的半透明的东西,面色难看,心中也有此怀疑,可是幕布弹出来时的那句“想见到你所思之人吗”却又一直萦绕他心头,使他凝了凝神,告了假之后,关上屋门,仔细研究起来。 悬浮在半空中的幕布上,当那几行文字消失之后,便露出先前陆唤所见到的那间屋子来。 陆唤眉头紧蹙,用审视的目光扫视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他没猜错,正中间的的确是一张床,只不过和自己所处朝代的雕花床完全不同,而是一种非常古怪的、让陆唤难以形容的风格,床头的两个枕头也很古怪,非常膨,里头像是填充了棉花,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都从未有过这种枕头。 床的旁边,是一面非常大的类似于铜镜的东西,宽约三尺,可是又比铜镜要光可鉴人多了,其中倒映出房间的另一边——陆唤姑且怀疑这是面镜子。 窗户也非常奇怪,陆唤知道那是窗户,因为隐隐可以见到外面透进来洒在地上的阳光,可是他却从未见过那窗户边框的材质,像是一种银,但又不全然是。 以及,地面,桌案,椅子,全都给陆唤带来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他大约能猜到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可是落在他眼里,就像是见到天上的月亮突然掉下来那般新奇。 陆唤仔细地考察完这些之后,发现这个屋子外头,还连接了正厅——正厅也没有多大,但是他立刻又错愕了一下。 那是什么? 正厅里有一块挂在墙上的,横长方形的黑色东西。 所有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存在,他努力去分辨那些是什么东西。然后,在转完了整个屋子之后,下意识地想要看到更多的地方。 可是,幕布上立刻弹出新的文字—— 【抱歉,崽崽,目前点数不够,无法解锁新的版块,请尽快完成主线或者支线任务,从而解锁你想去往的版块。】 这句话同时用机械音读了出来。 陆唤听见“崽崽”二字时,眉梢抽搐,竭力去忽视这让他脸色精彩纷呈的称呼。 他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问:“什么任务?” 幕布上出现文字—— 【目前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十个,第十一个暂时未开启,请完成支线任务八:离开之前,将所有兵部二部的事务处理完,赢得主事们的敬佩。】 这些虽然让陆唤感到匪夷所思,且天方夜谭,但或许是他心中见到鬼神的执念实在太深,因此竟然也顾不上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径直收了幕布,匆匆骑马去到官衙! 他掀起衣袍在桌案后方一坐,半个时辰内,将所有累积下来的兵部二部的卷宗上的难题挥笔写下解答之策! 然后,在那些主事们错愕的视线当中,又来无影去无踪,飞奔上马,骑上马便回到了官舍,气喘吁吁地从右袖中拉出幕布。 幕布似乎对他的速度感到震惊,略微卡了一下,才又出现新的文字和机械音—— 【恭喜完成支线任务八,奖励点数+2,目前崽崽你可以选择开启一个新的版块。】 陆唤盯着那块幕布。 下一秒,幕布上跳出一张图,似乎是一座城市的地图。 陆唤看着那地图上的各种新奇的名词“学校”、“医院”、“CBD大厦”等等,只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微微张大了嘴巴,表情空白了几秒。 他试图将那些名词与自己所理解之物对应起来,学校,意思是私塾么? 至于那一串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CBD”,他便全然猜不出什么意思了。 可是,等等,陆唤猛然想起鬼神赠与自己的那盏灯笼上的那些蝇头小字,其中有几个小字竟然和这三个小字有些像。 他赶紧走到檐下去,将灯笼取下来,对照着这地图上的一些弯扭如虫的小字,竟然发现,当真有一些对应得上! 陆唤心头狂跳,血液上涌,昨夜失落了一夜的心思,在此刻,一刹那死灰复燃。 他强忍住激动,先将灯笼放在一边的桌案上,然后攥住拳,继续抬头去看那幕布。 他暂时不知道应该解锁哪块版块,但是想来,这幕布陡然出现的画面是那间屋子,那间屋子必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他选择解锁的是那间屋子周围的地方。 幕布上很快就出现了新解锁的版块画面。 那是—— 陆唤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他仰着头,看见长街之上,竟然有四个轮子的扁平马车以飞快的速度窜了过去! 而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所穿衣着也异常古怪,女子都衣不蔽体,男子头发非常短,大部分人手中还拿着一个小长块的黑色板砖,在对着黑色板砖嘀嘀咕咕些什么。 陆唤心头疑惑重重,但是他想起昨夜云游道人所说的那句话“你与你想见的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莫非—— 这就是她所在的世界? 那些竖起的高楼,竟然像是要冲到天上去,让人恍若可以摘星。 如此高的楼宇,在自己的朝代绝无可能做到,即便是行宫里的观星台也不可能! 那些速度极快的四个轮子的代步马车,飞驰的速度说是真正的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再好的宝马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那些行人手中所持之物,竟像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之物一般,他看见其中一个人对着那黑色板砖说了什么,很快,长街对面就有另外一个人朝那人招了招手。 陆唤又想起鬼神赠与自己的防寒棚、温室大棚的图纸,那些图纸其中所含的内容也十分的新奇,不只是在燕国,在整个四洲,也从所未闻。 难不成,她所在的世界,是改朝换代不知经年后的……未来? 陆唤将与鬼神相遇之后,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血液窜到头顶,后脖颈上也起了一层细细的电流,他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就激动地想从那半透明的幕布进去,追过去。 但是,他这一步,却是径直穿过了幕布,走到了屋内的另一边,扑了个空。 幕布上也同时跳出一行文字—— 【崽崽你好,点数还没到达200,无法解锁下一个大礼包,请勿心急,请多多完成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尽早提升点数。】 陆唤脸色一下子刷白,自己无法去到她的世界么? 他虽然不明白点数是什么,但是大约也明白,必须得像是方才那样做一些任务,才可以累积到一个数字,才可以去她的世界见到她。 想到这里,陆唤认为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于是揉了下脸,镇定冷静下来。 他继续了解这个全新的未来的世界。 只是…… 陆唤看着长街上的那些人,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全都像是侏儒一般,手脚短小,画风奇特,一张张脸犹如包子一般。 幕布:【崽崽,请问是否要氪金,切换到原画品质,一文钱可以维持原画一个时辰。】 陆唤不太理解“氪金”、“原画”这些字眼到底都是什么意思,于是触碰了幕布上“是”的选项,很快“啪”地一下,雾气之后,整个幕布上的长街上的行人,全都恢复了正常模样,不再是短手短脚的丑陋的包子脸形象。 他便大致弄明白了幕布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因为这长街上的人数众多,一会儿便耗费了许多银两,陆唤怀中直接少了一张银票。 秉持着节约的原则,陆唤又让幕布恢复了之前所有人都短手短脚的模样。 今日所见之事已经够古怪,够匪夷所思,够震惊世界观的了,因此再见到银票凭空消失,陆唤也不怎么吃惊了。 只是,幕布里的这个世界看起来非常大,他要去哪里找她? 他暂时先将画面调转到一开始的那间屋子里——陆唤一切都摸索着来,但他十分聪颖,发现这块幕布居然是可以触摸到,并且一触摸,上面的画面便会随之浮动的,于是他很快地摸索着学会了切换界面。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这间屋子的大门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陆唤顿时屏住呼吸,喉咙有些发干,紧紧盯着那扇铁门处,是她么?他几乎有种近乡情怯的情绪,像是即将要见到日夜所思的心上人的少年一般,心脏跳动得非常快。 接着,门打开了。 一个可爱的短手短脚的包子脸小姑娘走了进来,似乎是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她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睫毛浓密卷翘,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很小一只,小短腿在地上飞快迈动,走进洗浴室拿了一条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她小小一只,头发束成一束,是陆唤从所未见过的发型。 ——是她吗? 不知为何,陆唤心中隐隐有一些预感,可是仍然不确定。 然而,下一秒,他就见到那包子脸小姑娘一屁股在正厅的一个长方形的软塌上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陆唤:……),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支长方形的黑色大屏幕板砖,像是打算用板砖做些什么。 “你是她吗?”陆唤不禁问出了声,有些茫然。 可是,她好像没办法听见他这边的声音,只是在软榻上斜躺下来,脸上挂着亮晶晶的笑意,打开了她手里的那块板砖。 她手里的板砖突然亮了起来,令陆唤眼皮子一跳。 而下一秒,她手里亮起来的板砖上,出现的画面,竟然是——从陆唤这个角度刚好看得清——竟然是他居住过的宁王府的那间柴院?! 陆唤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她。 云游道人所说的两个世界—— 她手里的那块板转,应该与自己眼前的半透明幕布无异,这么久以来,她便是通过她手里的那块小幕布看到和接触到自己的。 她并非什么鬼神,而是来自于千年之后的另一个世界的女子。 而现在,或许是自己执念太深,自己这边竟然也出现了能看到她的幕布。 ——是她! 陆唤双眸陡然发红起来,他凝望着她,让幕布开了原画,于是,幕布上的卡通包子脸小姑娘,陡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皮肤雪白,头发乌黑,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水没有擦干,眸子很亮,鼻梁挺翘,嘴唇微微抿着,很认真地盯着她手里的板砖。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 陆唤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可是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就像是,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如他所想象的那一般。 隔着千年的光阴,他立在这间屋子里,任由木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眼眶通红地注视着半透明的幕布上的她,他的心脏宛如落了一道电流,重重地跳动。 他从未想过,老天当真眷顾,让他见到了她。 这一瞬,他屏住了呼吸,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 陆唤暂时还未弄明白,她到底是如何通过一块幕布,跨越千年的光阴,陪伴了自己一年之久的,他脑子里有些空白,充斥着终于见到日夜所思之人的喜悦,还有微微的近乡情怯的不知所措和羞赧。 可是,她却似乎并不知道他终于也能见到她了,还在专心致志地在她那块板砖上按来按去。 …… 今天是周六,宿溪早上起来去帮宿妈妈买了菜之后,就去晨跑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昨天晚上崽崽情绪低落的样子,于是也没多跑,就赶紧冲回家,打算上线了。 这游戏每回上线都在初始界面,因此宿溪还得切换,才能找到崽崽。 这会儿游戏里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本来以为崽崽应该在官衙,可是却听两个主事头顶弹出对话框,说是崽崽今天因病告假? 宿溪吓了一跳,不会吧,昨天着凉了?她赶紧又将画面切换到了官舍。 然后就见,崽崽站在官舍的屋内中央,望着虚空之中,一动不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发着红,像是委屈,又像是惊喜,总之各种欣喜若狂、惊愕狂喜的神色交杂在他脸上。 可是他一动不动,让宿溪以为游戏卡壳了。 于是宿溪切换到院子中,看了眼外面,见外面一些下人还在走来走去的打扫,没有卡啊。 …… 而此时此刻的陆唤,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她,手里的那块板砖上的画面,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只见她屏幕上,院子里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全都是小人,和自己先前所见到的她那个世界的短手短脚的小人并没什么两样,而且头顶还顶着名字:主事甲,主事乙,主事丁…… 而自己—— 她屏幕切换到屋内后,立在中间的那个分明是自己,那个同样也短手短脚,仰着一张硕大包子脸,表情空白呆住的,分明是自己! 陆唤:…… 为何自己在她屏幕上看起来这样蠢?! 而自己的头顶硕大两个字: 崽崽。 陆唤:…………………… 陆唤终于知道,为何这幕布管自己叫崽崽了。 如果和自己这边一样,必须消耗一些银两才能切换成正常人的画面的话,那么她肯定是。 没,有,花,钱。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唤:“……” …… 而宿溪确定没卡之后,又把画面重新切换屋内去,就见崽崽还是没动,呆呆站在那里,一张包子脸上流露出了十分精彩纷呈、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怎么了? 宿溪被他莫名其妙到了。 她正准备拽一拽崽崽,示意自己来了,但就突然发现,右上角的点数到了102—— ???!!! 宿溪陡然受到了惊吓,怎么回事。 她差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崽,你昨晚干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一百零二点了?!” 该不会是昨晚狂做了几十万个俯卧撑吧?! 她吼出这句话之后,就见屏幕上的崽崽眉梢抽搐一下。 接着,他做了一个动作,似乎是上前一步,在面前的空气上按了下。 然后,宿溪就一头雾水地发现,“啪”地自己屏幕上一团雾气过后,卡通脸的崽崽突然变成了原画,成了那个十六岁的俊美的少年,凝视着空中,眸子隐隐发红。 她:…… 游戏今天怎么了?突然卡成了原画?她还没氪金,崽崽就变成了原画了?而且,还这么持久,足足半分钟过去了,还是个少年模样。 宿溪当时叫得顺口了,就顺便氪金给崽崽把姓名从“陆唤”二字改成了“崽崽”。 而此时,正当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见屏幕上又“啪”地一下,崽崽头顶的姓名,突然变成了一行新的名称—— “十六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 宿溪:……???? 这破游戏绝壁是出bug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不服!为什么我氪一秒要三毛钱,你氪一个时辰才一文钱? 十六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别问,问就是通货膨胀。 第52章 宿溪不知道游戏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立刻想到, 莫非这就是系统所说的一百点之后的大礼包, 就是可以不用氪金直接看到原画?! 可是为什么只有崽崽变成了原画, 外面院子里洒扫的下人主事们还是卡通小人的模样?! 宿溪不由得心里吐槽,这算什么大礼包嘛,太小气了吧,有本事把整个燕国的人都切换成原画啊! 不过,即便只有崽崽变成了原画, 她也还是挺惊喜万分的。 虽然短手短脚的包子脸崽崽萌吐奶, 她很舍不得, 但是原画的崽崽也俊美无比, 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可是, 看习惯了短手短脚小崽的画风, 陡然变成这样, 宿溪还有点儿不习惯。 她在屏幕上摸索了一下,看能不能变成原来的简笔画画风。 她很快在系统界面找到了之后, 就立刻高兴地切换了过去。 …… 但是—— 还没切换两秒钟, 又“啪”地一下一阵雾气,屏幕上的崽崽又重新变成了原画!而崽崽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不满。 难不成, 这还是强制性的大礼包吗?! 算了, 宿溪心想, 反正不用氪金,那就让崽崽原画着吧,原画还赏心悦目一些。 同时, 宿溪也发现一百点之后,游戏的时间流速稍稍发生了变化。 先前游戏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3:1,包括宿溪玩游戏时也是,屏幕上的一切画面几乎都是很快的三倍速,不过对于经常三倍速看电视剧的宿溪而言,这种速度刚刚好。 但是,点数到达一百点之后,她关掉游戏时,游戏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比例似乎变成了2:1,这也是为什么她这边过了一夜,而游戏里过了一天一夜。 而她打开游戏后,这个比例似乎又变成了1:1。所以刚才她打开屏幕后,见到一向迈着小短腿动作飞快的崽崽站在屋内一动不动,才会觉得游戏是不是卡住了。 宿溪心中倒是没有生出太多的疑惑,只将这理解为游戏过了一百点之后,到达第二阶段,可能难度更大了,所以时间流速稍稍变慢。 现在最让她激动的,莫过于先前系统所说的,达到一百点之后,可以和崽崽交流的问题。 到底怎么交流?! 宿溪早就不把崽崽只当成是游戏里的人物了,而更倾向于是另一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游戏为自己和崽崽架起了桥梁,虽然的确匪夷所思,但是既然系统说能交流,宿溪便相信必然能办到。 可是—— 整个界面上没有可以输入文字的对话框啊。 宿溪摸索来摸索去,也没有发现哪里新增了可以在线聊天的对话框。 难道可以直接语音吗? 宿溪戴上耳机,清了清嗓子,尝试着说了句话——“喂,喂喂,喂喂喂。” 而就在她说完之后,她手机屏幕上,竟然当真出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对话框!将她所说的话转化成了文字!宿溪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狂跳,血气上涌——哇靠,系统说的是真的! 那么,她所说的话,能传达到崽崽那边吗? 她又很傻乎乎地继续戴着耳机,竭力让自己声音好听点温柔点——“崽,喂,你能听到吗?” 屏幕上的崽崽脸上流露出几分愕然和震惊。 ……是听到了? 宿溪呼吸都快静止了,下一秒,就见屏幕上的崽崽脸上闪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头顶弹出一个对话框,“我在。” 宿溪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攥紧了手机,震惊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忘了怎么呼吸。 天呐,这他妈也太神奇了! 她本来以为一百点之后,游戏程序会多出一个输入框,会让她打过去的文字转化成字条,落在崽崽桌案上,她以为系统所说的沟通是通过这种方式沟通的,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直接语音了! 不,也不完全算语音,她还是听不到崽崽的声音,崽崽所说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变成了对话框从头顶冒出来。 但是,此刻的崽崽是不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是不是以为鬼在和他讲话?! ——幸好早就让崽崽以为她是鬼,鬼突然会讲话发出声音了,就和问灵、招魂、起死回生一样,应该还算崽崽的世界观里能接受的范围, 宿溪又兴奋又激动,眼泪都快流下来,同时还有种非常新奇、异常震惊、被颠覆世界观的凌乱感——总之,她一时之间心脏狂跳,突然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 而陆唤这边,也是同样震惊地看着他面前的幕布。 就在方才,幕布上的她忽然往耳朵上戴了两个圆形的白色小东西,接着张嘴说了什么。 陆唤本以为,自己这边听不到她那边的声音,所以也是没办法知道她说了些什么的,心中正微微有些失望。 可是却没想到,下一秒,他面前的幕布上,她的头顶就跳出来一个长方形的框框! 框框里跳出了一行文字。 ——“喂,喂喂,喂喂喂。” 陆唤瞳孔猛缩,她方才的嘴型似乎正是这个,所以,这一行文字,是她方才所说的话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陆唤的世界观彻底碎裂,他万万没想到,几千年后的技术竟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凭借着一块幕布,竟然可以跨越千年进行对话! 但是想来,那云游道人所说的“宇宙”二字,指的是空间与时间。既然如今靠着一匹汗血宝马可以日行千里,在空间上进行快速的移动,那么几千年之后的未来,发现了在时间的隧道里进行自由穿梭与通讯,也未必不可能。 而就在这时,她又在千年之后,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依然是变成了陆唤面前她头顶幕布上跳出来的长方形框框,框框里浮现第二行文字。 ——“崽,喂,你能听到吗?” 这一瞬,陆唤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里,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和她进行对话。 虽然,此时的一切与想象中都不同,她不是什么鬼神,而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也并未成功地如陆唤所愿,帮助她塑造一副肉身。 但是,陆唤反而觉得更加幸运了些,至少,知道她在千年之后好好地生活在一个看起来富饶和平的朝代,与她见面的那一日也终有了指望。 他喉咙艰涩,声音沙哑无比,回应她:“我在。” …… 隔着千年的光阴,通过一大一小两块屏幕,二人终于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够成功进行对话,而并非以前那样,比手画脚,你问我答。 宿溪屏住呼吸,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内心化作了尖叫鸡。 陆唤亦如是,他立在屋内中央,完全感知不到窗棂外渐渐变成橙色的昏暗夕阳,心脏疯狂地跳动着,眸子里是熠熠生辉的神采,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欣喜若狂。 …… 而且,陆唤发现,在她那边的屏幕上,自己所说的话,似乎也是变成了对话框出现在自己头顶的。 原来如此。 陆唤尝试着去理解,这跨越时间将他二人连接起来的媒介的逻辑—— 怪不得她先前能听到他说了什么,但却无法说话,也无法留下任何讯息,只能靠着“是否”的方式来回答他。 那时候,应当是只有她那边有一块媒介,只有她能看到自己,而自己当时没有媒介,所以才看不到她。 所以自己就想当然地,将她误以为是鬼神了。 而她或许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千年之后所在的朝代,无论怎么解释都让人匪夷所思,所以她便选择默认了。 …… 根据目前所见到的这两块媒介的特征。 他的很大,半透明,而她的较小,但是比较袖珍,能够握在掌心。介质是差不多的。 他所说的话转化成了,她屏幕上的长条的框框。而她开口说话,也变成了他面前的幕布上的长条框框。对话方式是差不多的。 他所见到的她那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全都是短手短脚的小人,需要银两,才能变成正常的样子。而她那边也一样。 也就是说—— 这两块媒介,上面所具有的功能都是一模一样,且共通的。 …… 那么,据此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 自己方才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才能解开千年之后的地图上的一个新的所谓的“版块”。 她那边应该也一样。 所以她才会经常突然消失,而在自己从宁王府离开,穿过巷子,抵达卖花灯的长街后,她又突然出现。 现在想来,应当是,她没有解开自己所在朝代的地图上的“长巷的那个版块”。 但是后来随着她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她能够陪着自己去的地方越来越多。 …… 只是,任务。 陆唤很早之前便猜到,鬼神是因为什么目的,才来到自己身边的。 他当时以为,大约是受他死去的亲人所托,才来陪伴他、帮助他、让他卷入京城的纷争、帮他得到更多的权势。 但是直到此时,陆唤才知道,并不存在那些,她来到自己身边,大约是为了解锁那些版块,才帮助了自己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换句话说,她那边也有一个古古怪怪的机械音,让她去做一些事情。 知道她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原因,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任务,陆唤心头说不微微失落,自然是假的。 只是,他与她已经相处了近一年的时光。 他早就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她一开始的目的为何且不说,至少,她对他的关心、在意,她给予他的温暖、善意,全都是真的。一日一日的陪伴,那些缱绻的时光,是什么也无法抹去的。即便她一开始怀着什么目的,陆唤也并不愿意去心存芥蒂。 …… 而除此之外,陆唤还揣测出,此前两边的时间流动应当是不一样的。 她既然不是鬼神,那么自然便需要睡觉吃饭,以及做一些别的事情。而之前,她出现的时间十分不定,有时候是在自己这边的清晨,有时候又是在深夜。现在想来,应当是两边时间不一致的缘故。 …… 陆唤在心中细细回想着这一切,渐渐地也将这些事情理解了。 至于其他的,这幕布还有什么更加新奇的地方,陆唤还不知道,他打算再观察观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隔着千年光阴,两人都非常激动。 激动过后,宿溪就见屏幕上的崽崽按捺着欣喜若狂的神色,迫不及待地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该如何唤你?” 陆唤想知道她的姓名,姓名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若是知道了她叫什么,日后他去寻她,便不会找不到她。 宿溪见崽崽的头顶弹出这么一个对话框,顿时内心充斥了和网友面基的羞耻感。 天惹,崽崽要问阿妈姓名了。 养了崽崽这么久,崽崽还不知道阿妈姓名。 幸好一百点之后只是开启了语音对话,崽崽还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只把她当成是鬼神突然可以说话了,不然,崽崽要是知道屏幕前的她什么样子,她岂不是要脸红滴血,羞耻欲绝?!光现在这样就让宿溪面红耳赤、喘不过气了。 她先咳了咳,努力镇定地解释道:“我昨晚到处飘荡,遇见了一个有法术的大鬼,就让那个大鬼施了法,让我能够说话啦!” 宿溪感觉自己胡诌得很不错,否则怎么解释崽崽突然能听到自己说话,崽崽听到半空中传来声音,不会觉得很惊悚吗? 但是,崽崽脸上露出精彩纷呈、欲言又止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宿溪有点一头雾水,又继续道:“我的名字叫宿溪,你可以叫我——” 她还没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大好,于是喜滋滋地闭上了嘴,看崽崽有啥反应。 …… 而陆唤一脸错愕地看着,幕布上,她头顶的对话框弹出“我的名字叫宿溪,你可以叫我——”那句话之后。 她头顶又冒出一大堆别的椭圆形的白色气泡—— 气泡——“我的名字叫宿溪,你可以叫我——阿妈,噗哈哈哈哈!” 又一个气泡——“awsl崽崽脸上呆愣的表情好可爱!!” 全都是气泡…… ——“崽崽问阿妈姓名了!崽崽怎么无论干什么都萌吐奶,阿妈每天都被崽崽萌死!” ——“阿妈爱崽崽一辈子!” ——“呜呜呜我名字不太好听,要不编个好听一点的陌上花开什么的网名?或者x什么骨?作为鬼神好歹得仙风道骨一点不能太没面子搞得崽崽总以为我是会被别的鬼欺负的小鬼吧!” …… 陆唤脸上的表情逐渐崩裂:“……” ? 阿妈?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崽崽我叫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魅·J·Q·安塔利亚·伤梦薰魅·海瑟薇·蔷薇玫瑰泪·羽灵·邪儿.. 十六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让我缓缓…… 第53章 陆唤虽然不知道那些冒出来的白色气泡是什么, 但是她分明只说了一句话, 却冒出来这么多, 很显然, 长方形的黑色框框是她所说的话,而椭圆形的白色气泡应当是她内心的想法了。 陆唤眉梢都在抽搐,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现在知道为何她总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了,他先前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自己在她面前的样子一直都是幕布里的那种短手短脚小身子大脑袋的小孩子模样…… 对着小孩子模样的自己看了一整年,她能不把自己当成幼崽吗?! 回想起先前她摸自己脑袋的行为, 陆唤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咬了咬牙, 忍不住走到桌案前拿了支长毫毛笔, 蘸取墨汁之后走到墙边, 背贴墙站着, 然后用毛笔在自己头顶划了道线。 随后拿来长尺, 将自己标记的横线量出来, 给幕布那边的她看,十分严肃地道:“小溪, 我身长八尺二,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该死,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她幕布上一直都是那种侏儒的模样。 宿溪有点懵, 不知道为什么崽崽突然炫耀起了他的身高, 她很认真地算了一下, 燕国的一尺似乎等于22.3厘米左右,那么,崽崽岂不是有一米八几? ……夭寿了, 小孩子家家的为什么长这么高?自己从商城里给他兑换的鸡蛋不会含有激素吧?! 不过之前确实因为一直都是卡通画风,人物除了胖瘦略微有区别以外,高矮都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在自己眼中崽崽一直都是个小团子。 而现在,游戏强制性给开了原画之后,宿溪才发现,崽崽的确已然是个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了。 但是,还没满十六岁长这么高……宿溪想到那些快脱肛的母鸡,顿时有点心虚,咳了咳,对崽崽道:“崽,我现在知道了。” 陆唤见屏幕上的她完全什么都没意识到,眉梢不由自主狠狠跳了两下,恨不得解开衣服给她看看,自己真的并非什么幼崽了! 但此举太过失礼,他自然做不出来。 只是无论怎么想都十分的懊恼,相处的这一年,自己在她眼中竟然是那种大头小身子的模样,走得稍微快一点就要蹦起来,那般丑陋——她连自己的脸都不想要看清楚…… 陆唤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咬牙切齿。 最终,揉了揉眉心,懊恼地对宿溪道:“……不许叫我崽。” 宿溪权当崽崽在撒娇,笑眯眯地道:“哈哈哈知道了。” 陆唤:“……” 先前两人其实也已经能用“是否”来交流了,但现在显然交流得更通畅了点。 陆唤从宿溪头顶的那些白色气泡联想到,难不成此前自己的一些内心想法,也通过此种方式,被她知晓了吗? 陆唤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顿时面红耳赤,可是,从小溪的反应来看,她应当是不知道他内心的那些关于占有欲的阴暗想法的才对,否则她就不会对他一如既往了…… 这样想着,陆唤稍稍安下了心。他还要说什么,却只见他和宿溪的幕布上同时弹出了相同的文字,是一条任务颁布: 【请接收主线任务十一(高级):燕国皇帝即将前往云州行宫,在云州会遭遇刺客,请及时救下皇帝。】 【任务难度为二十颗星,金币奖励为1000,点数奖励为15。】 陆唤的视线立刻通过自己的幕布,落在小溪手中拿着的小块屏幕上,只见她看到弹出的任务文字后,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将其划到一边。 陆唤心想,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她那边早就出现了幕布,也正是因为幕布的一系列任务,自己才会与她相识。 而现在,自己这边亦有了幕布,她却还不知道。 陆唤正欲开口,可是,却见那边宿溪将新任务暂时关闭之后,她手中的板砖上方弹出了一个绿油油的长方形条。 她将那长方形条往下一拉,整个小幕布便被另外一个界面占据,似乎是,有人发来的消息—— 还未等陆唤下意识回避她的隐私,那消息便已经映入了他的眼帘。 顾沁:溪溪宝贝儿,周末了也待在家里吗,出来嗨呀。 宝贝儿? 有人叫她宝贝? 陆唤眼皮子一跳。 接着,就见幕布上的她随手抓了一包薯片,笑了笑,在她手中的板砖上用指尖飞快敲敲打打。 然后她手中与那人的长方形框便多了一条讯息:亲爱的我没空,作业还没写完,mua亲亲你~ 亲爱的? 她还叫别人亲爱的? 虽然这两个词的含义陆唤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亲亲”二字他又怎能不懂?! 在燕国,只有有了婚约的男女,才能发生亲昵之事…… 陆唤盯着幕布,看着幕布上的她一脸开心的笑容,他如遭雷击,脸色一刹那都白了。 这——成何体统! 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或许,千年之后的文化与燕国并不一样呢,未成婚之人,也可以做出比较亲昵的事,互相将彼此称呼为较为亲昵的称呼。 只是,原本以为,自己的世界里,她最重要,而在她的世界里,自己虽然不是唯一,但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的陆唤,在看到她十分随意地就把幕布关掉了,去回复别人的讯息,还喊别人“亲爱的”—— 而且她打开的那个绿色的界面上,似乎一条条的,还有很多她与别人的对话。 光是界面上能够看见的,就有七八个不同的人了。 这一瞬间,心中难免生出一些夹杂着焦虑的阴沉情绪。 陆唤看着幕布上,她还没来得及切换回与自己见面的那个界面,她的小板砖便又亮了,这次屏幕左边一个绿色的弧形小按钮,右边一个红色的弧形小按钮。 她用手指划了下左边,然后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去,将板砖按在耳边,而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话来。 陆唤这才发现,方才自己全然沉浸在能够见到她、能够顺利与她对话交流的欣喜当中了,完全忘了自己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 自己现在还仅仅只是能辨认出那些高楼应当是类似于他这个朝代的庙宇之类的建筑,而那些长街上飞驰的四个轮子的东西应当是类似于他这个朝代的马车之类的东西。 他仅仅只能认出这些。 他连那些弯弯扭扭的蝇头小字都看不懂,而那些小字又出现在了她的内心想法气泡中,还出现在了她方才与别人的交流之中。 除此之外,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平日里会吃些什么、做些什么、会去上学堂么、有没有交好的朋友、她的父亲母亲在哪里、她放在她屋内桌案上的那些厚厚的书籍,又是什么…… 以及,方才叫她宝贝的那人,是她……心悦之人么? 自己宛如一个老古董,无法懂得她那个全新的未来世界。 …… 陆唤方才还激动到上涌的血液顿时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稍稍冷却下来。 他仰头看着幕布里的那个世界,发现,即便看得到她,可她依然离自己很遥远。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密密麻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绪,或许是妒忌方才那人,也或许是恐慌自己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 …… 宿溪接完宿妈妈给自己打完的电话回来,就立刻又打开了游戏界面,发现崽崽正在屋内收拾行李,刚才还一脸雀跃的神情,这会儿好像变得有点儿失落了。 她有点儿疑惑,不由得戳了戳崽崽的肩膀,问:“怎么啦?我刚刚有点事,离开了一会儿会儿。” 陆唤本来打算告诉她,自己也能看到她了,但是此时又改变了想法。 他想,自己目前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必须得早日学会她那边的那种弯弯扭扭的文字,以及,早点了解那些新奇迥异的马车等物都是怎么个用法,等自己默默摸索清楚这一切之后,再告诉她。 而到那个时候,若是真如幕布所说,积攒到了两百个点之后,就可以有机会去往她那个世界见到她的话,自己也不至于犹如千年之前的老古董,在她那边彷徨无措,还需要她帮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陆唤害怕自己一旦告诉她,自己这边也出现了一块她那边那样的幕布,同样可以看到她之后,她会感到害怕,会不愿意让自己参与到她的世界当中,不愿意让自己见到她身边的别的人…… 他暂时不清楚为何自己这边会陡然出现这样一块幕布。 只能先将其归因为,哪里出了差错。 而这种跨越千年光阴的幕布是她那个世界制造出来的东西,换句话说,主动权完全在小溪手里。倘若小溪想要关掉自己这边的幕布,就能直接关掉。 而自己这边却是十分被动的。 对自己来说,她是最重要的唯一。但她却身边很多人。对她而言,自己或许就只是来自于千年之前的一个玩伴——或者按照她内心的那些想法而言,只是她养的一只崽。 倘若她得知,这个来自千年之前的旧物,想要了解她所在的世界,想要真正地面对面地见到她、拥抱到她,甚至还对她生出了独占欲……她会想要逃开,会单方面地切断他这边与她的联系吗? 陆唤心里有些低落,又有些复杂。 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只有两件事,一件便是早些完成那块幕布上所提示的一系列任务,若他没料错,那些任务全都与他的身世有关。 而另一件便是早些理解她那个朝代的新奇之物。 想到这里,陆唤定了定神,仍如往常一样,假装以为她是身侧的鬼神,对身侧笑道:“镇远将军的大军即将前往北境,我不日便要随军出发了,趁着这几日从兵部二部卸了职,便先将行李收拾一番。” 宿溪在屏幕外头点点头,也是,刚才弹出来的主线任务十一已经是高级任务了,看来崽崽的帝王之路已经走了至少一半,前往北境的路上要经过云州,正好可以救下在行宫遇刺的皇上。 这一回应该是他和皇上头一回正面接触——大半年前在夜宴上人那么多,皇上又喝了酒,想来都没怎么看清崽崽的样子。 而这一次皇上和崽崽这个九皇子见面,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她就赶紧将屏幕拉到衣柜那边,把衣柜里的厚实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往崽崽的床铺上扔,絮絮叨叨地道:“北境天寒地冻,马上又要到冬天了,得多带点儿暖和的衣物去。” 陆唤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以及身边匆匆从衣柜刮来,又刮向衣柜,忙得手忙脚乱帮他收拾衣服的风,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他抿唇笑了笑,继续折叠衣物,声音低柔:“好。” 崽崽收拾东西是一把好手,宿溪隔着屏幕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她见崽崽又走到屋檐下,去将那盏灯笼取下来,然后将她之前埋在地下的那个箱子也放入行李堆中,不由得睁大了眼:“行军打仗,这也要带上吗?” 陆唤终于能和她说更多话,而不是只能问问题、她回答是否,他心中也欢喜很多,便道:“从四品的官员的俸禄又多了很多,我打算在内城置办一处宅院,将这些带过去,日后便是我们的家了。” 先前从宁王府到兵部的官舍,要么寄人篱下,要么行事匆匆,全都不算是真正的家。而外城的那宅院,因为在外城,也只是提供给长工戊和工人们等人住宿的地方。 所以,现在崽崽打算置办的宅院,总算可以称得上他们拥有的第一处家了。 宿溪心中也涌上温暖的感觉,她隔着屏幕,笑盈盈地打算伸手揉一下崽崽的头:“也好。” 可是,指尖刚要落到屏幕上,却一下子下不了手了。 以前的崽崽小小一团,在屏幕里跟个汤圆奶包子一样,让人无时无刻都想揉一揉搓一搓。 可现在的崽崽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了个俊美得令人发指的翩翩少年了。 似乎感知到她要伸手,他微微侧过头,俊朗的眉目如同融化的雪,眸子被烛光映照出几分潋滟的神采来,竟然让宿溪心里头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要落到他头顶的指尖,也一下子落到了他肩膀,惊慌失措地重重地摁了一下。 屏幕里的崽崽的胳膊差点被卸掉:“……” 宿溪连忙道:“对、对不起,力气一不小心大了点。” 隔着屏幕,她总是用不好力。 陆唤抬头,看着幕布里她莫名有些发红的脸颊……心情忽然就一下子变好了。 “没事,力气不大,多大我都能受得住。”他翘起嘴唇,装作专心致志地收拾衣物。 而屏幕外的宿溪一头雾水地看着崽崽突然头顶冒太阳……什么情况?差点被卸掉肩膀他反而还特别高兴、甚至神情还有点儿小嘚瑟是怎么回事? …… 两人好不容易能沟通了,忍不住就聊了很多,尤其宿溪,简直变成了个话唠,一下子唠嗑下云修庞,一下子唠嗑下先前的绣球的事情……眼见着崽崽脸越来越黑,她哈哈笑着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过宿溪一大清早从外面运动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就坐在沙发上陪崽崽玩了半小时,这会儿也感觉浑身汗透了有些不舒服了,于是打算先下线洗个澡。 下线之前和崽崽说了声。 “我还有点事,那我先走啦,晚上来找你玩儿,崽——”宿溪想起崽崽不喜欢自己管他叫崽崽,忍不住咬唇笑了笑,换了个名字:“小唤,明天见。” 陆唤对这个新的名字也有点不满,但是总要比先前那个名字好得多,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对宿溪道:“你随我一道去北境吗?” “废话,当然一起去。”宿溪毫不犹豫地说。 见崽崽勾了勾嘴角,一副定心丸咽进肚子里的模样,宿溪笑了笑,又伸手——她迅速打了下自己的手,决定纠正自己天天想要揉崽崽脑袋的习惯——她转而轻拽了下崽崽的袖子,道:“我走了,拜拜。” 陆唤虽然不知道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能猜得出来和“再见”的意思差不多,于是也学着道:“拜,拜拜。” 屏幕外的宿溪狂笑不已,终于把手机关了。 她将手机扔沙发上,打开网易云放了首音乐,然后拿着毛巾起身走向浴室。 而这边,还没关掉幕布的陆唤,一脸震惊地看着被她落在长榻上的板砖,那板砖竟然还能唱歌?! 陆唤坐在床上,挥袖将幕布移到身前来,然后摸索着放大了幕布,试着触碰了下那块长榻上的板砖,只见,板砖立刻亮了,提示“指纹解锁”四字。 陆唤深深地觉得千年之后的文明实在是太过新奇,他暂时还没弄明白这块板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长街上有人拿来做传音符,有人拿来放歌,她还能将板砖当成幕布使用。 陆唤见宿溪走进了其中一个较小的屋子。 先前那间小屋子他还没有进去过,便尝试着将界面切了进去。 只见,小溪还在那光可鉴人的铜镜面前往脸上抹什么泡沫之类的东西,这小屋内,陆唤从屏幕上瞧了瞧,发现旁边有一个白色的类似于马桶之类的东西,但是又像是水井。 灯笼竟然被安置在屋顶上,千年之后照明似乎已经不需要用蜡烛了?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算仔细瞧瞧,可就在这时,却见到小溪突然开始脱衣服—— 陆唤脸色顿时涨红,在什么也没看清之前,就急匆匆地将幕布关了。 他心脏跳得飞快,走到桌案前,深吸一口气,罚自己抄写了一百遍“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才堪堪冷静下来。 …… 陆唤东西收拾得很快,镇远将军的大军两日后便启程了,他骑上马,同上回在射箭场见过面的几个人一块儿押送着万三钱提供的新一批粮草,一道前往北境。 行军路途遥远且艰辛,当他以为宿溪是鬼神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让宿溪别随自己跑那么远,但是现在得知她只是需要解锁版块,便能直接抵达之后,他才安下了心。 大军行了几日,在一处村庄安营扎寨时,陆唤独自回到帐篷里,将帐篷布帘紧闭,才打开了幕布。 这几日都在赶路,他只能晚上单独在帐篷的时候才和她说说话。 此时此刻,她那边似乎是清晨。 陆唤盘膝坐在稻草铺上,一边拿起她家正厅长榻上的两本册子——似乎被她称作杂志——隔着屏幕,认真翻看起来,努力多从这些杂书上记住一些她那个朝代的新的词汇,一边等待着她起床。 太阳初升,她家里另外一间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两个中年卡通小人。 陆唤微微一笑,这几日已经见过了,这两个小人是宿爸爸宿妈妈。 他无声地对宿爸爸宿妈妈打了声招呼,不过这二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二人打着哈欠吃完早饭,在长桌上给宿溪留了一份,就拎着包出门了,应当是去做事了,同自己赶赴官衙一样。 陆唤起身将自己这边的烛火添了一些,又等了等,可是宿溪的房门却一直没有开。 他因为担心出现上回在洗浴室出现的那种情况,所以一向是不敢轻易将界面切换到小溪的屋内的。 但是今日是她要去学堂的时间——陆唤从册子上学到,她们那边,管学堂叫做学校。 她却迟迟没起。 陆唤皱了皱眉,感觉桌上的鸡蛋与粥快要凉掉了,于是将粥在幕布上拎着,不太熟练地将界面弄到厨房去,将这两样东西放进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里。 这玩意儿叫做微波炉,他前日从册子上看到了这玩意儿的广告,随即便摸索了一番,发现很简单,上手很快,千年之后的科技果然便利。 一会儿之后,将塑料盒装着的粥拿了出来,重新放回桌上。 这下应该是热的了,陆唤松展了眉梢。 但是,小溪仍然没出来。 陆唤眼看着正厅里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超过小溪平时匆匆穿鞋去上学的时间了,忍不住眸子里划过一丝担忧之色。 他沉吟了两秒,还是将界面切换到了她的房间内。 然而就见,她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陆唤眼皮子一跳,顿时心揪成一团,豁然从草垛上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十六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的陆唤:第一,我不叫崽崽…… 宿溪:so?要带你去美特斯邦威吗? 十六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的陆唤:……??? 第54章 宿溪打小就有这毛病, 体质有点寒凉, 痛经一旦痛起来简直是痛不欲生, 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她难受地皱着眉, 勉强支撑起上本身,将床头柜抽开,但是发现放在里面的止疼药早就吃完了。 她只好又虚弱地躺了回去,蜷缩成一团。 她手脚冰凉地躺了一会儿,额头上全是冷汗, 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忽然感觉脚下多了一个暖乎乎的东西, 像是暖宝宝。 宿溪有些当机的大脑划过一丝迷茫……昨晚充好的暖宝宝不是早就凉透了吗, 怎么突然又变热了? …… 幕布外的陆唤亦是头一回面对女子来月事时腹痛之事, 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他在药理书上学到过如何用玄胡、五灵脂等熬制止疼汤, 但是那是他这个朝代的办法, 在她那边无法施展。 她那边应当有更加有效的药才对,然而陆唤此刻解锁的版块便只有她家以及她家周围, 这方圆半里找不到一家药房, 即便找到了,陆唤也无法用银两购买。 陆唤在帐篷中走来走去, 眉心紧锁。 寒性痛经症状应当需要补充热源, 陆唤想着, 便隔着幕布,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脚边的被子,将那圆形的物体移至厅堂, 找来一根长长的黑色的线,将其与厅堂一角的名为“插座”的东西连接起来。 待到圆形物体上发光的红色圆泡暗下去之后,应该就热乎了。 然后,陆唤又轻手轻脚地拿了回去,趁着宿溪双眼紧闭之际,将圆形物体塞进了她脚边的被子里。 这几日每夜陆唤都见到宿溪上榻入睡之前,会这般做,他虽然不知道这圆形物体是何物,但是大约也能揣测得出来,应当是类似于可以抱在怀中取暖的炭火一类的东西。 他记性好,过目不忘,学得便很快,已能熟练使用这个。 眼瞧着他将那物放进去之后,床上的宿溪痛苦的神情总算有所缓解,翻来覆去的次数少了一些,他才松了口气。 …… 陆唤又将幕布切换到了厨房去,在柜子中找到了一包红糖。 千年之后的朝代,任何东西对陆唤而言都是异常新奇的。 他不太喜欢正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块长方形黑屏幕,因为一旦被宿妈妈打开,里面便会有一大堆人吵吵闹闹,要么跳一些稀奇古怪的舞,要么便是唱一些很刺耳的歌。 不过被宿溪打开的时候,里面经常会有另外一些不认识的小卡通人上演爱恨情仇,宿溪抱着薯片看得哈哈大笑,幕布外的陆唤一边在帐篷内处理一些军务,一边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他将其理解为,真人皮影戏。 倒是挺好看的。 他目前已经陪着宿溪看了好几集,正努力去理解其中的人物关系,并跟着那些真人皮影戏学习一下千年之后朝代的新奇词汇。 但陆唤最喜欢的还是厨房,发现厨房里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外的东西更多,那件立在墙壁旁的高盒子,竟然能储存新鲜蔬菜,打开之后,便有一股寒气飘出来。 他试图在里面找到姜块。 但是发现最后一块姜昨晚被宿妈妈用完了。 陆唤微微皱了皱眉,若是只有红糖,而无姜块,恐怕熬制出来的汤水没什么大的效果。 不过,近日陆唤摸索出来,发现这块幕布上有个名为“game mall”的按钮,打开之后,可以用银两购买一些基础物品。 于是他熟练地打开,从中找到了姜块,任由怀里碎银凭空消失一些,之后,幕布上的厨房砧板上就多出一块黄色的姜块。 他在幕布上飞快地划动,快速地操纵着菜刀将姜块切碎,把水烧开,然后找到一只干净的玻璃器皿,将两者扔了进去用开水冲开。最后,还学着前日盯着宿妈妈做饭时学来的手法,抽出一根筷子,将红糖姜茶搅了搅。 …… 宿溪又昏睡了一会儿,听见了一些轻微的响动,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结果发现,脑袋旁边的床头柜上居然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 她惊了一下,怀疑自己在做梦,爸妈不是走了吗?还是她记忆出现了差错? 她虚弱地问了句:“爸,你回来了?还是老妈?” 没人应答。 宿溪痛经起来脑子浑浑噩噩的,也没多想,勉强撑起脑袋,将红糖姜茶小口小口地喝下。 喝下之后,立刻感觉从胃到小腹暖洋洋的,这才舒服了一些。 她松了口气,将被子蒙住脑袋,又继续睡觉,今天只能请一上午假了。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力道十分温柔,令宿溪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 陆唤这边夜已经深了,他帐中烛火却仍燃着。 他抬眸看着幕布上少女的睡颜,心中餍足无比,能以这种方式陪着她,便已十分幸运。 陆唤已经知道,可以通过完成幕布上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来增加点数,除此之外,他勤勉于军务,也能缓慢地增长点数。虽然不知道为何幕布通过这种方式逼迫着自己勤勉,但他为了早日见到宿溪,比先前便更加努力了数倍。每夜所睡的时间也以极限压缩。 他每日除了夜里的一点时间之外,没有片刻闲散着,忙于替镇远将军批阅公文、解决行军路上粮草事宜,进帐听前方来报、与军中其他官员共同议事,堪称呕心沥血。 大军路上的其他人不知道陆唤目的为何,见他一连半月都如此的鞠躬尽瘁,这连轴转的程度简直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也根本装不出来,便都渐渐地对他多了几分钦佩,认为他年纪轻轻,却有一番赤子之心,志在为国效忠,实在值得结交。 镇远将军见陆唤不知不觉中便和军营中的兵吏、以及自己的几位下属部下打成一片,远远地不禁抚着胡须露出笑意。 对此,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此时,陆唤在幕布上找到了没有自动弹出来的、却可以去完成来增加点数的支线任务。 他顿时心中一喜,将那支线任务打开—— 幕布上没有任何提示,直接进入了一些画面,上面提示“一些可攻略过往”。 过往?莫非这幕布犹如马车可在空间上平移一般,它也能在时间上平移? 陆唤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画面便启动了。 一开头便是宿溪家楼底下,宿溪的父母拎着装饭菜的食盒,似乎急匆匆要往哪里去,大约是因为走得太急,宿溪的母亲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香蕉皮,一脚踩在上面,差点划倒。 幕布外的陆唤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没想到,他扶的这一下起了作用。宿溪的母亲一脸疑惑地朝身后看了眼,勉强站稳了,但是因为急着去某个地方,所以也没有多想。 而二人弹出对话: “溪溪在医院不知道怎样了,得快点去,这保温桶保温效果有点差,待会儿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医院? 幕布外的陆唤已经了解了数日的宿溪的那个朝代,自然已经能听懂医院是何处了,心中登时有些心急。 他见自己方才帮助了宿溪母亲一把之后,右上角的点数增加了两个点,便直接将医院解了锁。 这一解锁,幕布界面切换到医院去,便见到放下手中板砖之后,神情有些难过的宿溪。 ——怎么了? 她穿着蓝白格子的衣服,腿上绑着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腿受伤了? 陆唤顿时去查看她的腿,但是隔着屏幕,却帮不了她。 陆唤心中微微懊恼,但想到她那边医术发达,她在医院,应当已经有最好的大夫为她瞧过了,这既然是过往,而她现在的腿又是好的,说明已经恢复了。 接着他就见到幕布上的宿溪又拿起板砖,按了几下,然后和另外的人通讯起来。 从弹出的对话看来,似乎是……借钱? 陆唤立即掏出怀中银票来,但是这块幕布无法进行物体传送。 他若是想帮她,只能通过别的方式。 于是,他见到她拜托人买彩票时,便花了数十张银票,从商城里兑换出了一张名为“中奖券”的东西,让她如愿以偿地中了奖。 看到那家小店,宿溪带着两个朋友,兴奋大叫的模样,陆唤这才弯起了眉眼。 只是,她身边的那个男卡通小人一直试图去扶她,陆唤忍不住一巴掌将对方的手拍掉。 第二件事做完之后,右上角又多了两个点。 他随着幕布上宿溪提及自己要去商场,又解锁了第三个地方,商场。 这一回,见到那热气腾腾的鱼汤即将泼上来,他瞳孔猛缩,将其掀飞。 这是第三件事。 陆唤想了想,用新增的点数解锁了宿溪最常去的她的学堂。 到了这里,陆唤也发觉,宿溪好像运气一直不大好,这一天,她拼命赶一辆很大的马车,却在即将要赶上去的时候,那马车突然就打算开走了,她一脸崩溃地跟在后面狂追。 而她前面的那个人刚好上车,陆唤皱了皱眉,让那人用一张小小的卡片刷卡时,抓着那人的手,放慢了速度。 正在马车车夫打算催促时,宿溪满头汗水地冲了上来,扶着膝盖狂喘气。 她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赶不上公交了。” 陆唤在幕布外笑了笑,这才松开她前面那人的手,那人脸色愕然地看了看四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扭了扭手腕,朝着马车后面走去。 这是第四件事。 第五件,陆唤刚解锁了宿溪的学堂,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便见她从其中一间屋子走出来,长廊上到处都是卡通小人。 原来她们朝代的学堂,竟有如此多的学子吗? 陆唤感到微微震惊,将她前后左右的人稍微拨了拨,不想让那些人挤到她。 站在宿溪右边的人只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一道风推了一把,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左侧的人推的,于是瞪了宿溪一眼。 莫名其妙被瞪的宿溪:“……” 幕布外的陆唤:……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没再继续拨开人群。 然而在下台阶时,却见到宿溪差点被人推搡摔跤。 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目送宿溪顺利离开这栋高楼,他才松了一口气。 …… 这五件支线任务做完之后,幕布上又恢复到了此时此刻宿溪正躺床上捂着肚子的画面,而右上角的点数终于达到了一百一十二点。 陆唤突然想到,这两天宿溪和他聊天,说能接触到他之后,运气就变好了,他当时还以为是让他欢喜的话,没太放在心上,但此时却有什么电光火石地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当时是他影响和插手了小溪那边的过往? 陆唤隐隐觉得这幕布出现在他二人之间应当并非偶然,但一时片刻又想不到究竟为何。于是只能暂时作罢。 他在幕布上继续找到什么可以完成的任务,好尽快增加点数到两百,早点见到她,但是一时半会儿,幕布上却没再出现新的任务了。 陆唤想了想,替床上的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将画面拉到她窗前的桌案上。 他从中找到了一本封面上全是弯弯扭扭蝇头小字的书籍,摊开最后几页,根据那些蝇头小字和中文的对应,记忆起了蝇头小字的含义。 烛火一直燃烧到了天明。 …… 宿溪喝过红糖姜茶水,痛经就好多了。 上午请了假,下午还得去上学的。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爬起来,收拾书包,就发现桌子上的英文课本昨晚居然没放进书包? 她也没多想,直接放了进去,就背上书包出门了。 而她此时要是打开游戏看一眼的话,她会震惊到宛如天雷轰顶。 只见游戏里,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帐篷中的少年用毛笔在纸张上抄写了整整五大页英文单词。 他正眉心紧蹙,拿着纸张在帐中踱步,努力理解这种蝇头小字与燕国语言完全不同的颠倒语法。 或许是一夜未睡,略微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斟了一杯苦茶提神。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后。 崽崽:hello。 宿溪(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第55章 宿溪不知道云州行刺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担心刚好发生在大半夜自己的睡觉时间, 要是一不小心任务没完成, 导致皇帝嗝屁了, 那可就完了。 于是便提前告诉了崽崽,说自己飘到云州的一些巷子,发现有人在谋划刺杀皇帝,让崽崽注意着一些。 陆唤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诌,说她能穿墙, 能一拳一只小恶鬼, 心中觉得好笑。他强忍住没笑出来, 十分配合地严肃地点点头:“唔, 谢谢小溪, 此事我自当戒备。” …… 几日后, 皇帝前脚抵达云州行宫, 大军后脚便也抵达了。大军舟车劳顿,在城外暂时驻守, 而按照燕国例律, 带领大军的几个官员是要进城面圣。 于是,皇帝和另外几个官员在行宫摆了宴席, 为镇远将军送行。 此前关于谁去北境平定暴乱一事争执不休。 皇上本来最属意二皇子去, 毕竟二皇子低调老实, 因为母妃出身寒微的缘故,在朝中并无什么人脉,将兵权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也能趁机夺回镇远将军的兵权,平衡一下朝中局面。 五皇子原本就在朝中积极结党营私,皇上虽然喜欢他的母妃,可是却看他不惯。他野心勃勃,再加上在民间民声又极好,皇上恐怕他危及太子的地位,因此兵权是万万不能交给他的。 可谁料老二宛如一条咸鱼,听说要去北境就一病不起。先是因箭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待镇远将军这边粮草都已经集结起来了,他又以偶感风寒告病,再次拖延下去。 皇帝有意扶持他,他却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皇帝气急败坏。 于是最终,前往北境平乱之事,还是交给了镇远将军。 兵权落在镇远将军这样一个外姓人的手上,皇上根本不可能放心!但幸好镇远将军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即便有什么谋逆之心,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皇上如此谋划着,可万万没想到,在云州宴席上,他察觉镇远将军似乎对一名骑都尉有些特殊。 朝中文武百官数千人,光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便已上百,皇上自然不可能对每个小官有印象。但他却对这名年岁不过十六的少年很有些印象。 虽然只在一年前的秋燕山围猎夜宴上见过一面,但是印象深刻,当时便觉得他有几分像故人,只是当时皇帝微醺,只当自己喝醉了酒,没有太过留意。 而之后云太尉与镇远将军接连为他举荐,也稍稍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原本举荐一事,皇上难免会多心这二人是想在朝廷中安排他们自己的人。但是因当晚夜宴对那少年印象不错,所以皇上竟然都同意了,反正左右也不过是四五品的小官罢了。 但今日云州送行宴上,皇上并未喝多,神志还保持着十足的清醒,在白日烈阳下见到再见到这少年,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只觉得他的容貌似乎隐隐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倒不是五官相似,而是某些细微的神情,只有与那人朝夕相处过的皇帝才能辨认。 可皇帝又立刻嘲笑应当是自己的错觉,这普天之下,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有些相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子是宁王府的庶子。自己与那人在云州相遇之后,便直接将那人接进了皇宫,封了妃,那人为自己在皇宫中蹉跎了岁月,在深宫中从芳华到枯萎,连宁王的面都没见过。 自己莫不是老糊涂了? 于是席间,他难免多看了这少年几眼。 如此一来,就发现镇远将军老狐狸,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镇远将军部下的几个人,却明显地对这少年尊让几分。 这说明,这刚升任骑都尉的少年在军中地位不低。 镇远将军有意识地寻找继承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又注视了镇远将军与那少年几眼。 陆唤自然也察觉到皇上的视线,他能猜到皇上的全部心思,于是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饮酒,竭力泯然众人之中。 只是,向皇上敬酒时,他视线不由得在这位九五之尊的五官上多停留了一秒。 在没有听过那个道姑口中所谓的他的身世之前,他自然压根不会想到他与当今圣上有什么牵连,但是在听过之后,他虽然根本不信,觉得那道姑是在胡诌,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模样似乎与席上威严贵胄之人有那么几分相似。 陆唤敛了眸子,眉心微蹙。 这场宴席从白日一直持续到晚上,觥筹交错,许多官员喝得酩酊大醉,镇远将军也难免多喝了几杯。陆唤也喝了一些,不过始终保持清醒。 那任务十一上所说的宴会上会有刺客,想来应当就是今夜了。 他若是提前通知行宫加强戒严防守,难免会引人猜疑,因此陆唤什么也没做,只垂着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酒杯,静静等待行刺的到来。 行刺之人的身份也很好猜。 上回秋燕山围猎刺杀二皇子的不是暴民,而这回云州行宫行刺,却必定是暴民了。 云州常年积雪,已然靠近北境。现在北境民不聊生,战乱频发,而皇帝居然还选在这个时候来行宫,他此行虽然是为了祭奠那位卿贵人,但是在北境起义军的眼里,皇上这便是昏庸无道的行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趁着行宫戒备没有京城森严,想要一鼓作气将皇上拿下。 问题在于,怎么救。 陆唤随着镇远将军和另外几个武官踏入这行宫之时,便大致记住了这行宫的地图。 皇帝在明,那些刺杀之人在暗,在那些刺杀之人还没行动之前将他们揪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只能等那些人行动。 陆唤心中分析,若是他想要从重重戒备中,杀了中心圈的九五之尊,他会如何做。直接包围行宫,杀退守卫军,再接近皇上,自然不可能。因为即便行宫的守卫军不敌,也还有镇远军驻扎在云州外,一声信号弹便能前来将其围剿。唯一的办法便只能由一些好手乔装打扮,混入行宫之中,采取声东击西之法,趁乱取皇帝首级。 如此一来,待会儿应当有某处会突发大事,调虎离山。 果然,宴席下半夜,所有官员酒过三巡之时,行宫一处名为“卿兰苑”的地方突然火光冲天!所有官员慌乱站起,而最为紧张的竟然是皇上,他立刻对禁卫军怒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若是卿兰苑有所损毁,便问你们的罪!” 禁卫军首领知道卿兰苑中珍藏的全是那位贵人的画像,今日若是抢救不出来,若是烧毁了半张,只怕他们真的脑袋不保了,于是惊慌失措地赶紧带着人去救火。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皇上赶至卿兰苑,镇远将军等人紧随其后,陆唤心想,应当正是此时,那些人要趁乱下手了。 果然,下一秒场面陡然生变!只见先前是云州刺史的人,把脸上面皮一扯,和皇上身边的几个侍卫陡然靠近皇上,从手腕中扯出针线,那针线虽然普通,可由训练有素的两人一头一尾捏着,逼近速度飞快时,却能削肉如泥,不比任何锋利的刀刃差。宴席上不允许佩剑带刀,能使用的武器便只有这个。 周遭的官员包括镇远将军在内完全没有预料到,登时瞳孔猛缩,大声呼救:“救驾!” 若非早有预料,此时险象,恐怕还真要叫皇帝受伤。 幸好陆唤已有所准备,他速度极快地捡起几根房梁烧断之后,在地面上熊熊燃烧的门框木棍,掷了过去。 锋利无比的细线在未接触到皇帝发丝之前,被火把烧断。 …… 宿溪匆匆放学回家,她倒不怕任务十一没有完成,而是怕崽崽救皇上时发生什么意外,会受伤。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一上线,屏幕上便弹出:【恭喜完成任务十一(高级):于云州行刺中救下皇上,此任务奖励金币+1000,点数加15。】 这么快就完成了?崽崽未免也太棒了,宿溪一脸惊喜。同时她见到,总点数上次还是102,可现在却陡然变成127了! 怎么回事?宿溪顿时一脸愕然,除去这个刚完成的任务所增加的点数,还有10个点是从哪里来的?!即便是崽崽这几天疯狂批注书册,疯狂做俯卧撑,也不可能突然多出这十个点啊? 宿溪满头问号,怀疑是不是游戏系统再次出了bug,自动完成了什么任务,多送了十个点。 不过不管怎样,点数涨得越快宿溪越高兴,因为按照这游戏的尿性,在两百点的时候应当又会有什么大礼包。 她在行宫找到崽崽的时候,那几个乔装打扮的刺客已经被抓了起来,正由皇上亲自审问。崽崽和镇远将军等人在殿内立在一边。 宿溪心想,崽崽英勇无比地救了皇上一次,应该已经让皇上另眼相看了吧。但是崽崽似乎没有要将那玉佩拿出来,让皇上看见,恢复他身份的意思。 他应当还是在怀疑那道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但是屏幕前的宿溪知道,那道姑所说的话不可能有假。 崽崽无心恢复九皇子身份,宿溪也就开始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这里应不应该帮崽崽一把,故意把他的玉佩弄出来,让皇上看见。 要是放在以前,宿溪为了完成游戏的最终目标,让游戏主人公登上帝位,肯定会按照游戏任务这么做的。但是她能察觉到崽崽似乎并不愿意参与皇位之争—— 这就让宿溪为难了起来。 目标固然重要,但她不愿意违背崽崽的意愿。 她很纠结地看了会儿屏幕里的崽崽,又看了会儿皇帝,最后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地将崽崽的玉佩故意弄掉出来让皇上发现。 只是宿溪没有想到,血缘关系这东西很奇妙,即便没有那玉佩作为证据,可今日陆唤救下皇上的时候,皇上却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那一刹,倒不是因为恐惧即将割断脖子的绳线,而是愈发强烈地从陆唤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皇上审问刺客的时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落到陆唤身上。 最后连赏赐都忘了给,脸色有些不大好,挥了挥手让人把刺客带回京城交给大理寺处理,便让众人散了。 …… 陆唤同镇远将军等人从行宫回到城外驻扎之地,但是在回去之前,他却先去了城外的一个地方。那日从长春观出来之后,他便让人去打听了,原来卿贵人的出生之地正是这云州。皇上当时将她葬在了皇陵,但是因为思念成疾,在云州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也有重兵把守,陆唤仗着一身好武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 夜色很凉,云州靠近北境,天气严寒,地上已经结了一层霜。衣冠冢看起来前几日才有人来过,放了一盒女子喜欢的首饰,应该是那位自以为痴情的九五之尊。但即便如此,周遭冷清清的,仍是无边的寂寞。 陆唤垂眸静静看着衣冠冢,神色有些复杂。 宿溪拽了拽他袖子,他这才回神,神情转而柔和:“你来了。” 宿溪觉得,崽崽虽然打从心底里不相信那道姑所说的话,但是关于他亲生母亲卿贵人的事,应当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毕竟,他出生之后对生母就没有印象,别说是卿贵人了,就连宁王府的那位卑贱的姨娘,他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他在宁王府中长大,虽然有身份,但其实连孤儿还不如。 宿溪心头怜悯,声音也就放得很轻,问:“你在想什么?” 崽崽注视着衣冠冢,道:“我在想,她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天子无情。我连她的面也没见过,听闻宫中画像全都被烧了,今日卿兰苑又起了火。” 卿贵人死后,皇帝有段时间发疯,让人把卿贵人所居住的地方全烧了。 但是烧完之后,却又失魂落魄,痛苦无比,又在云州为已故之人建立行宫。其中复杂的天子的情感,真让人看不懂。 宿溪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说:“不要难过,至少有我陪着你呢。” 陆唤抬眸看着漂浮在夜色中的那行字,蹙起的眉心松展,笑了笑:“嗯。” 镇远大军翌日就继续上路了,而云州行宫这边,皇帝一夜未眠,心中却是起了疑,他隐秘地召来了人,吩咐下去:“给朕隐秘地查一查当年卿贵人一事,当年为她诊断流产的太医给我找来,重新拷问。” …… 北境太雪纷飞,情况危急,镇远将军带着大军抵达时,边境正抓住了邻国来犯的奸细。 而邻国已悄然带军城下,战火一触即发。 还未抵达北境之前,陆唤便已经忙碌无比,而抵达北境之后,更是分身乏术。 头两天宿溪还只是看到屏幕里的北境路边饿殍成群,尸体堆如山高,原本是客栈、酒肆的地方,此时都已经成了乱葬岗,连年愈发严重的灾害、暴乱,使得这里宛如一座人间地狱。 触目惊心。 而到了第五日,邻国派来的探子杀害了两个平民百姓,被燕国军队抓住,镇远将军愤怒无比,亲手将前几日俘虏的邻国一位世子吊在城池之上,活活冻死。以牙还牙,表示燕国绝对不会退让! 由此为导火线,战乱彻底开始。 宿溪和陆唤这边同时都接到了任务十二:【平复暴乱,立下军功,逼退敌军,奖励金币为2000,奖励点数为18。】 但此时此刻,面对边境这样一座人间地狱般的城池,两人的注意力都已经无法放在任务上了。 宿溪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血流成河的场景,她眼皮子直跳。 完全不是那些抠图古装剧演出来的地上扔了几具尸体的那样,而是到处都是腐烂的兵吏和百姓的尸身肉骨,虽然北境严寒,但仍然生出了苍蝇和蛆虫,在那些尸身中飞舞和爬走。 城内百姓抱成一团痛哭流涕,而远处战火缭乱,燕国旗帜飞扬。 要不是宿溪没有氪金,所看到的全都是死去的小人模样,只怕她当真会呕吐出来。 崽崽生辰当天,宿溪来不及陪崽崽一起过,他换上了盔甲,带兵离开了北境,直接前往了前线,战火紧促,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马背上,能和宿溪沟通的时间不多。 他想要让宿溪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打开她那边的板砖幕布了,不要看到他这边血流成河的场景。 但是宿溪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崽在战火中受什么伤,反而打开手机的频率比之前更高了。 陆唤与镇远将军在帐中一道议事,陆唤出了许多计谋,以至于这一个月以来,燕国屡胜,邻国退了数座城池。 但是目前出现了一个新的危急问题。邻国在退之前,绑了数百名老幼妇孺,一道退至回雁山峡谷当中,以此胁迫镇远军撤退。 此时若是不乘胜追击,只怕邻国又会借着这段时间修生养息,再继续来犯。 但若是乘胜追击,那一百多名老幼妇孺必定会被直接斩首示众。他们全都是燕国普通百姓,他们亲人正被大军护送回城内,若是弃这一百多人的姓名于不顾,这场大战,即便镇远军胜了,今后恐怕也会在燕国彻底失了人心。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便是让一支队伍,秘密潜入回雁山峡谷,将那一百多人救出来,再将敌军一网打尽。 可是深入敌营,这相当凶险。 …… 帐中,陆唤盯着桌案上的地形图,心事重重。烛光在他侧脸上落下一道阴影,摇曳明暗。 还没来北境之前,宿溪就知道行军打仗肯定很辛苦,所以陪着崽崽打了很久的木桩,练习功夫。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凶险。 刀枪不长眼,虽然崽崽武艺已经很好了,没受什么大伤,但是身上皮肤难免被划破了几道。 他白净的脸上沾着一些泥土和血痕,因为不知道号角何时就会奏起,因此也来不及处理,胳膊上前几日被箭擦破了一道口子,只匆匆包扎了。 宿溪每天看到他离开帐篷,心里就突突的跳,只有他留在帐中时,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应该千方百计把主线任务往另外一个方向扭转,无论如何都要避开北境这一块的任务的。 宿溪忍不住唉声叹气,坐在桌子前捏着笔,卷子上的一道题都看不进去。 陆唤将地形图记下来,朝着幕布看去,就见她一脸担忧,反而更为她担忧。小溪好几天从学堂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做卷子,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了。这样下去,学业不会落下吗? 可陆唤又不能明说,他对宿溪温声道:“你早些休息,我不会有事的,此次带人去救人,我已想好对策,未必会是我带兵去救。” 宿溪根本不信,她觉得镇远将军那老东西肯定会让崽崽带人去。 她长吁短叹:“早知道就不来这破地方了。” 对宿溪而言,虽然她已经见过了那血流成河的场景,但或许是因为那些百姓尸体全都被系统化成了卡通小人的模样,所以她虽然怜悯,但是却并没有那么义愤填膺的感觉。她更在意的,当然是自己陪了快一年半,连十六岁生日都因为在战火中,没能帮他过的崽崽。 但是陆唤亲眼见过了那血肉模糊的场景,想要早日结束战乱,还北境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心情自然要比她更加急切。 陆唤笑了笑,并没有怪她不大能理解自己所处的朝代。 本来他们便相隔了千年的时光,所有的东西,无论是文化、语言,还是思想,都很不一样。他在接触她那边的一些知识和文化之后,发觉自己所处的朝代,有很多封建文化十分腐朽,反而是她那边更加和平,战乱在她那边几乎不会发生。 所以她根本无需理解他这个朝代的落后封闭,由他去融入她那个朝代便好了。 他十分想隔着幕布触碰一下她,但是又觉得自己突然抬手,她会觉得奇怪,于是承诺道:“应当不出三月,这场战乱便会结束了,届时我们回京城中去,新买的宅院还没带你瞧过。” 宿溪这才高兴了一点:“嗯。” 陆唤又催促了一遍:“快些去睡觉罢。” 宿溪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崽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一百点之后,崽崽变回原画之后,俊美是俊美啦,但是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总是像个老父亲。就是那种姨妈痛的时候赶紧手忙脚乱去买药的老父亲。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时间的确也晚了,她也得下线了,于是她又和崽崽说了遍晚安,就缓缓下线。 陆唤虽然催促宿溪去睡觉,但是心中其实是非常不舍的,他待在帐中的时间不长,这段日子不是在行军打仗中,就是在埋伏当中,很少有时间能同她说说话。而且因为军中兵吏实在太多,没什么隐私,他受了伤只能自己处理,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她帮他处理。 他心里也在想,到底何时才能从北境回到京城去。 他想着这些,抬眸又朝着幕布上看去。 然后就见,小溪逐渐淡去的幕布上,自己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堆气泡。 “唉,说离开就离开了,我受了伤也不多陪我两秒。” “唉,昨日我脸上挂了彩,小溪来了之后居然没有注意到,关心也只关心了两句就完事了,唉,早知道受点更重的伤了。” “唉,想回京城。” “唉……” 陆唤表情顿时空白,这一堆气泡——他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想法?他怎么不知道?!他分明就没有想这些——!他怎么会婆婆妈妈地想这些?! 陆唤脸色红欲滴血,匆忙捂住了脑袋,但是那些气泡还在冒个不停,但幸好没一会儿宿溪那边幕布就黑了。 而幕布上,只见宿溪正盯着那一堆气泡,拍桌狂笑。 拍着桌子一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震起来了。 陆唤脸都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翌日: 宿溪上线,决定满足孩子的心愿:我的天呐!崽崽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痛不痛!阿妈心都要碎了!哈哈哈哈! 十六岁在燕国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脸又一次黑了):…… 第56章 陆唤不明白这气泡出现的机制, 只是猜测, 应当是在内心情绪比较纷涌的时候出现。 宿溪刚刚看到自己头顶冒出气泡, 拍桌狂笑, 一点也不震惊,而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自己头顶早就冒出过不知道多少次气泡了。 ……也不知道每次气泡都冒出了什么古古怪怪的想法。 陆唤想到这些,脸色愈发地难看。 他简直生无可恋。 就和天底下所有心头住进了心上人的少年一样, 他心中其实隐隐期望小溪能知道他心中那些辗转反侧的心思。 但同时他又害怕她知道。 他怕她一旦知道了, 就会因为觉得别扭、觉得奇怪, 而再也不打开她手中的那块板砖, 来找他了。他的朝代和她的世界跨越了千年之久, 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她的走失。 而且, 到时候两人之间, 恐怕连现在的轻松温馨的气氛都无法维持。 …… 不过从目前小溪仍旧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块幕布里的卡通小人的态度来看,自己头顶冒出的气泡, 应当从未言说“喜欢”、“心悦”几字。 这样想着, 陆唤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稍稍放下了心。 但每次她打开板砖来找自己的时候, 自己心中都难以克制地生出欢喜来, 她没来找自己的时候, 自己心里也控制不住地思念,她来了又要去睡觉的时候,自己虽然催促她睡觉, 可是心里却也有千万个不舍……与她相关的情绪实在太多,根本难以控制。 陆唤就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自己头顶的气泡不慎替自己泄露了自己不能言说的心思。 于是,接下来小溪再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深呼吸一口气,竭力专注于眼前的事以及与她说的话,尽量让自己的内心情绪不要过于波动。 …… 宿溪也不是什么傻子,很快就发现崽崽有点奇怪。 平时隔三差五他头顶的气泡都会冒出来一次,即便气泡里没有文字,也会冒出小太阳、小红心、凄凉的小树叶之类的来表达他的心情,但是自从上次冒出了一回“想回京城”的想法之后,却很久都没再冒出气泡了。 这还不是最古怪的地方。 以前他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方向,所以和自己说话时,都是下意识地看向虚空之中的。但是最近,他看向的方向却都十分固定,全都是抬头看着正前方——即便正前方是张桌案。难不成他认为自己会站在桌子上和他说话? 不只是这样,还有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有些异样,比如说自己那次拍桌狂笑的时候,他应该看不到自己才对,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生无可恋的僵硬。 宿溪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就将这些解释为,崽崽可能有什么瞒着自己的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才怪怪的。 自己和他之间无话不谈,能有什么秘密? 是关于皇上和他的身世那边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他不好直接告诉自己?还是北境的灾情又严重了,导致他忧心忡忡,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还是说,让他不好意思对阿妈说的早恋?可他在军营中,周围都是长胡子的卡通兵吏,哪里有什么机会早恋?! ……宿溪想得脑瓜疼,决定不去乱揣测了。 但是这样一来,她打开游戏之后,视线就忍不住长时间地停留在崽崽身上。 之前可能东张西望地去打量屏幕里的其他走来走去的小官员,现在就情不自禁盯着崽崽的脸,看崽崽到底有什么异样。 可看多了之后,宿溪心中居然渐渐生出一种——“崽崽好像已经不再是个崽了”的感觉。 之前从宁王府到兵部,她的画面一直都是卡通画面,崽崽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短手短脚的奶团子形象,无论做什么动作,做什么表情,都萌吐奶。 即便是生气,在宿溪这边也是一张包子脸气鼓鼓,完全看不到什么威严。 但现在的崽崽,每天顶着“十七岁在燕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的头衔在她面前——没错,不知为何他十六岁生辰一过,这个头衔立马随之改动,游戏系统智能到可怕。 再加上他身披一副银色铠甲,腰间金兽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铠甲长靴经常来不及脱,于是总是发丝微乱、脸颊带血的战损模样,完全是个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睛的俊美少年。 再加上他之前还特意强调了他八尺多高的身高,导致宿溪现在都不开俯视视角了,而是开平视视角。 这就导致,每次宿溪都要被他颀长的少年身高吓一跳,而周围还没开原画的卡通小人更是被他衬托得像是侏儒一样。 崽崽一直保持着少年模样的原画,他偶尔的蹙眉、一颦一笑,落在宿溪眼里便真实无比,她都忍不住捂着心脏想,怪不得兵部尚书之女那天跟出来想要相送了。 而他与镇远将军等人议事,对着布阵图沉思时,一举一动更是有种无法形容的古人的气度在里头。 现在的十七岁少年英俊无双,与先前那个不到宿溪膝盖高的奶团子,完全判若两人。 宿溪看久了他的这种模式,都快恍惚了,每次心中叫“崽崽”的时候都要卡一下壳,总觉得有点叫不出口。 但是拜这辣鸡游戏所赐!她想要切换到原来的卡通人模式,这游戏居然还不能切回去! 难不成这就是强制性的“由奢入俭难”吗?! 宿溪心里有点郁闷,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崽有一天突然“啪”地一下长大了,她对着少年那张俊美的脸,根本叫不出来崽崽二字。 之前崽崽还没过十六岁生日,还比宿溪小的时候,宿溪还能笑嘻嘻地叫一声“小唤”。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崽崽已经十七岁了,按照时间都要比自己大上三个月了,她连“小唤”二字也叫不出口了。 有这种身高一米八几还能当崽的吗? 这种违和又复杂的心情原本只有一丁点儿,毕竟她每天都和崽崽见面,是不会生出什么陌生感的。 但是这一丁点儿的不自在,却在这天,她一上线就撞见崽崽正脱下铠甲与外袍的时候,瞬间达到了顶峰! 宿溪根本来不及闭眼睛,就见到了帐内少年光裸的上半身! 他刚带兵巡逻完,从外面马背上下来,让两个士兵在帐篷外守着,然后立在床边,背对着宿溪将铠甲卸下,外袍也褪去了一半,拿起桌案上的金创药开始敷在伤口上。 少年皮肤犹如刷了一层白釉,光滑,线条优美,在近一年的锻炼与征战之后,拥有着薄薄的并不夸张的肌肉,透着一种介于少年的青涩与成年男子的沉稳之间的感觉。他肩膀上似乎多了一道箭伤,渗出血来,犹如撕裂一般将美好破坏,多出一种战损的美感。 宿溪:淦! 宿溪在崽崽还是奶团子的时候,帮他换湿透了的衣服时见过他的身体,但那时包子脸的身体也是白花花软绵绵的,根本看不到什么。 她根本没想到实际上崽崽的身材非常有料!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将崽崽看光了! 宿溪虽然对崽崽心无杂念,但她平时一不看小黄图,二没什么机会看电视剧里的亲热戏,脑子里还是比较单纯的,没有装过别人的肉体的,万万没想到,头一次看的居然是游戏小崽的!她脸上顿时情不自禁地火烧火燎的。 宿溪揉了把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还受着伤呢。 她赶紧从商城里兑换了百分百作用的金创药,扯了下崽崽垂在一旁的外袍,焦灼地道:“怎么又受伤了?” 陆唤但凡不在战场上,就会一直将幕布开着,他一抬头见她也打开了她手里的板砖,嘴角露出笑容,道:“擦伤罢了。” 宿溪放大屏幕落在他胳膊上,见的确只是擦伤,问题不大,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擦伤在胳膊后方,崽崽自己包扎有些困难,但宿溪隔着屏幕也有点笨手笨脚,不好操作,她怕自己给崽崽弄得疼,于是也没主动提出来帮忙包扎。 不过好在崽崽手脚麻利,很快就熟练地包扎好了,然后低头去穿上外袍。 他一低头穿外袍,乌黑如瀑布的长发便落在光洁而有力的肩胛骨上,宿溪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宿溪心中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游戏为什么不能变回原先的奶团子模式,现在她脸上莫名其妙发烫,界面根本不敢再停留在帐篷里。 她急匆匆将界面切换了出去,并对崽崽咳了咳,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待会儿再来。” 陆唤心中有些失落,他还打算与她商量一下别的事情,但没想到她来了不到半秒钟便又要走,但是想来应该确有什么急事,他也不便阻拦。 于是他点了点头,竭力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出来,笑着道:“好,待会儿见。” 宿溪火速关掉了屏幕,刚才不小心撞见少年脱衣服的那一幕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晃了晃脑袋,跳下沙发,十分狂躁地对着空气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然后认为自己已经消耗了脂肪了就不怕了,从电视柜里拿出两包薯片“咔擦咔擦”地吃起来。 而以为她真的会有什么急事急着要出门的陆唤:“……” …… 陆唤也发现宿溪近来有些奇怪,明明说是有事才匆匆关掉了幕布,但是又仍然继续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吃薯片,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事情的样子。 陆唤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导致她不像以前那么想见到自己。 陆唤本想抽时间好好与她谈谈,但是军事紧急,营救那一百多老幼妇孺的任务迫在眉睫,他便只能先将这件事放一放,等这边的战况稍微没那么紧急的时候,再问问她怎么了。 回雁山峡谷易守难攻,若是直接率军逼近,只怕那些人质会立刻被屠杀。 为今之计,只有智取。镇远将军决定将此事交给陆唤,让他挑了十个人,组成一支十一人的队伍,假装前去刺探、不慎落网,被敌军俘虏。 如此一来,才可以深入敌营,解救那些人质。 虽然危险,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敌军已然认识陆唤的脸了,陆唤被俘虏之后,定然会受到报复,这报复不可能只是一点皮肉伤那么简单。因此他们趟入敌营之后,必须尽快带那一百多人脱身,否则安危难测。 此行异常凶险,正因为凶险,所以陆唤不大希望宿溪会看到自己受伤的过程,她必定会心惊肉跳。 他想了想,将行动的时间定在一日大雪的深夜。 北境军营寂静无声,只有城中传出来一些百姓痛失亲人的哀嚎。陆唤以及镇远将军的几个部下,乔装打扮穿上敌军铠甲之后,绕过山林,朝着回雁山峡谷去了。 陆唤低声吩咐下去:“尽快成事,被俘虏之后想办法烧了对营的粮草,最迟不可超过明日此时。” 与他一道的其余十人俱是严肃地点点头。 陆唤算得很清楚,此时她刚刚睡下,而明日她要去学堂,待从学堂回来之后,才会打开她的幕布。那么自己这边按照两倍的时间流速,应当刚好是两夜一日。 待到明日这个时候的深夜,自己便可回到帐中。 敌军已经退至回雁山,此时虽然筋疲力竭,但也正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刻,对进出回雁山峡谷的所有士兵全都严格把控。 敌军自然也担心燕国军队会从回雁山的背后绕过来,直入腹地,因此他们将所有的人质全都集中押至峡谷,使得峡谷变成一个铜墙铁壁。 陆唤等人乔装打扮潜入的时候,很难不被敌军发现。 敌方已有人发现,但不动声色,只待他们靠近峡谷,再一网打尽。 但是殊不知,这正是燕国军队的圈套。 一切如计划中进行。十一人的小队很快便被俘虏了,俘虏到峡谷的只有十个人,但敌方并不知道出发的其实一共是十一人,此时看守峡谷的头目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陆唤以及镇远将军的直辖下属中郎将等人的身上了。 这几人他认得,全是此前战役中英勇的好手,尤其是一名据说可能是镇远将军继承人的姓陆的骑都尉,若是一道砍了头带回去,或者活抓,上面一定重重有赏! 然而,就在这边陆唤等人在峡谷被用鞭子抽了上百道刑讯逼问时,那边,峡谷腹地的敌方的粮草处却突然火光冲天! 敌方被这一出调虎离山给弄得措手不及,匆匆调遣兵力去灭火。 陆唤和另外的九个人则趁机松了绑,去牢地救人。 一切行动都必须速战速决。 待把人救出来,敌方不再能以这些人的性命威胁燕国军队之后,回雁山上猛然冲出来上好的弓箭手,箭上带火,万箭齐发,并用大石封路,将困守在回雁山的人一举剿灭! 待陆唤等人带着一百多名妇孺老幼逃出回雁山峡谷时,外面早就已经有镇远将军的人接应,镇远将军大喜过望,亲自带人前来接应。 这一百多人大多都是城内百姓的亲人,他们的亲人早就随着大军等候在城外,见到远处有队伍归来时,百姓们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纷纷涕泗横流,冲过去接人。 然而,到底是没能救出所有人,有些本就十分虚弱的人质在这段时日的敌军的折磨中,并没有撑到镇远军去救她们。 此时也有很多人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城内之后,便昏迷不醒晕倒在地,于是城中大夫纷纷手忙脚乱地照应了起来。 剩下的还算清醒的被救回来的百姓跪成一片,纷纷磕头感谢镇远军的救命之恩。 城外火光冲天,城内乱成一片,但无论如何,今日之后,北境的战火多少将会熄灭很多,敌方损失惨重,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至少半个月内,大军可以稍作休息整顿。 “骑都尉!”有军营中的大夫拎着药箱要过来为陆唤看伤势,但此时城中大夫紧缺,陆唤便让他去看别人的伤势了,何况陆唤也不太习惯身体被旁人接触,他匆匆向镇远将军告退,便回到了自己帐中,想在她来之前,将伤势处理好。 陆唤身上倒是并未增添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假装被俘虏之后,背上和脖颈上多了数道鞭伤,这些鞭伤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忍的事情,但是落入回雁山驻守的敌军的手中之后,敌军为了撬开他们的口,得到北境的地形图,又在他们伤口上撒了盐。 这就导致,伤口鲜血淋漓得有些可怕。 没有脱下中衣之前,还只是能见到白色的中衣被血染了,脱下之前,便能见到皮开肉绽的伤口。 陆唤让人打来水,熟练地将伤口冲洗一番之后,涂上金创药。虽然身上皮肉痛得有些麻木,但陆唤心中却是隐隐高兴的,此次任务成功完成之后,应该又会新增十几个点数,那样一来,离他能见到她的那一天,便越来越近了。 这样想着,手上没注意好力道,肩膀上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来,陆唤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本想速战速决,可奈何身上鞭伤太多,以至于动作不得不稍稍放慢,见到宿溪家墙上的钟转到五点半的时候,他就匆匆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将地上染血的绷带收起来,命令帐外的人扔掉。 他坐到桌案前,开始誊写军情,除了脖子上多了一道伤口难以掩饰之外,全然看不出重伤过的模样。 …… 宿溪平时总是一放学回到家,就赶紧掏出手机上线的,但是自从上回一不小心撞见了陆唤的裸体之后,她再上线,就比较谨慎了。 她打开游戏之后,先捂住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露出一条缝,先看一下崽崽是不是又在洗澡,见到他衣裳完好地坐在桌案前,宿溪才松了口气,彻底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下。 她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主要崽崽一下子变成了“十七岁可以娶妻生子”的俊美少年了,这就导致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羞没臊的。古人不都很在意自己的名节吗?崽崽肯定也很在意,他以后还要娶媳妇儿,清白可不能被自己玷污了。 宿溪过去和崽崽打了个招呼:“你在写什么?” 她看了眼,发现崽崽在誊写上奏的军情,崽崽的字一如既往的漂亮。 陆唤被她方才捂着眼睛的举动弄得心生奇怪——她怎么了,是眼睛不舒服吗?但是陆唤又不好问,只好盯着面前的幕布看了半晌,确定她眼睛没什么问题,还是一如既往的乌黑明亮,这才放下了心。 陆唤对她笑道:“你来了,我想过不了几月,驻扎在北境的大军便要班师回朝了,届时……” 陆唤话还没说完,便被宿溪打断。 宿溪猛然把界面拉大到他的脖子处,惊道:“陆唤,你脖子怎么了?” 陆唤发现她似乎终于不再脱口而出管自己叫崽崽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下意识按住脖子,但是伤势藏不住,便轻描淡写道:“昨夜我们去将那些人质救了出来,我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个屁。这是行军以来宿溪见过的他受的最严重的伤势了!宿溪又急又气,急的是见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长发也束得一丝不苟,显然刚刚洗过澡,为什么要洗澡?肯定是伤势很重,不想让血浸透衣袍被自己发现。气的是,早就说了如果要行动的话,提前叫自己,结果他又趁着自己睡着了去完成任务! 宿溪咬着牙不说话,手忙脚乱地在商城里匆匆翻找百分之百效果的金创药。 这金创药陆唤也能从商城买到,但是每回见到她心急如焚从商城里购买时的模样,陆唤都有种被在意着的感觉,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此他并没有亲自取金创药,而是每日都用她买的。 他笑着看着她选中金创药,哗啦啦用了一大笔银子。 宿溪一抬头,见崽崽眼角眉梢还有笑意,忍不住怒道:“笑个屁,站过来!” 陆唤:“……”他突然发现了小溪凶巴巴的一面。 宿溪让陆唤去把帐帘拉紧一点,然后凑过来。他不肯脱衣服让她看一下伤势,她便自己来。 这下宿溪完全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什么鬼话了,心急如焚地扒拉开崽崽的衣袍,视线落到那些洒了盐的伤口上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简直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这么严重的伤势,他刚刚是怎么还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誊写军情报告的?还对自己笑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宿溪眼圈一红,十分想说要不咱去向镇远将军告病,先回京城吧,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鼻子酸酸的,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用金创药往陆唤身上倒了一遍,直到他那些伤口铺了厚厚的药粉之后,才让他重新缠上绷带,穿好衣服。 宿溪心里不太好受,不仅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崽崽,更是觉得,随着时间的迁徙,崽崽好像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有勇有谋,能治理好兵部,得到将军青睐,也能带兵打仗、稳定军心,更能轻而易举阻止刺杀皇帝的阴谋。 即便受了伤,也瞒着自己不让自己发现。 如果他不再需要自己了,那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每天就上线和他唠嗑唠嗑吧,那样的话,等他娶妻生子了,他肯定就会开始厌烦了。 不被需要=无用的人。 而且他最近也怪怪的,头顶的气泡也不再冒出来了,像是不再对自己打开心扉一样。 宿溪不知道该怎么办,揉了揉眼睛,假装无事发生,对崽崽道:“下次受伤了要对我说,不然我要生气了。” 陆唤道:“好。” 他穿好衣袍,系好腰带,帐外忽然有兵吏来传:“骑都尉大人,被救出来的百姓中,有一民农女称自己是前太医之女,擅长医人,想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因此为您带来了煎煮好的内服伤药,能助你早日康复。” 陆唤倒并不在意什么伤药,毕竟,宿溪的金创药就已经有神奇妙效了。 不过拿来之后分给那日随他一道深入敌营的同僚也未尝不可,于是他对宿溪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宿溪:“嗯。” 前太医之女?宿溪浸淫游戏这么久,顿时有了某种预感,于是打开右上角的系统看了眼,果然,就见到“后宫”那一栏,新增了个“前太医之女柳如烟”。 她:…… 这破游戏还真是见缝插针,都行军打仗了还不忘给崽崽安排后宫! 宿溪赶紧调转界面,调到帐篷外,果然就见崽崽对面站了个女子。 她氪金开了原画看了下那名女子,见那女子虽然眉目清淡,没有兵部尚书之女的娇俏,也没有万三钱之女的倾国倾城,但是别有一番温婉的味道在里头。 至少,开了原画之后,和崽崽是非常相配的,身高才达到披着大氅的崽崽的胸膛那里,非常的娇小伊人。 她将熬好的药包拿出来,不知道对崽崽说了什么,反正宿溪也没注意弹出来的对话框。 就见崽崽收下了那药包,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兵吏。 宿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溜溜的——明明之前都没有的,之前见到崽崽跟躲鬼一样躲过那绣球,她还十分恨铁不成钢,认为崽崽钢铁直男没救了。 但现在崽崽不再直男了,没有将这女子赶走,而是收下了她的药包。 宿溪心里却不那么是滋味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崽崽还是个奶团子,宿溪以看戏的心态,期待着他能喜欢上谁,自己好看着乐呵乐呵。 但是现在,她发现崽崽越来越喜欢什么事都瞒着自己,也不再需要自己,仿佛渐渐长大了一般,她心中便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再见到崽崽的后宫又出现了一名时,更加的令人难受了。 毕竟,崽崽的确已经达到了成亲的年纪。现在还没成亲,都已经不太对自己表达他心里的想法了,等到成亲之后,肯定和自己之间就更加回不去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了。 宿溪抬眼看了眼崽崽头顶的那行“十七岁在燕国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那行字,只觉得更丧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乱糟糟的,她不应该这样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心里便不太好受。 ……崽崽是不是越来越不需要自己了? 见崽崽回到帐中之后,她便定了定神,将界面调转回帐内。 陆唤重新坐回桌案后,问:“你还在么?” 其实这话不必问,他一抬头,便看见幕布上的小溪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有点恹恹的。 她沉默了会儿,才道:“还在。” 陆唤瞧出来她好像有点低落,但不明白为何,莫非自己刚刚关掉幕布离开帐篷的这一会儿,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是陆唤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宿溪挠了挠头,说:“没有啊。” 她忍不住又打开右上角的界面看了一眼,发现之前函月和万三钱之女都是刚出现在这一栏,就直接消失了,但是这个被崽崽救回来的农女却仍然待在这一栏,并未消失。 这意思是不是说,比起前两个,崽崽对这农女的好感要多一点? 说不定这次回京城,就可以直接将人带回去。再发展什么以身相许的戏码。 虽然应该为崽崽高兴的,但是一想到刚刚崽崽受伤了都不和自己说,还得自己去发现。她心里就酸溜溜的。 呵呵哒,崽,反正你有别人帮你煮汤药了是不是?用不着老母亲了是不是? 宿溪正这么腹诽着,而陆唤分明觉得幕布里她情绪有些低落,却又瞧不出来原因为何,看来看去,只看到她嘴唇有些干燥起皮,大约是在她们那边的叫做空调里的东西待太久了,这样的话,容易感染风寒。 陆唤想起她上回痛经到打滚的模样,忍不住一阵担忧,想了想,叮嘱道:“多喝开水。” 宿溪:“……” 宿溪更加不爽了,忍不住瞪了屏幕上的崽崽一眼。 但说话还是要非常亲切:“哈哈哈好,我会的,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陆唤闻言,放下毛笔,问:“你是又有什么事要离开吗?” 宿溪没什么事,她只是脑子里乱糟糟的,看着陆唤头顶那“娶妻生子”四个大字,眼皮子一跳,情绪就更加低落。 她道:“嗯,有点事,我先走啦,拜拜。” 陆唤心中失落,只好道:“拜拜。” 宿溪抓了抓头发,关了屏幕。 她其实挺害怕崽崽有一天就不再需要自己的,因为虽然一开始只是当做游戏在玩,但是时间长了,她对他感情也很深的。 她分不太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是一天一天的陪伴积攒起来的无话不谈,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温暖的感觉,还是一点一滴互相了解、逐渐成为不可或缺的朋友的那种感情。 所以她几乎有些害怕他长大了。 但比起害怕他长大,宿溪想,她更害怕的是,有一天他真的娶妻生子了,身边多了个能陪着他的人,他就渐渐把自己忘了。 而自己在这边,只能远远地看着。 宿溪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但另一方面又因为方才崽崽和那农女交谈了那么久而感到有些不安。 她从书桌前站起来,倒头扎在床上,然后抽出枕头,疯狂砸枕头,不停对自己施法:“别想了别想了!!” 一直盯着幕布,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的陆唤:“……” 怎么了,陆唤心想,她的葵水期明明已经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的崽崽:她真是个直女,完全不懂我的心思。 宿溪:崽崽傻直男!多喝热水,你自己喝去吧 第57章 一百多名老幼妇孺的人质解救出来之后, 燕国军队乘胜追击, 终于将邻国逼至退无可退。 朝廷中捷报频传, 皇帝大喜过望, 宣称待大军归来之后,便为大军所有人加官进爵。 北境这一场战乱长达将近一年时间,终于有了战胜结束的曙光。 北境城中休养生息,也逐渐从战乱时的民不聊生开始渐渐恢复,老百姓的脸上也显而易见地不再那么惨白和面黄肌瘦, 亲人的尸体该埋的埋, 活着的人只能继续好好活下去。 陆唤和宿溪两边的系统同时弹出:【恭喜完成任务十二:平复暴乱, 立下军功, 逼退敌军!获得金币奖励+2000, 点数奖励+18。】 这样一来, 总的点数就有一百四十五了! 而没等这条通知消息消失, 两边的界面上就又同时连连弹出了新的任务:【请接收任务十三(高级):请让全京城得知‘永安庙神医’、‘调遣万三钱筹措粮草的神秘富商’背后是谁。金币奖励为1500,点数奖励为12。】 【请接收任务十四(高级):请顺利恢复九皇子殿下的身份, 并让皇帝接纳。金币奖励为2500, 点数奖励为18。】 宿溪对这两个连续任务的理解是,当年永安庙治病救人一事, 已经传为了一段佳话, 万三钱筹措粮草送往前线一事也是, 但燕国百姓们只知道是镇远军中有人有勇有谋,忠心耿耿保护了整个燕国,还在丰州等地开粮赈灾, 却不知道他们口耳相传的神医和神商到底是谁。 此时若是用点手段,让百姓们知道那人就是崽崽,百姓们必定会对崽崽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崽崽恢复九皇子的身份就是顺理成章的了,还有助于皇室的名声。 但问题就在于,这是崽崽想要的吗?先前和崽崽聊过,他似乎并不是很想被卷入皇子之间的斗争。 而且,一旦恢复了九皇子的身份之后,似乎距离这游戏的最终任务也就不远了…… 毕竟,随着一桩桩任务的完成,游戏已经渐渐地在民心、军队、官员等方面为崽崽铺好了路。 而至于皇帝那边,他但凡知道了崽崽是卿贵人的儿子,都不会成为崽崽的阻碍。 再加上,燕国是没有必须立长子为东宫的规矩的。若皇帝执意改立东宫,再加上民心所向,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并不会很多。 无非到时候会经历一场政变,遭到太子和五皇子的政党的驳斥而已。 也就是说,一旦崽崽回京,完成了这两个任务,那么,游戏的最终章就近在眼前了。 宿溪心中难以自制地生出了些许怅惘的感觉。就像是她每回打游戏,前面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尽快通关,但是真的到了最后一关,反而眷恋不舍起来,看一部电视剧,前面都激动地想要快些看完,可是当进度条拉完,看到只剩下几集的时候,心中却无比怅然若失。 而且,最近崽崽又真的长大了,凡事都可以处理得尽善尽美,不怎么需要她的帮助了。 她忽然不那么想尽快看到这个游戏的结局了。她宁愿从宁王府的那间小柴屋开始,再陪着崽崽把这一年半的人生重头走一遍。 宿溪下意识地拖着,希望最后几个任务完成得慢一点,崽崽晚点凯旋回京。 而陆唤见到总点数已经一百四十五了,心中却是充满了希冀。仿佛长跑跑了一大半,能见到她的那一日近在咫尺,因此他几乎是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去了解整个燕国的地貌地形,往年赋税徭役、各种措施,从中学得更多治国之道。 他越是这么做,越是离一位能够治理天下的明君近一些,幕布上给他增加的点数就越是多。 于是,即便这半年都在北境带兵打仗,但系统上的总点数在武力治国等方面,依然缓慢地再次增加了七个点数。 而等宿溪一上线,发现一百四十五不知道为什么又一下子跳到了一百五十二,她简直心如死灰!这破游戏怎么回事,到了后期还会作弊,自动给玩家增加点数吗?! 陆唤先前的确从来没想过要恢复身份,无论是九皇子也好,还是宁王府的一个庶子也好,对他而言,都只是外人的眼光,而他真正在意的那个人,却并不在意他的身份。 因此在长春观时他收起了那枚玉佩。因此在云州阻止那场刺杀时,他心中虽然对那道姑所讲述的他的身世已经相信了大半,但仍然没有将玉佩呈到皇帝面前。 可是当见到任务十四和任务十五,是要求他必须恢复身份时。他为了能尽快满两百个点数,还是决定去做。这皇子之位,他可以轻轻拿起,到时候也可以轻轻放下。 当时云州刺杀之时,陆唤便感觉皇帝应该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这半年以来,应该也已经查出了些什么,但之所以还在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等待自己随着镇远大军一道班师回朝时,再进行最后的身份确定,可能是滴血认亲,也有可能是想从自己身上找到玉佩等能确定身份之物。 陆唤想了想,也暂时什么都没做,只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给长工戊。 书信中什么也没写,甚至署名都没有,只问及近来农庄事务进展如何。 做完这件事之后,陆唤便暂时不再去管,静静等待事态发展。 …… 可能是受一些轻伤对于陆唤而言已经宛如家常便饭,再加上从商城里兑换的金创药有奇效,因此他的伤势愈合得很快。 宿溪每回上线,看着崽崽在军中越来越得人心,也逐渐有了除了云修庞之外的其他的能够交谈军情的朋友,一方面十分欣慰,但另一方面,仍然会生出一些到了游戏后期崽崽就逐渐不再需要自己了的惆怅感。 不过她觉得这个问题在于自己,或许,她该改变一下老母亲般的想法了。 …… 宿溪这边期末考试临近,她也不得不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到期末考试上。 她这一学期以来,除了第一次两天半的月考没有和崽崽提前说好,就直接消失掉,害得崽崽以为自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之后的每一次考试都会提前和崽崽打招呼。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是令她奇怪的是,之前她每次说她要离开几天去处理事情,崽崽脸上都会露出些微失落和焦灼的神情,而且还会不停追问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可这次,她说的时候,崽崽脸上虽然有几天见不到她的失落感,但是却没再追问她消失这几天是要去做什么。 宿溪:? 陆唤见到幕布上的她正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开着她的小幕布与自己对话,便知道她应当是和上次一样,要去参加她的世界的学堂的考试了,她们那个世界学堂考试恨频繁,自己这边每隔三个月,她那边便会考一次。 先前陆唤不知道她每回突然消失八天左右,是去做什么了,于是总是忍不住问很多,“去做什么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日能早些吗”连连发问,但现在陆唤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心中放下了心,知道她不会突然消失,自然便不必再问。 可宿溪却觉得没被崽崽问,哪里都有点不舒坦。 她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我可能整整八天不能过来哦。” 崽崽批阅着军情,笔尖顿了顿,脸上有些许失落,但到底没说什么:“嗯,我会等你回来。” 等等……宿溪感到匪夷所思,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去晃崽崽的肩膀:崽你怎么不和之前那样像幼儿园小朋友等不到家长来接一直反复追问我到底要去哪里回来为什么要为了别的事抛下你……了?! 崽崽不再追问了,宿溪这个以前还笑话崽崽盯得太紧了的老母亲却无所适从了。 她心头再一次怅然。她的崽,果然不再是个崽了。 看,对她都不再依赖了。 她悻悻地关上了手机屏幕,收拾好书包和笔袋,打算去考试了。这场期末考试持续四天,因为不仅要考文化课,还要考美术音乐和体育之类的,尤其是体侧,还要跑八百米,宿溪想想就觉得很痛苦。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拎起书包去学校了。 而陆唤一抬起头,便能看到幕布上的她已经坐着四个轮子的大马车抵达了学堂,正进入一间学堂内,翻开了面前的白色卷子。 她那边笔尖唰唰唰地考试。 陆唤也跟着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张来,测试一下自己行军这半年来,所学到的她那边的蝇头文字。 听力因为宿溪戴着耳机,所以陆唤这边是听不到的,他直接跳过,等到宿溪翻到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的时候,他再熟练地将幕布拉大,然后和她一块儿做。 毕竟从她的那几本课本上所学到的单词有限,再加上半年时间也太短,他写卷子的速度比她稍微慢一点,但是,却要比那间考场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更快。 而接下来的历史地理考卷,他也随着大当涉猎,了解一下她那个朝代的历史也是好的。 这半年的时间,陆唤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有时候宿溪那边已经睡着了,而他将幕布切换到大街上,开始观察那些乘坐四个轮子的马车的人是如何刷那张卡,“滴”地一下就能上车的。 交通、人文、医疗等方面,他虽然还没完全摸透,但是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若是有朝一日过去她那个朝代的话,也不至于在大马路上被扭送进警察局。 陆唤将写满了答案的考卷换了一张,继续陪着宿溪一道答题。 而宿溪这边,这两天也感觉到有些怪怪的。先前的鱼汤事件、楼梯差点摔跤事件,她都只以为是因为游戏的缘故,自己运气变好了,但是这两天,她却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考完前两科,在本班上晚自习的时候,晚上老师进来上课,她因为发了会儿呆,所以没听见老师讲什么,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正在她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该回答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风吹来,像是从窗户那边吹来的一般,突兀地翻动了她面前的教科书,直接翻到了老师问的那一页。 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了。 而她和同学们一起搬桌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搬哪张桌子哪张桌子就特别轻,像是有人往上托一样。 导致她和顾沁将考场的桌子搬回原位置时,顾沁累得直喘气,而她却完全感受不到桌子的重量。 不止如此,第四天体侧,跑八百米的时候,也感觉身后吹来的风像是有推力一般,推着她向前,以至于让她觉得特别痛苦的八百米竟然头一回被她轻轻松松跑完了! 宿溪抵达终点,将手腕上计时的腕表摘下来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顾沁才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愕然地道:“宿溪,你这次可以啊,怎么跑这么轻松?” 宿溪也觉得神奇得要命,她忍不住再去跑半圈,但是这下很快就觉得累了,难不成是刚刚状态好? 回到教室换下运动服的路上,宿溪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是已经经历过游戏的神奇的人了,她当时接触游戏里的人的时候,对游戏里的人而言,她也像是一道风一样。而当时她突然拽起水桶,崽崽也是感觉水桶匪夷所思地变轻,就和她现在一样。 宿溪很快就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吓得不轻……该不会,也有人在玩她这款游戏吧?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连同上次痛经时,床头柜边上莫名多出来的一杯红糖姜水,也不像是她老爸老妈那么粗心的人给她倒的。 卧槽…… 宿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再联想起崽崽最近奇奇怪怪的表现,她脑海中的猜测更加具体了——莫非,崽崽那边也能看到自己,也能触碰到自己了?! 所以,他才没有问自己离开八天是要去做什么,所以,那天洗完澡之后上线,才见他不敢抬头看自己,耳根红得滴血,桌案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堆“非礼勿视”的字迹??? 宿溪越想呼吸越急促,脸色越发通红,那么,岂不是这些天自己坐在沙发上没形象地倒成一条吃薯片的样子,为了不洗头好几天都戴鸭舌帽上学的样子、甚至晚上睡觉有可能说梦话的样子,都被看去了?! 宿溪简直要抓狂。 她面红耳赤,越想越觉得羞耻play,但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她还得和崽崽确认一遍。 不过脑海中涌现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心中这段时间的那点儿怅然倒是稍稍褪去了一些,她还以为崽崽不再需要自己了呢,但是这样看来,崽崽还是暗搓搓地送了红糖姜茶,陪自己跑完了八百米嘛。 宿溪心中很快就变得暖暖的。看来是老母亲多想了,她吸溜吸溜鼻子,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 她这边已经夏季了,有些热,她脱了校服,穿着短袖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来,提前打开了游戏。 宿溪手中的游戏界面打开之后,一如既往首先是宁王府中那间柴屋的初始界面。 她眉开眼笑地随意看了下,发现自从崽崽离开宁王府之后,宁王妃等人一日更比一日憔悴,或许是宁王妃的娘家已经彻底败落了,宁王妃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赴过京城的一些贵妇之间的宴席了,此时她坐在湖心亭中发呆,鬓边居然生出了华发,而她的两个儿子也显得十分颓然,半点没有一年前趾高气扬的模样了。 宁王府中大概只有老夫人还在撑着等崽崽回去,还在坚定地认为,崽崽能够给宁王府带来转机。他当上朝廷命官之后,就会带着衰败的宁王府再一次重现辉煌。 宿溪没有多在界面停留,直接转去了北境的崽崽所在的帐篷。 但是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 于是宿溪在军营到处都找了一下,却仍然没见到崽崽的身影。 她将界面缩小,看看崽崽到底在哪儿,结果就看到崽崽的红点点出现在了地图的北境的河边——崽崽去那里干什么?宿溪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赶紧将界面切过去。 可是只见,哪里是出了什么事。 河边,有些兵吏小人走来走去,正在拆帐篷,打算班师回朝了,而积雪杨树后头,崽崽正和前几天见到的叫做柳如烟的民间女子站在一起,不知道正在交谈什么。 宿溪是不知道他们正在说什么,因为没有涉及剧情的对话,是不会随随便便变成对话框弹出来的。 但是这幅场景的确很美,杨柳河畔,俊美少年与柔弱农女。 而且——宿溪又打开右上角看了眼,发现这名农女还在后宫那一栏里。 兴许……一年前崽崽毫不犹豫地拒绝掉函月、躲避绣球,是因为还没开窍,而现在开窍了?也是,也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而一开始,宿溪最希望的不也是崽崽能在那个世界拥有亲朋好友,陪伴着他吗?现在,终于见到他有了朋友,可能也有了喜欢的人,距离恢复九皇子的身份、完成游戏最终章的目标也不远了……这些都是她一开始的心愿,她应该开心激动才是……可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了种曲终人散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宿溪又朝着那边看了眼,心想,还是不打搅了,待会儿再上线。 她关了手机屏幕,将校服塞进书包里,开始收拾起书本来。 …… 而这边,陆唤询问了这位前任太医之女,女子来葵水时心情不好应该怎么调节之后,一条一条认真记在了心中。 柳如烟觉得这种问题有些尴尬,陆唤倒是并不在意。 他觉得最近小溪情绪波动有点大,但是又不知道原因,而且上次见她痛得那么厉害,应该是每次来都那么痛,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通过她学会了用平板百度,她的平板密码他已经知道了,是六个零,迫不得已,他解锁了一次,搜索了下对应之策,但是却发现她那个世界对于女子痛经,并没有什么好的措施,只能吃所谓的止疼药。 而陆唤这边的朝代,也没什么好的对策,他翻阅了中草药书籍,只查到了几种草药煎服之法。 他认为前太医的后人同样是女子,应该会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调节办法,因此在班师回朝之前,先来问上一问。 柳如烟想同这位年纪轻轻的骑都尉一道回京城,于是待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羞赧地启唇道:“骑都尉大人,既然是您救了我的命,不知道可否——” 可话还没说完,这人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似的,毫不犹豫地打断:“不可,京城路途遥远,没办法带你,你想去京城,另寻他法吧。” 柳如烟:“……” 说完陆唤就赶紧转身走了。 柳如烟:“……” 陆唤回到帐中,先将柳如烟方才所说的那几条可以在葵水时期改善心情的方法记下来,准备下回等宿溪情绪莫名其妙的时候,再试一下。然后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见已经是第八日傍晚了,按照时间,她应该已经考完了,可不知为何还没来。 陆唤一直等不到人,于是打开了幕布,从她家里的起始页面,切换到她的学堂里。 因为不知道她在哪一间教室,所以陆唤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但是找遍了教学楼,却没看到她。 陆唤便将幕布又切换到草坪操场、实验室,以及其他地方,她最常去的是学堂门口卖零食的地方,或许会在那里。刚好可以看一下她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前太医之女说女子葵水时期心情不佳尝一些美食也会有所改善。 这样想着,陆唤很快便在学堂门口一群人中发现了她。 他漆黑的眸子微亮,将幕布拉了过去。 但是就在这时,他见到小溪和她身边那个名叫顾沁的朋友站在那里,对面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头上顶着的头衔是“校草”。 校草——?这是何意? 陆唤有些不解。 下一秒,就见那名叫“校草”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小小的长方形的票据之类的东西,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小溪。校草什么也没说,脸上酷酷的,另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斜靠着校门。 而校门旁边围着很多人,似乎都在看热闹,其中还有人捂着脸,发出起哄的声音。 陆唤努力去理解眼前这副场景。他见到小溪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她旁边的顾沁却满脸通红,突然便明白了这个叫校草的小子是在做什么。 陆唤脸色陡然僵硬了。 …… 宿溪肤白貌美,虽然整天穿着肥大的校服,扎着马尾辫,十分低调,但在学校人气并不低。 先前家里缺钱的时候,霍泾川说她在校园论坛发个帖子,五百块钱约会一次,立马可以赚得满盆金钵并不是假的。 可她比较宅,整天不是刷卷子搞学习,就是玩游戏,虽然性格很随和甚至有点神经大条,可很多同学们却都认为她很高冷,因此,追她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很多都不敢上前来,只是悄悄递一下情书。 此时站在她和顾沁面前,递出了电影票,想要和她一块儿去看电影的是先前霍泾川经常在她耳边唠叨的那个校草尹耀。 说是校草吧,有钱是真的,但其实帅也没有多帅,中上水平,还没有霍泾川帅。 但或许是因为有钱,经常捐助学校里的元旦晚会之类的节目,所以导致知名度比较高,就成了校草。 见过了崽崽俊美的原画之后,宿溪觉得学校里最帅的人和崽崽的原画一比,都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而且崽崽上战场大半年,那可是有腹肌的,肩能抗腰能提,学校里的这些男孩子们都读书读傻了,一水儿的溜肩,站都站不直,根本没法比。 顾沁疯狂锤她的背,恨不得替她接过那张电影票,而她看着面前额头上长了一颗小小的青春痘,但还称得上帅的校草,却有些神游在外。 校草很快有些不满,说:“想和我看电影的人都排到对面学校了,宿溪,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没有机会了。” 周围很多人起哄,觉得校草这样斜靠着学校大门,说这句话,特别酷。 宿溪这会儿没心情打游戏,但更没心情看什么电影。她是打算和顾沁去逛街的。可是周围这么多人,她要拒绝,也得想个好点的措辞。 于是宿溪盯着校草,沉吟了下,开口道:“我……” 可是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突然暴躁起来,尹耀伸在空中的手忽然被重重打了一下。 他捏不住电影票,电影票一下子掉在地上。 而他靠着的大门也突然“吱呀”一声,突然被卸掉了一根螺丝,尹耀吓了一跳,斜靠着学校铁门的姿势一下子没撑住,往前一扑,摔了一跤。 宿溪:…… 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鬼操作,让周围的同学们都呆滞了一下。 尹耀揉着胳膊,心中骂了句娘,觉得流年不利,他正要继续对宿溪说刚才的话题,可是却见宿溪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鼓起腮帮子像是控制不住想笑,然后掏出手机拉着顾沁走远了。 顾沁还在身边唠叨,宿溪则已经打开了游戏。 ……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刚才的那一幕,肯定是陆唤做的没错了。 宿溪强忍住笑意,戴上耳机,在绿化带内一边走一边打开屏幕,调转到帐内,神清气爽地对崽崽道:“我来了!” 崽崽正在桌案后誊写军情,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头也不抬:“哦。” 宿溪见他装得若无其事,越是笃定刚刚捣乱的肯定是他。宿溪心里想笑,将界面拽来拽去,拽到桌案后头,果然就见崽崽放在桌案下方的那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拳头,骨节分明。 而他似乎是察觉到她正在转动屏幕,眼皮轻轻一跳,突然松开了手。 宿溪又想笑了,心中的失落感也稍稍减退了一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情绪总是莫名波动很大,她也不想这样,但有的时候……总之,心里有种很在意的感觉,很在意随着游戏渐渐完成最终目标,他和她是不是就不能一如既往了。 她说不清楚这些感觉。她仿佛哪里有病灶,但是隔着衣服去挠,犹如隔靴搔痒,找不到那个重点在哪里。 她不知道说什么,而屏幕里的崽崽也一直沉着脸,继续誊写军情,情绪不太高涨的样子。 宿溪忽然想起来,陆唤总共就没对自己黑过几次脸,而上一次这样沉着脸,还是在兵部院子中,他质问自己“娶妻生子”一事。 宿溪心中隐隐冒出了一点猜测,像是飞蛾一般快要破土而出,让人心脏痒痒的,可是那念头又稍纵即逝,她没能捕捉到。 她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最近很在意的一件事情,必须问出口。 于是她脱口而出:“那个谁,柳如烟,要随你们一道回京吗——” 可是她话音未落,与她同时问出口的是桌案后少年沉闷的声音:“街市上有皮影戏,你要不要去——” 两人同时问出口,分别见到幕布上对方的文字,都是齐齐一愣。 …… 接着,空气静了几秒。 两人面色都莫名地有些红。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的陆唤: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还没皮影戏好看(扎小人) 宿溪:我突然有一个很大胆很危险的想法,我怀疑十七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的陆唤是不是暗恋我。 第58章 …… 过了半晌, 陆唤看了她一眼, 率先低低开口, 解释道:“她想去京城, 自己有腿,与我无关。” 宿溪:“哦。” 宿溪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屏幕上的他,在他抬头时,立刻装作看向别处:“……电影我都看腻了,所以没答应, 可皮影戏……我还没见过呢。” “呵, 是吗?”陆唤扯起嘴角, 皮笑肉不笑。 他怀疑方才他若是不阻止, 小溪便要接受那人的邀请了。 宿溪:……???崽, 你最近是不是太猖狂了点?! 屏幕里的少年扯着嘴角, 面上似乎仍有一些轻微的妒意, 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于是并没显露出什么。他漆黑双眸定定地直视着前方, 仿佛跨越千年凝望着自己。 宿溪低头看着屏幕, 有一瞬间竟然有与他对视的感觉—— 宿溪顿时呼吸一窒。 …… 她几乎可以笃定他那边已经能看到自己了!否则这段时间以来,频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八百米, 鱼汤等事件无法解释。 何况, 她方才调大屏幕去看他桌案后方的另一只手,他也像是有所感觉一样,漆黑眼睫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跳。 他应该是不仅能看到自己, 还能看到自己手中的手机屏幕? 宿溪早就渐渐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款游戏了,而其实是通过一款游戏来连接两个真实的世界。 她应该想到,为什么一百点之后,崽崽就莫名其妙从一个奶团子的形象强制性变成少年形象了,或许这可不是什么游戏的大礼包,而是崽崽自己花了银两切换成这样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一百点的大礼包,会不会其实是崽崽那边也有了一块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 之前宿溪根本没想过,崽崽那边可能也已经能够看到自己了,所以偶尔屏幕刚好切到他的正前方,与他的视线对上,也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当脑子里一直反复万马奔腾地奔过“或许他早就开始可以看到自己了”的念头,宿溪再和他对视上,便一瞬间犹如触电一般,电流噼里啪啦顺着血液涌上大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置身于车水马龙的现代,而他置身于兵荒马乱的燕国。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他正在与自己对视——原本隔着一块屏幕的游戏感陡然消失,他就像是下一秒便要穿过这道屏幕,破壁而出,来到她面前一般。 宿溪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仿佛被他耳廓的红色给传染,渐渐的,宿溪脸上也火烧火燎起来,她有些抓狂地将视线移开了去。 该死,宿溪心想,这个崽也太会瞒了,一百点之后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在心中嘲笑了很多遍自己不洗头的样子! 想到这里,宿溪顿时没了勇气质问。 身边的顾沁挽着她的胳膊,也没注意她玩手机是在干什么,因为顾沁自己也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小人书,一边看一边痴汉笑。 宿溪朝她瞅了一眼,看清楚她到底在看什么之后,顿时脸色“唰”地一白,登时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啪”地关上。 陆唤:“……” 然后,宿溪火速将顾沁手中画着两个小人脱衣服的小黄书一合,飞快丢进她的书包。 随即看了空中一眼,面红耳赤。 顾沁一脸懵逼:“干什么,期末考试考完了还不准我看会儿小黄——?” 话还没说完,被宿溪一把捂住嘴巴,抓狂道:“以后在我身边不要看。” 顾沁无法理解,“溪溪,你上次不是还找我借,我没借给你,你就不许我——” 宿溪继续捂住了她的嘴。 宿溪两眼一抹黑,心想,完了,老母亲的面子全都没了。她通过屏幕看到的崽崽无论何时都勤勉读书、孜孜不倦、仪容一丝不苟、端正有礼、能文能武。 而崽崽从那边看到的自己可能就是个——不出门就不洗头、在家穿睡衣躺在沙发上毫无坐相、疯狂吃薯片毫无节制、和闺蜜一块儿趴在床上看耽美漫画看得一脸血的宅女。 顾沁还爱看小黄漫,要是哪天崽崽心血来潮仔细瞅瞅顾沁看的是什么,那可就完了,燕国堂堂未来的一国之君,那可就要被她给带坏了! 宿溪心如死灰,都没勇气再打开手机屏幕了。 而一道去北境街市上看皮影戏暂时没能实现,因为宿溪关了手机屏幕之后,陆唤这边就收到了一道从京城快马加鞭来的圣旨,让打了胜仗的大军尽快班师回朝,宫中将为其举办庆功宴。 这道圣旨早就在意料之内,因为打了胜仗的将军,皇帝是不可能放任其拥兵在外的,自然是心急地要将大军召回去,先拿回兵符再论功行赏。 但是此时,又从京中传来了一些流言。 说是,皇上有位九皇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一直住养在宫外的长春观,先前很多治国有道的事情便是这位九皇子干的,包括京城永安庙救人,丰州等三地开粮赈灾,以及此次大战之前的筹措粮草,并且这位九皇子如今就在镇远大军之中,还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消息现在才传到北境来,但是在京城却已经甚嚣尘上了。 而事实上,这消息自然不是陆唤传出去的,他做了的唯一的一件事情便只是给长工戊写了一封书信而已。 只是,他猜测云州刺杀事件之后,皇帝一面令人去查明他的身世真相,一面应该也派人在军中盯着自己。所以这信,送到长工戊的手上之前,必定会在皇上手上转了一道手。 皇帝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那些农庄背后的主人之后,肯定会以此大作文章。 第一,现在北境战乱大获全胜,百姓将其记为镇远大军的功劳,与皇室没什么关系,这位皇帝难免担忧镇远将军借此得了民心,因此此时此刻,必须让皇室中人做出什么让百姓感恩戴德、铭记在心的功劳来。 先前陆唤所做的永安庙、丰州赈灾、筹措粮草等几件事刚好符合,此时揭露出来是九皇子所为,多少能平定民心,告诉百姓,皇室并非毫无作为。 第二,先前皇帝一直戒备镇远将军找到了继承人,拥兵谋反。 而当发现镇远将军的继承人其实也是皇室中人之后,他反而心中大喜,认为此时将流落在外的陆唤以九皇子的身份接回来,必能让镇远将军措手不及。 镇远将军再去寻找另一个继承人,便没那么多时间了。 第三,朝廷中如今太子与五皇子,一方靠皇后与国舅,一方靠自己奔走纵横,形成了博弈的局面。 皇帝一直想扶持二皇子上位,形成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方便自己操纵,但是二皇子却始终扶不起来,于是皇帝其实需要一个新的有能力的皇子填充进来。 刚好,云州刺杀事件让十六七年都未曾谋面的九皇子自动送到了他面前。 出于这种种原因,陆唤所需要做的其实不多。他只需要揣测好当今圣上的心理,将当今圣上想要的送到他面前,还要让当今圣上以为是他自己聪明发现的,让他以为他自己才是下棋者,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等待事情尘埃落定。 而现在,消息吹到了军营,应当也是皇帝的一种试探。对于——陆唤是否已经知晓自己身世、陆唤对九皇子的身份甚至是对龙椅的位置有几分想法、陆唤的野心到底有多大——的试探。 因此,陆唤听见了这些消息,便流露出了自己应有的反应。 他喝止了那些小声议论的兵吏,并负手蹙眉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帐内。 他这种表现,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藏不住事、城府不高”比较好操控的表现,皇帝才能对他更加信赖,而他也才能更加接近自己的目的。 此时陆唤心中的算计,宿溪那边全然不知。 当官的时候治理部下还好,陆唤喜欢和她一道共进退,但是涉及到这些阴谋算计之事,陆唤却并不希望她见到太多。 毕竟,她在她家里,与她的父母看起来那样和睦,她的父母虽然喜欢吵嘴,可是看起来却温馨无比,对她也无比的疼爱。 她若是见到他所在的朝代,兄弟阋墙,父子之间互相猜疑,便如同见到了阴暗面,陆唤不希望她看到那些。 当日接到圣旨之后,大军便就此回京。 北境仍在飘雪,万里白茫茫的一片,战乱之中活下来的百姓长街相送,一路跪到了鄞州。 宿溪再上线的时候,发现后宫那一栏,柳如烟已经消失了,难不成那天她在河边看到崽崽和她说话,其实是说了什么告退之类的话? 宿溪猜测到崽崽那边可以看到自己之后,浑身的细胞都绷紧了。 她回到家换好鞋子,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上,将书包放下,然后在沙发上坐得笔直,打开电视,一本正经地看起了——法制节目。是的,她必须洗掉自己在崽崽心目中爱看小黄书的糟糕印象。 没一会儿宿爸爸宿妈妈就回来了,见到宿溪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居然挺直腰背坐在沙发上,简直吓了一跳。 宿溪走过去帮她老妈把外套拿下来,笑容宛如机器人:“妈妈,我帮您拿,爸爸,我给您倒了茶,赶紧歇一会儿吧。” 以身作则,一定要扭转自己的形象。 宿爸爸见到茶几上果然有茶水热气腾腾,登时受宠若惊,而宿妈妈狐疑地盯着宿溪,上前一步摸了摸她额头,“你这孩子没发烧吧,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宿溪:“……” 宿溪脸快笑僵了,她转过身,进浴室去洗头。 刚打开水龙头,宿妈妈一脸不可置信道:“溪溪,你昨天不是刚洗过头吗?怎么今晚又洗?明天是周六你不用出门啊,你平时不出门不见人从来没见你洗头洗得这么积极——” 卡了下壳,宿妈妈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脱口问道:“溪溪,你是不是早恋了?” 宿溪被这句话砸得七荤八素,脑子顿时当机。 几秒之后,她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关上手中水龙头离开浴室冲进房门,做贼心虚地大喊:“早恋?怎么可能?妈你想太多了吧,我服了您了,我只是忘了昨天洗过了,我不洗了!” 宿溪靠在房门背上,心脏狂跳,面红耳赤,早恋,什么鬼?她怎么可能? 没早恋就不能天天洗头了吗?这什么逻辑? 她只是感觉被人看着,表演欲莫名就来了,总不可能在崽崽眼底下被贴上“不爱洗头”、“看小黄书”、“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八百米都跑不完”的标签吧! 听见老爸老妈在外面笑,宿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木着脸拿出手机,心里非常狂躁地祈祷刚刚崽崽没看见自己丢人的那一幕。 可是,一打开屏幕,切换到崽崽那里,便见到,正在野外驻扎帐中的少年竭力绷住脸,但还是没能忍住腮帮子有些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宿溪:…… 宿溪抓狂道:“陆唤,我知道你能看到了,你再笑我,我就再也不上线了!” 屏幕里的陆唤神色一凛,脸上快要绷不住的笑意顿时收敛得一干二净,并起两指,严肃地发誓道:“我刚刚什么也没瞧见。” 宿溪冷不丁发问:“我洗澡你也什么都没看过?” 陆唤的确什么也没看到过,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差点便撞见的一幕,他努力定了定神,可因为巧合之下差点撞见过,说话便有些磕绊:“没。” 看一身红色劲装的少年一副恨不得再去抄写三百遍“非礼勿视”的样子,宿溪气得不行,还以为他真的看到了什么,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并没有什么料的身材,心里更加抓狂了。主要是,能看见她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样的话,她好歹也洗个头换身衣服啊,她天天在家里穿睡衣吃薯片,这副样子太不美观太讨人厌了吧?! 形象全没了。 宿溪欲哭无泪,冷静了一下之后,报复性地对崽崽道:“扯平,反正我也不止一次看过你沐浴了。” 她以为崽崽会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毕竟被夺走了清白,谁知—— 屏幕里的少年脸色“啪”地一下子陡然涨红,像是有点喘不过气来,不敢再看她,默默背过了身去。 “胡闹。” 接着,他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小心从头顶缓缓冒了出来。 宿溪:…… 不是,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不止一次看过你沐浴了。 陆唤:胡闹。 宿溪:那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陆唤:胡闹。 宿溪:??? (陆唤掏出小本本默默记下,原来在她那个朝代,天天洗头,便是有心悦之人的意思。) 第59章 “你那边出现幕布之后, 也能接到任务了?等等, 你那边的初始界面居然是我家?你一开始看到的我也是短手短脚的卡通人形象?……不是, 你说清楚, 这段时间你已经学会了英语?我$#^Y$#!!” “你先别说,让我缓缓——”宿溪详细地问了陆唤那边的情况之后,整个人彻底风中凌乱。 本来以为手机里出现一款可以连接古代燕国的游戏就已经非常匪夷所思了,但现在更加令人大脑当机的来了,崽崽那边出现的被他叫做“幕布”的东西, 分明就是自己这边放大的手机屏幕嘛! 也就是说, 这系统其实是双面的, 崽崽那边的系统拥有的功能和自己这边的完全没什么区别!甚至, 还要更高级一些——毕竟他那边的幕布是透明的, 自己看不到! 虽然体测完之后, 就猜到崽崽那边应该是可以看到自己了,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现在,这游戏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作游戏了, 而是连接起两个朝代的系统桥梁。 宿溪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 目瞪口呆了很久,才慢慢捋清楚这前后的逻辑。这些事情对别人讲出去, 别人肯定都会觉得天方夜谭, 谁会相信, 她宿溪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点开了一款将主人公送上皇位的手机游戏,后来手机游戏就变成了一个真实世界, 而现在,在崽崽那边的世界里,也出现了同样一款设备。 但从一开始,这款游戏只能出现在宿溪手机中,而无法从别人的手机里下载,就已经是一件非逻辑可以理解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宿溪在震惊过后,都能自愈能力极强地消化了。 等接受了这件事情之后,宿溪再看向屏幕里的面容俊俏的崽崽,就觉得——这哪里还是在玩游戏啊,这已经变成了视频聊天吧?! 宿溪一边觉得十分魔幻,一边还很不服气,对崽崽道:“你把英语试卷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得多少分。” 陆唤先前担心被宿溪知道自己这边能够看到她,会被她当成是一种负担和不自在的事情,从此便不理会自己了,因此并不敢让她发现。但现在小心翼翼瞧着她的神情,发现她虽然震惊,可并没有想要切断二人联系的意思,于是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身从行李中抽出前几日用来答题的纸张,摊开在帐中的稻草上,好笑地问:“你要给我评分么?” “对,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不及格!”宿溪理直气壮地泼崽崽冷水。 崽崽不以为意,负手望着幕布后的她,笑道:“其他科目我亦做了答,你为我算一下分数,或许可以挤入你们学堂的年级前十呢。” ……宿溪再次风中凌乱:“你连年级前十的意思都知道?!” 崽崽微笑不语,又从行李中翻出这半年来通过自学所学到的她的朝代的知识的笔记。许多词汇他都已经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有些习惯还拗不过来,譬如说下意识将“学校”说成“学堂”。 他将厚厚一沓字迹整洁的笔记放在草垛上,抬眸看向宿溪,漆黑眸子很亮,神情中有些微骄傲、求夸奖之意。 这魔幻场景劈得宿溪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她脑袋当机地先去批改崽崽的英语作业。 考完试之后,各科老师就把答案发下来了,让他们周末回家先自行对一遍答案,所以她对照着“ABC”的答案批改起崽崽的英语作业,速度很快。 等算出最后分数之后,宿溪站在自己的书桌面前,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听力三十分,作文二十五分,除了这两部分崽崽没有作答之外,其他的填空题等崽崽都作答了,而他的答卷居然有九十五分! 也就是说,他作答了的,全都对了?!! ——连她都没能全对,完形填空错了两道。 宿溪惊恐万分地看向屏幕里的崽崽。 见她看过去,崽崽状似不经意扬起了脑袋,勾起了唇。 宿溪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崩坍和重塑了! 虽然之前陪着崽崽卷入朝廷官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崽崽很聪明了! 但是这几个月以来,他军务那么繁忙,自己每次上线都看到他忙到饮一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他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挤出时间来学会自己这个世界的英语历史等科目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宿溪心中又感叹又酸溜溜,故意冷落掉崽崽求夸奖的亮晶晶的神情,喝了口可乐压压惊。 “你喝的是何物?”终于不用掩饰自己这边也能看到她那边之后,屏幕里的少年的求知欲非常强。 宿溪晃了晃手中的汽水,含糊不清地道:“可乐,一种碳酸饮料。” 陆唤思索片刻,问:“我今日见你与你朋友放学之时,她手中的书本也出现了这个词,‘买可乐’是何意?” 宿溪差点没一口可乐喷出来,她怒道:“以后不要看顾沁看的那些书!” “……为何?”崽崽愣了一下。 宿溪心里已经小人疯狂抓头发,决定找个机会对顾沁好好说说,让她和自己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要再看小黄书,并让霍泾川也收敛收敛,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要口无遮拦。崽崽是古人,含蓄内敛、干净有礼,等下要被那两人给带歪了! 可即便不是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宿溪想到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网吧、游戏厅、KTV等声乐场所,以及电视剧上卿卿我我的肥皂剧,都感到头疼无比。完了,崽要是长时间被这些东西浸染,还能是那个一尘不染的崽吗?! 她对崽崽道:“我这边的朝代的文化有好有坏,你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顾沁那些书就是糟粕!” 陆唤还要说什么,宿溪立刻道:“这就好比你不让我去青楼,如果你再看顾沁的那些书,我就趁着你不注意,去青楼!去兵部澡堂!” “你敢!”屏幕上崽崽脸立马黑了。 宿溪嘿然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陆唤:“……” 隔着一块幕布,无法阻止她干什么,陆唤有些郁闷。 而宿溪视线又落回那厚厚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关于现代文明的字迹上,她隔着屏幕翻了翻,发现崽崽记载得很详细。 包括——《公交车使用办法》、《水龙头、取暖灯等家用物品记载》、《地下马车路线详解》等等。 这些“公交车”啊、“取暖灯”啊,光是这些名词,对于崽崽而言,便已经是全然陌生的东西了,更别说这些东西的使用办法,以及复杂的城市地铁的交通路线了。 可是,崽崽却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点着蜡烛,对此一点一点地仔细研究。 怪不得那段时间宿溪每次上线,都觉得崽崽仿佛很久都没睡过觉了,眼底总是有一片青。 他研究这些,应当是为了能和自己更好的沟通吧。 他面对自己这边全新的世界,明明应该非常惶恐才对,可他做的却不是去排斥,而是努力融入。 宿溪心头有些柔软…… 虽然心照不宣,但是她想要在同一个时空见到崽崽,崽崽也想要在同一个时空见到她,两人是拥有着相同的心愿的吧。 或许这个心愿永远都无法实现。 但是当她看见她还一步未动,他却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用尽最大力气,朝她走出了九十九步……她心湖还是情不自禁泛起了涟漪…… 宿溪不由自主看向屏幕里还在为她方才说要去兵部偷看男子洗澡而抑郁不已、甚至有些气鼓鼓的陆唤,忍不住笑了笑。 陆唤不知她为何而笑,可幕布里,台灯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五官轮廓,陆唤便难以自控地将视线落在了她脸上,渐渐地,仿佛受到感染,他漆黑眸子里的郁色也逐渐褪去,眼角眉梢染上了几分莫名的愉色。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对视。 两边都安安静静的。 宿溪关上房门,只有手机音乐静静流淌,陆唤那边是深夜,月上枝头,营地帐篷外只有风声。 这种感觉很难言说,两边的月亮好像没什么不同,可又仿佛有着千里之遥。两人恍惚之间像是同处一个时空,触手可及,可又清醒地知道,所谓的触手可及只是镜花水月,近千年的时光不可能那么跨越。 …… 不知道对视了多少秒,宿溪逐渐感觉空气变得怪怪的。 …… 她耳根莫名有点发烫,忍不住挠了挠头,移开目光,中止这场莫名其妙的互盯,咳了下,干巴巴地道:“我得写作业了。” 陆唤面色也有些红,他点了点头,道:“我也一道,还有军务未处理完。” …… 十分钟过去,两人看起来都没进入状态。 宿溪怎么坐在椅子上怎么觉得别扭。 以前开着手机屏幕和包子脸的崽崽一块儿用功,她在台灯下写作业,崽崽在烛光下读孙子兵法,感觉温馨无比。 可现在怎么感觉浑身紧张,一会儿觉得脸上发烫忍不住揉揉脸,一会儿走神觉得房间太乱被瞧见太丢人了要不要收拾一番—— 而屏幕里的陆唤亦然,她虽然在幕布里,可是看起来就近在咫尺,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 他面前的军情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 宿溪觉得口干舌燥,以前崽崽看不到她也就算了,现在,她到底为什么要一边和陆唤视频一边写作业——? 她忍不住道:“要不我下线了?” 经过宿溪的解释,陆唤早就已经知道“下线”就是离开之意。 屏幕上的少年手指一顿,抬头,抿了抿唇,好脾气地说:“随你。” 可是这话说完,他眼里却立刻出现了三分幽怨七分失落的扇形图。 宿溪:…… 这下都不用他头顶出现什么凄凉的叶子,她就能看懂他的意思啊,摔! …… 宿溪知道崽崽能看到自己这边之后,就不由自主地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第二天是周末,宿溪按照惯例是要出去和两个发小吃饭的。 顾沁和霍泾川是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熟得不能更熟了,要是以前,她可能直接戴个鸭舌帽,穿件最简单的白T恤去了,但是今天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突然就想穿条好看点的裙子…… 这样,陆唤那边的自己也不再是整天肥大的校服…… 宿溪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拼命告诉自己,穿好看的小裙子只是为了自己心情愉悦,和另一个时代的可能根本不懂现代审美的少年有什么关系?! 可是,身体仍然很诚实地跑去打开衣柜,精心挑选,拿出几条裙子在身前比划。 昨夜宿溪睡了,陆唤还挑灯许久。而今日宿溪这边才上午,陆唤那边却已经夕阳西下了。 他见到她在那面镜子前挑选衣裳,下意识想起古书上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他眼皮不由自主重重一跳,问:“小溪,你今日出去是要见什么人吗?” 宿溪没打开手机游戏,看不到他的问题。 但是宿溪的手机上却收到了一条短信,宿溪走到书桌边上将短信划开来。 她抬头看了看空中,觉得崽崽这会儿应该在赶路,应该是没时间上线的,她啪嗒嗒回复老妈发来的短信。 宿妈妈:“中午我们家和霍泾川家一块儿去饭店吃饭,妈妈就不回家做饭了,你记得换身衣服,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来。” 宿家和霍家住在一个小区,宿妈妈和霍妈妈是好姐妹,两人从小就把宿溪和霍泾川这对青梅竹马当做一对。 隔几个月两家例行一块儿吃饭,这也是宿溪和霍泾川都习以为常的了。 宿溪发短信:“可我和顾沁都约好了。” 宿妈妈:“你俩要买什么明天再去呗,今天要和你霍叔叔一家吃饭,听说下学期开始有的学校就会自主招生了,今天商量一下你和小川读哪个城市哪所大学,暑假好对症复习。我和你阿姨打算让你俩一块儿参加一些学校的自主招生,你俩成绩差不多,以后考上同一所大学也有个照应。” 宿溪心想,她妈又来了,又来了,她和霍泾川每次被两人的老爸老妈强行拉郎配,就都想翻白眼。 偏偏霍泾川还每次都鸡贼地不反驳,将皮球踢给她。 宿溪快速回复:“干嘛非要我和霍泾川读一所大学?” 宿妈妈:“如果外省读大学,你身体也不大好,从小老是倒霉催的生病,有人照应不好吗,咱们两家知根知底。” 宿溪不知道该回什么,这种话她和霍泾川从小到大都听过无数百遍了,两人的老妈是闺蜜,一脑热地给两人定了娃娃亲。等两人长大后,宿妈妈和霍妈妈见两人彼此嫌弃,都有点急。 她将衣服扔回床上,什么也没回,但宿妈妈又叮嘱了一条:“准时来。” 宿溪皱了好一会儿眉头,只好给顾沁打了通电话说明今天自己家里有事,挂了电话后,叹了口气,去玄关处换鞋。 …… 而幕布那边,陆唤的脸却是“唰”地全白了。 他还未表白,也还未完成全部任务尽快积攒到两百个点数,甚至,她对他还只是抱着养崽的感情,半点开窍的迹象也无——她那边,她的母亲便要为她安排相亲了?! 是相亲么? 陆唤拿不准方才宿母所说的话的意思。 而不止宿母的态度如此,小溪还特地为那小子打扮……?方才还满脸期待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陆唤攥住拳头,只觉得耳畔嗡嗡地响,心头落下铺天盖地的危机感。 定了定神,陆唤跃上马背,一面吩咐身边兵吏,让其去向镇远将军进谏尽快回京,他必须尽快完成任务。一面,他从幕布中打开宿溪父母所任职的位置,了解二位喜好起来。 见到宿母正在和一个好友在街市上买水果,似乎说了句“现在车厘子怎么这么贵。” 陆唤忽然福灵心至,掏出银票,从商城里兑换了最最新鲜的十篮车厘子,送至宿母的工作位置。 他神情凝重,决定两边都要抓,还要硬抓,小溪父母这边也该提前着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她穿漂亮衣裳去给别人看。 宿溪:自从发现被崽崽死亡凝视之后,我决定天天洗头,天天都穿好看点,稍微收拾打扮一下。(握拳!) 崽崽:!!不想活了,她天天穿漂亮衣裳给别人看!! 宿妈妈:我喜迎第二春? 宿爸爸:……!隔壁老王给我出来! 第60章 宿溪打了个车去吃饭。一进包厢, 就只有霍泾川旁边的位置空着了。霍妈妈亲切地对她招手:“溪溪, 来这边坐, 你们两个小孩子坐在一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还稍微打扮了一下?”霍泾川上下打量了宿溪一番,一脸震惊,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往背上打了一巴掌,教训道:“怎么说话呢?不知道起来给女孩子拉椅子吗?有没有点儿绅士风度?” 霍泾川被他妈打得虎躯一震,只好笑嘻嘻地站起来给宿溪将椅子拉开:“请。” 宿溪看包厢里和乐融融的气氛, 脑壳有点疼, 说了声“谢谢阿姨”, 过去坐下了。 接下来, 她和霍泾川两人宛如饿死鬼投胎, 疯狂夹菜闷头吃饭, 而两家父母把手言欢, 从她和霍泾川小时候过家家、尿床的那点趣事,聊到即将到来的高三, 以及自主招生考试和大学就读哪座城市。 两家人住在一个小区, 父母又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互相照应了十几年, 早就亲得犹如一家人一样了。小时候宿溪爸妈来不及回家做饭, 她都是去霍泾川家蹭饭吃, 同样的,霍泾川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他爸忘了接,也全都是宿爸爸捎带着把两个孩子接回去。 所以, 这样的聚餐隔几个月来一次,每次聚餐两家父母胡侃的内容也完全没变化,天南海北地聊,最后都要笑着扯回到宿溪和霍泾川俩人干脆青梅竹马以后结婚得了。 这些话宿溪和霍泾川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从来都不当回事。 两人疯狂扒饭的同时,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宿溪用碗挡着脸,猫着腰,低头小声对霍泾川道:“事先说明,大学读哪所我会自己根据成绩选,万一不幸又和你同校,绝对不是我要跟着你去,我看你和看顾沁没区别,对你毫无兴趣。” 霍泾川也用大瓶橙汁挡脸,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不是被我爸妈强行拽来的啊?我还不是一样?看你跟看我右手没什么区别。” 宿溪抓狂道:“那你以后好歹也和你爸妈反驳下,把这话对你爸妈说下啊!不要总将皮球踢给我!” 霍泾川有点疑惑,看着宿溪道:“他们唠叨这些话都唠叨多少年了,听听当耳旁风不就得了,你以前也没有这么激动啊,怎么最近格外介意……我去!宿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前几天那校草——” 话还没说完,被宿溪面红耳赤地打断:“不是,闭嘴。” 两家父母见两个小朋友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笑得更开怀了,尤其是霍妈妈,用那种“果然是青梅竹马,我儿媳妇有着落了”的高兴眼神看着两人。 两人抬起头来,顿时压力山大:“……” 两人互相把椅子一挪,坐得能有多远便有多远,竭力撇清关系。 宿溪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接下来一整天,她脑子里都忍不住翻腾霍泾川的这话。 是啊,她和霍泾川被两人的父母强行拉郎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早就习惯到耳朵长茧子,能做到当做根本没听见了,可为什么今天尤其在意?甚至还没出门,接到老妈短信的时候,就有种背叛了谁的感觉…… 宿溪脑海中不由自主跳出崽崽幽幽的神情——还是两个崽崽。左边的包子脸垂着脸,肩膀塌下来,泫然欲泣,而右边的少年神色幽幽的,极力克制着,对她微笑着说“我没生气”。 ……她感觉本来脖颈就被空调吹得有些发凉,这下更是打了个寒噤。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空中,有些担心崽崽把自己这边两家父母的开玩笑全都听见去了—— 可是,她随即又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不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她又不欠谁什么! …… 而宿溪没有猜错,陆唤的确将包厢里两家大人的对话都听了去,当宿溪和霍泾川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更是恨不得将霍泾川的脑袋盯出个洞来。 盯着那两颗脑袋越挨越近,十分刺眼,陆唤几乎想要动手将二人扒拉开。 曾经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每日能和她字条交流不中断。好不容易知晓了她是谁,得了她的陪伴,他却又想见上她一面。当终于拥有幕布,知道她音容相貌,也终于能和她面对面说话时,他却又发现,她的世界何其广阔。即便他花了半年时间,学得她那个世界的语言、文化、生活方式,可却又发现,看似近在咫尺,可却始终水中捞月。 他亦想要走在她身边,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同她面对面,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而不是终日只能隔着上千年的光阴,隔着冰冷虚无的幕布相对。 陆唤按了按自己心头的渴望与欲念,定了定神,愈发加快处理自己这边的事情。 京城中本就已经流言四起,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一个九皇子,而有官员在朝堂上状告皇帝此事时,皇帝却转移了话题,并未反驳。 此事在燕国百姓这里是一件茶余饭后的乐事,而在京城各拨势力当中,可就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了。 尤其是五皇子与太子那边。 五皇子听说消息之后脸就黑了,在金銮殿上自荐去捉拿散布谣言之人,而太子那边的丞相与皇后亦是脸色不大好看,只是没有五皇子那么冲动,暂时先按兵不动。 这九皇子——或许近些年来新入宫的官宦不知道,但各位皇子和多年入朝为官的官员们却是一清二楚的。当年不是听说那位卿贵人落入池塘之后,被救上来,满池塘的血,还发现了未完全成形的死婴,算是一尸两命么?在那件事情之后,皇宫里对“卿贵人”与未出生的“九皇子”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再提及。 可为何十七年过去,居然有人旧事重提,还说,那九皇子其实没死,而是被皇上好端端地在长春观养大? 众人不知道这消息正是皇上本人吩咐贴身官宦散布出去的,只觉得匪夷所思。 但是在金銮殿上见到皇上听闻那传言的态度,文武百官中有些人倒是猜到了,莫非,皇上为了平衡朝中几位皇子局面,还真的弄了个九皇子来?还是说,当年的事情真的有猫腻,那九皇子当真没死?! 总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但京城中已经因此而满城风雨。 唯有知道一些真相的兵部尚书,此时才打算写信告知镇远将军,让他回京之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自己去他府邸中议事。 …… 宿溪晚上回去上线的时候,京城,甚至整个燕国关于九皇子的事情就已经流言四起了。 陆唤放出消息一事,并没和宿溪商量,宿溪还是在初始的宁王府界面,看到陆文秀哼哼唧唧地对宁王夫人提及此事,她才知道的。 她愣了一下。 知道九皇子真实身份的目前就只有她和崽崽、长春观的那道姑、兵部尚书,以及猜到了的皇上。 而这流言应该是皇上让人散布出去的。但是宿溪猜,背后肯定有崽崽的推波助澜。 她有点不太懂,在长春观的时候,崽崽对她说并不想卷入京城纷争,对皇子之位没有太大兴趣,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做,像是决心要取下这皇子之位似的? 她当时还因此有点纠结,因为,如果继续按照游戏安排的去完成任务,那么就违背崽崽的意志了。 但现在崽崽却自己改变了想法。 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那边也出现了最新的那两个任务吗?他为了完成任务,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还是说,他其实是为了点数? 一百点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新的沟通的桥梁,两百点之后,系统所说的大礼包,应该会是……更进一步的见面? 宿溪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猜测,难不成两百点之后可以穿越不成?!不然为什么自从一百点崽崽那边能看到自己之后,他就开始主动完成任务,甚至疯狂用功读书、带兵打仗,是为了……见到自己吗? 若是两百点之后真的能见到的话——宿溪心脏顿时砰砰直跳起来,激动之感难以言喻。 她在一百点之前拼命完成任务,想做的也是能尽快和崽崽沟通。而之前,她见到游戏逐渐走向最终章,心里怅然若失,也是因为怕一旦最终章了就再也见不到崽崽了。 认识那么久,一道逛过街市过,一道深夜学习过,也一道联手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过,可是二人,却始终是处于两个时空之中的。 能说话,能见面,却没有温度。 所以她和崽崽的心情是一样的,她亦想见到他。 可她同时心里又隐隐的有点不安,且不说两百点之后他到底能不能来到自己这个时空。 假如能来,他来了,可然后呢,他会后悔吗? 自己陪着他这一年半以来,亲眼见到他从宁王府艰难的处境,一点点挣脱出去,收拾宁王妃与陆裕安两兄弟,让上官家倒台,治理兵部,管辖农庄,取得镇远将军与兵部尚书等人的赏识,让他们站到他的身后,带兵打仗,浑身伤口无数,总算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皇子之位唾手可得,人心已收,部下已治。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去亲手实现他最初的河清海晏、盛世太平的理想。 他努力这么久,辛辛苦苦获得了这一切,如果来到自己的世界,岂不是要一切从零开始吗? ……自己值得吗? 宿溪心中的激动渐渐被不安给浇灭。 她猜到崽崽是为了见到自己才违背一开始的意愿,决定接受任务恢复皇子之位后,她甚至有点坐立不安。 ……但是现在也不确定到了最终章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两百点之后,大礼包根本就不是见面呢——毕竟,横跨时空进行联系也就罢了,穿越这种事未免太玄乎,根本不可能做到。 宿溪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渴望与崽崽见面,但另一方面又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失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不过,或许两百点之后的大礼包根本不是穿越呢,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不用提前杞人忧天。这样想着,宿溪便先不去想这件事,既然崽崽做了决定,她就陪着他走完剩下的路好了。 …… 第61章 此时京城的月亮高高挂在城楼之上, 燕国又是一年春末, 秋燕山的梨花已经漫山遍野了。 街市上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 因为北境喜讯频传, 听说大军打赢了胜仗,这一年许多地方的霜冻灾害、百姓饥饿少粮的情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于是百姓们比起去年,都欢天喜地许多,家家户户出来放河灯, 希望能一直安家乐业下去。 宿溪看着熟悉的京城, 其中甚至有很多卡通小人的脸是她记得的, 还有卖胭脂的那小摊, 依然和去年一样在街市上摆了摊。 她心中生出很多感慨。 去年燕国举国上下还不是这样的, 因为处于内忧外患当中。外面临着邻国来犯, 内面临着天灾地害, 即便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也饿死了不少人。 虽然街市上百姓人很多, 但大多数都处于一种惶惶然的步履匆匆之中。 而现在, 这些百姓小人由内而外都放松许多…… 这其中,崽崽的功劳真的很大。 所以, 除开游戏一心一意非得送崽崽上帝位的目标之外, 崽崽也适合登上那个位置, 为燕国带来一国平安。 宿溪这样想着,又去瞅了下仍在勤恳劳作的长工戊等小卡通人,随着崽崽的农庄逐渐发展到一些州郡之后, 长工戊也愈发繁忙起来。 长工戊打下手十分给力,但是却做不了管理者,好在崽崽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有先见之明,将总的管理事务交给了仲甘平。 于是此时,农庄逐渐扩展到了几十处,新奇的防寒棚与温室大棚的技术也逐渐在燕国扎根起来,初步解决了举国因为灾害无粮的事情。 当然,种植粮食改善土地,这还得一步步慢慢来。 这会儿听说镇远大军即将回京,长工戊等人在京城外的宅子里也点了灯摆了庆功宴,喜气洋洋地等着陆公子回来。 兵部那些曾在崽崽手底下任职过的主事们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是也不由自主地议论起陆唤在军中立下大功这件事来,讨论着他这次回来,只怕会真正地加官进爵。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有嫉妒,但却也有真正的钦佩。 云修庞也十分激动,正在府中左顾右盼,不停问下人为何镇远大军还不进城。 宿溪扫过这些认识的人,心中由衷地为崽崽自豪和高兴,从宁王府的庶子一路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崽崽的这些朋友也是宿溪的朋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宿溪的存在罢了,宿溪之前上线都直接将界面切换到北境,现在也算是陪着崽崽回京了,所以难免忍不住挨个看看这些熟悉的小人。 顺手从街市上偷了串糖葫芦,宿溪兴冲冲地调转界面,去找崽崽。 这会儿大军刚刚抵达京城,正在城外驻扎,需等皇上召见之后,才能进城。 宿溪在大军驻扎的帐篷中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陆唤,他应该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宿溪便打开地图,找了下,结果发现,陆唤正在皇宫中,皇帝的养心殿内。 自己一下午不在,发生了什么? 宿溪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皇帝想拿陆唤怎么样,于是赶紧将界面切过去。 刚切到养心殿,就发现养心殿所有的太监官宦都被派遣开了,殿内只有两人的身影,是皇帝在和崽崽谈话。 崽崽应该是刚刚随着大军抵达京城外面,便被皇帝的人带到了这里。 宿溪进去,见烛光之中,崽崽站在皇帝对面,安全无恙,她才稍稍安下了心。 皇帝年岁不过才四十几,还未老去,可是望着崽崽的眼神却很是沧桑。 偌大的养心殿,仿佛空旷无边,崽崽的身形已然比他要更高、更挺拔了。 他虽然是九五之尊,可是坐在那宝座之上,却也是一种束缚,以至于此时灯火摇曳,宿溪竟然从他晦暗莫测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些孤独。 宿溪很少见到这位皇帝脸上流露出除了威严、怒意、高深莫测之外的情绪,虽然她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是觉得他像是想要向崽崽走近两步。 只是崽崽站在他对面的距离,却是十分安全疏离的君臣距离,于是他攥着拳头,又强行克制住了。 皇上定定地盯着陆唤看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很像她。” 陆唤沉默。 他对卿贵人毫无记忆,朝廷众人对卿贵人讳莫如深,自然也打听不到什么。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这段突如其来的身世对他而言,就像是风中的浮萍,纵然在他心头划过涟漪,可也无法留下什么太深的感触。 皇帝盯着陆唤,眼中复杂情绪纷涌,顿了片刻之后,对他道:“翌日上朝,我会恢复你皇子的身份,虽无法护你母妃无忧,但必定护你无虞。” 皇帝这话说得郑重,几乎是一字千金的承诺。 可陆唤心中有些嘲讽,上半句或许是真的,可下半句却信不得。 护他?皇上虽然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可连最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又怎么可能护得了他? 若是全力相护,当年卿贵人也不会那样冷冰冰地惨死。 更何况,现在恢复他的身世,皇帝心中也有别的算计,不是吗? 对他而言,这一路上,唯有在他寒微之时,提来一盏明黄晕亮的灯盏的那一人。 陆唤神色无波,道:“谢陛下。” 皇帝张了张嘴,似乎仍想说什么,可见这少年那张淡漠的脸,却一瞬又有些恍然,他静了静,背过身,挥了挥手,道:“罢了,你退下吧。” 陆唤告退转身。 待他转身之后,宿溪看见这皇帝叹了口气,独自一人立在养心殿许久,身影有些孤独。 当年的往事宿溪并不清楚,但是这一瞬间,她觉得,这皇帝当年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崽崽的母妃的吧。 可是无论上一代纠葛如何,都已经过去了,被遗落在宁王府,从小受尽轻侮的是崽崽,皇帝的心头即便可能有几分歉疚,但他没亲眼见过崽崽在宁王府中的泥沼处境,永远也不能感同身受。 看,虽然已经决定认回崽崽了,可是却连崽崽在宁王府中受过苦楚都不知道。 或许知道,但是他对外所说的是将九皇子从小养在长春观,为了不打脸,所以不可能去以“亏待皇子”的名义对付宁王府。 这样一想,宿溪心头酸楚,还是觉得无辜的崽崽最可怜。 崽崽已经从养心殿出来,穿过御花园,宿溪跟上去,拽了拽他袖子。 陆唤似有所觉,打开了幕布,通过幕布望着她。一打开幕布,便见她扁着嘴巴,担忧地看着他。 陆唤因她去相亲,因她与别的人脑袋凑在一起而产生的妒意顷刻间全消了。 即便认回了父皇母妃,也得不到丝毫的亲情。 他只有她。 他的人生有两面,阴暗与负累的一面,犹如他的根,光明和善意的一面,犹如将他拽上去的稻草。而那一面,全都是她。 宿溪不知道陆唤在想什么,但是想安慰他一下,于是想了想,绞尽脑汁,对他道:“往好处想,成了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去太学院了,还可以在陆文秀那两个家伙面前耀武扬威,而且还能穿更华贵的衣服了。皇上说他会护住你,以后万一有什么争斗,应该多少会偏向你一点。” 陆唤笑了笑,淡淡道:“天子说的话,能信几分呢?” 他在夜色下悠然走着,抬眸凝望着宿溪,道:“一国之君,拥有的太多,受到的诱惑太多,便渐渐失去了初心。或许当初初见卿贵人时,有一刹那的惊艳,而后也有陪伴依偎之情,但若是卿贵人还在,也许和其他妃子一般,早就成了糟糠之妃,正是因为她去了,皇上没得到,没能护住她,这份愧疚才让卿贵人成了皇上心头永远的白月光。” 见他年纪轻轻看得这么通透,宿溪觉得有些好笑:“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呢?” 一国之君,天子无情。崽崽选择了继续完成任务,朝着这条路走下去,那么这个词,又何尝不是崽崽接下来的归宿呢。 宿溪心中有些复杂。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陆唤却顿住了脚步,在石子小路上,满园梨花中朝她看来。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我和他不一样。” 陆唤低声道:“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只要那一个。” “若是求不得,便谁都不要。” …… 他努力清晰地将这句话的意思传达到宿溪耳中。 他凝望着宿溪,漆黑眼眸在夜色中仿佛蕴含着千万种说不出口的难言情绪,这凝望的目光,通过幕布,跨越千年光阴,定定地落在宿溪脸上。 仿佛逼迫宿溪直面这个问题一般,他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分也不移开,像是一道深邃的漩涡,令宿溪莫名面红耳赤起来。 她只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一道窗户纸,好像被他头一回戳了一下。 等等—— 宿溪忽然想起,先前从兵部营地回来的那几日,还是个团子形象的陆唤那时十分别扭,情绪变幻莫测。 当时在兵部院中,檐下烛光明黄摇曳,他对自己说:“若有朝一日,我遇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我心仪于那人,你还是希望我成家,与别人白头偕老吗?” 当时宿溪看着他亮意渐渐飘散的眼眸,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可现在,或许是心境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她今夜重新回想起来,终于注意到他当时那句话里的“别人”二字。 宿溪呼吸都陡然急促了起来,心若擂鼓。 而陆唤凝望着她,不肯移开视线,仿佛执拗地非要等个结果不可,哪怕等到地久天长。 虽然竭力镇定,不显分毫,可袖中的修长手指却紧张地攥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等等,为什么一年前的话今天理解,含义感觉完全变了! 陆唤:因为你一年前把我当侏儒!(凄凉扎小人) 第62章 当夜, 城外帐内, 兵部尚书与镇远将军正在密谈。 早在回京的路上时, 京城内的一些关于九皇子的传闻就传到了镇远将军耳朵里。他欲要进城问兵部尚书这谣言从何而来, 却没想到兵部尚书先急匆匆地来到城外找到他,对他说明了当日在长春观亲眼目睹的那件事情。 若那时那道姑所言是真,那么此时散布出消息的,非皇帝本人莫属了。 否则,若非皇上纵容, 这种传言又怎么可能在天子皇城脚下愈传愈甚?! 兵部尚书当日在长春观偶然得知陆唤的身世真相后, 一方面不动声色地派人去调查此事, 另一方面暂时按兵不动, 将这消息封锁起来, 且暗地里派人将那道姑保护起来。 但万万没想到, 还没等他的筹谋有所施展, 皇上便已在云州刺杀事件之时,开始有所猜测了。 皇上的心思虽然高深莫测, 但此时却有迹可循, 他先是放出传言,今夜又深夜召陆唤进宫, 只怕是已经决定好明日在金銮殿上昭告天下了。 兵部尚书心情有些复杂, 道:“明日上朝, 这天恐怕要变了。” 他与镇远将军都知道,皇宫里凭空冒出一位皇子——或者说,恢复一位皇子的身份, 对整个朝局的影响有多大。 现在朝中但凡选择站队的,要么站在太子那边,要么站在五皇子那边,二皇子那边原先也有一些人站,但是打从二皇子接二连三称病,避开北境战事,表现出毫无野心、只求自保的样子之后,他的存在感便愈发的暗淡了。 而皇帝的心思一直令人捉摸不透,他施行平衡之术,无论皇子中的哪一位稍稍突起,他便进行打压,而若是哪一位皇子掉了队,他又大力扶持。叫文武百官完全看不透他心中的皇位继承人。 可现在,横空出世了一位年纪最小的九皇子,竟然是当年那位令整个皇宫噤若寒蝉的卿贵人的孩子,从皇上接二连三的举动来看,皇上对这位九皇子较为偏袒。 今夜皇上虽然是秘密召见他进宫的,但京城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兵部尚书这里能收到消息,必定也有别的官员收到了消息。 因此,到了明日,恐怕便立刻会有文武百官去与陆唤套近乎了。 九皇子横空出世,动摇了太子之位,盖过了五皇子在民间的名声,这两位心中必定会很不舒服,而其他皇子虽未处于棋局中心,却也会受到十分大的影响。 因此京城这棋局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牵扯、动摇进哪家的势力、哪家的人头。 镇远将军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官,不擅朝廷中的弯弯绕绕,所思所量比兵部尚书要简单得多,他从兵部尚书口里听说,骑都尉陆唤便有可能就是当年卿贵人留下的九皇子,心中固然震惊万分,但随即滋生的是欣喜。 “你何必杞人忧天?百姓常年疾苦,只要是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值得我们去辅佐!此前老夫正愁虽然找到了他继承我的衣钵,但是作为臣子,即便他再有才干,日后也逃不过和老夫一样被皇帝猜忌的下场,最终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死在皇上的手上。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九皇子,如此,他日后能为百姓做到的事,倒是比我这一介武夫可做到的多得多了!” 兵部尚书为镇远将军一心为民的意志所折服。只是,他反复思量,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对镇远将军道:“我亦很欣赏骑都尉,九皇子是他再好不过。只是,近几月我查了下他入朝为官的这一年半以来的所作所为,发现无论是永安庙救济病民,开封农庄,还是行军打仗、筹措粮草,直至后来被圣上发现他的身世,未免都过于顺利了些。” “就像是——”兵部尚书拧着眉头顿了顿,道:“就像是背后一直有只手在推动这一切一般。” 是了,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要送他回到九殿下的这个位置一样。 而且思虑十分周到。 先是永安庙假借少年神医的身份,救治难民,先得民心。再通过秋燕山围猎进入太学院,通过云太尉入了兵部,通过治理兵部与射箭场上展露骑射才艺,先后得了自己与镇远将军的赏识,并前后完成了筹措粮草,开设农庄,赈灾三州等数件收获民心的大事。有了这些铺垫以后,云州刺杀便显得不那么像是一个意外,而像是——早就知道,并借此机会接近皇帝,让皇帝发现他的身世一般。 一环套一环,得了民心、也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了自己与镇远将军,以及万三钱这样的支持者。 再揭开身世,便像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揭幕一般。 此时在皇上眼中,他也不仅仅只是卿贵人留下的孩子、九皇子一个身份这么简单,而更多的还是“当年永安庙救济百姓的少年神医”、“开粮赈灾得到百姓感恩戴德的不知名神商”,以及“从战场上归来,立下赫赫大功的年轻骑都尉”。 试问,如此多的政绩相加,皇上又怎会不急着恢复他的身份,借此树立皇家的名声,聚拢燕国民心? 而若是没了这一切,早在一年半以前,他的身份还只是宁王府的庶子的时候,有人让皇帝知道他就是当年卿贵人的那个早产子,只怕皇帝根本不会相信,还要治他一个大罪!而即便相信了,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地为他恢复九皇子的身份。 这其中无论哪一环,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可能只是陆唤一个人办到的。即便他年少天才,可是逐渐在燕国兴起的那种植技术、温室大棚,是怎么回事?莫非也是他发明的吗? 所以,也就是说,从永安庙与秋燕山之时,陆唤以及他身后的人便设计好了这一环环? 可是当时在长春观,陆唤得知他自己身世时的惊愕,又不似作伪,兵部尚书是亲眼所见的,所以陆唤在那之前,是完全不知晓他的身世的。 那么,从一开始,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兵部尚书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法找到任何陆唤身后有人的蛛丝马迹,于是只好将疑问按捺在心中,暂且不提。 …… 而此时此刻的御花园内,宿溪被陆唤的那双眼睛看得十分慌乱,脸上犹如煮熟了的鸭子一般烫到不行。她移开视线,想转移话题,可是陆唤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以至于她大脑当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宿溪的手机突然屏幕一黑,没电自动关机—— 宿溪:! 屏幕黑掉,再看不见陆唤执拗的神情与那双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睛了,她反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宿溪赶紧站起来拍了手机一下,十分夸张地叫:“没电了?天呐,没电了,糟糕,居然没电了!” “崽,你还看得见我吗?!”她朝空中挥了挥手,非常遗憾地道:“我手机没电了,看来只能先下线了,呜呜呜你从皇宫回去注意安全!” 仍站在御花园的陆唤:“……” 充电器就在你的右手边。 观察她那个世界久了,他发现她经常用一根白色的线将她的板砖与插座连接起来,他渐渐地便也学会这些东西的叫法了,很多电器都需要充电器,热水袋是这样,手机也是这样。 宿溪把手机丢在一边,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而陆唤在御花园中又站了许久,直到夜晚的凉意从脖子里灌进来,他才松开攥得几乎有些泛白的手指,沿着石子弯曲小路,朝着宫外而去。 他已渴盼、按捺、克制了太久。 他花了半年时间,对她那个未知的世界有了一些把握,再加上两百点近在咫尺,他必定能见到她,在这一点上,他不会允许出任何意外……也或许,是近段日子她身边出现了那么多别人,堵在门口的“校草”、塞进她抽屉的书信,以及与她相识相知的竹马,这些所带来的危机感,让他清醒地知道—— 他无法再徐徐图之了。 他方才亦十分紧张。见到她关掉屏幕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他心中无奈而失落……可无论如何,陆唤是从不懂得退缩为何物的人,哪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他也要等。 …… 宿溪这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莫名的面红耳赤,她又怕自己睡不着的样子被开着屏幕的陆唤给看见了,于是将被子扯着拉到脑袋上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乱动,不显露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 这样的后果就导致第二天她眼睛上两个黑眼圈,宿溪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都吓了一跳。 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宿溪回学校去拿一下期末考试的试卷和暑期作业,暑假就正式开始了。她平时除了考试的那一段时间,总要隔几个小时上线瞅瞅崽崽那边情况怎么样的,但是昨晚御花园谈心之后,宿溪脸颊发烫,就不太敢随随便便上线了。 她出校门的时候,霍泾川和顾沁从小卖部那边朝她走来,霍泾川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下意识要勾住她脖子:“一起回家啊溪溪。” 平时宿溪也就掀飞他的胳膊,无情地让他快滚了,实在挡不过,也就任由他勾着自己肩膀了,反正他们三打小一道长大,完全没有性别之分。但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霍泾川就眼皮子一跳,朝空中看了一眼,莫名心虚,于是飞快地跳开一米远的距离,警告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霍泾川:“……你没发烧吧。” 毕竟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陆唤虽然已经开始学习现代文化了,但是思想观念肯定还没完全转变过来,要是让他看到霍泾川勾着自己肩膀,肯定脸都黑了……说不定还要眼眶一红,头顶乌云…… “没发烧。”宿溪谨慎地避开霍泾川,防止他的咸猪手靠近自己。 就这样在霍泾川的无语,顾沁的懵逼,和她的警惕当中,三人各自抱着暑假作业回了家。 宿溪进玄关换鞋,听见老妈正在和朋友打电话,说最近经常有人给她送礼,水果燕窝保健品什么都送,还每次都放在门卫那里,留下字条说让她收,老妈纳闷儿又欣喜:“那字还怪好看的,还是毛笔字,清隽得不像话……” 宿溪没怎么在意,抱着作业回了房间,将书桌整理了下,打算先几天将暑假作业全都消灭掉,然后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就可以完完全全轻松了。 她磨磨蹭蹭的,隔几分钟看手机一眼,像是在等谁消息一样,最后没忍住,还是充电上线。 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果然如他在养心殿对陆唤所言,对文武百官宣布了他决定将养在长春观、如今已经十七岁的九皇子接回皇宫,恢复九皇子的身份。 这话一出,震惊众人,金銮殿上犹如炸开了锅一般,而等到陆唤换上皇子的装束,踏进殿内之时,文武百官更是惊骇无比。 镇远大军回到京城外,皇上第一个悄然召见的竟然不是镇远将军,而是大军中的一个骑都尉,当晚便引起许多知悉消息的大臣的猜测了,有聪明的已经猜到了这一点,而更多的此时却是满脸震惊。 陆唤此前虽未上过朝,但是文武百官中也是有许多认识他的,尤其是五皇子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先前分明只是宁王府的庶子,这下却被父皇说是当年卿贵人的孩子。虽然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必定是当年卿贵人的死有蹊跷,她不仅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还让这孩子悄悄被送出了宫去——可是为何事隔十七年后,父皇竟还要将老九认回来?! 而且先前京城中还那么多关于九皇子为国为民的传言?难不成,都是为今日金銮殿上做铺垫吗? 几个皇子脸色都有些难言,五皇子更是,盯着陆唤,脸色难看至极。 有一名丞相国舅的党羽忍不住在金銮殿上提出质疑:“皇上,皇子身份并非小事,可有证据表明,若是有人胆敢欺君罔上,可是大罪啊!” 皇帝冷笑道:“证据?朕便是证据,爱卿是在质疑朕吗?” 话音落下,这官员便被人拖了出去,直接下狱。皇帝是以此种果断的方式令满朝文武百官闭嘴。 皇上又令太史令来,先编卷轴,再择日昭告天下。 木已成舟,这件事虽然掀起轩然大波,可是却在皇上的执意之下,一锤定音。而令文武百官惊愕的是,不知何时,镇远将军、兵部尚书、云太尉等人已经悄然站到了九皇子身后,要说朝廷中最难啃的骨头莫过于镇远将军和兵部尚书,这两位持有兵权在手,并不结党营私,也不是哪个皇子送去几箱礼物美人便能拉拢的——可这九皇子,众人皆以复杂的眼光看向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刚刚恢复身份,便让这几位打定主意站在他身后。 这样一来,文武百官眼观鼻鼻观心,心中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朝廷中惊涛骇浪,京城中势力更是陡然发生巨大变数。 而宿溪上线的时候,此事已经发生大半日了。她在地图上找到崽崽,发现崽崽正在之前前往北境前购下的那一处宅院里,当时匆忙之间先购下了,但是还未精心置办。 此时似乎被皇帝封了皇子府,管家与御林军正在为他搬东西。 今夜要举办一场夜宴,皇上也会前来。 这会儿府邸的门槛已经快被踏破了,京城中无数官员前来送上贺礼,祝贺九皇子回来。 京城中便是这样,巴结权势,捧高踩低,先前与崽崽有过交集的人正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万万没想到,近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九皇子一事,原来真有其事,而且还是此次在北境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镇远将军部下的少年骑都尉! 识时务的官员才不管崽崽先前在哪里做什么,只知道他如今是皇上金口玉言的九皇子,那么便是九殿下,纷纷赶着上来逢迎。 九皇子府正门热闹非凡,官员纷纷道喜,而宿溪找了一圈,却发现崽崽在侧门那边,似乎是在解决什么棘手的事。 她将界面切过去一看,只见—— 侧门处有几个御林军拦着稍显狼狈的老夫人,老夫人用银杖敲地,面露愤怒:“陆唤,你忘恩负义,是我送你入朝为官,你明明是我宁王府的庶孙,怎么就成了皇子了?” 宁王府的人今日听到从金銮殿上传来的消息,心态就已经崩了,明明是宁王府的庶子,为什么皇上说将他从小养在长春观?他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九皇子? 宁王妃和陆裕安两兄弟现在回想起当时对付陆唤时,不仅没成功,反而还数次失败,他背后像是有人在保护他一般,不禁都瑟瑟发抖,感觉天塌下来了一般。 他们得罪的如果真的是九皇子的话,那么他们完了!现在想来,莫非,上官家倒台也和陆唤有关系?! 宁王妃等人又恨又急,可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没什么能力再去对付已经成了九皇子的陆唤了。 而其中,更加觉得眼前一黑、一片晕眩的是老夫人。 她从陆唤入朝为官开始,就一直指望着宁王府的这个庶子能出人头地,为宁王府再次带来荣耀。可万万没想到,到最后陆唤的确是身份尊贵了,却是转身变成了千金之躯的九皇子殿下,而她还指着为宁王府带来利益的棋子,却顷刻间没了。 她气得晕了过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想倚老卖老来找陆唤讨个说法。 但此时的陆唤今非昔比,身边已然有了御林军,她连他面都见不上一面,于是她气昏了头,开始破口大骂,这才得陆唤出来一见。 九皇子府的管家是皇上亲派,他盯着撒泼的老夫人,怒道:“宁王太妃,你可知当众辱骂皇子是杀头的死罪?你的庶孙已经战死了,皇上自会善待宁王府,但若是你再哭闹,便要全家问斩了。” 老夫人一口淤血卡在嗓子里,死死盯着陆唤,和陆唤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她拼命挤过去,差点被羽林卫扔出门外。 陆唤抬了抬手,让羽林卫住手。 老夫人便拼命挤上前,揪住他衣服,狠狠掐着他,睚眦欲裂:“是我送你入朝为官,你才有的今天!” 宿溪见老夫人掐崽崽的那一下,崽崽明显皱了皱眉,显然是被掐疼了。 她都有点愤怒,崽崽在宁王府的头十四五年,这老夫人从来没有过问过,哪怕崽崽死了,这老夫人也不会在意。崽崽自己从秋燕山拿到头筹,踏入官场,这些都是崽崽自己争取来的,和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从头到尾给过崽崽的无非那一片柴院,可那也是崽崽自己舍命将老夫人从冰冷的溪水中救出来换来的! 她现在居然还来指责崽崽忘恩负义?她到底给过崽崽什么恩情了?! 要不是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根深蒂固,宿溪这会儿都要把老夫人从崽崽身上扯开了。 “你与我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何来忘恩负义一说?若不再闹事、不再贪心妄想,宁王府不会有事,但若再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唤漠然地看着老夫人,缓缓将老夫人拽住自己衣袍的手扯下去,吩咐旁边的下属道:“送她回去好好颐养天年吧。” 老夫人看起来全部的希望都破灭了,头发也白了,为何,她的另两个孙子全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好不容易以为可以靠着陆唤,重振宁王府当年辉煌,陆唤又根本不是宁王府的血脉! 都是当年生下陆唤的那个贱人! 老夫人已经失去理智,还要破口大骂,却被羽林卫捂住了嘴,直接从侧门拖了出去。抬着轿子送老夫人来的宁王府的下人见状,都瑟瑟发抖,丢下轿子跑了。 …… 九皇子府前门一片热闹,而侧门却是一地狼藉。陆唤低眉看了眼自己被老夫人揪坏的衣袍,皱了皱眉,转身回去换。管家便匆匆吩咐羽林卫将整个府邸守好,不许再有人来撒泼闹事。 陆唤进了屋,先捋起袖子看了眼,宿溪发现他胳膊全被老夫人给掐青了,他对这点小伤习以为常,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宿溪眼里却有些心疼。 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夫人当初对他好一点,不过是利用他。有血缘关系的皇帝对他好一点,却也还是承载着算计与利用。 宿溪见他一只手不方便,给他捋了捋袖子,说:“我来了。” 陆唤拧着的眉骤然如同见到太阳一般,被抚平,松展开来,他笑着打开幕布:“你来了。” 宿溪一看他望过来,脑子里就闪过御花园那晚他灼灼的眼神,顿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 两人一下子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宿溪好不容易压住的脸红心跳,莫名又克制不住地脸有些烫,她咳了咳,说:“疼不疼,你刚才怎么不躲开?” “疼。”陆唤幽幽叹了口气,他在床榻上坐下来,抬起头来,对宿溪道:“肩膀后侧似乎还有一处,青紫了,疼得厉害,可我自己揉搓不开。” 宿溪眼皮子一跳,啥,啥意思?要让她帮他揉的意思? 陆唤站起身来,解开外袍,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犹如雪松,他将中衣右臂袖子卷起,卷至肩膀处,露出线条干净凌厉的修长胳膊来,肩膀处的肌肤宛如刷了一层白釉。 宿溪:……! 宿溪差点以为他要脱衣服,但幸好他只是卷起右边袖子。 他看向宿溪,将肩膀后的淤青给宿溪看,再度重复了一遍:“疼。” 宿溪望着他干净有力的胳膊,脸红心跳,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揉搓不开,府上不是应该有丫、丫鬟什么的吗?你也知道我隔着手机力道没轻没重,帮你揉不好的。” 陆唤定定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又坐下来,垂着胳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风寒不起时,你……” 他似乎思及往事,有些惆怅,再度重重叹了口气。 宿溪:……? 不是,以前你是个白花花的团子,全看光了也没什么……但现在,怎么看一眼修长有力的胳膊都叫人心惊肉跳呢。 “你前几日那夜问我皇上,我说皇上天子无情,见异思迁。”陆唤抬起漆黑的眼睫,幽幽地道:“小溪你如今行径,与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宿溪被他念得脑子嗡嗡响,见他扬起头,还要幽怨地继续说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宿溪头皮都僵了,急忙道:“打住,打住!揉,我给你揉还不行吗?” 陆唤抬起胳膊,耳根微红。 宿溪认命地戳上他胳膊,戳了戳,然后又从商城里弄了点活血化瘀的药,点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这人还是个崽子的时候,做这些觉得再自然不过,但是现在光是看着他露出来的白皙肩膀,宿溪都有点发烧。 “唉……”陆唤见她迟疑,又要叹气。 宿溪咬牙切齿道:“唉个屁,在揉了!再唉下线!” 陆唤视线移开,虽然竭力忍住,但眸子里仍是漏了几分亮意。 第63章 镇远大军凯旋而归, 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京城百姓敲锣打鼓, 普天同庆。喜悦之意犹如雨后春笋, 传遍燕国的土地。待论功行赏之后,皇宫里庆祝的宴席也大摆了两天两夜。 皇宫里觥筹交错、各怀心思的同时,坊间也正传遍有关九皇子的丰功伟绩。 百姓是不知道宁王府庶子与九皇子有什么关系的,皇上下令禁止文武百官再提及宁王府曾有一个庶子,将事情真相强行洗脑成, 九皇子从小体弱多病, 承蒙皇帝喜爱, 从小被养在长春观中, 熟读四书五经, 通晓治国之道, 直到一年前才下山, 回归政务。下山之后,便立下大功数件, 永安庙救济病民, 丰州开仓赈灾,从燕国富商手中谋得万石粮草, 并随大军出征, 立下汗马功劳。 百姓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们就说,永安庙救人的那少年神医为何不肯透露姓名, 原来竟是皇家贵胄!而开粮赈灾、筹措粮草等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原来是不世出的九皇子殿下所为。 此时民间纷纷乐道,当时在永安庙见过事情经过的人也都事后马屁精地回忆道,当时便觉得那少年气质贵胄,非寻常之人了! …… 皇帝此举,是借陆唤做的那些事情,拉拢民心。 陆唤虽然被利用了一把,但是对此倒是并没什么看法,毕竟此举有利于稳定民心。此前燕国各地暴乱频出,这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多少安抚了一下民心,暴乱都减少了许多。再加上北境又打赢了胜仗,一时之间,燕国前所未有的民心所向。 …… 这几日,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全都是横空出世的九皇子,因为神秘,且年轻,陆唤一下子风头无两,直接超过了其他几位皇子,一跃成为在民间名声最好的一位殿下。 如此一来,自然会引起五皇子和太子、二皇子等人政党的警惕。 尤其是五皇子,在府中走来走去,握着拳头脸色铁青。 那时在秋燕山他便觉得陆唤眉宇之间和父皇有几分相似,只是当时根本没多想——谁能想到陆唤竟然就是十七年前令整个皇宫提起便噤若寒蝉的卿贵人的遗留下来的孩子?!若是早知道,当时别说让他做自己的伴读了,早就应该趁着他羽翼未丰,直接让他消失! 而现在,他身后已经不知不觉有了整个镇远大军,以及朝中几个一品大官的拥护。 势力不崛起则已,陡然崛起,竟然一鸣惊人。 只怕是个无比强大的对手。 之前五皇子明面上与太子十分友好,但是五皇子的党派与太子那边的丞相党其实始终是在明争暗斗的。 但是自打陆唤恢复九皇子的身份之后,这两派的人反而暂时化干戈为玉帛,不约而同地开始将弹劾重心放在了镇远将军、兵部尚书、云太尉等人的身上。只是镇远大军刚刚打赢胜仗归来,此时要想找出镇远将军的错子,却是十分不容易的。于是这几位皇子的党派只能在心中暗暗焦急。 而至于云修庞、长工戊等人,以及在太学院认识陆唤的人,此时的震惊也难以形容。 这些暂且不提。总之此时百姓普天同庆,而朝廷上却是风起云涌。 太史令正式编纂九皇子的朝史之后,宿溪和陆唤这边就同时弹出了两条任务完成的消息。 【恭喜完成任务十三(高级):请让全京城得知‘永安庙神医’、‘调遣万三钱筹措粮草的神秘富商’背后是谁。奖励金币+1500,点数奖励+12!】 【恭喜完成任务十四(高级):顺利恢复九皇子殿下的身份。奖励金币+2500,点数奖励+18!】 这两个主线任务一完成,点数瞬间从一百五十二涨到了一百八十二。 宿溪和陆唤都有些激动,当然,激动的方向不同。 陆唤默默算了下还需要多少才能到两百点,并且在幕布上找了下,看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便提前见到下一个还未颁布的任务十五是“六月承州即将洪水决堤,请治理大水,让百姓安居乐业,点数奖励为18。” 承州堤坝乃工部去年承办的最大的一个项目,怎么会决堤?若是真的按照任务所说,决了堤,那么岂不是会有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恐怕又是工部哪一环贪赃枉法罢。 陆唤皱了皱眉,心里骂了句工部的蛀虫,继续翻找,幕布上却不肯出现下一个任务了,也就是说必须先完成任务十五才能继续往前。 可是,此时才五月初,即便提前做好防止决堤的措施,这任务也必须要等到六月才能完成,那么岂不是,至少要再等一个多月才能见到她? 宿溪则是赶紧打开当前状态,就见到当前状态已经变成—— 【钱财资产】:九皇子的家财、农庄一百四十五处(已经相当于三分之一个‘万三钱’,富可敌三分之一燕国)。 【政党拥护】:镇远将军、兵部尚书、云太尉、兵部官员无数、朝中部分官员。 【名声威望】:坊间传言,九皇子俊美无双,心怀天下,乃治国奇才。 宿溪看到名声威望那一栏对崽崽的评价,顿时一乐,要知道她可是陪着崽崽从一间柴院发家的,花了仅两年时间走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她心里有种搭积木一点点搭成功的成就感,脸上也就情不自禁出现了笑容。 陆唤抬头看她,或许是受到她的笑容感染,他心头的迫切与焦灼终于稍稍散开。无论如何,也就一个多月了,但愿在这一个多月内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 燕国大姓为衍,九皇子按照排行,字清。但是普天之下除了皇家的人之外,自然没有人敢直呼皇子姓名的,于是衍清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人叫,官员都毕恭毕敬地尊称陆唤为九皇子殿下。 翌日,马轿与一列御林军在外等候,等着九皇子前往永安庙。 永安庙被陆唤救下的那些人从永安庙跪了一路,请愿见九皇子一面,磕头谢恩,于是皇帝也决定借此机会,让陆唤以九皇子的身份出行,去一趟永安庙礼佛,也相当于除了太史令以及谕旨之外,正式昭告天下了。 陆唤对身份的改变接受得十分坦然,但宿溪见到外面威风凛凛的御林军,却是有些恍惚,以前崽崽无论何时出门都是独来独往,现在作为九皇子,无论去哪里都有撵轿皇伞相随,这阵仗,太贵气了吧。 她对陆唤各个层级的官服都很感兴趣,而现在,陆唤换上的皇子服束比先前任何一件都要高贵精致,玉衡金簪,衮冕九章,肩背袖口都以明黄的金丝绣了栩栩如生的龙,腰间缀金饰朱缨,他寒眉星目,肤白如玉,俊美得不像话。 即便宿溪已经看习惯了他精致的长相,但是每回他抬起眉梢朝自己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不自觉地被惊艳到。 这就是开了原画的坏处了。他的脸很容易让人无心剧情。 要是一开始就开了原画,宿溪只怕根本不会一直心无旁骛地潜心研究怎么去完成那些任务。 陆唤从府邸坐上撵轿,前往永安庙的这一路,宿溪都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脸发呆,陆唤察觉到这一点,虽然耳根略红,但是仍然强装出镇定的样子,掸好衣袍,整理好衣冠让她瞧。 天底下没有男子希望自己容貌过于出众,而导致别人忽视自己其他,只注重自己容貌的。若是别人一直盯着陆唤瞧,恐怕他心中早已十分不悦,要黑了脸了,但唯独她——他希望她继续瞧下去,多瞧一会儿。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性,因为他的脸而更加在乎他呢,那也是好的。 永安庙百姓激动,高呼九皇子千岁千千岁。 这些弹出来的对话框密密麻麻装满了屏幕,宿溪才陡然回神,妈耶,她刚才盯着崽崽拂袍上轿,一路盯到了现在。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移开视线。 陆唤踏进庙内,潜心礼佛。 香炉缓缓燃起的白雾氤氲上升,他睁开眼,调整呼吸,忽然朝着隔了一块幕布的这边的宿溪看来,眼里含着些微的光,对宿溪弯起嘴角:“小溪,你可知我刚刚求了什么?” 宿溪看他耳根染红的这样子就觉得大事不妙,眼皮子一跳,生怕他又要说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赶紧飞快地道:“不,不知道——” 可话还没说完,陆唤便盯着她,缓缓道:“我求了一段姻缘。” 他漆黑眸子水润光泽,雾气升腾,幽幽地看着宿溪,仿佛宿溪一旦说什么重话,他头顶就立刻能冒出一片凄凉的叶子来。 宿溪心若擂鼓,脸色又红了——最近的崽真的很不对劲啊!可怕的是,最近的她也很不对劲,有事没事脸红个什么劲啊!他说求姻缘,又不是说求和你的,你有什么好心跳加速的啊,说不定是求和之前河边私会的柳如烟的呢?! 陆唤定定看着她,张了张薄唇,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宿溪吓得全身一激灵,飞快地退了游戏:“告辞,我突然想起来我碗还没洗!” 陆唤:“……” 宿溪躲进浴室里,愁眉苦脸地朝镜子看去,却看见自己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她:“……” 陆唤那边永安庙礼佛之后,一切应该就已经尘埃落定了,接下来就是镇远大军的一些军务等着他去处理,以及燕国各地一百多处农庄仲甘平也要和他通气。他刚立下大功归来,百姓感恩戴德,皇上偏袒之心也很明显,即便朝廷上其他几个皇子想要争夺皇位,暂时也没办法轻举妄动,也就是说,目前他那边没什么大事了。 大事不好的是宿溪这边。 她不敢在家待了,只要待在家,就会想到这段日子以来,陆唤抬眸看向她的眼神,陆唤所说的那些话,陆唤的一些细微小动作…… ……氤氲的白雾里,他漆黑水润的眸子挥之不去,让她心里乱成一团麻线,静不下心,什么作业都写不了。 于是,她抱着暑假作业,拿起手机,去了顾沁家写作业。 陆唤不知道顾沁家在哪里,应该还没解锁。 顾沁母亲准备好了西瓜和空调,让两个人待在家里写作业,她和顾沁老爸继续上班去了。于是顾沁家里就只剩下了顾沁和宿溪,两人写会儿作业吃会儿零食。宿溪竭力把这段时间以来心中涌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抛诸脑后,也的确和顾沁一块儿高高兴兴地看了会儿电视剧,但大半天过去之后,她心中却又有种许久没见到谁,空荡荡的感觉。 她心不在焉地吃薯片,手伸进了顾沁的袋子里。 “你干嘛?心不在焉的。”顾沁把她手拿开:“吃你自己哒。” 宿溪忽然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顾沁,说:“我向你取个经。” 顾沁噗嗤一笑,瞥了她一眼:“说,你早恋了?” “不是。”宿溪推了她一把:“正经点儿,是这样的,我在玩一个游戏,古代的游戏,最近很奇怪啊,突然舍不得打到最终关了,而且当发现游戏人物没那么依赖我了,还很难过,不仅这样,看到游戏人物和别的游戏角色走得近了一点,心里还很不舒服……明明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刚开始还特别期待给他选妃呢……” 顾沁将薯片嚼得嘎吱嘎吱响,说:“正常,很多人打游戏都是这样的,说明你喜欢上一个纸片人了。” “喜欢?!怎么可能?!”宿溪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过了会儿又面红耳赤地盘腿坐下来,喃喃道:“那假如,游戏是真实世界,不是一个纸片人呢。” “朋友之间是不会有占有欲的。”顾沁摸了摸她额头,说:“溪溪,你肯定发烧了。” 她怜悯地看着宿溪,说:“才期末考试完几天,你就打游戏打到走火入魔了?” 宿溪:“……” “不会吧。”宿溪还在执着于顾沁说的“喜欢”两字,她心跳得很快,但低头盯着空荡荡的薯片袋子,却忍不住道:“顶多也就是当成养崽,当成朋友吧……” 何况,两个世界的人,能够隔着屏幕见面,就已经是很神奇的事情了,其他的,宿溪简直想都不敢想。 即便她敢想了,也不能怎样吧。 那个世界由霜冻灾害、百姓流离失所,到举国欢呼,逐渐出现了一些新的生机。百姓在北境跪了一地、在永安庙跪了一地,宿溪看过他们的眼神,他们看向陆唤,都带着崇敬,像是看着救世主。按照既定的游戏主线,他以后要成为一国之君,好不容易得来这一切,他更想做的应该是努力实现他百姓安居乐业的理想才对。 去往另一个世界,一无所有,是她根本没勇气做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勇气要求他这样做。 当然,这些只是乱糟糟地萦绕在宿溪的脑中,顾沁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没办法和顾沁讨论。 她叹了口气,惆怅地揉着空的薯片袋子。 …… 陆唤这边下着大雨,他站在府邸的檐下,沉默地看着雨珠连线似的往下坠,夜里的烛光被风刮得摇摇欲坠,明明灭灭。 他看着幕布上她对她朋友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那行弹出来的文字——“顶多也就是当成养崽,当成朋友吧……” 他抿了抿唇,虽然竭力令自己不要失落,但心中仍是如同坠了石块,沉沉地落地。 又在檐下立了许久,袖袍微微被打湿,他缓缓回过神来,垂了眉眼,装作并没有那么难过,收起幕布,回了屋内。 …… 宿溪因为心中很乱,所以隔了两天,这天吃完饭后才上线。 她上线之后就发现自己送崽崽的灯笼被他挂到了新的府邸的他的寝殿内,她那些用来放胭脂之类的小玩意儿的箱子也一并被搬了过来,崽崽这是走到哪里搬到哪里……她顿时莫名心虚。 这会儿陆唤已经下了朝,脱掉了朝服,正穿着寻常衣袍坐在书房桌案后处理事务。 宿溪不确定他打开幕布没有,能不能看到自己,于是偷偷摸摸地摸进去,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两天没上线,他就清减了很多,难道当了皇子以后,政务还那么多吗?宿溪立刻有点为崽崽打抱不平,刚恢复皇子身份,皇上干嘛压那么多活儿他身上? 她瞧了会儿,打算暗搓搓溜走的时候,屏幕上陆唤却倏然抬头,道:“你来了。” 宿溪吓了一跳,赶紧打招呼:“呃对,我来啦,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她生怕陆唤又要像前几次那样,说一些让她脑袋当机的话,但没想到今天的崽崽却什么也没说,只眉眼温和地望着她,道:“这两日没来,是不是赶暑假作业去了?” 宿溪连忙道:“对!作业超级多的!” 陆唤笑了笑,道:“我帮你写吗?” 宿溪被他逗得一乐,紧张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崽,你先处理你自己的军务吧。”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崽”,陆唤握住长毛笔的修长指骨一顿,默然不语,垂下眉眼,虽然竭力不显,但神色之间仍是有几分落寞。 宿溪心头一揪,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 沉默了会儿,宿溪竭力语气轻快地对他说:“我继续去写会儿作业,明天来找你。” 陆唤望着她,欲言又止。 宿溪喉咙发紧,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却只是抿了抿唇,继而弯了弯眉眼,笑着道:“我这边已经五日未见你了,可否不要明日,今夜无事便也来看看我?” 宿溪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允诺:“好,没问题。” 她一边拿起碗筷朝着厨房走去,打算洗碗,一边将界面切出崽崽的书房,正要下线,却突然看见府邸进来的花园那边有两列从皇宫里来的太监,手中拿着圣旨,为首的太监正对守在九殿下府的羽林卫说什么—— 看这架势,是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皇帝又要交给崽崽去处理吗? 宿溪有些担忧,左手将水龙头拧开,右手将界面切过去。 然后就见为首的太监对羽林卫道:“皇后昨日对皇上提议,九皇子已经年岁十七了,却连一位打点府上的妾室也没有,终日由管家来打点,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实在不好,因此今日派我送来了一些贵女的画像,想让九殿下挑一挑。” 皇后? 宿溪顿时想到,皇后是太子的人,现在太子和五皇子都较为针对崽崽,只是暂时没办法轻举妄动而已,而送贵女来崽崽身边,是目前来看最容易施行的办法。 也就是说——卧槽!她以前总是期期艾艾的选妃,终于来了……? 可她为什么一瞬间感觉手指有点冰凉? 宿溪愣愣地看着羽林卫听完太监说的话之后,让开来,于是那太监总管便带着人朝着殿内去找陆唤了。 “……” 宿溪以前总觉得这一幕应该非常让自己激动的,那么多莺莺燕燕,肯定会替陆唤挑花了眼。 但是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站在洗碗池前,却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响,也听不到水声。 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嗒”一下,她手机掉进了水池子里。 宿溪顿时魂飞魄散,赶紧手忙脚乱把手机捡起来,慌忙用吸水纸将手机上的水擦干。 但是手机屏幕却已经黑了,怎么按都开不了机。 …… 而与此同时,陆唤皱了皱眉,仿佛有预感一般,察觉到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停下书写的手,抬起头来,朝着一直没有关掉的幕布看去。 却陡然发现,幕布闪了一下,接着,消失了。 就这样——消失了? 陆唤面白如纸,登时站了起来,虚空试图抓住那幕布。 而空中却再无幕布痕迹。 他慌乱之下,朝幕布的方向大步跨去。 却带得他身前桌案一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他仍然孤零零地被留在殿内,他这个世界当中。 第64章 陆唤此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幕布竟然陡然消失掉了, 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他跨过摔裂的桌案, 环顾四周, 阳光从雕花木窗照进来,只看得见空中的尘埃。 他心头慌乱狂跳,下意识试探着对空中道:“小溪,小溪……?” 他唤了数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然而屋子里头坟墓一般死寂, 就连经常拂动他袖袍的风, 也不再出现。 没有任何应答。 …… 陆唤面白如纸地看向四周, 怀疑自己是不是处于梦魇当中。 这是他数次做噩梦时才会出现的场景。 正因为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就会陡然消失,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身份, 想要见到她, 想要去到她的那个世界,只有她待在他身边, 他心中才会踏实下来。但万万没想到, 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心头仿佛有某种预感,这一次和那次整整八日她不曾出现, 并非同一种状况。这回若是自己找不到她, 那么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是, 为何会陡然这样?! 她那边遇到什么状况了吗?还是这段日子自己把她逼得太紧了,所以她……不要自己了……主动将联络的方式给关掉了? 陆唤浑身如坠冰窖。 方才桌案“砰”地一声倒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有两个守卫慌忙冲进来,便见到卷轴散乱一地,被九皇子殿下踩在脚下,忙问:“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唤定了定神,竭力冷静下来,沉沉道:“无事。” 现在幕布已经完全消失掉了,她那边也完全无应答,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会持续多久,若是自己只能这样等待下去的话,未免太被动了。 何况,他担心她那边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幕布消失之前给出的任务十五,用尽快的速度去完成。 想到这里,陆唤也顾不上满地笔墨纸砚的狼藉,疾步往外走。 边走边对身后的侍卫道:“备马,我要去承州一趟。” 而宫中来的太监从雕花长廊那边匆匆过来,却没赶上,只能看见九皇子衣袂消失在了皇子府。太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九殿下有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 …… 宿溪蹲在家里用吹风机吹了半小时的手机,但手机依然开不了机。 于是她找出去年被自己淘汰掉的一只旧手机,花了二十多分钟勉强充进去一些电,接着打开了旧手机里的app store,可是,在旧手机里却根本找不到这一款游戏,无论搜索游戏里的哪个字,甚至是英文,都出现不了半点有关联的东西。百度也一样,什么都搜索不出来。 宿溪开始有点慌了,她倒不怕手机坏掉,她就怕联系不上崽崽那边的世界了。 “应该能修好……”宿溪心慌慌地安慰自己,随即拿好钥匙和两只手机,换鞋出门,打算赶紧去手机维修店。 外面的大太阳十分毒辣,宿溪也顾不上拿把太阳伞什么的,走到小区门口,刚好遇见打篮球回来的霍泾川,霍泾川见她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往外走,把她拦下:“宿溪,外面这么热,你去哪儿呢?” 宿溪见到霍泾川,赶紧道:“你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手机坏了么?”霍泾川这才注意到她拿着黑屏的手机,于是从裤兜里掏了掏,将手机给她递过去。 宿溪照例在他手机上操作一番,想要找到这款游戏,可却仍然如医院那次一般,在他手机上根本搜索不到——这游戏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该不会,只有自己坏掉的这部手机能有这款游戏吧?! 宿溪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将手机扔回给霍泾川,也来不及解释,心急如焚地踩着自行车飞奔出了小区门。 两条街外就有一家手机维修店,但因为晌午天气太热,宿溪骑着自行车过去,发现并没开门,于是她只好在旧手机上搜索了一番,发现再骑两条街还有一家。 她想也没想,顿时飞快地骑车过去。 幸好店里没什么人,不用排队,宿溪将自行车扔在店外,满头大汗地进去,急切地将手机递给老板:“老板,您看看这个能尽快修好吗?” “要看损坏的程度。”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接过手机。 递给老板之后,宿溪快速地在柜台面前摆着的几部试用机上搜索了下,发现都找不到那款游戏。 也就是说,只有修好一个办法,否则—— 她简直心脏都揪了起来,屏住呼吸看向老板:“怎么样?” 老板用工具捣鼓了一番,皱了皱眉,对宿溪说:“不太能确定你这主板坏了没有,要是主板坏了,大概率是修不好了。而且,即便能修好,你手机里格式化的一些数据也是找不回来了,我尽量啊,试试吧。” “大概率修不好了?”宿溪愣了。 “对。”老板道:“做好心理准备。不过现在手机也便宜啊,再加几千,买款新上市的……” 他后面说什么话宿溪全没听见,她手脚冰凉地从手机店里出来,推着自行车沿着马路往回走,走着走着,眼泪就忍不住“啪嗒”掉下来了。 太阳毒辣辣的将地面晒得滚烫,宿溪穿过长桥的时候,眼睛面前都模糊了,她忍不住将自行车停下,在马路牙子边上坐了下来,揉了揉眼睛。 不是一部手机的事。 几万块的手机里没有联系那个世界的途径,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万一,万一就因为自己把手机掉进水池子里了,就从此切断了和他那边的世界的联系,怎么办? 万一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而最后一次见他,自己还表现得那么糟糕,还说了让他不开心的话。 分明没有不想见到他的,只是这些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才没用地逃避,却让他误以为自己不是很想见到他—— 他还让自己今晚无事也去看看他,可是,自己没办法守承诺了。 宿溪心中提心吊胆,万一这部手机再也修不好了,那么,自己与那个世界的初见、初识、陪伴,逐渐形成的依赖,是不是都要在这个夏天没头没尾地划上一个句号? 这一切简直让她觉得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般。 她惶然地盯着地面,害怕得想哭。 …… 老板说至少三天才能确定修不修得好,于是宿溪只能先回到家,陷入了惶惶不安的等待当中。 宿爸爸宿妈妈回家之后听说她手机进水了,见她窝在沙发神色恹恹的样子,以为她不开心,于是打算拉着她再去买一只,但是宿溪半点没有出门的心思,只说:“再等等吧,万一能修好呢,这段时间我先用旧的。” 宿妈妈纳闷儿:“不就是一只手机吗,坏了再买呗。” 宿溪大口大口扒饭,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她从没觉得三天时间过得这样漫长。 到了第三天,她迫不及待地给老板打去电话,却被告知,手机还在维修中,主板有一定程度损坏,已经没用了,店里的技术人员正在尝试,看能不能把之前的数据转移出来,这样的话,能放在新手机里使用。 “已经没用了?”宿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挂掉电话,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脑子嗡嗡响,难过到了极点。 都怪她不小心…… 这几天,她这边也毫无反应,看来是她这边的手机死机之后,陆唤那边的幕布也应该消失掉了。否则,他不会不来找她。 宿溪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大脑一片空白。 她脑海中涌现出很多场景……她第一次移动宁王府柴屋内茶杯时,还是个简笔画小人的陆唤警惕万分,怀疑是不是闹鬼,想到那些,宿溪忍不住笑了笑。 还有他头顶第一次冒出小心脏的时候,她惊讶万分,后来就忍不住经常戳戳他,看他头顶会冒出什么气泡。 他最开始把她当鬼的时候,还试图给鬼撑伞遮雪……后来他那边也拥有了幕布之后,就强制性把她这边能看到的卡通画改成他自己的原画了。 宿溪虽然很怀念那张包子脸,但不想让陆唤不高兴,于是都没有切换回去过,还想着来日方长,等哪天他不注意了,就悄悄切回去…… 可现在……都没有来日方长了…… 宿溪眼泪濡湿了膝盖的那一小块。 时间一天天的过,看起来像是她在陪伴着他,可其实,哪天晚上她熬夜写卷子,不是他在陪着她度过呢。 拥有的时候她浑然不觉,失去了,惊觉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共同回忆,而这回忆在今天就要戛然而止,今后,无论是崽崽还是陆唤,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才难过得像是心中被剜走一块似的。 …… 宿溪这边过了七天,她虽然也照常吃饭,但是整天无精打采的。 宿妈妈不由得有点儿担心,这天吃完饭后,就摸了摸她额头,说:“没发烧啊,溪溪你怎么脸色看起来很差,明天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没事。”宿溪愣了一下,扒拉了口饭,道:“可能就是暑假在家睡太久了。” 宿妈妈还是不放心,对宿溪道:“明天我和你爸都有事,也抽不开身,让泾川和小沁陪你去趟医院,看一下门诊。” 宿溪欲言又止,但是怕爸妈担心,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手机已经坏了,修不好了,昨天她去买了新的手机,送到老板那里,让老板帮忙做数据转移。 宿溪盯着那只老手机,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她一方面觉得心里难受,再也见不到崽崽了,一方面又想,至少自己消失之前,他已经恢复皇子身份了,接下来娶妻生子,实现他的理想,也能很好地度过一生,虽然这会儿可能和自己一样有点伤心,但时间久了应该就把只出现在那个世界才两年的自己给忘了,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还是心中空荡荡的十分意难平,手机进水实在太突兀了——以至于最后答应崽崽晚上去看他,都没能做到。 宿溪心里懊恼得想撞墙,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已经尽力了,手机坏了就是坏了。 …… 第二天,宿溪穿好衣服,洗完脸涂了下防晒霜,精神了点儿,这才出门去医院。 她这几天郁郁寡欢的,霍泾川和顾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刚好这两人也要趁着暑假做体检,就干脆将时间往前挪了,陪着她一块儿去医院。 宿溪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热感冒,脑袋的确有点昏昏沉沉的,于是挂了个门诊,等待检查血常规。 霍泾川坐在她左边打王者荣耀,顾沁坐在她右边看小说。 大夏天的,医院里人多,吵嚷嚷的,热得不行,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等待结果出来。 她不知道,就在这时,她坏掉的手机待在橱柜里,突然挣扎着亮了一下。 就在这么亮的一瞬间,死机之前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游戏屏幕弹出了新的消息: 【恭喜完成任务十五(高级):治理承州洪水决堤,获得点数奖励+18,至此,总点数一共累积为200,正式开启第二个大礼包——】 【倒计时,三——二——一——】 …… 手机亮了几秒之后,便黑屏了。 而就在手机亮的那几秒钟,正处于承州官衙的陆唤的眼前,毫无征兆的,陡然重新出现了那块消失已经十四日的幕布。 他眼睫一跳,瞳孔猛缩,呼吸陡然急促,顾不上还在等几个官员前来回话,便毫不犹豫如当日一般,朝着幕布扑过去。 上一回,在兵部的官舍内,他扑了个空。 而这一回,陆唤眼前白光一闪,只觉得转瞬之间,眼前场景陡然一变。 他屏住呼吸看向四周,只见周遭场景十分熟悉,熊本熊的床,玻璃窗,正是他每回打开幕布时的起始界面——宿溪家里。 这不是做梦么? 陆唤试探着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地板,随即又触碰了下宿溪桌子上还没写完的试卷。 当手指触碰到实体的触感时,他才相信……竟然,不是在做梦,两百点之后,他竟然真的来到了她的这个世界! 陆唤心头狂跳,眼眶渐渐地发红了,是为狂喜。 这十四日,他抱着别无他法,只能试一试的想法,策马奔往承州,在大水还没决堤之前,便先揪出了承州当日修补大坝的几个蛀虫官员,并提前令承州主事戒备下去,将即将到来的洪水损失降低到最低。 这样做的同时,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因为做完了之后,幕布仍然没有如之前一样出现。 陆唤此时也意识到宿溪这边恐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她绝对不会整整十四日都不联络自己。 他心中便更加迫切,愈发紧急地督工。 …… 承州那边的官员发现自己不见了,必定会慌乱地去寻找,但是此时此刻陆唤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心脏砰砰直跳,只想立刻见到她。 陆唤在宿溪房间里站了一会儿,他一身明黄皇子衣袍,和这间房格格不入,他不敢轻举妄动,怕被当成贼。 但这会儿宿溪家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应该是没人在家,白日她父母都去任职去了。 陆唤踌躇了会儿,这才走到房门边上,将房门打开。 客厅——他已经很熟悉了。 陆唤等狂喜过后,很快就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等的话,等到晚上要是她父母先回来,自己好像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她家里。 他摸了摸脑袋,走到冰箱那里,他对她一家人都很熟悉了,知道她家里有什么事都会在冰箱上贴一张备忘录。 陆唤一眼就看见,星期一,溪溪去医院检查。 为何去看大夫? 陆唤心头一紧,立刻以为这阵子她和幕布一块儿消失,是因为得了什么病。他眼皮子顿时直跳,强行按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便直接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陆唤走到电梯面前,盯着铁盒子看了半晌,虽然之前研究过,但这还是第一次使用,还很不熟练。 过了会儿有两个邻居爷爷走到电梯前,也要去一楼,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穿的衣裳,问:“小伙子,拍戏呢?咱们这里没有影视基地啊,你从哪个剧组出来的?” 陆唤警惕地看了二人一眼,抿起嘴唇不答话。 但是紧随两个老爷爷身后,顺利地到达了一楼,他松了口气。 接下来—— 陆唤大步流星地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吸引了整个小区来来往往的阿姨奶奶们的视线。 有两个爱看电视剧的阿姨简直惊了,互相道:“快看,那个是不是演员啊,身上穿的戏服?演的是皇子吧?!这戏服好逼真啊!现在的小年轻演员真的帅啊,我看他好俊啊我的天,该不会住这里吧?!” 陆唤心中急切,充耳未闻,跑到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 他仔细研究过怎么上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一个很头疼的问题,他并没有这个世界的钱币,他摸了摸怀中,发现只有几张银票。 为了轻便,他身上连银子也无。而且事出突然,他也未来得及准备。 犹豫了下,等公交车停下来时,他随着前面的人一块儿上了车,将银票递给司机,礼貌地问:“可否用这个相抵?” 一车子的人都用惊艳的视线盯着他,炸开了锅:“演员?” 司机大爷看了眼他递过来的银票,有点风中凌乱,怀疑附近是不是有摄像头,等四下扫了眼,发现没有隐藏的摄像头后,对他挥挥手:“拍戏没带钱吧,想用道具抵?你咋想得这么好咧,别耽误我开车了。” 似乎是当地方言,陆唤稀里糊涂地有点儿没听懂,但谨慎起见,还是往后退了几步,下了车。 公交车扬长而去,一车子的人都回头来兴奋地朝他看,还有人拿起手机对他拍照。 陆唤心中估量了下医院的路线,于是开始……跑。 …… 宿溪这边还在排队取结果,压根不知道这会儿医院外头那条街已经炸开了锅,都传到医院门口了,说是有个穿着皇子龙袍的年轻演员帅得人神共愤,正在马路上跑马拉松(大雾……)。 一圈儿的人围在路上拍照,还有人对他鼓气加油。 陆唤按捺住心头的不悦,冲进了医院。 宿溪听见走廊那边吵吵嚷嚷,喧闹嘈杂的时候,正好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听见有护士叫自己的名字,揉了揉脸,打算起身去拿结果。 护士叫的这一声,虽然不轻不重,一整条走廊如开水般沸腾,但陆唤却偏偏听见了。 “宿溪”二字。 陆唤呼吸漏了一秒,猛然定住寻找的脚步,他心脏狂跳,屏住呼吸,缓缓朝着那边看去。 他看到宿溪穿过人群,打了个哈欠,一步步朝着窗口那边走去。 是她。 一瞬间,陆唤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周遭的一切他都听不见了,一切万籁俱寂,他血液涌上了头顶,眼角眉梢发红,全是狂喜。 宛如做梦一般,但陆唤清晰地知道这不是梦。 他定了定神,挤开拥挤人潮,朝着宿溪大跨步走去。 越走越快。 …… 宿溪从窗口取了报告,走到一边,没什么精神地低头看了两眼,发现血常规里的确有点白细胞升高,应该是流行感冒,怪不得虽然没发烧,但是最近有气没力的。 去门诊取点儿药,回家蒙着被子睡几天应该就好了。 这样想着,宿溪听见身后的一个小姐姐惊呼了一声什么,也没太注意,拿着报告往回走。 但却突然感觉身前人群好像散开不少,接着,她前额猛然抵上了一个胸膛。 宿溪正要说抱歉,可视线里出现的衣角,却是明黄金丝衣袍,腰间缀金饰朱缨,黑色长靴也很是熟悉,衣袍上栩栩如生的龙,滔天贵胄…… 宿溪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 头顶的少年是跑过来的,呼吸略微有些粗重,宿溪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好闻的清霜气息—— 等等。 宿溪心脏卡到了嗓子眼,不敢置信地猛地抬起头来。 视线里便撞进了一张寒眉星目、肤白如玉的脸。 是一个出现在这里,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人。 下一秒,陆唤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拥住了,眼圈发红,低声道:“是我,我来见你。” “你那日不知为何没来,我等了十四日,没忍住来找你……抱歉……我不该……” 陆唤想说当时自己不该让宿溪觉得为难,可张了张嘴,又觉得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 宿溪脑子简直当机,一片空白。 而周围倒吸一口凉气。 霍泾川和顾沁眼睁睁地突然冒出一个穿着戏服的少年将宿溪死死抱在怀里,顿时站起来,跑过来试图把他拽开:“卧槽!你谁?” 陆唤眼眶更红了些,像是好不容易找回了心爱的宝物,死死不肯撒手。 宿溪当机立断对两个好友道:“别拽!” 她脸上当机的表情慢慢回过神来,随即就变得激动和狂喜——做梦吗,不是,好像不是做梦,天,崽崽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手机不是坏掉了吗!即便没坏掉也不可能…… 宿溪脑子嗡嗡响,运转速度不够快,又快要死机,她决定先不去想这个。 见到两个好友还在试图把崽崽拽开,拽得陆唤皇子袍都快要坏掉了,她顿时心疼,一把反抱回去,犹如护崽的老母鸡,对目瞪口呆的顾沁和霍泾川道:“别碰他!” 顾沁&霍泾川:……? 作者有话要说:陆唤:我怀疑我在做梦(不管了先死缠烂打地抱) 宿溪:我也怀疑我在做梦(不管了先抱一会儿) 第65章 医院人实在太多, 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当然, 主要是用惊艳的眼神盯着陆唤看。 宿溪一手攥着报告, 一手牵着陆唤的袖子,带着他走到没什么人的禁烟楼道去。顾沁和霍泾川觉得突然冒出来的这小子古古怪怪的,放心不下,也赶紧跟着过去。 四个人站在楼道之后,宿溪放开陆唤的袖子, 转身面对面地看着他, 还感觉这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她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脑子晕晕乎乎的——这种奇幻的感觉跟突然见到叮当猫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没什么区别了…… 同时还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差点就要以为, 再也见不到崽崽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没发烧, 也没吃毒蘑菇。 又伸手去摸崽崽的额头——抬手居然发现只能碰到他的脖子。他比自己想象的个子还要高,于是宿溪又尴尬地再抬了几分, 这才摸到了他的额头。 冰凉的, 出了些微晶莹的薄汗的,是真实的肌肤触觉。 宿溪微张嘴巴, 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 妈耶, 崽崽真的从手机屏幕里跳出来了? 而陆唤漆黑的眼睛也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宿溪,像是又想拥抱住她,但是竭力克制。片刻后, 他沉声问:“对了,你来看大夫,是哪里不舒服么?” 旁边的霍泾川“噗嗤”捧腹笑出声:“大夫哈哈哈,大夫,兄dei,你怎么文绉绉的,拍完戏还没缓过来?话说,你哪个剧组的,身上这衣服还怪像的。” 他忍不住上下其手去摸陆唤的皇袍。 陆唤看了他一眼,脸都黑了,拧住他的手腕。 陆唤没用什么力道,但霍泾川一瞬间感觉手腕都快断了,他脸色变形,连忙道:“放开放开,宿溪我手快断了——!” 宿溪赶紧安抚道:“好了,崽崽你力气轻一点,我们这里的人骨头比较脆,经不住的。” 陆唤有点委屈,没说什么,轻轻放开了霍泾川。 霍泾川瞪了陆唤一眼,但被陆唤看过来,他又心中一怵,赶紧揉着手腕躲到顾沁身后去,抱怨道:“宿溪你这上哪里交的朋友,练过武吧,身上的戏服很贵吗,碰都不让碰一下。” 陆唤认出霍泾川就是那天他在幕布里看见的,被宿溪父母带着,去饭桌上与宿溪‘相亲’的那小子。他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 但宿溪一看过来,他立马收起神色,抿了抿唇,垂下眸:“我只是不喜外人触碰。” 宿溪本来就失而复得,恨不得死死抓着崽崽的手,生怕他丢了,现在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宿溪顿时心脏都皱巴巴的,连忙道:“好,不碰不碰。” 霍泾川&顾沁:…… “不过,你到底怎么过来的?”宿溪把陆唤拉到一边,低声问。 她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觉得惊叹无比,本来以为通过一块手机屏幕能够连接两个世界就已经是神奇到不行的事情了,万万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穿越这种事,崽崽真的大变活人一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陆唤简单扼要地解释了一下任务十五,以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道白光,他过来之后,就出现在了宿溪的房间里,接着看到冰箱上贴着今日要来医院的备忘录,于是便匆匆寻来了。 宿溪听得眼睛睁大,原来她真的没猜错,两百点之后的大礼包真的是这个!但是问题来了,崽崽过来了,可手机坏掉了啊,那怎么回去呢? 总不可能不回去吧,他在这边又没有身份证! ……但现在想这个问题也是徒劳,先不去想,等明天拿到数据转移后的新手机再说。 宿溪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眼前的陆唤看,心中不可思议极了。 陆唤见她嘴唇干燥发白,像是正在处于病中,于是也忍不住探手去摸一下她的额头。 但是立刻被宿溪打断:“别动。” 她瞪大眼睛,忍不住踮起脚用手摸了下身前少年的头发,陆唤的头发浓云一般,用金簪束起,宛如瀑布。 虽然之前在手机屏幕里看都看习惯了,但是陡然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让人不敢置信。 宿溪轻轻拽了下陆唤的乌黑长发,内心瞬间化作尖叫鸡,天呐!竟然是真的头发!崽崽头发好长! 她又摸了下陆唤的脸,碰了碰他精致到不像话的眉眼,指尖落到他睫毛上,然后落在他脸上——宿溪快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表情了,艹,脸上也有温度,是真的! 她把陆唤从头摸到手,还蹲下来摸了下他的衣袂,和长靴,顺便碰了碰他的膝盖——终于可以彻底确认,是活的崽!呜呜呜她快哭了! 宿溪一脸激动,陆唤耳根微红,垂眸看着她,任由她跟新奇地捏玩偶似的。 等她踮起脚摸到他耳根时,他浑身一颤,犹如过电一般,终于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小溪,你是在我身上找什么吗?” 霍泾川和顾沁都没眼看,艹,大庭广众之下摸来摸去成何体统,简直不想承认宿溪是他们朋友了! 不过霍泾川也注意到这小子的头发怎么这么逼真,不太像是头套,他忍不住怂恿顾沁上去摸一下,说:“那小子是拍戏的吧,但是怎么感觉没戴头套?而且他头上那个簪子,怎么跟真的一样?” 顾沁已经被帅晕了,她嗫嚅道:“八成是附近剧组来的龙套小演员,但是太不科学了吧,这张脸——就这么帅得人神共愤的脸还没火?” “你们女生就只知道脸,他性格有我好吗。”霍泾川很不服气,小声道:“宿溪怎么认识这人的?” 顾沁抓狂道:“我怎么知道?!看这样子认识都不止一天两天了……居然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 …… 等宿溪和陆唤彻底从见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之后,半小时都过去了,这半小时霍泾川和顾沁就一直看着宿溪摸摸摸,那小子耳根染红还要竭力绷住神色假装神色无波…… 霍泾川都快被逼疯了,忍不住提醒道:“宿溪,还取不取药了啊,再磨蹭下去医院要下班了!” 宿溪这才想起来正事,于是笑眯眯地对陆唤道:“我去取药,你等我一下。” 陆唤道:“我去罢,你们世界的许多事,我已经学会了,你瞧瞧。” 他拉着宿溪回到走廊上,找了个走廊上的位置让宿溪坐好,然后拿了宿溪手中的药单,抬头对了一下,便准确无误地走向了西药窗口。 陆唤穿着一身金丝明黄朱缨贵胄的长袍,导致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附近拍戏的年轻明星。 但他实打实地练过武上过战场,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全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这年纪的少年偶像可以比的。 于是他走到哪里,便立刻吸引了一大片惊艳的视线,以至于人群都不自觉稍稍为他散开,并且议论纷纷。 而宿溪眼睁睁地看着他排队,守规矩地往前挪,顺利地从窗口拿到了药,心中卧槽,没想到复杂的医疗流程崽崽都已经搞清楚了,他那厚厚的笔记不是白做的! 当然,宿溪眼中的惊叹,落在霍泾川和顾沁眼中就是十分懵逼——取个药而已,有什么很厉害的吗?!瞧宿溪那满脸‘崽才三岁就可以自己打酱油’的激动样儿!他们看宿溪是疯了! 这么一直被围观也不是个事儿,宿溪就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陆唤被发现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没有身份证,是个黑户口,被抓走。 所以在能想办法让他回去之前,还是得找个地方让陆唤安顿下来。 自己家肯定是不可以的,虽然还空着一个房间,但是突然带一个男孩子回家,家里肯定要炸了! 宿溪福灵心至,忽然用手肘戳了戳霍泾川:“霍泾川,你爸妈最近是不是出国玩去了,家里就你一个人?” 霍泾川看宿溪这样儿,眼皮子就猛地一跳:“你想干嘛?” 宿溪:“让我朋友去你那里住几天……” 话还没说完,霍泾川就立刻拒绝:“我不!” 宿溪:“上次谁说想要高达来着……” 霍泾川口水都掉下来了:“成交!但是话说在前面啊,他不能打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这家伙对他有敌意。 “他干嘛要打你?”宿溪立刻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霍泾川,满脸都写着“我们家崽那么乖那么温柔那么聪明简直毫无缺点怎么可能打你”! 霍泾川:…… …… 陆唤取好了药,将几盒子药放进窗口后的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白色塑料袋里,微微低下头,对工作人员问道:“二位好,可否告知我这药如何服用?” 工作人员眼前一晃,一脸惊艳,结结巴巴地告诉了他。 等他拎着药袋子走后,两个工作人员忍不住道:“我天,为什么刚刚那帅哥穿古装也就算了,说话还跟古人一样?医院是在拍什么穿越剧吗?” …… 宿溪和陆唤商量了下,这几天就先让陆唤住在霍泾川家。 陆唤心里知道自己贸然从那个世界过来,给宿溪和她身边的朋友都添了许多麻烦。 再加上他默默观察了下,发现宿溪与霍泾川这小子之间虽然亲昵,可却十分坦荡,似乎真的只是铁哥们儿一样的关系。 于是他看霍泾川的眼神总算温和许多,想了想,将自己腰间香囊镶嵌着的银片递给霍泾川,道:“多谢霍兄。” 霍泾川看着那块银片,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他怎么感觉这是真的银子?这年头还有人把银子带在身上?而且掂量一下,少说也得几千块了吧?! “给,给我?”霍泾川结结巴巴地问:“陆兄你这也太客气了吧?!” 他学着陆唤叫他,也这么叫陆唤。而且他发现宿溪这朋友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似乎不是在拍戏,而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 陆唤随着他和宿溪到了他家门前,负手看他开门,颔首道:“不必介意,薄礼而已,我身上并未随身带太多,若你想要,下回带一箱与你。” 霍泾川都快跳起来了,开了门赶紧把陆唤迎进来,然后把宿溪拉到一边,激动地道:“卧槽,溪溪,你这认识的朋友是哪里的大款?玩古代皇子cosplay的吧,还真的给我银子啊?!” 他咬了咬陆唤给他的银片。 宿溪一脸无语,但是解释不清楚,因此姑且就让霍泾川这么以为着吧。 霍泾川这下对待陆唤比对宿溪还要热情了,把家里空调打开,并拉开自己的衣柜,建议陆唤先换一身衣服,然后让两人先待一会儿,他下去买零食和可乐。 既然霍泾川都收了陆唤的银子了,还坑了宿溪的高达,宿溪也就毫不犹豫地拉着陆唤走到霍泾川的衣柜前。 “我们这边已经是八月酷暑了,天气太热啦,阿唤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你一米八三,霍泾川一米八,他的衣服你稍微小了点儿,但是应该也差不多。” 宿溪一边从衣柜里拿短袖出来比划在陆唤身前,一边道:“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 陆唤任由她比划,心中只觉得温馨,掸了掸袖袍,笑道:“无碍。” 宿溪被他笑容一晃,心中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便静静流淌,她这段时间眼睛都哭得有点肿,还以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游戏小崽呢,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她这段日子心中空荡荡的感觉总算是稍稍好了一些。 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宿溪惊愕无比,同时心里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他就这么过来了。 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如果是自己的话,没有万全的准备,根本不敢过去,也无法舍弃下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但是他却毫无顾忌地,就这样来寻自己了。 或许是差点失去,才让宿溪明白,有些差点被自己当成了习惯的人和事,在自己心中地位究竟有多重要。 她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难以名状的悸动。 宿溪挑来挑去,给陆唤挑了一身霍泾川买了后还没拆的短袖和长裤。可能大了,所以霍泾川还没穿过,但是陆唤穿应该刚刚好。 但是问题来了,陆唤的头发太长了,在燕国洗澡都是用浴桶,乌黑的长发若不想打湿,可以放在浴桶后方,但霍泾川家里是淋浴,他长发披肩,肯定要弄湿。 宿溪愁苦地皱了皱眉,让他在自己面前蹲了个马步,然后扯下一根橡皮筋,把他头发扎了个高马尾。 陆唤:…… “确定要如此么?”陆唤进浴室照了照镜子,脸有点黑。 宿溪抄起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憋笑憋得肚子疼,推他进去,给他解释热水器怎么用,说:“免得头发打湿嘛。” 陆唤想解开,但看她一脸笑容,还是无奈地认了。 浴室里很快升腾起氤氲的雾气,陆唤先前通过幕布看过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但当真的触及水龙头,发现一拧开便可有热水或者冷水涌出来时,还是觉得奇妙万分,于是在浴室里研究了一会儿,才开始沐浴。 宿溪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机打开,翻看刚刚给陆唤拍的扎头发的照片,乌黑长发的少年脸色难看,扎了高马尾画面简直了,宿溪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等了半天没见陆唤出来,就先喝了点儿感冒药。 本来宿溪在医院就有点儿昏昏欲睡了,这下喝了感冒药更是没一会儿就头一点一点的。 …… 陆唤将头发擦干,穿上不大合身的短袖与长裤出来之后,便见到沙发上的少女睡着了。 他走了过去,放轻了呼吸,怕打搅到她。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脸上,勾勒着她的轮廓。 以前陆唤做梦都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而当她真的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的时候,他心脏跳得比谁都宛如擂鼓,却浑身僵硬,只敢静静地望着她。 就像是捧着一件宝藏,生怕碎掉了一样。心中狂喜而觉得不真实。 是真实的吧。 陆唤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 宿溪觉得鼻子有点痒,皱了皱眉。 有温度,是真实的。 陆唤放下心来,像小孩子守着糖葫芦一样,就这样守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 陆唤想了想,她去医院买药应该是有些感冒,不可以再着凉了。而且霍泾川家的沙发有点硬,睡得很不舒服。 他站起来,俯下身,轻手轻脚地将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后方穿过去,另一只手勾起她的膝盖弯,轻轻松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陆唤这才发现小溪很轻,连他拎起的水桶的重量都不如。 他以前没有抱过别的女子,所以也不知道,都说世间女子柔软似水,原来是真的。他一将她抱起,她便自动滑落到他怀里,令他浑身一僵。 陆唤心旌微乱,定了定神,竭力不弄醒她,一步步朝着卧室走去。 可就在这时,宿溪也感觉自己身体好像突然腾空了起来,她本来就没怎么睡着,这下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她吓了一跳。 陆唤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现代的短袖和长裤,如画的眉目中的古韵与贵胄之气终于被冲淡些许,但因为长发青丝如瀑,仍是有种混乱的俊美感, 四目相对。 陆唤一张俊脸顿时犹如滴血,怀里还抱着她,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道:“我并非故意轻薄,我——” 本来被公主抱不是多大件事,但大概陆唤从小受到的礼仪教导是男女授受不亲,且非礼勿视。因此他俊脸这么一通红,宿溪本来没多惊,也被他弄得有些脸红心跳了。 慌乱之中,他飞快地转移话题,双臂掂量了下,道:“小溪,你大约有两只水桶重。” 宿溪的脸红心跳一刹那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陆唤:不对,说错话了,女子都不喜欢被人说重,应该是没有一只水桶轻。 宿溪:……我谢谢你了。 第66章 陆唤来到这个世界, 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很新奇, 宿溪很想多带他去几个地方, 看看现代世纪的文明, 吃一吃现代的好吃的。要不是现在放暑假,学校门都锁了,还可以带他去学校旁听一节课,肯定很有意思。 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穿越的机制。 陆唤这次穿过来,到底是满足了什么条件?是因为满了两百点吗?以及, 什么时候会穿?还能回去吗? 回去了之后, 下次还能过来吗? 还有, 他从那边消失之后, 那边承州的官吏发现九皇子殿下不见了, 肯定乱作一团, 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两百点之后时间流速比例还是二比一的话, 那么他在这边多耽搁一日,他那边就流逝两天。 消失超过三日以上, 必定就要闹大, 惊动京城里的人了。到时候再回去,便很难解释。 所以, 还是得先解决这些问题, 否则这些始终像是大石头压在宿溪心上, 宿溪总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也没什么心思带着他闲逛。 ……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能出现在宿溪面前, 对宿溪而言,已经是一场终生难忘的奇迹。 …… 当天晚上宿溪不得不先回家,而陆唤先住在霍泾川家里。 等走了之后宿溪就有点后悔没有给陆唤买个手机,这下都联系不上了。万一穿越机制突然启动,他忽然就消失了怎么办…… 但等宿溪刚回到家,她家里的座机就响了,是霍泾川的手机打来的,不过拨打的人却是陆唤。 宿溪心中一喜,匆匆换了拖鞋就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宿爸爸宿妈妈回家了宿溪还在煲电话粥,不过这会儿已经暑假了,宿妈妈以为她在和班上哪个女同学聊天,也就没管,但等到饭都做好了,宿溪还坐在沙发上眉开眼笑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天,宿妈妈就有些忍不住了,喊道:“溪溪过来吃饭,和谁聊呢?” 宿溪怕她妈听到电话那头是男生的嗓音,于是低声道:“我得吃饭了,先挂了啊,晚上让霍泾川带你下去吃饭,不要饿着。” 陆唤微笑道:“小溪不用担心,我已经会用厨房里的用具了,晚上不必麻烦霍——” 可还没说完,听筒里便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音。 陆唤皱眉,拎着座机去卧室找霍泾川:“霍兄,这东西怪异地叫,恐怕是坏了。” 霍泾川:“我家用了五年都没坏,怎么可能你一用就坏了?” 他往电话上拍了一下。 见状,陆唤以为这是什么治疗手段,便依样画葫芦也要往电话上拍一下。 掌心还没落下去,被霍泾川一把拦住:“你别拍!你一掌拍下去我家电话机都要烂了!” 陆唤蹙眉:“质量竟然如此糟糕。” 霍泾川:“……”妈的,还嘲讽他家座机质量差! 霍泾川拿起电话随便拨了个号码,结果听见里面传来“嘟嘟嘟您的电话已经欠费”的声音,他顿时欲哭无泪:“什么坏了?是欠费了啊!我说陆兄你都给宿溪打了三小时电话了,我家电话都被你打欠费了!有那么多话要说吗,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 陆唤瞧他哭丧的模样,也大约理解了“欠费”之意。 想了想,他走回自己的床铺,从自己换下来的衣袍上,将明玉银纹腰带轻轻一掰,掰下来一颗小小的珍珠,走回来,递给霍泾川:“够么?” 霍泾川差点从游戏椅上摔下来,目瞪口呆道:“你家暴发户吗?这珍珠,怎么感觉像是真的。” 陆唤见他财迷模样,变得理直气壮:“我需要通讯。” “给给给。”霍泾川激动地掰着珍珠,掏出自己手机给他:“前段时间才充了一百点话费,陆兄你省着点儿打。” 陆唤接过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过,没再打电话了,而是打算给宿溪发条短信。 中途霍泾川推门进去问他明天要几点起来,发现他盘膝坐在床上,脊背犹如武人一般挺拔,气势若孤松,十分摄人,但走近一看,却发现……他发短信都发得十分困难,一边发,还一边百度该如何使用九宫格…… “晚安”二字,他花了半小时才发出去。 霍泾川:…… 霍泾川缓缓退出门去,整个人的表情宛如老爷爷看手机……他真的怀疑,这小子是从古墓里出来的小龙男吧。什么年代了,打字都不会?! …… 在霍泾川的风中凌乱中,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清早,宿溪就拎着外卖过来找两人了。她自己已经吃过了,买了三碗馄饨拎过来,霍泾川还在睡懒觉,于是她把两碗半都倒进陆唤碗里,对他道:“多吃点,我们这里这种做法你都没吃过吧。” 陆唤先前半年在行军打仗中度过,吃饭一向很快,在时间上能省则省,但即便如此,吃相看起来却仍是很好看,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古代少年将军的气度在里头,即便已经脱掉了昨天的明黄色龙绣长袍,穿着简单的短袖与长裤,但看起来仍然很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不知道他来历的人只把这当做他浑然天成的贵气。 宿溪坐在茶几旁边的小凳子上,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吃饭,感觉光看这个都可以看一整天,果然长得好看,去做吃播都可以火。 陆唤放下碗筷,一抬起头,看见她盯崽一般的欣慰眼神,心中便十分无奈。 不知道到底要何时,才能彻底从她脑中,将自己先前那侏儒形象挖走。 想到这里,陆唤从正襟危坐到站起来,垂下头,对宿溪道:“小溪,借过,我将这些收拾扔掉。” 宿溪仰头看他:“啊?”路这么宽,还要借过? 不待她反应过来,陆唤便缓缓俯身逼近,将她的凳子,连同她,一块儿腾空,搬到旁边去——他双臂用力时,少年的薄薄的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便出来了,却并不夸张,而是有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力量感,以及皮肤白皙的美感。 他在空中刻意停顿了下,垂眸看了眼宿溪。 宿溪双眼瞪大,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地搬到了一边放下:…… ???干嘛,是在炫耀力气大?真的好臭屁! 可不得不说,陆唤这么逼近,近在咫尺的胸膛缓缓靠近,属于少年荷尔蒙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便让宿溪完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颀长少年,与那张包子脸联系起来了。 陆唤等到她脸颊慢慢变红,才老神在在地收拾了塑料碗筷,踱步进了厨房。 而等睡完懒觉起来后,发现宿溪带过来给他的那碗馄饨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个的霍泾川:…… 淦! …… 昨天从医院回来是打车回来的,而维修手机的地方离宿溪家不算远,所以宿溪是推自行车过来的。 她本意是看自己能不能载得动陆唤,但万万没想到,陆唤坐在后座上之后,她就完全推都推不动,更别说骑了——这再一次让宿溪有点凌乱。 她看了眼身后的俊眸皓齿的修长少年,发现陆唤坐在后座上,两条长腿完全是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才不至于拖在地面上。 ……为什么这么高啊?!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陆唤故意等到宿溪充分认知到了“他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快要成年的男子,而并非只到她膝盖的团子崽”之后,才假装对宿溪的懊恼一无所知,微微一笑,站起来道:“我来罢,小溪你坐后面。” 宿溪挠了挠头,不太信任地将自行车把手转交给他,走到后座去,唠叨道:“你小心点,之前没骑过——” 可话还没说完,陆唤抬脚,将自行车在原地一停,然后握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九十几斤的她放上了自行车后座,接着,跨上自行车便带着她骑了两条街。 宿溪的后半句话消散在空气中:“……小心抓不住把手。” 坐在后座的宿溪七荤八素,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陆唤的腰侧的衣服——为什么这么熟练?这和她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样?! 陆唤的声音传来,道:“骑马与这个大致相同,腿长的人恐怕更好驾驭。” 宿溪默默低头看了眼他的腿,又看了眼自己的,终于勉强将脑海中在屏幕里一直用两只小短腿蹦跶的团子崽划掉,换上少年的长腿。 即便骑着自行车,两人在非机动车道上也十分引人注目,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朝陆唤看去,待到自行车已经掠过之后,才如梦初醒地收回惊艳的目光。 宿溪瞧着满大街的女孩子,心情有些郁闷,怎么已经把皇子长袍换下来了,换成了普通的短袖长裤,还这么多人盯着崽崽看——肯定是他一头瀑布头发太长的缘故。 宿溪从随身带着的包里翻了翻,翻出两顶帽子,将白色的反手戴在自己头上,然后微微靠近陆唤的后背,将黑色的鸭舌帽按在他头顶。 “戴上这个,防晒。”宿溪才不会说自己有别的小心思。 陆唤倒是挺开心,等红灯的过程中,回头看了她头顶的帽子一眼,又将自己头顶的帽子摘下来反复看了会儿,最后兴致勃勃地戴回头顶。 若是他没记错,这样一黑一白的两顶帽子,在她这个世界,应该叫做“情侣帽”。 宿溪压根不知道他在开怀什么,只是见他眉目飞扬,神采奕奕……要是她知道崽崽在想什么,肯定得一脸无语:一个是渔夫帽一个是鸭舌帽,情侣帽个鬼啊崽崽! …… 等到取到手机之后,宿溪才知道,为什么陆唤会穿过来了,只见,旧的手机虽然已经进水主板报废了,但是在彻底报废之前,数据的确都被维修师傅尽心尽力转移进了新手机里面。 因此,新手机一打开,竟然找到了游戏的图标。而游戏图标打开之后,界面上赫然停留在,已经到达两百点、即将开启大礼包的系统通知上。 她担心了整整七天!就怕这款游戏从此消失在自己手机里,此时见到它恢复在了新手机里,宿溪心情激动,简直恨不得给维修师傅多加几百块钱。 “你穿过来之后,直接到了我家,那么要想回去,也只能从我家回去。”宿溪分析道,拉着陆唤往回走,道:“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回一趟我家,把穿越机制研究出来。” “今日么?”陆唤一愣。 他皱了皱眉。 他穿过来算是一场意外。目前从系统给出的关于两百点的信息上并没办法看出,大礼包是能够穿一次,还是多次来回穿——万一,他这次回去了,以后却再也无法过来怎么办? ……小溪难道不担心这一点吗,今日便急着催他回去? 陆唤看了眼宿溪。宿溪心里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慌,谁也不知道这穿越时效是多久,万一这一试,把崽崽送回去了,他就再也过不来了怎么办?但她即便有这种担忧,也不可能说出“要不你别走了”这种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催促陆唤:“快,趁着我爸妈还没回家,我们赶紧先回去试试怎么把你送回去。” “嗯。”陆唤跨上自行车,表情与来时的唇角飞扬截然不同,他抿着唇,沉默不语。 陆唤其实有些不大愿意回去。 然而,他亦知道,这个世界终非自己的归宿,自己在这个世界并无身份凭证。何况,那边承州洪水过后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河海未清,朝政虽不至于漏得像个筛子,但六部上下,蛀虫无数。 镇远将军等人对自己寄予了厚望,燕国自北境胜仗之后也总算有了点起色,若是自己就此一去不回,很多事便没有别的人来做。 他若是为了一己之私,留在这个和平的朝代,便对不起燕国的百姓。 …… 将自行车停在小区单元楼下之后,陆唤将单元楼的门推开,与宿溪一道往电梯里走。 本来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但一谈到离别,两人都变得有些沉默。 宿溪确认家里没人之后,掏出钥匙,带着陆唤进去。 之前通过幕布已经看过不下百次她家,但今日与她一道站在这屋内,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家。 陆唤心弦微动。 来到宿溪房间,两人并肩在床上坐下。 宿溪打开手机屏幕,将界面调到陆唤穿过来之前的承州屋内,外面有很多小人跑来跑去,九皇子殿下突然消失,承州当地官员害怕出什么事,暂时不敢上报,私下赶紧加派人手寻找。于是外面一片混乱。 宿溪咬了咬唇,看了眼身侧沉默不语的陆唤,问:“决定好要回去了吗?” “对。”陆唤抬起眸,似是承诺,对她道:“但我还会想办法回来的。若是有两全其美之策,能自由穿梭于两边,便再好不过。” 宿溪看他这样承诺,心中多少安下了心,笑道:“回来?说错了吧,是‘回去’才对,你府邸在那边……” 陆唤望着她,却低声道:“府邸不过安身之所,于我而言,我没有别的亲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宿溪呼吸一窒,猛然听见他这话,心里面一下子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而就在这时,外面大门忽然响了一下,宿爸爸宿妈妈的大嗓门儿老远传来:“溪溪,你已经回家了?怎么门口还有男生的球鞋——霍泾川来我们家了?” 宿溪陡然惊吓得跳了起来,跟即将被抓现场似的,慌忙把陆唤往桌子底下推:“完了,我爸妈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你我俩就完了!” 陆唤狼狈不堪躲进桌子底下,修长的个子委屈巴拉地蜷成一团,道:“不能出去与你父母——” “不行!”宿溪斩钉截铁,脸红心跳地将外套脱了,盖在腿上,努力将陆唤挡住。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还没到见父母的时候! 陆唤:这话细细思考一下,怎么让人有点高兴? 第67章 宿妈妈听见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疑惑地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溪溪, 在吗?” 宿溪慌不择路地将椅子往左边挪了挪:“在。” 宿妈妈一把推开房门, 就见房间里只有宿溪一个人, 宿溪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可能是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还在膝盖上盖了件外套,这丫头倒是知道在空调房里不要穿短裤了,一到夏天就在空调房里穿短裤, 等老了铁定老寒腿。 宿妈妈觉得很是欣慰, 走过去看了眼宿溪正在写的卷子。 宿溪心惊肉跳, 暗搓搓用余光瞟了桌下一眼, 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她的书桌靠窗, 两侧都有柜子, 站在门口和侧边是看不见桌子下蹲着的少年的, 但是如果走到她身后,肯定能看见。 万一当着老妈的面, 被发现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俊俏的男孩子, 那早恋+往家里带人的帽子肯定要扣下来,她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但好在宿妈妈懒得多走几步, 就只是随意看了眼她的作业, 问:“我看到玄关处有男生的鞋子, 还以为小霍来了,怎么他不在?” 宿溪在草稿纸上乱画,装作在演算, 道:“哦,他下午是来玩过,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不留下来吃晚饭?”宿妈妈转身出门,随即又觉得不对:“他走了,那怎么鞋子还在我们家?” 宿溪心里捏了一把汗,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可能忘了吧,他应该是不小心穿着我们家拖鞋走了。” 宿妈妈:“……” “现在的孩子整天打游戏,精神都恍惚了,小霍怎么也这样粗心大意的……”宿妈妈没多想,嘀咕着给宿溪关上门,去厨房做饭去了。 房间里这才恢复安静。 宿溪砰砰直跳的心脏宛如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她拿掉膝盖上的外套,胆战心惊地溜到门边,朝门外看了眼,见老爸老妈并没有怀疑,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房门反锁上,回到桌旁。 她蹲下来,小声道:“陆唤,好了,我妈妈走了。” 却见,桌子底下,陆唤抱着膝盖,头靠着抽屉柜,漆黑的眼睫阖着,睡着了。 宿溪蹲在他面前,不由得停止了叫他。 虽然陆唤对于承州洪水一事只是一笔带过,但宿溪知道,他为了尽快达到两百点,应该又是许多天不眠不休,疲惫不堪,来到这里之后又是完全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昨晚在霍泾川家也未必能睡着,所以才这么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宿溪心中心疼,想让他再眯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将手机关了静音。 她席地而坐,手肘撑着膝盖,托腮瞧着他。 桌子上的台灯照不到下面来,只在陆唤的下巴处有些许的光亮。 他的五官是隐在阴影之中的,俊俏的眉宇,挺拔的鼻梁,是个冷漠的艳丽长相。 他阖着眼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让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怕打扰到他。 他浓如鸦羽的长睫不自觉轻颤,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也扫得人心中发痒。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宿溪认真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崽崽长得真是好看啊…… 和学校里主要运动就只是打篮球的男孩子不同,他胳膊上的肌肤有着一些浅浅的疤痕,因为是穿着短袖,于是这些便全都露了出来,右边胳膊上疤痕较深,是一道不起眼的箭伤。 他抱膝坐在那里,都像是静谧的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松柏,若不是桌子略微矮了一些,他即便不小心睡着了,脊背也是挺直的。 可能是太安静了,宿溪只听见自己竭力放轻的呼吸声,于是心跳慢慢地快起来。 …… 她忍不住腰身向前轻,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右手胳膊上的那块浅浅的疤痕。 当时在军营里包扎的时候,这块伤口是血肉模糊的,宿溪就十分心疼,但好在商城里的金创药效果很好,两个月的时间就恢复了。只是,在少年过于白皙的肌肤上,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冰凉的手指触及他的胳膊,宿溪抚摸到了一些略微凹凸不平的伤痕。 宿溪轻轻地吸气,有些犯愁他是不是疤痕体质,这些陈年旧伤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失呢。 …… 宿溪感受着指尖传递过来的触感,听着近在咫尺的陆唤落下的细微呼吸声,看着他被空调的风轻轻拂动的额前的几根发丝,再一次深深地感知到,他在她面前,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血肉。 可以拥抱,可以牵手,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喜欢吗? 喜欢上一个纸片人,或者说另一个世界见不到面的人,宿溪是不敢想象的,但是现在,他就这样真实地睡在自己面前,有着真实的呼吸,真实的血液的流淌,真实的温度…… 那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毕竟,抱着膝盖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长得这样好看。 宿溪都能想象得出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时的样子,神情必定宛如初雪消融。 事实上,宿溪与他互相陪伴了那么久,几乎能想象得到他任何时候的样子…… 还没开原画还是个团子的时候的警惕模样,看向别人时眼眸微带几分漠然的样子,仰头通过屏幕注视自己时满腹心绪的样子…… 开了原画后穿着铠甲浑身血迹的样子,处理军务行事冷厉的模样……见自己来眸子里压不住的璀璨模样…… 崽崽很温柔。无论对待别人如何,漠然阴郁,还是冷若冰霜……也无论他情绪如何,高兴还是发怒,对待自己却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仿佛可以拧出水。 所以,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原本在他还没来到自己这边之前,宿溪心中还不确定。她不知道自己情绪为之牵动,那是怎样一种感情,或许更偏向于陪伴两年的感情?但是顾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友情是没有占有欲的。 只是,她仍然下意思地想要逃避,毕竟跨越时空对宿溪而言,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陆唤在那边努力学习现代文明,想要尽早融入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真的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但现在,他的确就在她眼前,她的手指,正触碰着他的肌肤,他的肌肤下是流动着的滚烫的血液……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一下,落在宿溪飞快跳动的心脏上。 他已经走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了。 而她…… 宿溪看着他好看的脸,脑子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浆糊。 …… 而就在这时,陆唤似乎是感觉到肩膀上冰凉的指尖的触觉,眼珠转了转,倏然睁开眼来。 宿溪还倾身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这坐姿就像是什么痴汉一样。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 就好像,彼此的呼吸一下子落到了彼此的脸上一样。 …… 宿溪吓了一跳,同时陡然面红耳赤起来。 她慌忙想要站起来。 慌乱之下,完全忘了头顶是桌子,脑袋猛然撞了上去,但好在她头顶即将“砰”地撞上桌板之前,陆唤眼疾手快地用手挡了一下,于是宿溪只将他的掌心撞出一声闷响。 宿溪一屁股坐在地上,紧张地去握住陆唤的手:“你没事吧?疼不疼?” “无碍。”陆唤眸子里隐隐藏着一些璀璨之意,瞧着她,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陆唤的嘴猛然被宿溪捂住。两人顿时双双住嘴,屏住呼吸。 房门被宿妈妈敲了两下:“吃饭了溪溪。” 宿妈妈奇怪地看了眼门把手,道:“好端端的锁门干什么?” 宿溪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也不知道是被门外的老妈给吓的,还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属于朝气蓬勃的少年的呼吸,有些热,落在了她掌心。 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只听见“扑通”“扑通”跳得很快的心脏声,但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的。 “我马上就来!马上!”宿溪赶紧扬声道。 宿妈妈这才走开:“快点,等下饭菜冷了哦。” 等宿妈妈走后,宿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坐在地上,慢慢松开捂住陆唤嘴巴的手,脸颊有些发烫。 陆唤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根也有些红。 片刻后,他站起来,将地上的宿溪扶起来,他压低声音道:“抱歉,我刚刚是不是打盹了。” “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宿溪生怕外面的爸妈听见,用气声说话:“我先出去吃饭,不然待会儿我妈又要来叫了。” “好。”陆唤给她关了空调,笑了笑:“去吧。” 本来是想让陆唤沐浴完,换上来时的衣服再回去的,但没想到宿爸爸宿妈妈提前回来,现在陆唤显然没办法出房门去卫生间。而且他还没吃晚饭。 宿溪心里一面很忐忑,怕被爸妈发现,宛如做贼,一面又很心疼陆唤没吃好也没睡好。 她走到房门口,不放心地回过头。 陆唤立在房间里,望着她,眉目宛如干净的初雪。 宿溪听见外面父母在说话,心惊胆战,定了定神,拉开房门。 …… 可出去之前,她却又再一次定住了脚步。 她再一次回过头。 …… 陆唤仍然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眼眸里有些不舍,似乎是想等着她出房门后,再去动手机,再离开。 但没想到她一步三回头。 不由得扬了扬眉,示意她:怎么了。 宿溪望着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让他很失望的那一幕幕。 京城城外兵营那一次。 兵部院子里那一次。 御花园那一次。 …… 每一次,他都是目送自己离开,就像是现在这样,等自己先下线。缓缓淡出的屏幕上,他竭力不让失落的神色显露出来——就像现在这样。 以前就知道他等自己上线等得很辛苦。但现在,却因此而隐隐有了些心疼的感觉…… 喜欢是心疼么? 不想让他不开心,也不想让他等太久。 那么,喜欢应该也是勇气才对。 总不可能,他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什么也不做,无动于衷看着他宛如奔月,不顾一切地来到自己的世界。 宿溪忽然又轻轻关上了门,快步走回陆唤身边。 陆唤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宿溪拽住他短袖衣角,低声道:“你来之前,皇后那边不是要给你选妃吗?你是怎么解决的?” 此前宿溪从不在意这个,从不在意他身边是否有别的女子,甚至,陆唤以为,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娶妻生子,她只怕会拍手称快,比自己还兴高采烈。 因此,此时听到宿溪问这个,陆唤下意识以为,她要劝他回去之后不要抗旨。 他手脚冰凉,心头无边的失落齐齐涌来,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抽痛,但定了定神,努力压抑住,只哑声道:“为何问这个?即便你……” 即便如她那日所言,她只把他当朋友、当崽,可他眼里,却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容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她居然还要劝他娶别人吗? 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无论何时于陆唤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凌迟。 他想让她不要再这么说。可即便再怎么恼怒,重话也对她说不出口。 然而,陆唤话还没说话,却听宿溪小声道:“不准选。” 陆唤愕然,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垂下眸仓促地盯着她,有些茫然。 宿溪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有些紧张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回去以后不许选妃,不准。” …… 陆唤宛如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一般,直愣愣地看着她。 等到脑子慢慢运转,将她说的这话理解过来是什么意思之后,他窒住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 第68章 宿妈妈还在催, 宿溪生怕老妈催得不耐烦, 突然进房间来揪人, 只好快速冲了出去。 陆唤看着她关上门出去。 过了好久, 他都仍然定定地立在她房间里,满脑子都是宿溪刚才那句话,心脏狂跳。 他想问个明白,她到底是何意,可听到外面她父母的声音以及电视机打开的声音, 也知道此时实在不是时候。 宿溪在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拍了拍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 这才端起碗筷来。 房间里藏人, 玩的简直就是心跳! 知女莫如母, 宿妈妈觉得宿溪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瞧了她两眼,问:“你下午干嘛啦?玩了一下午游戏吗?” 宿溪扒了一口白米饭, 心猿意马地道:“出去取手机了。” 宿妈妈又问:“怎么脸上这么红?” 宿溪惊了一下, 简直不敢抬头,竭力镇定地道:“下午太阳太大, 晒了会儿。” 宿妈妈狐疑地看了她两眼, 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于是给她夹了两筷子菜,道:“多吃点儿。” …… 陆唤前天消失时,正站在承州的官衙议事厅的屏风后, 等承州刺史与另外两个下属前来回话。 一路上承州刺史将阿谀奉承、感恩戴德的话在肚子里打了无数腹稿,背得滚瓜烂熟,正要去对九皇子磕头谢恩,可谁料,推门进去,却发现——议事厅空无一人! 通知他们带着督公与账本前来的九殿下本人居然并不在。 而议事厅外的守卫又说,九皇子进了议事厅之后,就没出来过。 九皇子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承州官衙上上下下顿时心急,生怕这位如今在京城正当势的九皇子在他们承州这里出了个三长两短,那么,可就不只是灭九族的事了! 陆唤来承州时,带了一列羽林军。承州刺史生怕保不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于是并不敢告诉他带来的这些下属,只敢一边拖延,一边暗中派人赶紧去找人!眼看着快要瞒不下去了,承州刺史急得团团转,这才突然听见官衙那边来报,说九皇子查事情回来了。承州刺史提起的脑袋这才放回脖子上,忙不迭去拜见了。 于是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多亏了承州刺史的隐瞒,因此知道陆唤无故消失的也就只有其余几个守卫。陆唤回来之后匆匆换了身衣服,这才开门传人,对承州刺史道自己是去查事情了,这些守卫便以为是自己眼花,九殿下明明出去过,他们却打盹儿没看见。 于是,这事便就此揭过。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承州刺史抹了把冷汗,道:“殿下今后有什么想查的,何必亲力亲为?只管使唤下属便是。您两日不在,臣差点急昏了头!” 陆唤问:“两日?” 承州刺史问:“对,整整两日了。” 陆唤顿了顿,道:“没别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承州刺史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将人都遣出去,屋内空无一人之后,陆唤在桌案后坐下,和原先一样打开幕布,而这一次,时隔十几日,幕布终于再次出现了。且界面上的所有东西与之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出入。陆唤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如承州刺史所言,他才不在了两日。那么也就是说,两百点之后,他和小溪的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似乎又发生了变化。现在,应该是彻底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时间流动了。 陆唤心中有些高兴,他先前还思考过,若是自己这边的时间疯狂流逝,小溪那边的时间却流淌得极慢,那么岂不是小溪还正年轻,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了?但现在看来,当两百点之后两个世界的通道彻底打开之后,两个世界的时间便也终于变得一致了。 最后一个问题便是,今后再如何去往她的那个世界—— 四下无人,陆唤不由得起身,朝着幕布走去。 以前他试图穿过幕布的时候,都会直接扑个空,可现在,陆唤讶然地看着幕布仿佛变成了一道无形的门,他一脚踏进去,便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而此时此刻,外面的客厅里还传来她家电视机的声音,洗碗的声音,以及她母亲说话的声音。 这些声音如此的鲜活真实,他清楚地知道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 陆唤心中陡然狂喜! 他转身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后又转身,又一脚踏入她的世界。 来回数次,终于确定,之后只要幕布不消失,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来到她的这个世界! 这一切对于陆唤而言都是莫大的幸运,他心中对这连接了他与她二人的世界的幕布感激不已,便又点开了任务系统,想看看两百点之后,是否还有什么任务。 就见界面上飞快地弹出一行文字,并伴随着熟悉的机械的语音。 【请继续接收任务十六(高级):请促进燕国完成轻徭薄赋的法例。金币奖励为3000,点数奖励为15!】 燕国近些年来国库较为空虚,但无论是赈灾还是打仗都需要金银粮草,于是先前皇上曾数次颁布圣旨,加重征收各类税负,如此一来,民怨积累,哀声哉道,恶性循环。 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将层层中饱私囊的蛀虫官员揪出来。 可这样一来,又势必牵扯各类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怕因此而引来造反。 更何况,燕国地域广阔,除京城外一共七十个大州,每个州底下又有十几个小县,光是入朝为官的官员便有几千人,若是一一查起来,也不知从何查起。 这系统所颁发的任务倒是层层递进,为国为民。 不过,陆唤心中诧异的是,竟然还有任务么?那么,是否完成三百个点数之后,将会有第三个礼包?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幕布上又跳出一行文字:【‘十七岁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的陆唤’请努力完成任务,三百点之后将会有第三个大礼包,穿越通道将会变成双向。】 双向? 意思是,此时只有他可以从他的世界去往她那边的世界,但是若是达到了三百点,她便也可以来到他的世界吗? 陆唤心情澎湃,迫切地想要告诉她,下意识便从幕布进了她的房间。 但是房间里空荡荡,她似乎刚吃完晚饭,还在客厅。忽然听到她房间外响起她母亲的脚步声,陆唤便又赶紧回到了自己这边。 …… 承州地处燕国腹地,是连接九州之地,一向富庶,但是正因为靠近长江,所以夏季雨水旺盛的时候极容易洪水泛滥。 此次若不是陆唤提前得知,上书一封,匆匆赶来承州。在洪水还未酿成大患之前,提前部署官员沿河检查,维修加固堤防。事后疏散人口,引水灌溉。恐怕承州要遭受更大的天灾人祸。 因此,陆唤算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此时承州感恩戴德,京城中也为此议论纷纷。 先前陆唤急着来承州,错过了那道要为他甄选皇子妃的圣旨,既然是错过,便不存在抗旨不尊,反而是太监迟来一步,回宫之后恐怕要被皇后数落。 但现在他在承州的事情已经大致结束了,下属送来了召他回京的书信。 等到回了京之后,皇帝龙颜大悦之下,势必又要提起甄选皇子妃一事。 到时候,再找由头拒绝,那便是真的抗旨了。 …… 除了宿溪之外,陆唤离别的女子从来都是离得远远的,就连府上皇后送来的丫鬟,他都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找个由头直接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他反而更怕宿溪开原画,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些稍微俊一点的羽林卫、稍微貌美一点的丫鬟瞧。因此他巴不得自己身边都是丑人,都是侏儒,就只有自己一人玉树临风。 他自然从来都没想过娶妻纳妾一事,更别说甄选皇子妃了。 皇后竭力促成的这次为他选妃,在宿溪什么也没说之前,他便已经打算想办法拒绝掉了,便是抗旨,也要想出法子来。 因而前几日还未去到她那个世界之前,他便已经修书一封,让较为信任的一名羽林卫快马加鞭带回京城递给兵部尚书。 当时陆唤的出生时辰,除了长春观那名道姑,便没有别的人知晓。他需要兵部尚书找到那名道姑,让那名道姑将他的生辰八字稍稍改动一番,再散布出去。而皇上年岁已高,较为信道。他自会命宫中道长算出陆唤的命格,在二十岁弱冠之前,不宜娶妻。如此一来,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近三年皇后都没办法以此事做文章。 若不是更加凶煞的命格会惹起朝臣非议,被算成孤独终老、终生无法娶妻的命格,他也无所谓。不过他已然做了万全的安排,待到三年后,皇后那边便未必有能力在他面前插手此事了。 …… 但他没想到,在他回来之前,小溪对他说了那话。 她说,不准他选妃。 陆唤心中回味着宿溪的话,心中充斥着紧张与忐忑……她的那话,到底是何意,是他所想的那般意思吗? 他是否该问一下,问得更清楚一些? 可若她说那话,仅仅只是不希望他受到皇后摆布呢?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他若是弄巧成拙,岂不是丢人? 陆唤脑中胡思乱想,一会儿全身滚烫,一会儿又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反反复复,心情上上下下,片刻后,他忍不住推开门,到庭院之中看着月光空明洒在青石砖上,吹了会儿冷风。 ……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两个世界已经连通,他可以自由去往她那个世界,这便已经足够令他狂喜了的。 陆唤定下心神来后,心中想着,若是今后经常去往她那个世界的话,在那边便必须要有立足的根本。 用她那边的话来说,便是“必须有房有车”。 他已发现,他这边的银票在她那边完全无用,她那边有着另外一套纸币当做货币。但是,两个世界的金银珠宝等物却是通用的。 他府邸之中的银两大多是官银,若是出现在她那边,恐怕会被人发现是来自于千年以前,因而,只能将一些普通的金银带去她那边,兑换成她那边的货币。 有钱可使鬼推磨,在她的那个世界应该也不例外。自己下回去,应当想办法弄来一张她那个世界被称之为“身份证”的卡片了。 …… 这两日陆唤不在,要处理的政务堆积下不少,他点了蜡烛,一册一册地处理掉了。 等到将最后一册堆上去,窗外的月亮已经高高悬挂。 陆唤放下毛笔,坐在床榻上,打开了幕布。 此时,宿溪那边也是深夜了,她已经穿上了柔软舒适的棉麻睡衣,在空调被里蜷缩成一团。 陆唤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纷乱的思绪终于得到了几分安心。 他见宿溪在床上动来动去,似乎睡得有些不安宁,一脚便将被子踹开了去,小腹和腰都露在了外面。睡衣稍稍掀起了一个小角,露出一些白皙的皮肤来。 陆唤耳根微红,不大敢看,但抬眼看了眼正对着她吹着冷气的空调,便忍不住踏进她房间里。 他走到她床边,俯下身,轻轻为她掖了掖被子。 掖好被子,陆唤放下心来,转身欲走,可宽大的衣袖却被人拽住。 …… 宿溪吃完晚饭洗完澡之后,就打开游戏,看到系统界面弹出一系列消息,知道了两百点之后,陆唤应该是可以自由来到自己的这个世界了,心中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本来想找陆唤说话,但见他在专心致志处理政务,便想等他处理完后再说,可谁知就这么歪在床上睡着了。 不过因为睡得不太沉,所以很容易就醒了。 “你来了。”宿溪裹着空调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唤,有些激动,压低声音:“我看到系统上提示三百点之后,三百点之后的礼包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我也能去你那边?” 陆唤被她拽得在她身边坐下来,莞尔道:“应该是。” 宿溪顿时更加兴奋,喜上眉梢。 房间里也不算乌漆墨黑,窗帘拉开着,外面的月光流淌进来,因此两个人静悄悄地小声说话,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可以将彼此看得一清二楚的。 陆唤视线落在宿溪披散在白皙脖颈上的乌黑长发上,她睡衣是长袖的,但是很薄,她一手拽着他,一手撑着床,画了小兔子的睡衣便将她的身材勾勒出来。 陆唤喉咙发紧,几乎不敢再看,仓促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地板。 但宿溪怕房间里说话,主卧的爸妈听见了,于是在床上用膝盖挪了挪,又凑得离陆唤近了点儿,跟做贼似的小声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选妃的事你怎么处理的?” 陆唤声音有点哑,解释了下。 宿溪听完心里一阵难受,小声说:“可是这样的话……以前在宁王府的那个生辰就不是你真正的生日,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世,又没办法过真正的生日……” 陆唤心中动容,这个世上,大概就只有她会在意自己冷冷清清的生辰了吧。 他抬起眸来看她,两人小声说着话,就像是在夜深人静说什么秘密一样,但距离实在太近了,少女柔软的身子近在咫尺,于是陆唤浑身有些烫,又仓促地去看地板。 宿溪觉得奇怪,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关心地问:“你老看地板干什么,我房间里的地板有什么吗?” 陆唤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匆匆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小溪,你好好休息。” 陆唤有些懊恼自己深夜将她惊醒,原本深夜突然闯进女子的闺房,便是他唐突了。 但古人这些礼义廉耻的东西,在宿溪眼里根本不存在,所以她有些莫名的看着陆唤,不知道他怎么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要走。 “别啊。”宿溪有些不满,抓住他袖子:“我都睡不着了,不能说会儿话吗?” 陆唤望着跪坐在床上的她,心中像是烧开了翻滚的烫水,反复思量着她的那句‘不准选妃’,不得安宁。她以前……不是极力撮合他和别人的吗……? 或许是心中隐隐藏着某种奢望,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地低声问道:“小溪,我回去之前,你……为何说那句话?” 宿溪恍然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是了,自己心里纠结一番之后,主意定了,以为说了那句话就算挑明了,但是他却好像还不笃定,还在患得患失—— 或许是,自己一退再退,让他不敢确定吧。 她忽然有些心疼,因为这份心疼,便忍不住大胆一点,更加有勇气一点,给他一个更加肯定的答案。 …… 宿溪忽然跳下了床,站在了陆唤面前。 她踮起脚,凑到他脸颊旁边,轻轻啄了一下,笑道:“我都这种程度轻薄你了,你还不懂吗?” 柔软的触感在脸颊上稍纵即逝。 陆唤陡然睁大眼睛,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什么。 他怎么会得到他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呢。老天从来没这么眷顾他过…… 可是月光落在她脸上,又分明是真的。 他怔怔看着宿溪,眼里渐渐染上一些压抑的狂喜。 半晌,他哑着声,半是哀求,半是克制,道:“我不懂……小溪,你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第69章 …… 宿溪脸颊很烫, 心中抓狂, 她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了吗?还要怎么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难不成要拿个大喇叭广而告之吗?! 可是事已至此, 还不如一鼓作气。 宿溪两只手抓着睡裤, 豁出去了般小声道:“意思就是……陆唤,我觉着我也喜欢你!” …… 陆唤屏住呼吸,终于听到了她的这话,他脑中轰隆一声,炸开了。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缺水到嘴唇干裂的干渴之人, 终于等来了他的绿洲。 他眼眶不自觉的发着红, 但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 世间感情很少会有对等, 多的是求不得, 陆唤一向懂得这个道理。 因而他虽然辗转反侧, 渴望有朝一日能离她更近一点, 但是心里也清楚,绝对没有他心悦她, 她便要对他付出同等感情的道理。 她将他当做一个游戏里的虚拟人物也罢, 将他当做陪伴许久的朋友也罢,他虽然失望, 虽然难过, 但却从来都不可能有催促的心思, 更不可能去怪罪。 他只是想,只要他足够耐心,一天一天地等待下去, 有朝一日,总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天幕布消失之前,见到她有意躲避自己,他心中便有些慌张。 他这几日也有话按捺在腹中,没来得及对她说——本来想对她说,他已想办法拒绝掉了皇后安排的选妃,但只是因为他暂无娶妻生子的想法,希望她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没想到,她此刻站在他眼前,对他说,她也喜欢他。 …… 陆唤宛如眼巴巴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心爱的糖的小孩一般,双眼发红地直勾勾地盯着宿溪,忍不住乞求更多一点:“是你亦心悦我的意思吗?” 宿溪怪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小声道:“是。” 陆唤又问:“是以后你不会再和霍泾川之辈去相亲,也不会接受除了我之外的男子的电影票的意思吗?” 宿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抬眸,看陆唤眼巴巴的,便还是答应道:“……是。” 陆唤喜上眉梢,竭力绷住神情,然而眼角眉梢的欢喜与璀璨却是根本抑制不住。 他哑声问:“是以后会成为我的皇子妃,并且不许我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意思吗?” 宿溪:“……”九殿下,你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而且,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逼着我成为妒妇?! 宿溪忍不住解释道:“陆唤,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这边法定结婚年纪女生是二十岁,跟你们那边不太一样……” 陆唤眼眸一下子暗淡下来:“我明白小溪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心悦我,但日后却不愿意嫁给我。” “那么,这和你们世界的‘玩弄’‘pua’有什么区别?” 宿溪:……??? 宿溪风中凌乱地问:“pua谁教你的?” 陆唤道:“霍泾川。” 宿溪简直想打死霍泾川。 眼见面前的少年越来越失落,肩膀都塌下来,一副被玩弄了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宿溪只好赶紧道:“嫁嫁嫁,但是,但是怎么着这种事也得以后再说吧,现在谁能说得准……” 然而陆唤看起来像是只听进去了前面三个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宿溪,欢喜快要将他的胸腔填满:“我们那边的人一旦许诺,便是一生,小溪,你不可反悔。” 宿溪幽幽地道:“不反悔——但打个商量,你那边那么多女子,街市上走的遍地都是,我要是不让你多看一眼别的女子,岂不是要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宿溪没想到她说完这话之后,陆唤却看起来心中的烟花都快要炸开了来。 近在咫尺,宿溪都能听见他狂跳的心脏声了。 他仓促地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稍微冷静一点,才回过身来,哑声道:“若你是真的因吃醋想挖,我很开心。” 宿溪:…… 宿溪刚要讨价还价,那么以后她都不能和霍泾川一块儿去看电影了吗?霍泾川应该可以排除在男性生物之外吧,但还没来得及说,忽然听见主卧的开门声—— 宿妈妈半夜想上厕所,但却听见宿溪房间里传出来小声说话的声音,她忍不住走过来敲了敲门:“溪溪,你还没睡吗?你是不是又半夜熬夜看电影?” 宿溪浑身一激灵,生怕宿妈妈下一秒就要开门进来,她睡觉前也没锁门,这要是进来了,桌子底下完全藏不住,自己总不可能大半夜的坐在桌前,柜子里也全是衣服—— 她心脏狂跳,宛如做贼,到处一看,慌乱之下,只能将陆唤往床上一推。 陆唤配合地蜷起来,抓起角落里的一大堆被子,往身上一盖。 然后宿溪光着脚,轻手轻脚地抓了个熊在床头,制造成堆起来的一大堆被子里全是熊的样子。 “溪溪?”听见没声,宿妈妈又站在房门外问了句:“还在看剧?” “没。”宿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上床,对房门外用迷迷糊糊刚醒来的声音道:“没,我睡了,妈你听错了,可能是楼上传来的。” 宿妈妈有些狐疑,但也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她对宿溪叮嘱了句:“赶紧睡,就快要开学了,高三了别熬夜。” 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老妈居然没推门进来?!宿溪松了一口气,忙道:“好!” 宿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被压在被子下的陆唤同样也屏住呼吸,听着宿妈妈从卫生间里出来,回到房间去,关上了主卧的门之后,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房间里陷入了心脏狂跳的死寂。 …… 宿溪的床不算大,一米四乘两米,她一伸手,就碰到了陆唤的身体。 陆唤刚才被她推倒在床上,混乱之中顾不上别的,一身长袍被压得皱巴巴,他缓缓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拿开,抱在怀里,朝宿溪看来。 也是到这时候,宿溪清晰地意识到,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 她平时躺在这床上,觉得已经很大了,怎么翻身都不会掉下去,但是陆唤抱着被子躺在她身边,尽管少年身形修长,薄薄肌肉精悍而并不显得壮硕,可床却仍然一下子小了起来…… 也是到这个时候,宿溪才意识到,身边的少年不止个子很高,肩膀也是很宽的,他能拉得动长弓,躺在自己旁边一下子侵略性十足,自己怎么还一直把他当短手短脚的幼崽——实在是游戏系统误人! 再加上,脸颊发热,不知道是她还是陆唤的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的声音,就导致这床显得更小了。 …… 古人云,发乎情,止乎礼,更何况小溪这边的世界要到二十岁才能谈婚论嫁。陆唤的理智告诉他,应当迅速起身,赶紧回去了,可是他又怕今晚宿溪对他说的那一切,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一般,待他回去了,这梦就醒了。 宿溪也从来没有和男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的经验,尽管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但是仍然让人心惊肉跳。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一脚将陆唤踹回他那边的寝殿去,但是大约是一旦情窦初开,便会生出许多依依不舍的心思。 她竟然半点都不觉得困,还想用被子蒙着脑袋,和陆唤聊聊天什么的。 陆唤翻身下床。 宿溪却忍不住拦住他,小声说:“你要走了吗?我们在被子里说说话吧,小声一点儿,裹着被子,我妈妈不会听见的。” “我不走。”陆唤蹲在床边,眸子璀璨地看着她,小声道:“你没赶我走,我才不离开。” 宿溪这才高兴了。 陆唤伸手给她把枕头熨了熨,给她把被子盖上,压低声音:“你躺下睡觉吧。” 宿溪躺下了,把手放进被子里,扭头看向他:“那你呢?” “我就在床边。”陆唤单膝跪在床边,手肘撑在床上,撑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走,可以吗?” 这正合宿溪的心意,她高兴地道:“好。” 少年个子很高,即便蹲在床边成一团,也是很大的一团。 月色从窗户透进来,落在他脸上,虽然乌黑长发如瀑,长袍如仙,但光看脸上神情,他倒不像是穿过千年光阴而来,而只是朝气蓬勃的陷入了恋爱的年轻男孩子。 他看着宿溪,宿溪也歪着脑袋看着他。 宿溪忍不住爬起来,趴在床上,将被子扯过肩头,盖住自己脑袋,也蒙住床边的陆唤的脑袋。 宿溪和陆唤距离挨得很近,呼吸落在彼此的呼吸上。 陆唤耳根有些红,像是要滴血,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很神奇。”宿溪小声道:“别看我爸妈老是把我和霍泾川编排在一起,但要是知道我真的早恋了,肯定要打死我。” 陆唤道:“十七岁在你们这边,原来竟是早恋,燕国十七岁的那些世子们早已妻妾成群。” 宿溪说:“你还说,你看看人家,人家十七岁妻妾成群,你呢,你还在强制别人不许你多看其他的女子一眼。” 陆唤笑了笑。 他注视着宿溪,忽然道:“小溪,我想一直与你在一起,一直陪着你……” “无论今后会发生何事。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有什么,光阴也好,困难也好,我只要你一个。我固然放不下燕国,但若当真要做出选择,我仍然会来到你的世界……” ——即便很自私。 他想说的话很多很多。 他明白,对宿溪而言,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什么经常在操场上打篮球的男孩子,也并非可以请她去看电影的校草之类的男生,和那些人谈恋爱,定然会轻松很多,不必去思考两个世界的事情,也不必去担忧对方有一天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他也想说,若她喜欢,他也会学习着,如同这个世界的普通男孩子一般,去考驾照,开着那种有着四个轮子的马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束花,对她提出看电影的邀约…… 和他在一起,或许会出现一些挫折,但无论出现什么困难,他都会用跑的,来找到她。 他别的什么都不怕。 唯独怕有一天让她觉得为难。 怕有一天,他和他的那个世界,成了她想要逃避的东西。 被子蒙着两人的脑袋,有些热,也有些面红耳赤的灼热感。 陆唤话没说完,可宿溪却理解他所有的不安。 她心里软软的,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他挺拔的鼻尖。 她将被子拽了拽,小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会陪你一起的。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因为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你而做出的选择,并不是你逼迫我的。” 再度从她口中听到“喜欢”二字,陆唤宛如吃到了最心爱的蛋糕,心中一片餍足。 他心想,他想要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是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 宿溪近距离地瞧着陆唤,些许月光从被子的缝隙中照进来,让他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 宿溪盯着他的眉毛、眼睛,一路下滑,落到他嘴唇上。 宿溪不由自主地变成了一只快要昏古七的颜狗。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捂着脸美滋滋地道:“等弄好了身份证,你出现在我学校一次吧。” 陆唤伸手将宿溪被被子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拨了拨,低声问:“怎么?” 他还以为小溪是希望他同这个世界的男生一样,去接她放学,但—— 只见宿溪眼睛放光地道:“来自古代的男朋友长得这么好看,我不炫耀,太亏本了。” 陆唤:…… 陆唤心中幽幽地想,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眼睛都瞎了,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她,或是将她带回燕国藏起来,谁也瞧不见她。 可她却像是完全不介意别人看他一般。 但好在“男朋友”三个字,令陆唤稍稍振奋了起来。 无论如何,被承认的男朋友总比不被承认的男朋友好。 “好。”陆唤允诺道。 他将被子从宿溪头顶轻轻扯下来,让她躺下。 给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我守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不知道陆唤十八岁生日有什么愿望。 陆唤幽怨:观音,我许下唯一一个愿望,便是让小溪吃醋,多吃醋,再吃醋一次(她总是不吃醋) 宿溪听见陆唤的愿望之后,回到家拧掉瓶盖,往杯子里灌了一杯醋喝下,喜滋滋地对陆唤道:“看我好不好,满足你的愿望了!” 陆唤:……别欺负古代人,谁不知道那是可乐不是醋。 第70章 宿溪以为陆唤在自己身边, 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 毕竟得注意形象, 但万万没想到, 或许是心中安心的缘故,竟然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见到窗帘被拉上了,阳光便没有晒在自己脸上, 只温和地从窗帘中透进来些许。 桌子上的草稿本上留下了一行字。 陆唤写道:我今日从承州启程回京, 回京之后来找你。 他用惯了毛笔, 不习惯用中性笔, 因此这字迹没有平日写得好看。可即便如此, 仍然是一撇一捺, 很有风骨, 和学校里的臭男生很不同。 宿溪盯着桌上的字条看了很久,又看了眼窗外的艳阳晴天, 心中像是快要溢出来的溏心蛋, 暖洋洋的。 她将草稿本放进抽屉里,伸了个懒腰, 换上运动装束, 出门去晨跑顺便买早饭。 恋爱使人心情好, 在小区门口遇到遛弯的大爷阿姨们,宿溪都笑吟吟地主动打了个招呼,但是排队买馄饨, 一转身遇到队伍后面打着哈欠的霍泾川的时候,她想到昨晚的事,忍不住瞪了霍泾川一眼。 霍泾川被瞪清醒了,伸手来抢宿溪买好的馄饨。 宿溪将馄饨拎得老远,让他碰不到。 霍泾川拧眉问:“你干嘛?一大早上的吃炮仗了?” 宿溪拎着馄饨往回走,对他道:“你别教陆唤那些有的没的,他还没受到网络社会的浸染,还很干净。” “干净?我看是空白吧。我还想问你呢,你那朋友长得跟个大明星似的,怎么给人感觉像是从山沟沟里来的一样。”霍泾川笑了:“他家里刚村通网吗,我问他有没有微博账号,他竟然还问我微博是什么,我问他知不知道石泽x美是谁,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他只知道宿溪是谁。” 宿溪快被霍泾川给气死了:“你让他了解这些干什么?!” 古代的那些个后宫也就罢了,被崽崽亲手掐死在腹中了,但是二十一世纪的漂亮女明星可多了,万一崽突然觉得哪个漂亮呢? “不仅是这个,还有篮球,现在即便是山沟沟出来的暴发户男生也会打篮球的吧,为什么他连几个球星都不知道?”霍泾川道。 宿溪听不得霍泾川嘲笑的语气,不由自主护犊子:“他骑射很厉害,带兵打仗很厉害,你要和他比吗?” “带兵打仗?”霍泾川纳闷地问:“游戏里他玩将军号?” 宿溪:…… 宿溪什么也不想说了,扭头就走,然而霍泾川十分无聊,追上来对她道:“附近球场被我们班上几个男生占了,但是这几天一直缺人,你要是有陆兄联系方式,让他来打篮球呗,他一米八几的身高,不打篮球真的可惜了。” 宿溪才不想让陆唤去和霍泾川他们打篮球,男孩子们打篮球总是会发生碰撞,膝盖撞得青一块紫一块,想想就让人心疼。霍泾川皮糙肉厚也就罢了,陆唤皮肤那么白,拧一下都能淤青,打篮球肯定容易撞坏。 但宿溪又想,陆唤他未必不愿意,他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更要迫切于融入这个世界。 于是她想了想,对霍泾川说:“好。” 霍泾川很是高兴,扭头往馄饨摊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发微信,给篮球群里的几个男生说拉到人了。 男生们的友谊十分容易建立,打一场篮球就是生死之交了。 宿溪怀疑他追着自己说了这么多,只怕压根就是想要到陆唤联系方式,好约他打篮球…… 要怪只能怪陆唤太招人……但是很快想到能文能武这么招人的俊美少年是自己一个人的,宿溪又高兴了起来。 …… 吃完晚饭,宿溪洗完碗,掏出手机打开了购物软件。前几天陆唤来得匆忙,先借了霍泾川的衣服穿,但是如果以后他会经常来到自己的世界的话,还得先给他准备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宿溪的审美还行,买女孩子的衣服还不错,但是买男生穿的衣服,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主要是她不知道陆唤的具体身高衣码。 担心买了之后退换货很麻烦,宿溪便先选中了一些款式,但没剁手。 白日她打开手机游戏,只见屏幕里的陆唤一直在赶路,马匹日行千里,仓促奔忙,便也不好打扰。 夜里,陆唤和一列羽林卫在赣州一间客栈夜宿,他沐浴完后,穿着中衣坐在床上,迟迟未眠。他想过去找宿溪,但又怕去得实在太频繁,打搅了宿溪。毕竟昨晚已经去过了,若是今晚再去——可终究忍不住,陆唤心想,只打开幕布看一看,并不过去。 可谁料,他刚打开幕布,宿溪就等着他了,对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陆唤迅速起身穿好外袍,束好腰带,装作若无其事,并没有眼巴巴地等待着的样子,一脚踏入宿溪房内:“小溪,怎么?” 这会儿爸妈还没回来,宿溪为了以防万一,还把房门锁上了,对他道:“把外袍脱下来。” 陆唤:“……” 陆唤耳根红欲滴血,迟迟未动。宿溪有点不解,问:“怎么啦?脱一下。” 陆唤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背过身去,将刚刚束上的腰带解下来,放于一边的桌上,随后开始脱外袍。宿溪生怕待会儿量尺寸量到一半,爸妈回来了,于是不停催促:“快点儿。” 还忍不住踮起脚,帮陆唤把外袍扒拉了下来。 古代的衣服和现代的并不同,比现代的要宽松松垮很多。大约是她过于心急,动作粗鲁了些,再加上陆唤在客栈也刚沐浴完,中衣只穿上,并未束腰带,以至于被她这么踮起脚一扒拉,半边肩头便滑落了下来。 于是猝不及防的,陆唤的肩膀到锁骨,以及半边胸膛,裸露在了宿溪面前。 宿溪:…… 陆唤:…… 上一次见到还是隔着一层屏幕,这一次却是直接带着温度的,视觉冲击力非常的大,宿溪清心寡欲了十七年,别说看到男生的胸膛了,就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平时跟着顾沁开黄腔,其实都是吹牛而已,实际上她连小黄漫都没看过! 眼睁睁地看着衣袍散落后,面前少年线条优美的薄薄的肌肉露了出来,宿溪脸上的猴急还没收拾起来,顿时慌张,脸颊烫得不行,七手八脚地给他把衣服拽上去:“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陆唤在她头顶红了耳根,微赧,腼腆地道:“如今你想看就看。” 宿溪:…… 虽然不懂“颜控”为何物,但是陆唤早就发现,宿溪喜欢“美人”。 不只是喜欢盯着他的脸看,还喜欢去看抛绣球的那种美女,更喜欢去烟花之地寻觅美女。上回看到万三钱之女,虽然当时看不到宿溪的表情,但是光从宿溪的反应,陆唤便知道屏幕前的她必定是两眼放光。 对于宿溪的这个喜好,陆唤心中有些咬牙切齿。 燕国俊男美女那么多,若非她一直没开原画,恐怕她早就在万花丛中迷了眼,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不仅是燕国,她的世界,英俊之人也很多。霍泾川拿着几张女明星的照片来问陆唤,认不认识她们的时候,陆唤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种职业,以外貌谋生,好看的人不比燕国少。 陆唤心中的危机感x2倍。 他读古书时,见到“以色伺人”的古例,素来会皱起眉头,然而,他如今却有些理解那些“以色伺人”之人的心理了。 被别人盯着瞧,他会心生不悦。可唯独在宿溪这里,他希望宿溪多盯着他瞧一会儿,只盯着他瞧。别人觉得他俊美,他只觉得浑身疙瘩快要起来了,可小溪说他好看,他心中却砰砰直跳。 他看着宿溪不敢抬起的脑袋,定了定心神,道:“即便你是故意的,也无妨。” 宿溪:…… 宿溪心中抓狂,要怎么解释她不是动不动就扒拉人衣服的色情狂魔?!她虽然是颜狗,但也是一只顶天立地的纯洁的好颜狗! “快穿好衣服!”宿溪吼道。 陆唤慢吞吞地穿好了中衣:“好了。” 宿溪这才抬头,看他衣衫整齐,松了口气,掏出长卷尺来,给他量尺寸。踮脚量完了胳膊,去量胸围,然后将他上身中衣微微掀起,从他腰间量到脚踝。陆唤穿着一身雪白中衣,立在原地很挺拔,乖乖让她捣鼓。 宿溪将量好的尺寸记录在小本本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对陆唤道:“好了,需要你的事情做完了,你走吧。” 她脑子里刚才那一幕挥之不去,需要静静。 陆唤:…… 陆唤委屈巴拉地看了她两眼,但见她没有留他的意思,便只好回去了——初始界面在她家里,实在诸多不便。 不仅要时刻担忧她父母何时回来,而且这样,始终不符礼仪,亏待了她。 陆唤心想,必须早日在她的那个世界买下一处住宅了。 承州水患成功治理而归,京城官员对此诸多嘉许,上奏表彰。 皇上下旨,让陆唤尽快回京,不过,陆唤回京当日已经是夜里了,于是最早也得等到翌日才能进宫面圣。 因而,当晚,他趁着这个时间,去了一趟京城外的农庄,见了仲甘平等人一面。 陆唤当初以别的户名寄存在钱庄的银两如今已经犹如雪滚球一般,越滚越多。皇宫中赏赐的官银不可典当,但是民间的一些碎银却是可以用出去的。 他取了一些这些碎银,又取了一些珊瑚镇纸之类的古董,换上那日霍兄的衣物,来到宿溪这边。 宿溪正在熟睡,他并未打扰,大步流星地拎着包袱,去了宿溪这个世界城中的一处小巷。 他用霍泾川的手机查了一些资料,得知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需用“加密算法”等现代科技,虽然不擅长网上冲浪,不过他也甄别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从中筛选出一个应该能帮得上忙的人的联系方式。 至于身份,登记上一张孤儿的身份信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名字便用“衍清”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酸溜溜):长泽x美认识吗? 陆唤(更加酸溜溜):这么长的名字你都能记住,那我的真实姓名你记住了吗? 宿溪:…… 第71章 有镇远将军等人的支持, 陆唤在朝中处境并不艰难, 反而势头渐起, 逐渐成为了除了太子和五皇子之外的新的势力。 他尚未去承州之前, 便已有许多门客想方设法投入他的府中,待到他又立下承州的大功,在金銮殿上让龙颜大悦之后,每日登门拜访的官员更是踏破门槛。 这些人送来的大礼也是千奇百样,送云雾毫尖、金雕珊瑚珠宝的也就罢了, 竟然还有送来匠人, 想要替他改造皇子府的。陆唤喜静, 自然不喜欢一大堆人天天往府里搬假山, 于是将这些人统统拒之门外了。 皇上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燕国并无必须传位于长子的法例, 一向是能者居之, 新出来一个老九,激起太子与五皇子等人的斗志,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让太子更加专心于朝政,不再认为碌碌而为就可以轻松坐拥天下。 而陆唤通过兵部尚书对皇上传达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之后, 皇后在皇上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知晓若是再试图通过选妃一事朝陆唤身边安排人进去, 恐怕会惹怒皇上,于是只好暂时作罢。 陆唤恢复九皇子身份之后,京城中的官员上门议亲的也不在少数, 但皇后和太子那边没动静之后,这些踏破九皇子府门槛的,也渐渐消失了。 …… 陆唤在府中,总算可以清净一段时间。 趁此机会,他处理了许多政务,又抓紧时间在系统中接收了新的任务。 最近京城中发生了几起流寇作乱导致的偷窃抢劫事件。 原本这些若是发生在各州,只算是普通的民事案件,但因为发生在天子脚下,且在前几日太后前去礼佛时刚好撞见,差点受到惊吓晕厥过去,所以皇帝对众官员责令下去,尽快处理此事。 将几个流寇抓进大牢,倒只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京兆尹派几个人便可以。 但若是想要从根本上解决此事,却还得彻查京城各大赌坊与烟花之地,胡商来往极多的东西市,以及管理混乱的外城、京城外。频频作乱的流寇大多藏匿于城外。 范围不可谓不大。 可即便彻查这些地方,在流寇还未作乱之前,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普通百姓,谁是歹人。 一来二去,刑部和京兆尹拿不出主意,在金銮殿上吵作一团。 而短短两日,京城中再度发生了两起命案。 系统发布的任务十七便是有关于此:【请接收任务十七:京城中命案频发,引起百姓惶恐,请尽快想到办法,降低犯案率,并推行至各州!奖励金币+3000,奖励点数+15。】 陆唤接收下这个任务之后,一时倒也没有轻举妄动。先让属下去大理寺将近段时间来,犯下命案的被抓进大牢里的犯人的档案卷册取来,查看一下原因为何。 近段时间五皇子有意和他争抢,这件事明面上皇帝已经交给了五皇子去办,他明面上是不能去查案的,因此他特地让下属去兵部尚书府中,转了个道才弄来了卷册。 等到卷册被呈上来,陆唤花了一晚上功夫,将其翻阅了一遍,大致有了些头绪。 天亮之前,他让人将卷册送了回去,同时对底下吩咐了一些事情。 …… 宿溪打开手机见到他在处理政务,也知道他大概是在调查任务十七。 宿溪懒洋洋的,都不打算参与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处理得很好。以前宿溪事事都很紧张,都要帮衬着,是因为老母亲的心态,总觉得对崽崽不放心,怕他受伤。但自从北境一战之后,宿溪发现他在这些事情上已经不怎么需要自己了。 尤其现在是在京城,即便五皇子和太子等人看崽崽不爽,也不可能在天子脚下刺杀。而玩心计,他们哪里玩得过崽崽,指不定是谁弄死谁呢。因此更没有宿溪操心的机会了。 她在北境的时候还为此难过郁闷过,觉得崽崽不再需要自己了,但是现在宿溪已经很顺利地亲妈粉调节到了女友粉的心态——男朋友有能力有担当不需要自己操心还不好吗?!多舔舔颜不香吗?! 而且实际上,看宫斗政斗电视剧宿溪看得很乐呵,但是真让她参与进去,她是一脸懵逼脑子不太够用的,因此反正家里另一半脑子聪明,她这一半就咸鱼躺了。 …… 陆唤这边的事情还需等待,他亦不是每日都需要上朝,因此这日白天,他上午处理完政务之后,便给自己下了班,交代给外面的守卫不要让人进来,自己打算小憩,但一转身,就来到了宿溪这边。 宿溪爸妈都不在家,宿溪正在房间里悄悄拆快递,见到陆唤来,眼前一亮,对他神秘兮兮地道:“快来,帮我拆包裹。” 陆唤拂起衣袍在她身边蹲下来,将面前的一个箱子转了一下,看了眼发货地址。发货地址是两个省之外的地方,距离宿溪家几乎有几千公里了,他不由得感慨道:“前日购入,今日便到,竟然如此之快。” 宿溪放下手中的剪刀,看向他:“陆唤,你怎么知道我前天买的?你又偷看我!” 双向视频就是这点不好了,随时随地可以看到对方。 宿溪刚知道陆唤只要一打开幕布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时候,脸颊发烫得不行,一连坚持洗了好几天的头,每天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着,竭力做个精致girl。 但是还没坚持四天,她就坚持不住了……维持形象真他妈太累了……她还是恢复了躺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懒散样子。 为此,她逼迫陆唤不要随时随地打开幕布看自己,要是看,一定得提前和自己说,至少让自己冲进卫生间往脸上抹点化妆品吧! 陆唤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顿时语塞。 宿溪气成球:“而且还是在上朝的时候!” 她给陆唤买了衣服,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想让他在幕布里看到,所以特地挑了他上朝不可能打开幕布的时候下的单。 陆唤一边将面前的快递徒手撕开,一边抬眸,有些委屈地道:“金銮殿上朝廷百官吵来吵去,实在是让人头疼。” 吵得他脑子嗡嗡响,他只想打开幕布看看她在做什么,图个清静。 宿溪将快递包装扔在一边,将里面的十几件衣服拿出来,懊恼地说:“可这样就完全没办法给你惊喜了。” 陆唤看着她拿出衣服,顿时意外地睁大眼睛,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惊喜地问:“小溪,这是买给我的吗?!” 宿溪:“……” 宿溪被他故作亮晶晶的眼神给逗笑,往他肩膀上捶了下:“好了,别装了。” 陆唤见她笑了,这也才笑起来。 他见到宿溪一直蹲在地上,忍不住将她拉起来,说:“坐床上,小心腿麻。” 他不说宿溪还没觉得,一站起来果然觉得两只腿都麻了,便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但是越是坐下来,从脚趾到膝盖更是犹如布满了麻点点一般,宿溪忍不住吸了口气。 “果然麻了么?”陆唤又扶着她站起来,让她走两步,等她恢复了一些之后,才让她在床上坐下,顺势在她面前蹲下来,左手按着她的脚踝,右手将她的拖鞋摘了,轻轻揉起她的脚掌上的涌泉穴来。 宿溪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他力道不轻不重,被按得很爽,仿佛连她多年痛经的毛病都能缓解一般,她不由得别开了脸。 过了会儿宿溪抽出小腿,对他道:“你快试试。” 陆唤扭头看了眼一地的衣服,心中动容,回头问她:“原来那日你给我量尺寸,是为了这个。” “不然是为了什么?”宿溪笑着道。 陆唤依然蹲在她面前:“我还在宁王府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见到破旧的衣橱里多了一排大氅,那时我便想,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我。当时我无论如何想不到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想象不出来你的容貌。” 他说这话,宿溪的视线就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衣襟处露出来的一小片锁骨上,那里还有浅浅的鞭伤疤痕。宿溪笑着道:“胡说,你以为当时我不知道你的心理活动,你明明是警惕万分,觉得给你送东西的人是大坏蛋。” 陆唤听她这话,莞尔了一下。 宿溪见他好看的笑容,心神荡漾,但同时又有些酸楚,她张开手,对陆唤道:“抱一下。” 宿溪太跳跃,陆唤没反应过来,耳根陡然一红:“为何突然要抱?” 宿溪恼羞成怒:“搞快点,抱不抱,不抱算了。” 她话音未落,陆唤就陡然站起身来,俯下身拥住了她,宿溪坐在床上,被他压得微微往后仰,腰脊有些难受,发出了一声轻哼。 陆唤感觉得到,于是翻了个身,在床沿坐下来,掐住宿溪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在了自己膝盖上。 他紧紧抱着宿溪,将脑袋埋在宿溪脖颈处。 宿溪感觉贴着自己的少年的胸膛里的一颗心脏的跳动,感受到他的快乐和慰藉,无关乎任何欲望,他就只是单纯地拥抱他的唯一罢了。宿溪的手放在陆唤的脖子上,说:“都过去了。” 陆唤摇摇头,道:“不必安慰我,我并不觉得那时苦。” 宿溪:“为什么?” 陆唤道:“前十四年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罢了,而且我现在都已经快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我感觉我的人生开始的地方是从有一天风雪之夜,我的茶壶里突然多了水开始。那之后喜怒哀乐才开始清晰了起来。至于先前——先前宁王府中有多少下人,长什么样子,我半点也没留心。不过,要是可以的话,幕布早点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宿溪不解,从陆唤的胸膛里将脑袋抬起来,看着他。 陆唤也抬起头来,垂眸看她,莞尔:“想多帮你跑几次八百米,偷偷往你口袋里塞零花钱。” “零花钱?!”宿溪顿时眼睛亮了:“说话算话!我给你买衣服花了好多钱,快穷了。” 陆唤将手伸入怀中掏了掏,忽然掏出一张建设银行的卡来,递给她。 宿溪一头雾水。 陆唤:“我有身份证了,开了户,这是银行卡,里面应该有——” 陆唤让人帮忙倒卖了一些银两和辨不清楚年份的宝石,卖来的人民币全都打进了这张卡里,他不大记得有几位数,但是应该在六位数以上。 他道:“应该有一些钱,密码是你生日,你改天去看看。” 宿溪顿时从他身上跳起来,两只眼睛兴奋地刷满了$$,对啊,她怎么没想到,陆唤随便从古代带点什么过来,都能卖好大一笔钱了——游戏系统是他的亲爸爸吧,凭什么两百点是他能够穿过来,而自己还要等三百点才能过去啊! “买手机!”宿溪拽着陆唤往外走,兴冲冲地说:“有钱了咱们去买个手机吧,我先教会你手机的更多功能,你别跟着霍泾川学了,我怕他把你教坏。” 陆唤笑了笑,无奈道:“先换衣服。” “对对对。”宿溪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横财冲昏了头。 她美滋滋地捏着卡,道:“你快换,我转过身去!” “穿哪一件?”陆唤看着地上的一堆还没拆封的衣服,这些短袖卫衣在他眼中看起来差不多,也分辨不大出来衣服款式。 “今天好像降温……”宿溪转过身去,给他挑了一件黑色骷髅骑士卫衣,一条浅色的裤子,然后一双白色运动鞋。她兴致勃勃地递给他,然后就关上房门出去了,在外面催促他赶紧换,宿溪有点儿兴奋——又到了她最爱的环节,看男朋友变装的环节。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 陆唤将地上那堆包裹收拾了下,放在床脚,然后将快递包装压缩成一堆,拎着走出来。 “换好了?”宿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乌黑头发宛如瀑布一般,实在太长,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剪短,毕竟还得回到燕国去处理政务。于是只能从包裹中拿了顶鸭舌帽,戴在头顶。幸好他鼻梁又高又挺,一张英俊的脸让人不会错认性别。 宿溪第一次看陆唤这样穿,一米八五的身高穿着加大大码的卫衣,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宽肩长腿,看起来就像是机场走秀的年轻偶像一样,无论往哪里的人群中一站,都绝对鹤立鸡群。 “怎么?”陆唤见宿溪目不转睛,有点局促,他到底是不怎么穿得惯这个朝代的装束,尤其是胸前闪闪发亮的两个大骷髅,不知道是什么审美,但偏偏是宿溪买的,他不能表现出偏见。 “好帅。”宿溪眼睛发光。 陆唤心知她喜欢自己有一半大约是因为自己的脸,自然愿意在她面前将脸露出来。 但他不喜欢被外面的人围观,于是微微皱眉,考虑是否出去买一只口罩。 但这话还未问出口,就见宿溪忽然雀跃地朝他怀里奔过来,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呜呜呜好帅,我好喜欢。”宿溪抱着他的腰不撒手,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陆唤:“……” 他方才要说什么来着,他已全然忘了。 ……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看着陆唤:好帅! 陆唤(飘飘然)(扬起了下巴) 宿溪看着电视剧男主:窝草好帅! 陆唤:…… 第72章 不像是陆唤的燕国那边, 约会还可以逛胭脂铺看花戏放河灯的, 现代社会情侣们约会无非吃饭看电影KTV三部曲, 无聊至极。 平时班上同学约宿溪出去做这些, 宿溪都没什么兴致,觉得还不如宅在家里睡懒觉。但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这些事情太无聊了,而是一起玩耍的人实在是太常见了,宛如天天都要吃的白米饭, 在学校里天天朝夕相处也就罢了, 放假了还要约出来, 哪里让人提得起兴致? 但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点什么, 那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宿溪拉着陆唤去商场, 在自动扶梯前, 两人止住了脚步。 陆唤虽然已经花了半年时间, 对现代文明有了些研究,但是毕竟时间不够充裕, 大厦里面的事物都只是匆匆扫过的, 还没仔细研究过这种竟然能载人缓缓向上的扶梯。 他不由得单脚踏上去,过了几秒之后, 另一只脚才也踏上了上去。 他眉梢上挑, 对自动扶梯的动能饶有兴趣。 宿溪光是看他这副样子, 都觉得可爱,都觉得看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还哪里会觉得无聊?只恨时间不够用,他到时候又要回燕国上班, 不能跟她去学校。 大约是由于工作日的缘故,商场人不太多,但是两人所经之处,柜姐与顾客们忍不住纷纷朝着陆唤和宿溪看来。只觉得这两人鹤立鸡群,男孩子高大俊美,女孩子肤白可爱,站在一起非常吸引人的目光。虽然男生鸭舌帽下的长发有些突兀,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生站在他身边,眼眸弯弯的,便奇妙地中和了这种突兀感。 自动扶梯上去了,宿溪和陆唤并肩朝一家x雪的茶走去。 宿溪想让来自古代的陆唤也尝一尝她这边现代的美食,第一大特色当然是各种好喝的奶茶。 走在他们前面的看起来也是一对从学校里出来的情侣,那两人可黏糊多了,还穿了情侣兜帽衫。陆唤抬手压了压帽檐,盯着那两人一大一小号的衣服看了会儿,又看了眼宿溪,眼里闪过疑惑,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毕竟燕国的服饰男女之间泾渭分明,从来没有男子与女子穿着一大一小同样的衣裳的。 宿溪被他求知欲十足的眼神逗得心中一乐,忍不住朝他挨得近了点儿,然后扭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确认了关系之后,牵手拥抱分明应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大约两人都是青涩的新手,导致第一次做起来,一切都像是放了慢动作一般—— 这一瞬空气中的气味、周遭路过的店铺、所穿的衣服,都因此而变成了记忆里鲜活的一道。 “……”陆唤同手同脚了一下,才努力恢复正常行走。 他砰砰的心跳声在胸腔和耳膜里咚个不停,方才在家里宿溪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只是抱了一下下,他便已经花了这一路来平复心情了,而现在,宿溪还直接用两只手宛如无尾熊抱竹子一般拖着他胳膊,可能、大概——应该会抱很久? 陆唤修长的手指垂在身侧,紧张地捏了捏,震颤和欢喜随着血液抵达头顶,犹如过电。 他咳了下,竭力让自己自然一点。 就是平日里平衡极好上能骑马带兵下能力挽长弓的四肢居然有点不对付起来,走得不太顺畅。 以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宿溪也有点儿紧张,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嘛。但是碍于身边的九殿下繁文缛节太重了,分明很想和自己亲近一点儿,都快想疯了,但却硬是一直生生忍着,自己要是不主动一点儿,什么时候才能和别的情侣一样晃手手。 她也毫无经验,但是即便外强中干,也要若无其事地装出很熟练的样子。 于是她将陆唤胳膊抱得更紧了。 陆唤胳膊被掐得有些疼,但漆黑的眸子极亮,心中宛如艳阳晴天。 两人心照不宣,耳朵红红、竭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走进了奶茶店。 宿溪指了指几个招牌饮品,对应着图片,对陆唤介绍道:“这是珍珠,这是椰果,这是奶盖,都是一些可以加在奶茶里的东西。奶茶倒也不完全是牛奶加茶,总之你可以理解成一种调料手法比较特殊的饮用之物。你想喝什么,这菜单上很多图片,你瞅瞅。” 陆唤看着她:“你想喝什么?” 宿溪毫不犹豫道:“霸气芝士草莓。”她百喝不厌的也就这个了。 陆唤转头对服务员道:“两杯霸气芝士草莓,一杯低糖无冰,另一杯随意,多谢。” 宿溪忍俊不禁,来这个世界久了,连怎么点奶茶他都学会了。 两个服务员都是男生,抬起头看他,有些被他大约一米八五的身高惊到——其实这身高也不算突兀,毕竟现代营养好,长得高的男孩子一大把。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柜台外面这位穿着黑色卫衣戴鸭舌帽的男孩脊背格外挺拔,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马背挽弓满月长剑的气质,以至于让人感觉他格外的高,而且尽管他神情温和,眸带笑意,但他往那里一站,无形中便已有了压迫感。 两个服务员将小票递给宿溪,还没从中反应过来,陆唤便拉着宿溪在角落的一处坐下了。 因为人不多,两杯芝士草莓很快便好了。 陆唤去拿了来。 “这是吸管。”宿溪耐心地教他。 这些细节之物,即便陆唤此前没见过,可初次见到,还是能够一点就通。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宿溪面前那根吸管的白纸套子摘掉了,利落地插进那杯低糖无冰的芝士草莓饮品中去,随即递给她,感叹道:“科技改变生活。” 宿溪懒洋洋的用手托着腮,看着他:“啊。” 陆唤递到她嘴边。 宿溪喝了一口,笑眸弯弯。 虽然被伺候周到的是宿溪,但陆唤神色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兴,精神振奋,像是恨不得冲到柜台边上,再买一千杯,一杯一杯地帮她放进吸管似的。 “你快喝呀。”宿溪捧过自己的那杯,怂恿他。 陆唤这才尝了一口。 宿溪期盼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第一次尝,有些甜,没什么果味。”陆唤评价道:“不过我很喜欢。” 宿溪高兴道:“估计你喝不下了,下次来再带你尝尝别的味道,还有,我们这里好吃的好喝的可多了,还有火锅、烤肉、寿司、自助餐——你全都没吃过吧,都可以挨个去尝了。” 这些对于陆唤来说的确全都是新奇之物,不过他素来对美食佳肴没有过多的欲望,因此听见这些神色一直如常,他只是喜欢和宿溪一道做些事情罢了,无论所做之事为何。 而宿溪自己都把自己说得有些馋了,她看陆唤一直笑意璀璨地瞧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角。 以前听别人说谈恋爱的时候无论做什么小事都觉得快乐,宿溪还嗤之以鼻,可现在却发现原来真的是这样。 来商场买杯奶茶坐下来喝,原本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因为做这件事情是同陆唤一起,于是再平凡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很快乐。 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莽撞的猫,她看着陆唤的时候,拿尾巴挠一挠她的心尖,让她心尖痒痒的,其他的时候又慵懒地趴成一滩,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种拥有着的餍足感。 喝完奶茶原本打算看电影,但是宿溪见到今天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于是取消了这个计划,反正等有好片子上映,再把陆唤从那个世界拽过来,也来得及。 于是两人散步往回走。 刚好一路上宿溪可以对陆唤介绍各种城市建筑物,美术馆、手工店、人行道、红绿灯之类的。 上次陆唤来得匆忙,且不确定穿越机制,宿溪心里挂着事情没心情闲逛,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知道他随时可以来到她的世界,她就变得悠悠然了。 陆唤也一样,虽然仍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很多恋爱技巧他也不懂,但他见到飞速飞过去的汽车,便下意识走在了靠近汽车道的那侧,将宿溪护住内侧。 等到有绿化带的地方,他带着宿溪走在里面。 这些完全是无师自通的东西。 夏末秋初,天上蔚蓝无云,天气凉爽不热,刚刚好,不过散一会儿步也容易觉得累。 陆唤忍不住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宿溪,宿溪拿着还没喝完的草莓奶茶,喝了一口,问:“怎么了?” “距离家里还有一段距离,我背你吗?”虽然是问句的语气,但陆唤耳廓微红,眸子里是期盼之意。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还在另一个世界——宿溪让他做俯卧撑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后来才知道,他压根没有背过宿溪,当时压在背上的不过是宿溪的一根手指头,他在宿溪眼中还是个短手短脚的侏儒…… 光是这么想想,陆唤就觉得有些气竭。 他竭力不去想这些丢脸的事情,没等宿溪反应过来,便抱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一边的绿化带台阶上,然后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来,撑了个气定神闲的马步。 陆唤非要背她,那她恭敬不如从命了。 宿溪笑嘻嘻地跳上他的背:“接稳我了啊!” 她跳上去,重量也不算轻,但陆唤下盘极稳,晃都没晃一下,两只手握住她的膝盖弯,将她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背上。 接着,少年大步流星,健步如飞。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走得极快极稳。 宿溪拿着饮料和他的帽子,下意识用两只手臂圈住他脖子,他脖颈一僵,呼吸漏了一秒,这才宛如绕来绕去地达到什么目的般,稍稍放慢了脚步。 宿溪趴在他背上,闷笑出声。 俯卧撑那次没能把“速度、力气、动作”三位一体的炫成功,他肯定要想办法炫回来的,还是熟悉的臭屁男孩配方。 “笑什么。”陆唤听着宿溪的笑声,耳廓不由得也有些红。 莫非她发现了他从她看的那些肥皂剧里学来了这一招?他见那些男子骑摩托车骑得飞快,就能让身后的女子搂腰。他便记在了心里。 宿溪搂着他脖子,用空着的那只手捏着他通红的耳朵,哈哈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可爱。” 陆唤不大乐意:“堂堂九尺男儿怎可用‘可爱’形容?” 还不如像之前那样用‘帅’形容,‘可爱’二字未免过于娘炮,他不爱听。 “夸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宿溪笑着道:“你不是刚学会了百度吗,你去百度下,一个女生形容一个男生可爱,表示什么?” 陆唤单手捞着宿溪的双腿,另一只手腾出来,掏出刚买的新手机,茫然地百度了下。 他学习速度很快,第一次用手机,打字非常费力,但是现在打字速度已经可以和中老年人比拼一下了。再熟练之后,应该就可以变成霍泾川他们的这种飞快速度。 他笨拙地摁着手机,查了下。 只见百度上说: “形容一个人可爱,通常是非常非常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了极点,才会这么说。” 陆唤看到这行字,心里轰隆一下,幸福得不知所措。 …… 他面红耳赤又激动,想了想,脚步稍稍放缓。 最后他立在原地,微微扭头,对身后的宿溪用十分认真的口吻道:“可我认为,你才最可爱。” 宿溪自认为心里的小鹿撞了好多天之后,已经练就了铁脑袋功了,但是猝不及防撞见他漆黑温柔的眼眸,趴在他肩膀上,感到他耳廓擦过自己脸颊…… 她心里的小鹿还是重重地,砰砰砰撞出了一脸血。 这一刻,宿溪心中想,天啊,她都想要亲亲他了。 第73章 陆唤查阅完近来京城中发生的几起抢劫与斗殴伤人事件之后, 便直觉这些案件有些异样。 若是真按照大理寺已经捉拿归案的那几人来看, 这些案件应该毫无共同点, 只不过几个乱民在不同时间点不同地方忽然起乱罢了, 这谁预料得准下一起又会发生在什么地方呢,要说有什么对策,便只能是提醒一下百姓注意安全罢了。 看似毫无联系,但其中有一个细节却有些突兀,引起了陆唤的注意——其中两起案件犯事之人按照大理寺记录的卷册, 家中处境贫困潦倒, 可犯事的地点却在内城西市。 京城内有两大集市, 分为东西市。 西市因拥有一条漕运之河, 素来与胡商贸易良多, 久而久之, 西市所售之物几乎全都是一些奇珍异兽、金银宝器这类开出天价, 只有皇宫内的人以及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的东西。 而东市一条天街贯穿,才是城内百姓采购交易、举办灯会、热闹聚集的地方。 西边的土地也是高价, 只有朝廷重臣的府邸才能安置于此。先前陆唤在宁王府中, 因宁王府没落,府邸也只是在较为偏僻的东边。 换句话说, 寻常百姓大多都在外城买物美价廉之物, 即便手中还算有点银两, 算是京城中的半个富人,顶多也只是去往东市,采办一些物资。毕竟西边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贵官子弟, 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没有命来赔的。 因此,这两个犯事之人分明家徒四壁,可却在西市犯了事,便很奇怪了。 犯事那日他们去西市是干什么呢。 陆唤让手底下的两个人去秘密查了查。查的却不是案件发生当日,西市周遭酒肆以及烟花之地的老板们的说辞。这些大理寺应当是已经查过了,才能将犯事之人捉拿归案的。而这些人也极容易被收买,再问一遍也是白费功夫。他让人查的是几起案件发生当日,西市所有进出人员。 西市人流量众多,管辖并不算严格,这一点极为难查,需要户部的人配合。因而过了两日陆唤才将卷宗拿到手。他让部下将几次案件发生当日,都在西市的人挑选出来。这样一筛漏,便从来往的几万人中挑出了一百九十八人。 这一百九十八人中,有几个人引起了陆唤的注意。 其中有一个尖帽长袍、神鼻高目的胡商,是两月之前运送树木与地毯来到京城的西域商人,来了京城多达数次,近两月却没有任何交易记录。 陆唤去了兵部尚书府上一趟。西域来的人踏入燕国疆土之时都必须有通关文牒,且要经过由驻守将士进行的评估,若是容易作祟者,轻易不会放入燕国疆域类。因此这胡商的评估兵部尚书应该收到过。 兵部尚书忙不迭带他去了库房,让两个下属花了许久的功夫,才从积压成山的通关文牒中,找出这名胡商的评估记录。只见北境将士对其的评估是性情暴躁,但双目如鹰隼,鉴赏能力极强。 …… 兵部尚书知道陆唤最近在暗中调查此事,见他合上通关文牒副本,便转身关上门,问他道:“九殿下,如何?” “恐怕这事不是大理寺查到的那般简单。”陆唤道。 这样一番调查之后,他心底对近来京城中流寇作案一事,几乎有了完全不同的推测。 他拧了拧眉,对兵部尚书道:“那两个此前从未去过西市,却偏偏在西市玷污并杀害两名女子的商贩,应当只是替死鬼。” 兵部尚书听了,道:“天之脚下犯罪不同于州郡犯罪,办案的人本就是提着脑袋办案,更何况前些日子太后被冲撞,皇上勃然大怒,勒令尽快查清此事,捉拿犯人入狱。若是有人胆敢包庇,可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了。风口正紧,有谁敢那么大的胆子?!” 陆唤看了兵部尚书一眼。 兵部尚书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可他心中已然转过弯来了。 这事儿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目前是五皇子和大理寺在查。现在大理寺已经将犯案之人全都捉拿归案,上报给了朝廷,但其实只是抓了个替死鬼来顶罪。皇上那边还以为事情解决了,暂时龙颜大悦,觉得大理寺办事十分有效率。 但是若是深查一下,肯定就能发现抓错了人,那胡商背后有人在包庇。皇上已不惑之年,虽然疏于朝政,但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否则也坐不上这个位置,被他发现只是迟早的事。而即便他过了半月还没能发现,必定也会有人捅到他面前去,让他发现。 到时候这件事要么是大理寺过错疏漏之下抓错了人,要么是大理寺被买通包庇那胡商构陷无辜百姓。 五皇子也难辞其咎。 皇上盛怒之下,应当会革大理寺的职,禁五皇子的足。 但若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反而就奇怪了。 陆唤道:“我查了下这名胡商,见他近两月没有在京城有过任何交易,关系很干净,几乎查不出他是谁的人,只是太子去年生辰时,他刚好路过太子府,便抬着奇珍异宝进去给太子贺了寿。若非得查,便只有他和太子这层关系了。” 他能查出这一层,皇上也能查出来。 兵部尚书道:“您的意思,莫非是太子连同这胡商一道构陷于五皇子?可太子没那么多心眼,这种事情,若非丞相那边所为,反倒更像是五皇子使的一出苦肉计,将自己设计进去以此来扳倒太子。” “你的猜测没有错,但目前证据缺乏,谁也不能确定这胡商是谁的人,给谁办事,说是皇宫里的另外几人也未尝不可。” 兵部尚书道:“二皇子一向低调,不大与人往来,三皇子虽然声色犬马,却也同样叫人看不穿心思,说是这两位,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今——” 兵部尚书倒是被提醒了,陡然一个激灵,如今树大招风的不正是陆唤吗?!若是到时候按照他二人的推测,皇上开始调查起此事,这胡商突然一口咬定是陆唤所为,那么事情便大了!这实在是很有可能。太子虽然是唯一与胡商有直接关系的,但朝廷皇子们中,却只有陆唤一个人在皇宫外还有着一层富贾身份,说是这胡商在北境之地与陆唤有什么联系,也能生搬硬造出来一些。 到时候,无论查出来这胡商是谁的人——或者说这胡商一口咬定,他是谁的人,那么那位皇子都会变成借刀杀人,构陷太子、推锅五皇子之人。 到时候就不知道皇上会信谁了。 兵部尚书如此一想,冷汗涔涔,说道:“我竟还没想到区区一件京城流寇作案,竟能引出这么多。如今也没有太多的证据,也查不出来是谁设下此计。” 仔细想去,竟然感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这几位都有可能。而若不是他与镇远将军了解陆唤的秉性,恐怕会觉得陆唤嫌疑最大,毕竟,一石二鸟地将太子和五皇子拖下水,剩下的他便是京城名望最大之人,这样看来,他会是受益最大者。 他会这么想,只怕到时候皇上也这么想。 虽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是冲着陆唤来的,但是陆唤算了算,他回京已经四月有余了。除了太子与皇后那边想借选妃给他身边安插人没成之外,另外几位皇子恐怕也曾试图安排眼线进他府中,只是他府中驻守的都是一道从北境归来的羽林军,眼线根本挤不进来。四个月过去,藏在暗中的人一开始不敢轻举妄动,但到现在,怎么着也该开始按捺不住动手了。 陆唤对这些争来斗去倒尽了胃口,深觉无趣,但既然兵来,将自然要挡。 他对兵部尚书道:“暂且先不去管是谁设下此计,只管破局便可。” 他让兵部尚书翌日上朝时,在金銮殿上提出几项举措——将东西市划分更清晰的区域方便管理,并试行宵禁,待到太阳落山之后,由大理寺牵头,六部每部派出人手,在京城内巡逻。若是在宵禁之时,抓到可疑犯案之人,轻则打板,重则杀头。 除去先前流寇作案一事,京城内偶发犯罪也着实不少,此举可以一定程度降低犯案率。 若是此举在京城内试行后发现可行,还可推行至各州。 金銮殿上兵部尚书提出此举之后,有官员赞同,觉得此举可极大程度维护治安,也有官员大力呵斥,认为宵禁影响民生,暂时还没辩论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暂时不管,陆唤翌日拜托云太尉,让其带几个官员去西市谈事——或者说,装出谈事的样子。 云太尉与丞相是政敌。云太尉一旦前往,丞相那边必定会想方设法打听他与那几个官员在密谋何事。 这破局的重任,便落在了太子政党中,唯一头脑还算清醒的丞相身上。 …… 陆唤安排了一些事之后,静待事情发展。 除了此事之外,先前的任务十六,推进轻徭薄赋的法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事的事情,还需要一个契机。陆唤想早些达到三百点,于是在政务上越发的宵衣旰食。 不过宿溪这边正在放暑假,等过一阵子她高三了去上学了,两人约会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于是陆唤每日快速地处理完政务之后,都会直接穿到宿溪这边来。 夏末,漫长的暑假快要过去了,最后几天格外炎热,知了在宿溪的小区、在陆唤的府邸,都是同一个音调的聒噪地叫着。霍泾川央求了宿溪好长一段时间,宿溪没抗住他的软磨硬泡,把陆唤叫来和他们打篮球了。 篮球场在学校,放假之后,教学楼没法进去,但是学校还是可以进的。 霍泾川见到陆唤就眼睛一亮,过去打招呼:“陆兄,我可想死你啦!” 他们球队前段时间有个队员脚崴了,一直缺人,导致班上几个男生半个多月都打不成篮球。老早就想叫别的球队的人来,但是相互之间不熟悉,容易发生冲突。 而陆唤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他个高,能够震慑住对面球队的人,但是打篮球他又是新手,不会盖过自己的风头—— 霍泾川这么暗搓搓地想着,还一边朝操场周围逐渐聚集起来的女生们看了眼,心中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陆唤大帅哥长着一张俊脸,可以吸引来好多漂亮女生,但待会儿开始打篮球了,那些女生就会发现,这人虽然长得帅,但是打篮球完全就是个菜鸟,还不如长得仅次于他,但是打篮球技术比他漂亮多了的高二十六班的霍泾川——本人。 这样一来,那些女孩子的目光定然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霍泾川这么得意洋洋地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看向陆唤的眼神也就更加热络。 陆唤将乌黑长发扎了起来,戴着顶鸭舌帽,穿着宿溪给他挑的蜡笔小新短袖,图案是野原广志,露出线条优美、白皙结实的胳膊。 虽然穿得有点幼稚,但脸上的表情又冷又酷,一下子就吸引了操场附近很多回学校拿东西的女生们。 很多人围到篮球场边上,还发短信给自己朋友尖叫。 霍泾川虽然和陆唤同龄,但霍泾川温室长大,哪里比得过陆唤这种在政斗中长大的小狐狸。 陆唤大致能猜到霍泾川的心思,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霍泾川对宿溪平时诸多照拂,陆唤在确定了他并非能威胁到自己的人之后,便对他也有几分善意。 他对霍泾川点了点头,道:“霍兄,给我讲解规则罢,麻烦了。” 霍泾川已经习惯了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给他讲解起来三分球、投篮、犯规等。而另外几个队员都用看新大陆的眼神看着他。 宿溪穿着短袖短裙,抱着外套挡在身前,守着一箱矿泉水站在操场旁边。顾沁就站在她身边。 宿溪有点儿紧张,上次见到商场里有人穿情侣卫衣之后,陆唤就让她刷他的卡,买两件。 软磨硬泡了好久,宿溪就买了两件蜡笔小新的,自己身上是美伢。 陆唤虽然不认识这两个卡通人物,但是眼眸很亮,显然高兴得不得了,宿溪见他这么开心,也就随他去了,跟着他一块儿穿了情侣衫出来。 但是万万没想到今天操场这么多人,宿溪做贼心虚,脸颊发烫,用外套将身前的图案挡着。 那些女孩子盯着陆唤眼睛发亮,议论纷纷,但顾沁已经见过陆唤好几面了,免疫力提升了上去,就没那么移不开视线了。 她在和宿溪小声说放假之前的八卦:“听说校草给你递过电影票的第二天,就故技重施约隔壁学校的女生看电影了。” “是吗?”宿溪一边因为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紧张,一边盯着球场,怕陆唤第一次打篮球,磕到碰到,就没怎么听进去顾沁的话。 顾沁比他义愤填膺,翻着学校里的八卦,说:“现在的男生怎么都这样,我看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消遣吧,幸好溪溪你当天没和他去看电影,要不然得成笑柄了。” 说着说着,顾沁的视线忽然落到操场边上的一个穿针织衫长裙的女生身上,突然揪住了宿溪的胳膊:“卧槽宿溪你快看,那个女生好漂亮。” 比起刚才的话题,宿溪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她紧张的注意力稍稍被转移,眼睛顿时“唰”地就亮了,反手握住顾沁的手,问:“哪里哪里?” “那边。”顾沁伸手指了下,道:“不知道她裙子哪里买的,显得身材好好,我估计是穿不出来,溪溪你倒是可以尝试下这种风格,不要整天休闲风了。” 宿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姑娘,赞叹道:“确实漂亮,黑长直可真好看啊,以前怎么没在咱们学校见过啊,是不是隔壁学校的……你去打听一下……” 她这话还没说完,不知怎么感到身上一股凉飕飕的冷气。 她下意识从制冷来源看去,就见篮球场上还未开始,其他人都在热身,陆唤一边热身,转动胳膊,一边幽幽地看着自己。 宿溪:…… 她突然想起来陆唤行军打仗,耳力目力都极好,就这么十来米的距离,他都能听见。 宿溪话到嘴边,陡然变成疯狂的彩虹屁:“不对!身材是好,但没有陆唤好!长得是很好看,但我觉着还没有陆唤好看!” 顾沁:……? 陆唤表情舒展开来,但接下来的热身,一直有意无意挡着宿溪看向那小姐姐的视线。 宿溪:……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我太难了。 陆唤:我太难了,防男还要防女。 第74章 霍泾川是真的不知道陆唤从哪个山疙瘩出来的, 居然连三分球罚球这种规则都是第一次听!他抱着敷衍的想法, 草率地讲了一下之后, 发现陆唤竟然还听得非常认真——难不成陆唤说他‘不会打篮球’其实不是自谦, 而是真的不会吗?! 自己的确是想叫个不怎么会打篮球的帅哥来衬托自己,但不是想叫个拖后腿的啊! 霍泾川的表情顿时十分的难以言喻。 他看着陆唤,忍不住问:“我有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 陆唤看了霍泾川一眼,不慌不忙地从裤兜中掏出自己的身份证。 霍泾川见他跟掏什么宝贝似的掏出一张卡片来, 不禁凑过去看了眼, 陆唤在他头顶气定神闲地道:“本市人, 童叟无欺。” 霍泾川:…… 他心中:我信了你的邪!哪里有本市人方言都听不懂的?! 吐槽归吐槽, 篮球赛还没开场, 霍泾川和一群队友围着陆唤, 让陆唤先试着投个篮试试看——看看待会儿战略性地将他安排在哪个位置。 陆唤已然明了规则, 无非在敌军包围下,将篮球掷入那个框内。他接过篮球, 只觉得实在过于轻, 里面像是充盈了什么气体一般,捏在手里毫无重量感。比起长缨枪、重石箭等, 堪称轻若无物。 这样的话, 需要将力道放轻, 否则只怕会一举扔到校外去,惹人非议。 这样想着,陆唤朝后走了两步, 将篮球捏在掌心里。 他胳膊垂着,可篮球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一般,紧紧扣在他手中。 霍泾川身边的队友道:“你带来的帅哥看起来不像是不会的样子啊!单手捏篮球可不是谁都能做到!你就做不到。” “……”霍泾川抱着胳膊,面子有点挂不住:“奶奶的,我也怀疑他在驴我……” 话还未说完,陆唤手一抬,手指轻轻一点。 投球了。 那枚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准确无误的抛物线。 还没砸进篮筐里,篮球场上的人便都知道这枚球十分的准。 场外的人也睁大眼睛,刚要喝彩:“好球——” 可谁料喝彩的话刚说出口,那枚球进篮筐了倒是进了,可砸在地上反弹起来后,径直将篮筐砸飞了出去!篮板上的螺丝钉都松了,噼里啪啦四颗掉在地上! 过了零点零几秒,“哐当”一声,篮球框也掉在了地上! …… 篮球在地上窜了几个来回,宛如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周围的人纷纷惊恐躲避,终于,它才弹回着飞进远处的草坪去了。 有人捡了起来,举起来对霍泾川这边的人说:“裂了。” 篮球它裂开了。 篮球场上的众人:…… 篮球场外的围观者:…… 宿溪:…… 霍泾川倒吸一口冷气,冲过来对宿溪道:“你从哪里认识的这种可以倒拔垂杨柳的人物啊?手轻轻一抬,篮球都被砸裂了!这篮球是咱们班体育委员带来的,一百多块!” 宿溪:“……” 陆唤看了眼自己的手,微微皱了皱眉,也意识到自己力道还是大了。原因很简单,无论是挽弓还是勒马,或是在校训场上掷出长枪,都需要千斤石的力气,他这几年来已习惯成自然。方才分明已经竭力将力道放轻了,可没料到这球状物和篮筐简直如风中徐柳,不堪一击。 这话说出来自然十分招打,因而陆唤主动道歉:“这球我赔。” 众目睽睽之下,他负责任地去教学楼搬来一张桌子,放在篮板下面,随后捡起篮筐和几个钉子,徒手将篮筐装了进去。 还用力拧了拧。 被他拧过,原本微微有些松动的篮筐立刻固若金汤,只怕是学校倒了篮筐都不会掉。 宿溪哭笑不得,对霍泾川道:“你体谅一下,陆唤天生神力,以前又没打过篮球,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再给个机会。” 霍泾川不太信她,很怕接下来他们打篮球,陆唤打他们。 幸好打篮球的男孩子们都不是很计较这一个篮球,反而惊叹至极,围着陆唤想看一下他的胳膊怎么长的——明明也没有太多夸张的肌肉啊,白皙修长又好看,甚至比他们中的两个大个子清瘦多了,可为什么能有砸坏篮板的爆发力? 有人提议道:“陆兄,你走远一点,投个三分试试看,说不定远一点就能轻松投中了。” 陆唤又捡了个篮球,走到三分之外。 这一次他微微敛了敛神,将力道放得更轻,几乎是用手指弹出去的。 一道优美流畅的抛物线之后—— “哐当!”篮球果断进框。这一回力度控制得刚刚好,从地面上回弹的篮球依然带着势若破竹的力道,但是在空中加速度减至了零,在快要接触到篮筐时,速度也变为了零,重新落回地面。 操场上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长的帅的人果然不走寻常路。一分二分球不屑投,还得投三分才能投得中。 陆唤眉心松展开来,感觉自己基本上已经知道该用何种力道了,他饶有兴致地捡起篮球,对霍泾川等人道:“可以开始了。” 说实话,霍泾川内心是不信陆唤能担当后卫或者前锋任何一个位置的,毕竟他连投篮都是现学—— 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半场赛,陆兄一顿操作猛如虎。 无论是防守还是猛攻还是刚练会的投篮,他几乎没有死角。 但凡他站在防守位,对方球队几个人带球冲过来都没办法突破的,反而还被他轻而易举地伸手一捞,球给抢走了。 而但凡他猛攻,连自己这边的队友都不需要,他一个人就可以冲破对方球队好几个人的防守线,三分命中。 半场球赛打下来,霍泾川听着场外激烈的喝彩声,神情恍惚。 他跑来跑去,球都没摸过,怀疑自己不是来打篮球的,而是来跑步的。这他妈根本不需要自己吧,陆兄一个人一个球队就够啦。 中场休息。他和众人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陆唤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清清爽爽,看起来也不累,还要走到宿溪身边去拧矿泉水。 霍泾川看着场外已经完全被陆唤吸引走目光的女生们,愁得吐血。 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嘛! 球场上的其他男孩子心思也一样,他们专门来学校打篮球是为了什么啊,为了听女孩子们给一个不认识的帅哥加油?这样还不如在小区附近的破烂篮球场打呢。他们想撺掇着霍泾川,让霍泾川去跟陆唤商量下,下半场就别让这高富帅上场了吧。不然还有他们什么活路。 不过霍泾川还没撺掇,陆唤看了眼天色,就主动跟他说换人了。 他道:“天色已晚,我得把小溪送回家了。” 晚了的话宿溪父母回来,两人就不好进宿溪房间了。 霍泾川这才松了一口气,头一回感觉宿溪有点用处,对她道:“快快快,把你家大力水手领回去。” 宿溪白了他一眼:“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自己软磨硬泡让我们陆唤来打篮球的。” 她扭头问顾沁:“要一起回去吗?” 顾沁心思完全在场外一些好看的漂亮小姐姐身上,对她敷衍地道:“你们先回吧,我再看会儿。” 刚好宿溪也怕和顾沁一块儿回去会露馅,待会儿顾沁发现她居然直接将陆唤领进她家的门,那可就尴尬了。 她拉着陆唤往校门口走。 陆唤好知好问:“大力水手是何物?” 宿溪对他说:“是一个动画片,主人公吃了菠菜,力气就会变得很大。” 陆唤莞尔:“如此看来,你是菠菜。” 宿溪一下子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和他并肩朝着校门口走了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在他不会打得这样认真,就不至于狂进几十个球,一个都没漏给霍泾川等人,结果被队友赶走了。 宿溪顿时脸颊一热。 陆唤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 宿溪有些好笑,说:“帅的。除了第一个球把篮筐砸坏了,后面打篮球都打得很帅!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帅的!” 陆唤这才心满意足。 以陆唤这种级别的颜值,在学校里走一圈,没有人大着胆子上来要微信,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人从操场走到校门口,这短短的一路,跑过来要微信的已经好几拨人了。 即便陆唤视而不见,但次数多了也够烦人的。 宿溪心中吐槽,她明明就站在陆唤身边啊,为什么这些妹妹们都视若不见,都当她死了吗?!她忍不住将挡在身前的外套丢给陆唤,气势汹汹道:“帮我拿着。” 情侣衫一祭出,果然,前来要微信的人都消失了。周围惊艳的眼神变成了对宿溪的艳羡,以及若有若无的可惜。 宿溪:…… …… 虽然霍泾川说是再也不找陆唤打篮球、活活受虐了,但是他口嫌体正直,接下来几天又央求宿溪把陆唤叫过来了几次。 只不过打篮球的地点不再是学校,而是小区附近。 被一群中年大叔阿姨围观,霍泾川和另外几个男生菜得理直气壮,终于可以享受由陆唤带着他们虐杀对方队友的爽感了。 …… 话分两头。京城中平静的湖水之下暗流涌动。 丞相得知云太尉与几个官员下朝后私下去了一趟西市的醉花楼,云太尉与这几个官员府中近来也没有婚嫁丧宴等大事,无故在府外聚首,行踪还故意不为人知,不知是要密谋什么事情。丞相放心不下,于是叫府中眼线去盯着。 然而这一盯,却叫丞相盯出了件大事情。 他的眼线告知于他,醉花楼附近的茶坊底下有间私人开设的赌栈,有位胡商的脾气大得很,赢了便将钱通通揽于怀中,若是输了便对赢他钱的人拳打脚踢。 这一回是踢了郴州知府在京读书的次子。 这郴州知府的次子也不算什么无名无姓之人了,按照道理说应该是要闹大,将这胡商捉拿起来的,但不知为何,这胡商一介草民,背后竟然像是有靠山相护,以至于郴州知府走投无路,连夜逃出了京城。 官商勾结的事情在京城并不少。朝廷里有官员想要洗钱,便会通过一些商人。 而这些商人中,又属从西域来的胡商是上好的人选。 因为这些胡商来去自如,办完事情之后,一纸通关文牒便可离开京城,让人捉不到任何证据。 因而,有些胡商靠上了这样的大靠山,便以为自己在京城能横着走了,不将京城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丞相听了眼线所说之事,第一反应便是这胡商有猫腻,从他顺藤摸瓜地查,说不定可以揪出什么贪赃枉法的官员来。 而且这事说不定与五皇子及大理寺近段日子正在处理的京城流寇伤人一事有关。 若是查出来五皇子包庇之罪,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削弱他在京城中的力量,而即便查出来与五皇子没什么关系,也是一件功劳,可以顺水推舟地记在太子那边。这两年太子虽然被封了东宫之位,但是地位实在不稳,比起老五和被皇帝带回来的老九,太子可以说是毫无政绩,丞相也怕长此以往,动摇东宫地位。 于是,他派人秘密地去查了。 却没料到,查来查去,那胡商竟然只和太子有些关联。 难不成在背后庇佑胡商,借胡商和赌栈之手洗钱的,暗中下手将郴州知府次子赶出京城的,是太子不成? ——这怎么可能? 丞相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他倒不是不信太子忠廉无双,不可能干出贪赃一事,而是不相信以太子草履虫般的脑子,畏手畏脚的优柔寡断的性格,会周全万分地将郴州知府次子赶出京城,还处理得干净利落,嫁祸给大理寺捉到的那几个人。 这事,必定是有人打算对太子下手,陷害太子了。 丞相如此一分析,坐不住了。 他先让亲属传信去东宫,信中隐晦提及此事。 太子当夜回信,声称自己绝对与此事无关,舅舅不要误信小人谣言。 丞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怕到时候皇帝也查到此事,治太子与胡商相勾结的罪。太子的确与此事无关,但难保有人要嫁祸于他啊!于是丞相当晚便进了宫,决定先发制人地将此事告知皇上。无论是谁下的这盘棋,先将太子摘出来就是。 这事,陆唤借由丞相之手,终于捅到皇帝那里了。 郴州穷乡僻壤,缺吃少穿,郴州知府次子在功名和金银之间选择了后者,带着仲甘平给他的一包银子,连夜离开了京城。必须让他这样的人与那胡商对上,却战战兢兢地示弱,丞相才会起疑,才会去查。他是陆唤抛出的一道饵。 这晚,皇帝震怒。 震怒之一是居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勾结胡商大量洗钱吞私。震怒之二是五皇子与大理寺查案,没捉到真正伤人的人,却捉了几个替死鬼回来,竟然有人胆敢在皇城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震怒之三是此事显而易见并非那么简单,肯定涉及皇子们之间的厮杀陷害。 皇帝先革了五皇子与大理寺调查此事的权限,令自己身边的御林军首领亲自去查。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却陡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来,一时之间,京城官员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边。尤其是五皇子政党的人。即便胡商背后的不是五皇子,但五皇子查案不力的罪名是躲不了了。 五皇子在金銮殿上脸色不大好看。 但此时正触皇帝霉头,没有官员敢上前宽慰。 …… 皇帝这边查着案,京城中有些官员摸着风声,忍不住偷偷摸摸地上门拜访陆唤。 毕竟,先前觉得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但这件事情一出,却让人衡量之下觉得不动声色的九殿下可能才是希望最大的。 即便不能如镇远将军等人一早便站了他身后,但临时抱佛脚、或是亡羊补牢地去逢迎一二,或许也能起到作用呢。 只是九皇子府一律不见。 陆唤对此事置身事外。除了上朝、处理政务,便是待在寝殿内去宿溪那边。 而每每此时,对外宣称自然是倦了早些歇下了。 或许是他睡觉的次数实在太多,不知怎么的,京城逐渐传出来九皇子从小被养在长春观,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再加上在北境负伤未愈,终日气力不足…… 这消息传出去,京城中打着陆唤主意的贵女们,也纷纷退了几分……再怎么天潢贵胄,未来夫君也不好是个不行之人啊。 虽说这些传闻乱七八糟、荒唐至极,但既然为陆唤提供了便利,陆唤也就让下属们对这些谣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将这事对宿溪说了,宿溪笑得肚子疼。 宿溪忍不住视线向下看了眼。 陆唤脸有点黑:“……我行。” …… 十日之后,京城中陡发了一件大事,令文武百官震惊不已,沸腾议论。 原来是半月前的流寇一案水落石出。 背后牵扯官员众多,其中以太子为首,竟与胡商勾结,在府中敛财无数! 这胡商在西市数次狐假虎威地伤人,却没有官员去捉拿,因太子帮忙偷梁换柱,让大理寺误抓几个替死鬼。 五皇子查案不力,当真误抓了几个清白之人。如今京城脚下民怨沸腾,请愿之一:让大理寺放了无辜的替罪羔羊;请愿之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为了平息民怒,将那胡商及其从西域带来的人格杀勿论,并夺了太子的掌印,勒令其禁足思过,五皇子办案无作为,罚去俸禄一年!其他有贪污敛财行为的官员,情节严重者抄了九族,情节较轻者削了官职。 这些官员大多与太子、丞相一族有所牵扯。太子党损失惨重。 而丞相被念在主动上告此事,免过查家一劫。 …… 这件事在金銮殿上由皇上派去的查案的御林军首领告知,水落石出之后,丞相根本不敢相信。他在金銮殿上大呼:“太子性情忠廉,绝非敛财之人,此事必定是栽赃陷害!” 主要他不相信太子那头脑简单的脑子能做出洗钱敛财、偷梁换柱这一系列滴水不漏的事情来。 更何况那晚他抓紧时间进宫之前,分明还让亲卫去东宫传信过,太子对此事一问三不知。 可皇帝震怒,将供词证据以及去年灾害时缺少的账簿摔在他面前:“证据确凿,丞相还要为太子说话吗?!” 丞相翻完那些账簿,腿都软了。 …… 京城下了场大雨,天色阴沉沉,因了最近这件事,无人敢去触皇上的霉头,几个太子党甚至告病不出,竭力减少存在感。 物证俱在,御林军从太子府查缴到了去年赈灾时他趁机揽获的金银财物,已经翻不了案了。丞相走出金銮殿之后,与皇后以及其余的太子党产生了深深的嫌隙——毕竟,是他深夜进宫,告发此事。这怎么解释? 丞相无法解释,他憋着一口郁气,一气之下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日没去上朝。 他始终不信太子能以一己之力,干出这些事情。 即便敛财之事是太子做的,可后面的偷梁换柱、找来替死鬼、陷害五皇子办事不利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也不想想,太子蠢里蠢气的,有这个脑袋吗? 背后必定有推动之人,可是谁呢——老五?老二?还是九皇子。 丞相直觉自己那晚与太子之间的信,恐怕根本没传到太子手上,他恐怕是被谁阴了一把。此时太子已经被禁足,没人能去东宫,他没办法去问太子。 不过还有那名亲属——他这才想起来将传信的亲属叫过来,可却没料到,下人面色苍白地冲进来跪在他面前,说那名亲属昨晚失足,巡逻时淹死在河渠里了。 丞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线索就此中断。 …… 雨珠宛如连线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京城各地,洗去西市死掉的人血。震惊整个京城的事仍在官员之中发酵,只是无人敢明面上讨论。 这日深夜,九皇子府的侧门小道停了一顶低调的青帘小轿。 九皇子府的下人原本遵从陆唤命令,无论谁人前来,一律不见,也不与通传。 可当青帘小轿里的人露出一只手,拿了腰牌出来之后,门口那几个下人顿时犹豫,过了会儿后,匆匆进去禀告了。 可半炷香后,下人回来,诚惶诚恐地对轿中人道:“殿下睡了,二殿下,您还是请回吧。” 轿中的人微笑的嘴角顿时有些僵住,随后眸光微冷。 片刻后,青帘小轿打道回府。 …… 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简单也很简单。 陆唤去见兵部尚书那日便猜到了。 胡商前后与自己,与太子,与五皇子都有沾连,唯独彻底不见踪影的是谁? 这件事起因于京城几个平民百姓深夜接二连三无辜被杀,其中一次,有一具尸体躺了一夜,刚好冲撞了微服礼佛的太后,使得太后受惊,一病不起。皇上这才发怒,让五皇子和大理寺去彻查此事。 五皇子可不是什么蠢人,早就查到了这件事应该与太子那边有关。但他选择按捺不动,而是按照太子那边抛出的线索,放过了胡商,将几个替死鬼捉拿归案。 他并非放过太子,而只是在等这件事发酵,等民怨闹大,到时候再将真相引出,告到皇上那边去,将太子及其部分党羽敛财一事告发。 否则,只是死了区区几个人,怎么能扳倒太子呢?皇上只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势必要民怨沸腾,谩骂到天子脚下,朝廷无法交代了,皇上才会大发雷霆。 只是五皇子没想到,还没等他将此事收尾,斜里突然冒出来个深夜进宫的丞相,让东窗提前事发。 五皇子脸色难看,这样一来,他就什么功也没立下了。还哑巴吃黄连,变成了“脑袋糊涂、抓错了人、办事不力”的蠢货。 皇上罚了他的俸禄。 不过令五皇子心情好的是,太子这么一禁足,还不知何年何月能重返朝政。连太子印都被剥夺了,看来皇上怒气很重。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丞相一向站在太子那边,为何突然反水? 他不明白,皇后以及太子其余党羽也全都不明白,因此而和丞相几乎断绝了往来,有了隔阂。 …… 然而,这件事,丞相在金銮殿上说中了一点,太子脑子平庸,是不可能这样完美的善后的。 太子贪财,二皇子低调,三皇子贪色,五皇子好功。 去年趁着灾荒之时大量敛财,这件事的确是太子所为,御林军翻出来的账簿也证据确凿。开了春之后,太子按捺不住联络了胡商,借由胡商之手洗钱,也确有其事。 只不过,接下来的一切事情,便与太子无关了。 二皇子查到太子敛了财这一点之后,筹谋了一个很久的局。胡商进城之前,他秘密绑了那胡商的妻儿,让胡商听从他的派遣。这件事追溯到胡商进城之前,胡商没有行踪,根本查不出来。那胡商明面上是被太子选中洗钱,但实际上是二皇子送到太子跟前的。 太子蛰伏了一个冬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洗钱的突破口,再加上这胡商办事能力极强,便在几月前的那宴席上,与之合谋。 太子只做了这一件事。 接下来找到身家清白的替死鬼、尸体冲撞太后一事,全是二皇子暗中所为。原因无他,和五皇子一样,是为了激起民怨,等到民怨足够之时,再一举揭发此事,这样太子才能死得更快。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挑破这件事的要么是五皇子,要么是陆唤。 若是五皇子挑破,他便能让太子倒台,五皇子与太子党结下血海深仇。 若是陆唤挑破,他不仅能让太子倒台,还能让五皇子落下个办事不力的坏名,还能让陆唤与太子党结下仇恨。 无论如何,鹬蚌相争,他都能坐享其成。 然而他将别人当棋子的时候,却没料到,陆唤先他一步。 陆唤将丞相的眼线引到西市醉花楼,将这把刀转移到了丞相手中。 陆唤其实也只做了这一步,还是相当于自保的一步。他见过皇帝,其实很了解皇帝的秉性,要说眼线,哪个皇子府的眼线都没有皇宫里的那位的眼线多。在京城里,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瞒过皇帝。 因此,半路换了丞相的信的,其实是皇宫里那位。 太子本人可能不信,一门心思想让丞相倒台,削弱丞相与太子党之间联系的,其实是皇帝。 皇帝见陆唤将丞相送上门来了,顺势推舟,将告发此事的帽子安到了丞相脑袋上。之后太子无论如何,太子党与丞相之间的嫌隙算是大了,极大程度地将太子、丞相、皇后、太子党这股绳给冲得四分五散。 …… 不过,在二皇子那边,大约以为最后补刀的是陆唤,因此今夜特地前来,想看看是否有联盟的余地。 二皇子、五皇子、丞相、太子那边全都看不清全貌。 皇上和陆唤这边大约是唯二知道事情始末的。 皇上倒是没动二皇子,陆唤大约可以琢磨到他心中的考量,倒不是因为不舍,而是此事牵扯已经够大,若是再牵扯进一位皇子进去,只怕皇族颜面损失太重。 陆唤在这边默默揣测着圣意的时候。 皇上在大明宫里,对着卿贵人的画像,也同样觉得老九深不可测——这件事中陆唤做了什么吗?他什么也没做,若是细细剖析起来,甚至无法治他的罪。因为他无非是对云太尉传了一句话:听闻醉花楼的酒好喝,云太尉不如邀几个官员去尝一尝,银子本殿下付了。 能因这么一句邀请,治他的罪吗? 但就是用这样一句邀请,他却四两拨千斤地将老二和老五试图卷到他身上的是非给拨了出去,也将刀子送了出去。 甚至,皇上怀疑他揣测到了自己的意思,所以才会选中的丞相。 大明宫里,皇上眸色不明。 …… 就在这短短几日,京城发生了许多大事。太子被禁足三日后,受到惊吓的太后在坤宁宫崩逝了。举国哀悼。 京城中连下多日大雨,宗亲提议应有人前去为太后守皇陵。 皇上在一众人选中,选中了陆唤。圣旨降下来,称唯有九皇子如今没有妻室,且九皇子大孝大仁,特此破了燕国皇子弱冠之后才能封号的例,封为燕清王,守孝一年。 旨意降下来之后,满朝文武震惊,为何会是派近段日子以来在京城中声望威重的九皇子去守皇陵?这不是被贬吗? 镇远将军与兵部尚书在朝堂上极力劝阻,称九皇子年少,应另派宗亲前去守皇陵。 皇上却执意如此,让陆唤七日后便随灵柩出发。 镇远将军与兵部尚书并不知晓,守皇陵一事,是陆唤主动对皇上提出。他的想法很简单,一年而已,这一年宿溪高考,自己要想考上那个世界的大学,最好是去她身边读一年书。这一年内如果政务繁多的话,恐怕就不能顺利读完高三了。 除此之外,上回自己为了完成任务十七,恐怕遭到了皇上的一些警惕,这个时候暂避锋芒是好事。 这一下,皇上就猜不透陆唤的想法了,但是他心中觉得,老九去守孝一年也是好事。 太子、二皇子、五皇子之间的斗争暗潮涌动,不是一会儿能结束的。老九回京之后,局面更加混乱。老九简直将另外几个兄弟全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等老二和老五反应过来了,肯定会联起手来,对付他了。 皇上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任何人觊觎自己的位置,一方面他又知道必须要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他一边觉得衍清在几个皇子之间,再合适肩负天下不过,但一边又有些忌惮这个十几年后才认回来的儿子。 而现在陆唤主动提出守皇陵一年,无疑让皇帝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同意了。 …… 守皇陵的事情还在争执之中,宿溪这几天赶作业去了,没有时时刻刻打开手机屏幕,还不知道。 炎热的暑假即将结束,她在为另一件事情头疼。 昨晚她的班级群里弹出来一条通知,说是按照传统,高三统一要住校了。 【还有三天开学,请各位同学们做好家长的工作,等到开学当天,带上一些行李和日用品来学校,班主任会在教室等待同学们,统一分配住校寝室/微笑】 这的确是宿溪学校的传统,只是放暑假之前,老师说今年政策可能有变,不一定住校,于是宿溪和顾沁她们没怎么在意,但没想到,暑假快结束了,学校想清楚了,还是得住校。 宿爸爸宿妈妈有点不放心,工作回来后,不满道:“干什么突然要住校啦,学校食堂营养能跟得上吗?都高三了,万一营养不良怎么办?” 宿溪倒是对住校这件事充分理解,说:“可能就是因为高三了,学校想抓紧时间吧。” 宿爸爸宿妈妈一想,这倒也是,即便他们后来买的这套房子离学校只有几条街,不再像三环那套那么远,但宿溪每天上下学,花在路上的时间的确很长。而且家里有电视机有wifi,专心学习也不太现实。 他们商量了一番之后,把字给签了。宿妈妈趁着还没开学,去给宿溪采办日用品去了。 住校这事儿宿溪没有异议,她只愁一件事儿—— 她去学校住了,那陆唤每次怎么过来呢,起始界面要还是她家里的房间的话,那陆唤迟早得被自己老爸老妈抓包。 这个起始界面,有没有办法改掉? 但是要改掉的话,改到哪里去?她去住校了之后,肯定和班上另外三个女生住在一间宿舍的,没有单间,总不可能让陆唤凭空出现在自己学校宿舍吧—— 问题大发了。 开学的前一晚,夏蝉在小区树上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十分聒噪。 宿溪的暑期作业已经写完了,在网上下载了几套高三的资料,在小区下面的打印店打印出来,慢慢地往前预习。 气温已经渐渐变得凉爽,她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了窗子,十点多的凉风习习,将卷子卷起来。 宿溪用手肘压住卷子,有点浮躁,半天没看进去预习的内容。 她还在琢磨住校了之后,陆唤怎么办的问题。 除了这个之外,高三了,自己肯定也不能频繁用手机了,即便宿爸爸宿妈妈不太管,但是宿溪为了对自己负责,还是得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回到学习上。 她倒是可以每天中午吃饭的时间,和陆唤见一面。 只要给陆唤一套自己家中的钥匙就可以,那会儿爸妈也不在家,陆唤可以直接通过自己房间出入。 但是——唉。 宿溪觉得,那样的话见面机会可就少多了。这还没分别呢,她就已经感觉到淡淡的不舍的滋味了。 宿溪之前也没考虑太多和陆唤之间以后的问题。 也不能这么说,她其实也思考过一些……她本以为,她这边顺利通过高考,读完大学以及研究生,应该会找一份工作,偶尔回回家看望父母。而陆唤那边上朝处理政务,和上班也没什么区别,等到她和他都下了班,可以一块儿做很多事情。 经济上也不用担心,他那边随时可以将一些银子带出来。而即便有一天他带不出来了,自己也可以赚钱养活他。 但是突如其来的住校让宿溪发现,自己还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自己先前的计划,相当于完全将陆唤划为那个世界的人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作用只是待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 但事实上,陆唤如果生活在这边,也会需要这边的朋友、人际往来。他出去后,会有人问他做什么工作,从哪里毕业。如果他这些经历完全空白的话,那么和自己的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存在格格不入的隔阂感…… 更重要的是,到时候自己爸妈那边怎么说呢? 宿溪咬着笔尖,有点头秃。 她喜欢陆唤,像那天晚上她承诺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和他分开。爸妈不同意?那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吗?他没有这个世界的学历?那也不是什么问题吧,只要两人在一块儿,慢慢解决就行了。 这样想着,宿溪放下笔,决定先不写卷子了,她打开手机,打算趁着爸妈已经洗完了澡进了卧室,把陆唤叫过来小声商量下。 结果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陆唤忽然出现在了她房中。 宿溪吓了一跳,压低声音:“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明天快开学了,我想带你去个地方。”陆唤也压低声音道。 他熟门熟路地去宿溪的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来,里面装着他的一些这个世界的衣服。 “现在?”宿溪看了眼手机:“都快十一点啦。” 陆唤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束发的布条也是白色,宿溪反应过来,应该是两天前太后死了,他还在守孝,晚上才能回一会儿皇子府,也不知道今天守孝一整天,饿着没有。 宿溪立刻道:“你饿不饿,我去下点面条吧?” “不饿。”陆唤摸了摸她脑袋,道:“只是今日白日里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只能这会儿来。” 他拿着衣服,看了宿溪一眼。 宿溪立刻脸颊发烫,转过身去,什么也不看。 现在爸妈都在主卧,自己出房门得弄出动静,陆唤就不好换衣服了,反正自己转过身也一样的。 宿溪问他:“去哪儿?不会回来太晚吧?” 陆唤道:“就一会儿。” 宿溪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又看了眼房门外,有种做贼的雀跃感。她小声说:“可是我们怎么出去,从房间到大门,得走出声音来的。” 陆唤从椅背上拎起她的外套,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给她穿上,宿溪顺从地伸长手。 “这样就不会发出声音了。”陆唤俯身,捞起她膝盖弯,将她打横抱起。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回 公主抱陆唤耳廓红遍,还十分的忐忑,怕唐突了宿溪,但现在俨然驾轻就熟,凑到宿溪耳边道:“我走路很轻。” 宿溪紧张又刺激,点了点头。 陆唤果然走路很轻,除了关门时发出了一点点的响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更别说睡在主卧里鼾声震天的宿溪父母。 他熟练地拿了钥匙,揣进自己口袋里。 两人出了小区。 陆唤拦了辆出租车,一路前开。 宿溪发现他竟然让司机开到了自己学校对面。 学校对面是一片高档小区,本来因为地段好,就很贵,更因为学区房而涨价许多。如果宿溪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在三万一平了。 宿溪心里隐隐预料到什么,越来越激动。 陆唤带着她进去,按了其中一栋单元楼的电梯,然后站在一套公寓面前,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玄关处的灯光应声而亮,是一套窗明几净的美式装修的公寓。 宿溪有点怕踩脏了地面,也不敢大声说话,兴奋地惊呼道:“你什么时候租下来的?” “是买。”陆唤扬起眉梢,有些得意,但同时又有些忐忑,怕宿溪拒绝,想了想,他道:“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宿溪转过身来看他,觉得他说得十分认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生怕他说出什么再也来不了之类的话,但却没想到。 陆唤接下来的话让她一下子对接下来的生活期待到了极点。 他眉眼灼灼地注视着宿溪,道:“我要作为转学生,去你们班了。” 宿溪愣了两秒,觉得十分的不真实,忍不住上前两步,捏了捏他的脸——是真的。可是怎么说出来的却是胡话。 陆唤顿时莞尔,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等宿溪气息不稳地被放下来后,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宿溪的眉心,双眼注视着她,道:“我明白你的顾虑。我在那边向朝廷提出了守皇陵一年的请求。” “可是守皇陵,会不会很清寒?电视剧里的守皇陵不都是青灯苦佛……”宿溪顿时心尖一酸,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疼。 她将陆唤抱得更紧了点。 陆唤心说,不能经常见到你才清寒呢。 但他没说,他心满意足地感受着宿溪因为心疼,将他紧紧抱住,细软的长发扫在他脖颈,柔软而温暖。 万籁俱寂,万家灯火,又添了一家。 以前陆唤未曾感受过家的滋味,但他想,现在他有了。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那个世界。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作者有话要说:陆唤:要上大学才行啊,没有大学文凭岳父岳母肯定会拒绝我进门。 宿溪:即将校园早恋,突然紧张.jpg 第75章 陆唤买房过户之前认真地查阅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资料, 发现并不如燕国只要出具银两和户部的公文便可购买一块土地和府邸那样简单, 竟然还需要层层审核, 十分的繁琐。 于是他上个月中旬便已提前开始准备。 有两天他趁着宿溪睡午觉的时候, 通过中介,过来看过几次房。 这个地段的新楼盘全都是期房,要想买下来一套,就只能买二手房。本来陆唤心中对二手房十分不喜,但没想到却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一套装修风格非常干净, 宛如全新的房子。 距离宿溪的学校很近, 她中午可以过来午休, 不用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陆唤这样一想, 觉得这房子十分合适, 便迅速准备好了钱。 若是未成年的话, 无论是买房还是开设银行账户都需要监护人, 很是麻烦。为陆唤弄来身份证的中间人倒是说可以将陆唤前十几年的履历安置在本市的福利院,随后还能为他找到一名姓陆的老头, 只要给一笔钱, 那人便可以成为他的监护人。 然而陆唤在燕国便没什么亲人,在这个世界, 他希望他的户口本上只有宿溪一个人。 于是陆唤在办理身份证的时候, 索性将年纪往后拨了几个月, 直接弄成了刚成年。 如此一来,干净利落,省去了很多麻烦。 中介见到这少年竟然是全款, 而非向银行贷一部分款,简直惊呆了。先前的房东生怕陆唤反悔,也很配合,因此事情很快便处理完了。买房前后办理手续都没有超过半个月。 在还没尘埃落定之前,陆唤担心出什么意外,便没有和宿溪讲。 等一切事情都办好了,今晚他就想带宿溪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宿溪确实是惊喜到了,她在公寓里转了转,兴奋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满脑子都是这一块儿要怎么布置。 公寓里前业主搬走之后,陆唤已经熟练地从五六同城上下单了保洁,让人来打扫过,因此现在公寓里干净整洁,就是没什么家具。 宿溪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眼,兴奋地说:“明天放学后可以去超市一趟了,买些吃的把冰箱全都填满!” 她已经能充分想象和陆唤一块儿瘫在沙发上吃薯片刷微博打游戏的生活! 陆唤跟在她身后,道:“还有床榻、桌案、灯这些家具,改天去置办吧。” “还有!”宿溪猛然转身,地上刚上完了蜡,很滑,她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跤,陆唤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宿溪的激动却使她完全顾不上其他的了,她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唤:“我可以在你这里养猫吗?!” 哪个女孩子不想养一只软萌漂亮的小猫咪呢,宿溪每回逛街,看到街边的猫咖和宠物店都迈不动脚,但宿妈妈十分洁癖,是不可能让她养的,她软磨硬泡了十几年都没用。 但宿妈妈万万没想到,你不让你女儿养,自然有别人买房让你女儿养啊! 宿溪心潮澎湃,猛地抱住陆唤的腰,手脚并用地缠住,仰头盯着他:“陆唤,让我养猫吧!” 陆唤心脏跳得飞快,完全招架不住。 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要答应了,但话到嘴边及时刹住了车——她要是养了猫,是不是就有新的崽崽了?到时候还能分出视线给自己吗? 陆唤心中很是怀疑。 他总感觉宿溪对自己的喜欢很不靠谱,真的是那种女孩子对男孩子的喜欢吗?莫不是把游戏养崽的心态转变为现实养崽了吧? 宿溪拧了下他的背,问:“你怎么回事?还想不答应?” “你衣服穿好。”陆唤伸手将宿溪松松垮垮的外套下的睡衣拽了下,挡住她的锁骨。 他喉结动了下,看向别处,脸上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唔,这个我得考虑下。” “还考虑?”宿溪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有求必应呢,难道崽的翅膀硬了?! “那怎样你才可以答应?”宿溪问。 陆唤道:“第一,让猫睡客厅或者阳台,不可以钻你被窝。” 宿溪心想,养猫不就是为了从被子里薅出一只软绵绵的小可爱,不让猫钻被窝这简直丧尽天良!陆唤你丧尽天良! 但是管他呢,先答应着,到时候陆唤还能冲进她房间把猫咪丢出去不成? 于是她笑眯眯地道:“那当然,没问题,我懂,你怕猫掉毛,我洗床单时弄脏了洗衣机,连累到你的床单。” 陆唤:“……” 他心说,不,你不懂。 宿溪问:“还有什么条约吗?第二和第三呢?” 陆唤理直气壮:“第二和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找你兑现。” 宿溪有点无语,怀疑陆唤最近用新买的手机看了倚天屠龙记,学起周芷若了。但眼看着小猫咪近在咫尺,她也就一并答应了下来。反正陆唤还能提出什么要求?好坏不过是过生日了要她送礼物,要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这晚,宿溪被陆唤送回家之后,怀揣着兴奋和期待,在网上搜索了大半夜的正规猫舍,打算尽早去接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咪回来。 接一只猫回来可多事情了,还得买猫窝、猫抓板、猫粮等等,于是宿溪刷完了猫舍,又立刻去逛淘宝,还喜滋滋地把一大堆营养品加入了购物车。 陆唤换上来时的白绸白冠,回到皇子府歇下之后,忍不住打开幕布看了眼她那边。 当见到她凌晨四点还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猫一脸痴汉笑之后,他:…… 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陆唤真真实实地后悔答应这件事了。 …… 陆唤前往守皇陵之前,去拜访了镇远将军与云太尉等人,与其商量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太子已经被禁足,丞相一派生了间隙,四分五散,外戚势力不再如之前那般强大,正称了皇上的心思。二皇子先前蛰伏许久,现在野心也渐渐露出水面。他与五皇子之间,势必还要有所较量。 京城并不会风平浪静,情势只会愈演愈凶。 陆唤这一年待在皇陵,虽然是他自己所请愿,但外人皆不知道,皆以为他是被皇上贬辍,这倒是其他几位皇子对他的警惕稍退。 这样一来,在这些人争斗之际,他反而可以另外去做许多事情,不受到干扰。 其中一件便是还未完成的任务十六,推进燕国的徭役赋税改革。 陆唤与兵部尚书商讨过,现在一时半会儿想要减轻徭役赋税、削减百姓压力,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上奏折给皇帝,也会直接被扔回来。 毕竟,得从实际情况出发——燕国并非什么富饶之地,国库也并不空虚。前脚已经击退的北境外敌近些年虽然暂时不会来犯,但是燕国却还是需要养好兵力,以防万一。这些,全都是需要烧钱的。 要想做到这一点,前提条件是燕国国库先富裕起来。 正所谓开源节流。一方面得大力推动燕国农户种植技术,加强生产力。另一方面也得从贪污的官吏身上着手。正如先前查出来东宫太子敛财无数,朝廷里这样的大贪小贪的蛀虫还不知道几多,一一去查,也需要耗费一些时间,还不能打草惊蛇。 陆唤前往皇陵,正好借着这一年的时间,暗中派遣身边下属完成这些事情。 …… 至于任务十七,在皇上采纳了宵禁这个举措,并让各州试行之后,陆唤这边就已经弹出了恭喜完成的信息:【恭喜完成任务十七:查明京城中命案一事,降低犯案率推行各州!金币奖励+3000,点数奖励+15。】 宿溪和陆唤都发现,到了两百点之后的任务,全都变得非常的难,几乎全都与改善整个燕国的政策有关。 怪不得宿溪一开始做那些替陆唤获取老夫人的赏识的任务的时候,系统说难度只有几颗星,到后来的官升从四品,难度也才二十几颗星! 原来难的在后面! 现在的任务十七,难度都已经四十五颗星了! 更别说减轻赋税推进改革的任务十六,难度已经达到六十五颗星。 就这,还没满格。 宿溪十分怀疑达到一百颗星难度的任务到底是有多变态。 …… 任务十七完成之后,总的点数才达到215,由于难度变大,进度开始变慢。陆唤又再接再厉地让系统赶紧弹出任务十八。 任务十八是:【燕国在外贸、外交往来上一向没有章法,请整顿来往交易的西域胡商,设立外贸监察机构。奖励金币为4000,奖励点数为18。】 燕国这些年尾大不掉,皇上也算不上昏庸,但的确无法照顾到燕国的经济民生、军队外御等方方面面。 于是许多从异国来的商人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从燕国买走了许多珍稀的木材、药材,而与之交换的呢,却是一些看似美丽,实则没什么用的宝石。 就连许多官员都被骗过,将宝石买了回来,却发现落地即碎。 外贸交易市场非常混乱,燕国因民间药材大量被薅走,国库想要充实之时,反而不得不从异国购入。这样长此以往,燕国自然越发贫穷,而异国却逐渐富饶。 用宿溪那边的说法便是,需将燕国的局势逆转为贸易顺差,以强民生。 陆唤收下了第十八个任务,但是这个任务也是个长期任务,还得让一些官员去皇上那边递递奏折。 暂时也急不得。 …… 镇远将军等人原本以为陆唤去守皇陵,是被皇上贬辍,但是经由陆唤解释之后,他们倒是理解了。 陆唤所下决策的确没错。目前京城中的几位皇子都想要得到皇位,原本这些野心可能还能稍稍按捺住,但是当陆唤以九皇子的身份回京之后,二皇子与五皇子便纷纷都沉不住气了。若是陆唤留在京城,接下来必定要接下他们的明枪暗箭。 对此陆唤倒是觉得不足为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但是若是一直如此,便抽不开身去做别的事情了。比起与他们缠斗,争夺九五之尊之位,倒不如将时间耗在一些有助于黎民百姓的事情上。 他们想爬上皇位,这份野心本身没错,但即便将对手一个个斗倒台,做了皇帝,燕国百姓还是处于水火之中。人心亦不会归顺。 京城七日丧事已过,满城白绫。 大雨停歇之后,皇宫里派来两列御林军,赏赐给了陆唤,护送他一路前往皇陵。 毕竟是皇子,守皇陵也不可能真的那么清寒,相反,陆唤所居住之地名为台山行宫,与京城中的皇子府差不了多远,但就是清冷了些,除了驻扎的御林军和他从北境带来的一些羽林卫部下之外,再看不到京城繁华热闹的街市。 没了官员络绎不绝地登门,陆唤将人派遣出去,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信得过的照应的下人,开始清闲幽静地闭关,按照守皇陵的例律,抄写起了一些经文。 …… 而这边,宿溪开学报名有三天,她索性等到陆唤抵达台山行宫住下之后,再等他一块儿开学。毕竟很多事情陆唤还不清楚,也没怎么去过她学校,宿溪怕他迷了路。 这天早上六点多,陆唤过来了,宿溪等他换好衣服之后,拉着他一块儿出门,去做开学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 剪头发! 陆唤这么长的头发肯定进校门都进不了,教导主任铁定要将他拦住。 “确定要剪短吗?”宿溪伸手摸了把陆唤的乌黑长发,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觉得自己比他还肉疼。 她问:“那你那边怎么办?燕国男子全都是玉冠长发,被发现你头发这么短,会不会很奇怪?” 陆唤道:“台山行宫冷清,几乎没人去,我身边都是心腹,无碍,若是要下山,我戴上轻纱帽即可。待到明年回京,头发应当已经长长了。” 宿溪还是不太舍得,让陆唤走远一点,给他长发的样子拍了几张照,存在手机里,这才带他一道去了一家自己提前预定好的网红店。 两个人进了店,早上八点多,网红店刚开门,没有别的顾客,就只有造型师一人。 托尼老师见到陆唤惊为天人,表情十分夸张:“帅哥,想剪个什么样的头?” 陆唤道:“问她。” 宿溪从手机里搜出自己最喜欢的年轻小鲜肉爱豆的照片,让造型师按照这个剪:“这种能剪吗?” 托尼老师连忙道:“当然能呀,而且你朋友剪出来应该比照片上的这人好看多了!” 陆唤也看了眼宿溪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心中醋坛子打翻,冷冷道:“我不要与这人相提并论,给我随意剪个平头罢。” 宿溪笑喷了,将他按在椅子上:“你比他帅!” 陆唤表情稍霁。 托尼老师开始给陆唤剪头发,宿溪趁机去外面吃了碗小馄饨。 等吃完逛了一圈回来,一走进去,陆唤刚好扯掉盖在身上的围布站起来。 宿溪视线落在他脸上,惊艳得愣住。 陆唤长发时已经足够俊美,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古人的气度。但是剪了干净的短发之后,似乎完全变了一种感觉。一双眼睛漆黑凛冽,不自觉地透着一股凉意,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挺拔得犹如风里的白杨。 褪去了几分千年光阴的气质之后,他看起来就像是所有学校里永远鹤立鸡群的那种干净大男孩。 然而又比所有长得好看的人,更增添了几分清冷挺拔的气度。 宿溪怀疑他一进校门,就会登上各大学校论坛,成为本市市草。 再夸张点,说不定会有人投稿给微博的@颜值之巅bot。 宿溪开始想把他藏起来了。 陆唤觉得脖子凉飕飕,没有头发披肩,十分不习惯,忍不住摸了摸刺猬脑袋。 他朝宿溪走过来,问:“我现在像你们这里的人了么?” 大长腿朝自己一迈,宿溪要眩晕了。 宿溪顾不上回答他,眼见就连托尼老师都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陆唤看,赶紧拽着陆唤的手离开网红店。 …… 头发剪短了,两人回到小区楼下,陆唤在楼下等,宿溪偷偷摸摸上去,把陆唤的衣服等物用箱子装起来,拿下去给他。 这些东西放在宿溪房间,她总觉得像是定时炸弹,生怕哪天被打扫卫生的老妈发现,现在让陆唤带到那边的公寓去,她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接下来,两人兵分两路。 陆唤去处理转学手续的事情,宿溪回家收拾东西,宿妈妈下午送她去住校。 宿溪想到以后在学校就能见到陆唤,说不定还能让老师把她和他安排个同桌,心中就异常雀跃,只觉得天气明媚,脚步都十分轻快。 宿妈妈帮她收拾东西,见她还在哼歌,心中觉得匪夷所思,哪次开学宿溪不是丧着脑袋,怎么今天这么兴奋?! 宿妈妈问:“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宿溪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想到即将可以投入到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高三学习中,我心潮澎湃!” 宿妈妈:…… 宿妈妈十分欣慰,中午奖励宿溪多吃一个鸡腿,下午让宿爸爸回来开车送两人去学校。 学校不能进车,宿爸爸还有事,于是先走了。 宿妈妈与宿溪去教室报完名,听班主任夸奖了几句之后,领了钥匙,拖着行李箱去寝室楼。 临走的时候宿溪暗搓搓地往班主任的登记表上看了眼,但是没看到陆唤的名字,还想翻个页看一眼,但班主任放下茶杯转过头来,她就做贼心虚地赶紧放下了登记表。 寝室楼一共好几栋,分为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 人来人往的全都是家长和学生,一眼分不清谁是谁,有些混乱。 宿妈妈拉着行李箱,宿溪拎着书包,往寝室楼栋走,但是走到楼下,宿妈妈看着台阶,傻眼了:“你们寝室在几楼?” 宿溪看了眼钥匙牌号:“506……五楼。” 她赶紧上前一步拎自己的行李箱:“我来吧,妈你腰不好,悠着点儿。” “还是我来,我来,溪溪你放下。”宿妈妈心疼女儿,不满道:“怎么你寝室这么高的楼层,爬上爬下不得累死?你快放下,别折腾,我来。” 宿妈妈要去拎行李,宿溪已经两只手费力地拎了起来,挪上了几阶台阶。 就在这时,宿妈妈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一个清沉好听的男孩子的声音:“宿溪,我帮你们吧。” 宿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形颀长高大,面容俊朗到全小区的阿姨广场舞都不跳了的男孩子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将宿溪手中的行李箱单手拎了过去,十分轻松的样子,看了眼宿溪背上的书包后,他随手又将宿溪的书包给摘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看向宿妈妈,露出笑容,温润有礼:“您好,您是……宿溪的姐姐吗?我是她班上的同学。” 宿溪:…… 戏精! 她心中疯狂吐槽,回头看了眼自己老妈,只见,自己老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老妈将头发捋到耳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巧,哪里是姐姐啊,我是溪溪妈妈。” 陆唤像是唐突了她一般,立刻变得有些局促:“阿姨好,抱歉。” 话还没说完,宿妈妈理解宽容地道:“没事,我的确长得比较年轻,那同学,就拜托你了,太感谢了,你叫什么?” 陆唤看向宿溪,漆黑的眸子里几分只有宿溪才看得懂的得逞的笑意:“陆唤。” 他拎着宿溪的箱子,往楼梯上走,走得十分轻松,但出于礼节,始终在宿溪与宿妈妈前面几步,还时不时停下来等宿妈妈两下。 宿妈妈在后面看着,忽然捅了捅宿溪的胳膊,美滋滋地道:“看来我是真的年轻了,是不是最近做的头发显年轻?不过你这个同学,看起来学习成绩就很好,有空让他去咱们家做做客。” 宿溪:……………… 母亲,你的原则呢? 什么叫看起来成绩就很好?看脸看的吗? 第76章 宿舍是四人间, 两个下铺已经有人放了行李, 但是人不在, 应该是去食堂吃午饭去了, 于是宿溪只好选择上面的一个上铺。 其实将东西搬过来,住校也只是走个过场,学校对面有公寓,还有陆唤,她回宿舍睡的次数估计不会太多。 但她总不能和老妈说自己打算高三一年去陆唤那里睡觉吧? 老妈只怕会气得心肌梗塞。 因此宿溪老老实实地挑选床铺。 宿妈妈在寝室走了一圈, 皱起了眉头:“水池有点脏, 我去楼下小卖部买扫把和拖把来, 给你打扫一下, 你先收拾下东西。” 宿溪点点头:“好。” 宿妈妈一走, 寝室里只剩下宿溪和陆唤两人, 宿溪松了口气, 问:“你手续都办好了吗?” “嗯。”陆唤下意识往怀里掏去,但是掏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穿的是这个朝代的长袖卫衣与长裤。 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两张卡片, 递给宿溪:“一张是食堂的饭卡,已然充值一千, 一张是公寓的门卡, 若是卡掉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也能开门,你拿好。” 宿溪心中充满了期待, 兴奋地看了陆唤一眼,陆唤垂眸看她,眼角眉梢也有几分压抑不住的神采,两人像是背着大人偷偷早恋一样,都有些心虚。 尤其是宿溪。她忍不住把陆唤往外推,小声道:“好了,你快走啦,不要在我妈面前找存在感。” 帮忙拎个行李没什么,要是继续待下去,妈妈肯定要起疑。 陆唤个子有些过高,站在狭窄的寝室过道里,显得寝室很小,再一次把宿溪心中短手短脚小包子的形象划得淡了些。 他岿然不动,看了眼单薄的上铺板床,道:“我来时去过楼底下的超市,采购的人非常之多,伯母去了没有半个小时无法回来。你爬上爬下诸多不便,我替你把床铺好再走。” 宿溪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宿溪将行李箱打开,把里面的部分衣物收拾进衣柜,做个样子,等待会儿老妈回来好交代,剩下的一部分她打算直接拎到学校对面的公寓去。 陆唤动作飞快地将她那张床铺的栏杆的螺丝全都拧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粉红色的裹缠在铁梯上的泡沫卷,挨个细心地缠在上面。 那泡沫卷上还画着粉红的熊本熊。 宿溪看见这一幕有些凌乱,就跟看见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突然掏出一只粉红芭比一样,她凑过去问:“你这从哪里买的?” 陆唤道:“淘宝。” 宿溪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你啥时候学会的淘宝的?” 陆唤不以为然道:“此物极其方便,想要采购什么便直接下单,翌日自会有人送货上门,还算简单,若有不会,百度即可,我一试便会。小溪你可有想买之物,放入购物车,我隔几日替你清空一次。” 宿溪摊手:“你手机给我,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 陆唤将手机递给她。 宿溪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翻了翻陆唤的订单,发现他竟然还是个败家子,从淘宝上买了窗帘冰箱等物不说,还买了很多刀枪铁剑什么的,除此之外,还将很多毛茸茸的玩偶加入了购物车,忍不住问他:“你买这些干什么?” 陆唤道:“武艺不可丢。” 宿溪:“我是说这些玩偶!” 陆唤迟疑了下,看向她:“我以为,你会喜欢。” 宿溪哭笑不得,但又有点感动。 逐渐学会去使用手机,对于陆唤而言就已经是较为艰难的事情了。 他虽然说用淘宝用得很轻松,但是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些新奇事物的他而言,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 他这是在努力融入自己这边的世界。 所以,虽然他买的这几只毛茸茸她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她喜欢他。 “你猜中了,我很喜欢。”宿溪莞尔道。 陆唤这才松了一口气,眸子里露出给她买了胭脂之后如出一辙的些许骄傲神情来,嘴角轻轻一勾,十分霸道总裁地道:“我就知道。” 臭屁!宿溪快笑死了,把他脖子猛地一勾:“过来。” 陆唤幸好腰力极好,否则被宿溪带一个趔趄,他微微俯下身,就感觉宿溪在他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唤睁大眼睛,耳根迅速红了,他眼睛很亮,飞快地拿过手机,又下单了几个,然后侧过身,用右边脸颊对着宿溪,闷不吭声。 宿溪:“……滚啊!” 谁想要直男审美的死亡芭比色玩偶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了,宿溪心头一跳,赶紧一把将陆唤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穿长裙的女生,她视线落在两个已经被占据了的下铺上,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宿溪报名时在班主任那里看过寝室名册表,506四个人,三个是她班上的,另外一个是别的班上的,因为奇数不好分配,所以被分到她们寝室。 宿溪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宿溪。” 那女生点点头:“你好,于霈。” 陆唤给宿溪铺好床,顺便给她把蚊帐挂上,现在还是夏末初秋,如果宿溪中午懒得出校门,想在寝室午休的话,有蚊帐会舒服得多。 上铺距离天花板有些近,他个子太高,蹲在上面显得有些难受,于是很快铺好后他便跳下来了。 于霈眼睛一亮,注意力顿时全被这男生给吸引过去了,她从没在学校见过长相这么优越,气质这么鹤立鸡群的男生。 “你哥哥?”于霈忍不住问宿溪。 宿溪笑了下,“我班上的同学。” 于霈的表情顿时更加热络:“新转学来的?不然我不可能没印象啊!” 她实在太热情了,宿溪心说不好,这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崽了吧。 陆唤则有些不满于宿溪的敷衍,更正道:“男朋友。” 于霈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陆唤也看了眼于霈,见于霈不是什么能吸引到宿溪移不开眼的漂亮小姐姐,长相还算普通,他放下心来,拿了宿溪的开水瓶,转身出去给她打开水去了。 他出了寝室门,于霈还在盯着他的背影看。 宿溪见到这一幕,心中叹了口气,这下完了。 陆唤留长发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戴着鸭舌帽,所以见到他脸的人不算多,但自己带他去剪了个头发之后,他不用戴帽子了,完全露出他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要真的在她学校读上一年书,还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要给他递情书。 祸害啊祸害。 宿溪手机响起来,宿妈妈在楼下买好了东西,拎不动,让她下去接一下。她和于霈说了下,转身下楼去了。 没过一会儿陆唤拎着两瓶开水回来,又从宿溪的行李里找出一条抹布,去水池那边打湿后拧了拧,给宿溪把书桌和椅子上的灰尘擦干净。 于霈看着他,连自己行李都不想收拾了,想搭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搭起。 盯着他看了会儿,于霈脸颊有些红,小声问:“打开水的地方人多吗?” 陆唤还没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抬头看了眼发现宿舍里就只有自己和她。 他答道:“不多。” “你叫什么?” 陆唤皱了皱眉,没理她。 于霈又道:“帅哥,我还有一个箱子在楼下,实在太重了,还没拎上来,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宿溪刚好提着老妈新买的拖把和扫帚上来了,刚要推门,就听见这话,顿时以女孩子的第六直觉敏锐地觉得自己这新室友对陆唤动了心思。她登时有点不爽。 但是崽崽估计感觉不出来,毕竟现代女孩子和古代女孩子截然不同,古代女孩子动不动就羞涩万分,而现代女孩子表达好感的方式是直接套近乎。 他分辨不出来,说不定会答应。 宿溪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小气,搬个东西也没什么,女孩子的确力气小,崽崽一向与人为善,自己有什么好吃醋的。 要不自己进去让他帮于霈搬一下吧。 宿溪刚推开门,就见陆唤慢悠悠抬起头,扫了于霈一眼:“你无手无脚吗?” 宿溪:…… 于霈:…… 宿溪心说,她错了,她是产生了什么错觉,竟然认为陆唤与人为善。 于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将行李扔在床上,夺门而出。 宿溪估计被这么一呛,她不讨厌崽崽都算好的了,哪里还对崽崽喜欢得起来? 她风中凌乱地走进去,看了陆唤一眼,一米八五的男生反坐在凳子上,见她来了,立刻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邀功:“桌椅全都擦好了。” 宿溪觉得他站姿有点怪怪的,和自己说话不正面对着自己,而是侧身站着……她抓狂道:“……陆唤,你干嘛用右边脸对着我?!没有了!不亲了,别惦记了!” 陆唤幽幽地看着宿溪,有些失望,原来一次只亲一边脸颊的吗? 宿妈妈马上就要上来了,陆唤也不便久留,他飞快地给宿溪把地板一拖,就从另一边的楼道下了楼。 宿妈妈进来之后,被宿溪的执行力吃了一惊,她才下去采购半小时不到,宿溪居然已经把床给铺好了,衣服收拾好了,甚至桌椅擦过了,水池子全洗过了吗?! 宿妈妈欣慰至极,觉得宿溪在做家务上终于能独当一面,而宿溪心虚无比。 宿妈妈叮嘱一番就离开了,开学就这样在打扫卫生中度过。 开学前两天都只是报名,不上课,于是宿溪和陆唤一道去了一趟家具市场和大型超市,将公寓里缺少的一些东西全都补足。 公寓两间房,她和陆唤一人一间。两人非常忙碌,但是十分的充实。 忙完这些,宿溪在猫舍定了一只棕虎斑的扁脸异短,心情激动地等待着半个月后猫咪打完疫苗后,被猫舍送过来。 九月五日,班上正式上课。 陆唤转校过来之前的身份是在福利院长大,因此班主任不知怎么的对这名长相俊美的少年莫名有几分同情,还特地要去给他申请补助,被陆唤温和拒绝之后,班主任才作罢。 因为这一点,陆唤提出想和宿溪坐在一块儿的请求,班主任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说他在这个城市只认识宿溪,班主任听这孩子这么说,心都碎了! 因为早就和霍泾川、顾沁说了陆唤要转过来,因此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吃惊。 然而不出三人所料,陆唤踏进班上的这一天,他们班上顿时炸开了锅。 一米八五的大帅哥!比霍泾川还帅!活的!班上的同学兴奋极了,纷纷围了过去,像是看到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 女生表现得很明显,第二天齐刷刷的全都洗头了。 宿溪:…… 好气。 全班的女生都非常的羡慕宿溪,居然一开学就可以和转学生成为同桌。 陆唤刚开始参加学习,着实有点难以适应,尤其是数学,虽然已经学过九章算术等,但一些特殊的符号他毕竟从未接触过,从头开始还是非常生涩艰难。 英语先前已经自学过,除了口语要从头学起之外,其他的已经有了些基础。 至于历史地理等,他倒是上手的非常快。 而最快的莫过于语文。 语文老师引经据典,发现国策论上的一些东西,竟然只有陆唤能和他对答如流,于是语文老师简直像是挖到了一块宝一般,对陆唤爱得不行。 开学一周之后,陆唤一直调整着自己,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校园生活。 下课后,宿溪趴在桌子上,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比起周围瞌睡虫上身,趴成一片的同学,陆唤简直神采奕奕,他一边抄写着单词,一边道:“这里没有权势等级,尔虞我诈,我觉得很不错。” 在燕国,无论是谁人来与他结交,都或多或少抱有目的。 长工戊等人投奔于他,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庇护。万三钱仲甘平等人与他合作,是希望从他这里获得利益,而兵部尚书等人自不必说,君君臣臣,鸿沟如天堑。 但是身边这些十七八岁的同学们,心思却单纯得令陆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有的靠近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帅,有的就是为了抄他作业,还有的就更加纯粹了。 人与人之间无上下之分,无利益牵绊。 自由而平等。 宿溪莞尔,也由衷地为陆唤感到高兴。 她先前还有点忐忑来着,害怕陆唤因为自己而来到这个世界,但是却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并不好。但现在看来,除了自己,他还是能从这个世界得到更多有益的东西。 “开学一周了,今晚叫上霍泾川和顾沁,去咱们家吃火锅吧。”宿溪道。 陆唤笑道:“好。” 之前的三人党俨然因为陆唤的出现,正在变成四人党。 对此顾沁非常乐见其成,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整天看着帅哥养养眼也好啊,可霍泾川就不是那么爽了,总觉得有种朋友被陆唤夺走的感觉。 陆唤将门卡给他俩,随后和宿溪一块儿去超市买火锅食材。 霍泾川和顾沁按着门卡进了公寓,在两人的公寓里看了眼,霍泾川怀疑道:“我总怀疑陆唤富二代,这房子即便是租的,一个月也好多钱吧?而且他还走读,放着宿舍那么好的地方不住,居然在外面租房子。” 顾沁拧了拧其中一间卧室的门把手,发现拧不动,奇怪道:“难道他是和别人合租?我看到卫生间有女生的东西。” 霍泾川没有顾沁那么敏锐,道:“可能是他亲戚的?” 两人打开电视机,百无聊赖地等宿溪和陆唤回来。 超市里。 陆唤推着车,将食材放进车里,宿溪走在他身边,抓紧时间打开手机看最近水果台的电视剧。 陆唤不得已牵着她。 宿溪完全不用看路,心中美滋滋,这要是和她妈一块儿逛超市这样,她妈肯定得一巴掌把她手机打掉!有男朋友就是好啊! 陆唤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见又是爱恨情仇虐来虐去的肥皂偶像剧,不解道:“为何编剧会这样编?” 他因为刚融入这个世界,最近问题很多,宿溪都会认真回答。 于是宿溪抬头:“什么意思?不这样编怎么编?” 陆唤指了指她手中的屏幕,说:“这人不是说爱这人吗?怎么发生一点误会就跑了?” 宿溪乐了:“不这样哪里来的冲突啊?” 陆唤摇摇头:“我自幼孤苦无依,小溪于我而言,是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珍惜的爱人,若是我,我心悦你,努力离你更近一点、对你更好一些都来不及,可为何这些电视剧里却要发生这么多误会,男女之间动不动便走失、分散在人海中呢?” 这话换别人来说,宿溪会觉得他未免太自信,但若是陆唤来说,宿溪知道,他字字肺腑。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崽崽是个很认死理的人。 他神情认真,对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嗤之以鼻,宿溪抬头看他,心中一乐,忍不住踮起脚奖励了他右边脸颊一个轻轻的吻。 废话,因为你比他们都要好。 陆唤喉咙一动,可能觉得匪夷所思,自己说这个话竟然可以得到亲亲?!于是他张了张嘴巴,又要复述一遍。 宿溪有点风中凌乱,这人,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她一把捂住他嘴巴,怒道:“别唠叨了,看路,买货!” 作者有话要说:陆唤:记下了,买礼物、说一大段长话,都可以得到亲吻。 第二天宿溪推开房门,门前坐着一溜粉红芭比玩偶,以及陆唤,某人坐在门口,期待地看着她。 宿溪:………… 第77章 客厅里有个茶几, 买来的火锅食材全都堆在上面, 宿溪之前买了个四人锅, 将电打开, 将水和火锅底料倒进去,便可以慢慢放火锅食材了。 宿溪之前和陆唤两人吃过一次,陆唤从未吃过这种形式的食物,拿着筷子眼巴巴看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宿溪被他的眼神萌得心肝胆颤, 完全无心回房间写作业, 这样还怎么考上重点大学?!因此宿溪大力喝止让陆唤不要故意卖萌, 早点从古代来的乡巴佬进化成新世纪的潮男行不行?! 这会儿宿溪和霍泾川、顾沁三人围着火锅, 将食材挨个拆开, 陆唤进厨房烧菜去了。 毕竟四个人, 光吃火锅,不吃饭菜的话, 还是会有些饿。 霍泾川十分猴急地将鱼丸豆腐往火锅里扔, 宿溪忍不住用筷子打他的手:“别先煮了,陆唤还没出来呢!” “我们先吃着, 等他出来再煮一轮不就是?” “就你那速度, 等陆唤出来你已经全都吃光了。” 霍泾川不满了:“宿溪, 你最近不对劲啊,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和陆兄认识多久, 我们认识多久?你干嘛护他跟护宝贝一样?是兄弟就让我先吃!” 宿溪:“……算了,吃吃吃,撑死你,我去厨房帮忙。” 霍泾川这才高兴了,哼着小曲把他最爱的鱼丸豆腐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火锅里。 陆唤也爱吃那个,宿溪特地拿了两包,见霍泾川一次性全都倒了进去,她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去厨房。 陆唤正在戴围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笑意,他道:“来者是客,就让他吃罢。” 鱼丸豆腐虽全被霍兄吃了去,但他心中高兴。 宿溪走到他身后,帮他把围裙系上,对他道:“对待霍泾川不用客气,随便炒个土豆丝得了,他从小就在我家蹭吃蹭喝。” 陆唤心中有些羡慕霍泾川,他道:“你家氛围一直很好,怪不得霍兄爱去。” 短短一周时间,宿溪已经教会了陆唤使用天然气炒菜。 陆唤在宁王府长大,别人没干过的粗活儿他全都干过,因此做饭也异常熟练,只是在燕国全都是用灶台柴火烧饭,在这边还是第一次接触天然气。他做出来的菜的味道和宿溪有着一些差别,不过都很好吃,这一周两人也不爱去食堂吃饭了,放学后就回来研究菜谱。 洗碗全都是陆唤洗,但宿溪心疼他,会帮他套被子,毕竟这些较为细致的事情他干不来。 两人在公寓里,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陆唤炒好了两个菜,宿溪帮着端了几碗饭出来,果然见茶几旁边的霍泾川和顾沁已经吃了一轮,正在喝可乐了。 但是闻到陆唤炒的牛肉,霍泾川鼻子动了动,眼睛一亮,赶紧提起了筷子:“可以啊!以后谁嫁给我们陆兄有福了!” 宿溪坐下来,一筷子敲过去:“吃你的饭,整天小嘴叭叭叭的。” 陆唤挨着宿溪盘膝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瞟了宿溪一眼。 宿溪心神一漾,赶紧仰头看天花板。 火锅热气腾腾,四个高中生吃得满头大汗。 霍泾川抽风似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祝贺高三!祝贺火锅!” 顾沁也笑着站起来,用雪碧和他碰了下杯,道:“过阵子得抓紧时间学习了,我还想考上A市的重点大学呢!溪溪,你想考哪儿?想好了吗?” “目前还没。”宿溪手肘撑着脑袋,伸长了手,十分懒散地和他们碰了一下,道:“希望能在一个城市吧。” 霍泾川低头问陆唤:“陆唤,你呢?感觉你成绩不咋地啊?” 宿溪差点笑喷出来,骂道:“还没考试过呢,你怎么知道陆唤成绩不怎么样?!我告诉你霍泾川,到时候他要是比你考得分数高,你可别哭!” 霍泾川不服气:“我好歹也是年级前一百。” 陆唤笑了笑,站起来,拿杯子和他们碰了一碰,一饮而尽,道:“我愿在座各位岁岁无忧。” “呸。”霍泾川道:“说话一天到晚文绉绉的,你头发都剪短了就别魂穿古装剧了!” 宿溪哈哈狂笑。 陆唤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 对陆唤而言,宿溪带给他的不只是一盏灯,一碗面,更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以前陆唤从未想过,一个人居然可以这样活着,身边有心爱的人,有好友,电视机热热闹闹地开着,火锅酸酸辣辣地淌着热气,大家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完全不担忧明日的生计、后日的阴谋。 他待在宿溪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餍足,觉得自己仿佛在贪婪地从她身上摄取人间烟火的气息。 可乐有点呛,陆唤第一次喝时感觉胃里呼啦啦的狂冒泡泡,怕被宿溪嘲笑燕国来的土包子,都不敢说,多喝几次,他才习惯这种碳酸饮料。他已越来越融入这个朝代了。 他喝了一口,见宿溪嘴角有点油渍,眼角莞尔,抽了张纸巾伸长手顺手给她揩掉了。 霍泾川一向迟钝,还没意识到什么,而顾沁看看陆唤,又看看埋头狂吃的宿溪,只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火锅吃完,照例又是陆唤收拾。 顾沁也就罢了,还会帮着擦擦桌子,霍泾川完全懒得一批,摸着肚子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还使唤陆唤再拿一瓶可乐来。 宿溪气得又踹了他一脚。 陆唤理也不理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终日颓靡不振成何体统,你这样无人会嫁你。” 宿溪哈哈笑着帮腔:“就是!” 霍泾川:“……岂有此理!你们两个人一起挤兑我!宿溪你是我发小还是他发小?!” 宿溪才不理他,转身进厨房帮陆唤洗碗了。 到了晚上八九点,霍泾川和顾沁也懒得回学校寝室了,在沙发前面的地毯席地而坐,往茶几上扔一堆零食,关了灯,客厅一片漆黑,用平板连了电视机打开投屏,四个人看起了一部韩国的恐怖片。 宿溪和顾沁坐在中间,陆唤穿上外套,坐在宿溪右边。 比起谈恋爱的偶像剧,陆唤对一些动物世界、科学探索之类的栏目非常痴迷,对这种恐怖片则一般般了,因为根本吓不到他。旁边三个人脸色苍白,吓得魂飞魄散,他看着电视机里偷偷钻进女主人公床下的凶手,一脸木然。 女主人公半夜发现门把手被晃动,门外有人。 这边三个人吓得“啊啊啊”大叫,顾沁和霍泾川抱头惨叫,宿溪吓得抱住陆唤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陆唤耳根一红:! 还能这样?! 他突然爱上恐怖片了。 陆唤唇角勾起,揉了揉宿溪的脑袋,道:“假的,有我呢。” “别说话!”宿溪努力往他那边挤,恨不得把他当成个抱枕抓起来挡住自己的视线,陆唤有些哭笑不得,主动抬起手,让她抓着自己胳膊,只露出来眼睛的一点点,看一丁点屏幕。 不得不说坐在陆唤身边看恐怖片,这片子都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但是接下来霍泾川冷不丁一句:“你们看窗户那边怎么有个人影。” “啊啊啊霍泾川你神经病啊!”顾沁和宿溪都吓哭了,魂飞魄散。 鸡飞狗跳了一阵之后,都到深夜了,明天一早还要上早自习,四个人也不能熬太晚,顾沁揉着眼睛洗了睡了。公寓里两个房间,两个女孩子一个房间,陆唤一个房间,霍泾川十分矫情地认为两个大老爷们不能睡在一起,于是占据了沙发。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然十分凉爽,落叶缓缓飘落,宿溪的睡衣已经换成了毛茸茸的针织长袖。 顾沁可能玩得太嗨,睡觉时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宿溪没能睡着,拖着枕头,赤着脚,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陆唤的房门。 月光从未拉上的窗帘缝隙照进来,陆唤单手枕在脑袋后,也没睡着。 他坐起来道:“怎么不穿拖鞋?地上凉。” “嘘。”宿溪把枕头扔到他床上,爬上他的床,道:“他俩睡着呢,别把他们吵醒了。” 陆唤也穿着睡衣,前段时间宿溪给他买的,从白色的中衣长袍亵裤换成这种卡通的长袖长裤,他一开始还很有点不适应,但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 “睡不着吗?”陆唤低头看宿溪。 宿溪在床的一侧躺下来,抱着他的腰,闭着眼软绵绵地道:“嗯,可能吃撑了,胃不太舒服。” 陆唤也躺了下来,隔着宿溪的睡衣,帮宿溪按揉起来。与肩不能扛的学校男生相比,他的手掌十分有力,暖热的掌心按揉在宿溪的胃部,令宿溪感觉暖融融的,想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宿溪睁开眼,发现陆唤侧躺着,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倏然脸颊发烫:“干嘛这样看着我?” 陆唤耳根有些不易察觉的红:“我只是想,房间里不是开了空调吗,可为何这么热?” 宿溪无语道:“你脑子里别乱糟糟地想些有的没的,要不然我出去了。” “我什么也没想。”陆唤并起两指,自证清白:“未娶你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他抚了抚宿溪的头发,道:“在我看来,你还小。” 宿溪整个人都不好了,压低声音道:“别用这种老父亲的语气说话,你还没穿过来之前,我才觉得你小。” “那现在呢?” 陆唤很不服气,翻身压在宿溪身上。他纯情而注意分寸,身体并未接触到宿溪,但光是扑面而来的属于朝气蓬勃的男孩子的气息,就让宿溪有点呼吸不畅了。她竭力稳住心跳,睁大眼睛看着他。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他白皙的俊脸上,也落在他染红一片的耳廓上。 男孩子的肩膀原来很宽,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也很结实。 他很温柔,甚至撑在枕头上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没有压住自己的头发。 宿溪着迷地看着陆唤,心中忽然充斥了想要拥抱住他,亲吻他的冲动。 以前是没谈过恋爱,对那些电视剧里接吻的男女主角不太理解,上下两片嘴唇罢了,有什么好亲亲的,但是她现在却像是受到诱惑的夏娃,这一瞬想冲进他怀里,明天不起床了,后天不上学了,就这样紧紧抱着他。 原来喜欢是这种感觉啊,宿溪心想,真是十分奇妙。 宿溪面红耳赤地别过脸:“……不小。” 陆唤看着她,喉结下意识动了动,他生生克制住,在她一边侧身躺下来,一只手抱住了她:“可以这样睡一会儿么?” 宿溪钻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勾起唇角道:“可以。” 陆唤紧紧搂着她的腰,发现女子的腰竟然这么细,虽不至于盈盈一握,但是隔着一层睡衣,仿佛都能感觉到她肌肤细腻的触感。 不行,不能想这些,陆唤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 他听见旁边的宿溪打了个哈欠,问:“你广播体操最近学的还行吧?” 广播体操陆唤学得有点艰难,毕竟全校同学都是从小做起的,他中途插班进来,还没做过,这几天宿溪在家里教了他一遍,好在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和身体协调能力很强,看两遍大致便会了。 陆唤道:“大致会了,下一周是什么内容?麻将吗?” 宿溪和他列了个清单,一周教他一项这个世界课本之外的东西。 “对,我妈喜欢打麻将,以后过年带你上门,你会打麻将很加分的。” 陆唤笑了笑,道:“最重要的,便是考同一所大学了。” 他也大约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学机制,等到上了大学之后,便不是这样整天全日制上课了,而是选修课程,到时候他便可以燕国和这个世界两头穿梭。 如此一般规划,他和宿溪都对未来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宿溪睁开眼,与陆唤四目相对,心中觉得很踏实。 崽崽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枕在自己脑袋底下的他的胳膊一样,舒服又暖和,也像是永远都不会走开的港湾,无论未来有什么阻碍,他都绝对会是牵着自己的手,死死不放开,带着自己一道往前走的那个人。 陆唤也望着宿溪,他背着月光,宿溪刚好迎着月光。浅浅的月光落在宿溪干净白皙的脸上,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对着他弯了弯唇角,陆唤心都跟着融化了。 “还有一件事。”陆唤期待地道:“未成婚之前,可以如此吗?” 宿溪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如此’是什么东西。 就见他的脑袋忽然飞快地凑近,分别在她的眉心、鼻尖和嘴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三个吻。 吻完,陆唤脸埋进枕头,耳根红得不像话。 宿溪忽然有点嫌弃,觉得他很没用,眨了眨眼,问他:“你难不成没见过别人接吻吗?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 陆唤觉得方才那样已然非常逾距了,可万万没想到宿溪还有点嫌弃。他将宿溪搂紧,茫然问:“那要如何?” 她忽然感觉陆唤不行,自己比陆唤行多了,好歹也是看过无数肥皂电视剧的人。 两人的鼻息凑近,气温陡然升高。 陆唤屏住呼吸看着宿溪,着迷一般,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小溪,你真好看,我心悦你。” “……我也喜欢你。”宿溪陡然破功,心想算了,让陆唤知道自己比他更行,他要郁闷好多天了。 宿溪自认十分善解人意,转而将头埋进陆唤的胸膛里,笑道:“但你可先学会怎么接吻吧。” 作者有话要说:翌日。 被老婆嫌弃的陆唤沐浴焚香,盘腿坐下,认真地在台山行宫打开了从网上下载的《接吻九十九招》 第78章 高三开学半个月后, 后面的黑板上就开始高考倒计时, 学校大门口也拉起了“今天你不学, 明天你搬砖”的横幅标题,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气氛。 于是从食堂到教学楼上的学生的步伐变得匆匆起来,很多人午休的时候都不睡觉,就待在教室里面刷题。 陆唤来到这所学校、这个班级,一开始半个月的确引得话题万千,很多别班的女生都跑过来看他, 搭讪的也不计其数。 但是等头半个月的新鲜劲过去之后, 大家逐渐对这个班上多出一个大帅哥习以为常。 一来是这所学校是重点高中, 学生们还是以学习为主, 都比较有自制力。二来是, 即便有类似于于霈那样的借机搭讪的, 陆唤也不怎么搭理, 他比宿溪还警惕万分。 于是半个月后,班上的同学见到陆唤又在帮宿溪值日擦黑板, 都已经淡定了。 宿溪和陆唤一道上下学, 一个星期教他一件现代的事情,从广播体操到打麻将, 到狼人杀和滑旱冰, 陆唤学什么都很快, 再加上除非燕国那边有什么事,他都待在这边,有了充足的时间, 于是渐渐地…… 他终于越来越像二十一世纪的大男生,也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 刚来这个世界时,他最不习惯的莫过于打车。坐在四个轮子仿佛在地上漂移的马车上,陆唤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是当一旦习惯之后,陆唤便忍不住开始研究起来各种汽车的车型。 这大概是所有男孩子都控制不住的爱好,对机械类的东西有着强烈的热爱。 他还网购了扫地机器人和一些模型,用来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周末放松时间,不写作业的时候,宿溪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就在旁边拆拆拆——宿溪简直都有点羡慕起他来了,因为此前从来没接触过现代文明,所以在他这里,新奇之物简直太多了。 有些在宿溪和霍泾川他们眼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比如说取暖器,他都忍不住将中间的发热灯丝拆下来瞧一瞧。 如此一来,宿溪的世界对陆唤而言,有太多可以探索之处。 在宿溪的陪伴之下,很快地,陆唤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除了说话言行、待人接物,仍然保留着燕国的风俗之外,他走到哪里,街上的人都只会以为他是哪所中学的校草,或是哪里的小明星。 对此,不得不说宿溪心中是非常踏实的。 在两个世界还不能进行沟通之前,她产生过很多的顾虑,可是后来发现,原来她都白担心了。 不存在两个世界永远无法见面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会努力完成任务来到她的世界。 也不存在他站在她的世界里,格格不入,最终只好与她分道扬镳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会努力融入,努力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着。而但凡他去做的事情,最后都会成功。 陆唤他从来不会让她患得患失、担心害怕。 以前那个小包子一样的崽崽,从一张纸片人,慢慢地用时间在她心中填充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也是直到他来到她的世界,她才意识到这些……他不只是有心事的时候头顶会冒泡,高兴的时候头顶会长太阳,不高兴的时候头顶会乌云密布,更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个拥有着无限美好品质,温柔坦诚,执拗坚持的少年。 宿溪每天看到陆唤都觉得心房里暖洋洋的,十分的踏实满足。 仿佛既拥有了底气,又拥有了勇气。无论未来如何变幻,都不足为惧。 …… 这天周末,宿溪预定的异短猫终于到家,猫被用笼子装着,因为是乘坐出租车来的,大概吓坏了,呜呜地叫。 宿溪激动得不得了,跟爸妈说自己去顾沁家补作业,其实一早就在公寓这边等着,她将笼子和猫拎到阳台,阳台上早就准备好了猫砂盆和猫粮碗。 笼子一打开,胖乎乎的小猫咪警惕地看着四周,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小肚子上的肥肉乱颤。 宿溪心脏都萌化了!rua地一下抱起来,搂在怀里摸摸它的小脑袋看,捏捏它的小肥脸。 陆唤从外面买完菜回来正看到这一幕,见宿溪把猫抱在怀里又摸又亲,就连门边传来响声,他回来了她都没听到,陆唤换了鞋子走进来,宿溪还在激动地捏猫爪爪……陆唤忍不住咳了一声,问她:“我买了虾,中午吃虾吗?” 宿溪抬头看他一眼,惊喜地叫他过来:“快快快,给它取个名字。” 陆唤把菜放在厨房,走过来,在她和猫面前蹲下,捋起袖子刚要抱猫,却见那只猫陡然炸毛,胆小地缩回了笼子里去。 “……”陆唤瞥了它一眼,道:“取名为胆小吧。” “别怕,他人很好的,不凶。”宿溪笑着对猫说。 她将手伸进去,揉了揉猫猫头,思考片刻,抬起头来看陆唤,一锤定音:“就叫胆大好了。” 陆唤看了眼笼子里缩成一团的小猫咪:“……你确定吗?” 胆大很快融入了这间公寓里的生活,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有点惧怕陆唤,但凡陆唤出现的地方,它都飞快地夹着尾巴逃窜了,陆唤喊一声它的名字,它便迅速逃似的躲进宿溪的怀里。 对此,宿溪和陆唤都相当的迷惑。大概是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雄性生物之间的不和。 宿溪让陆唤多喂喂胆大,和它好好亲近一番,可但凡陆唤倒进猫碗里的食物,它一概不沾。最后不得已还是宿溪来喂,陆唤只能铲铲屎。 镇远将军和皇上,以及燕国的百姓,哪里能想到他们的九皇子明面上是去守皇陵,但实际上每天都在另一个世界,纡尊降贵地蹲下去给一只四脚兽铲屎呢。 陆唤所预料的果然没错,宿溪第一次养猫,一整个星期都处于兴奋之中,恨不得将猫抱进房间里一块儿睡。 一个星期七天里面有六天,陆唤敲门喊宿溪起床,推开门时,都发现那只肥胖的猫心满意足地摊开了肚皮,睡在宿溪头顶。 肥猫懒洋洋地睁开眼皮,发现又是他这个两腿兽进来的时候,还瞟他一眼,那眼神非常的炫耀。 “……” 陆唤脸都黑了。 本来晚上一直都是两个人在沙发上并肩靠着,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这只肥猫来了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都占据了宿溪的大腿,悠然自得地舔着爪子。 偏偏宿溪还被萌得心肝乱颤。 陆唤瞥了眼胖得摸不出腰身的肥猫,整个人气压都有点低,郁闷地寻思,这究竟有哪里可爱的。 他实在忍不住,快准狠地捏住肥猫的后脖颈皮,拖住它的屁股,将它赶下沙发。 肥猫委屈巴拉地跳上茶几,冲着宿溪“喵呜”一声。 宿溪刚刚还在撸猫的手顿时两手空空,看向陆唤:“你干嘛?” 陆唤比猫更委屈,倒进她怀里,脑袋枕在她大腿上,拿起茶几上的卷子递给宿溪,道:“有题不会。” 有题不会这可是大事!宿溪顿时严阵以待:“哪一题?!” 开学以后月考过一次,第一次考试陆唤考得不是很好,毕竟即便他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高中这么多内容全都学会。 万万没想到,崽崽在燕国虽然是学霸,但来到这边还是对各个科目有些不适应,看来老天爷给他开的金手指也没有太夸张。 还被霍泾川嘲笑他学渣!宿溪想起来都想捶霍泾川一顿。 她早就想找个时间,帮陆唤补习补习了。 宿溪连忙接过卷子和笔,先自己演算一遍再给他讲。 这样一来宿溪完全将猫抛诸脑后。 陆唤单手搂着宿溪的腰,对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那只肥猫勾起了唇角。 肥猫:…… 有猫病啊。 两个月后,陆唤和胆大之间的无形中的争风吃醋才渐渐好转,胆大将陆唤每天给它铲屎看在眼里,终于肯从宿溪膝盖上跳下来,跳到陆唤的膝盖上去,稍微和陆唤亲近一点了。 而宿溪也总算从一开始的狂热心态,转变为正常的养猫心态。每天对肥猫的亲亲抱抱不再那么频繁,开始分配给陆唤。 陆唤头顶才终于多云转晴。 …… 宿溪教会陆唤在手机上用那些听力软件、数学讲解app之后,陆唤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在上面。他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大多数同学包括宿溪到了高三还要睡一会儿懒觉、赖一下床,但他可能是行军习惯了,从无这个习惯。 他每日孜孜不倦,点灯刷题。 自己刷完了一遍,还要监督着宿溪刷一遍。 于是期末考试的时候,他比起第一次考试,进步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他考了年级一百一十三名,刚好在霍泾川前面。 这下霍泾川笑不出来了 而宿溪本来懒散惯了,成绩在年级前五到三十名左右浮动,在他的监督和强迫刷题之下,苦不堪言,但结果是好的,她期末考试竟然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成绩,考了年级第二。 她爸妈都惊呆了。 天气变冷,雪就下了起来,学校像个象牙塔,无忧无虑,让陆唤度过了极为难忘的一段时间。 已经高三了,没有寒假。 过年只放七天寒假,这七天宿溪也没办法待在公寓,必须得回家。 陆唤便帮她收拾好了东西,打算送她回去。 回去之前,他一如既往地每夜回到台山行宫露个面。这半年来他抄写的经文已经堆成了一摞,他安排了两个下人抬到另一个殿里放着。 台山这边也下了雪,纷纷扬扬,飞檐之上冰天雪地。 陆唤这半年来没再剪短头发,快到耳根的头发被宿溪帮他扎了起来,回到燕国这边来之后,刚好可以束冠。他换上绣龙的长袍,打开久久关上的殿门,出去同羽林卫交代事情。 但还未走出两步,忽然听到山腰上快马加鞭的声音,是从京城里来人了。 十分突然地,这夜从京城里传来了一个大消息。 半年前利用胡商洗钱一事闹大,当时太子只是被禁足,但是从传来的消息来看,这半年来二皇子又动了什么手脚,最后是五皇子力排阻挠,将太子一事公布于众—— 而刚好一个月前,被太子从中收割了腰包的泰州再次灾害,民声怨怼,一时之间朝廷控制不下。 朝中竟有人提议,废太子,以平民愤。 这封信是兵部尚书让人传来的,应当不会是假,陆唤在台山行宫待了半年,消息隔绝,但是这消息传到他这边,却并不算晚。此时金銮殿上应该正在争执当中。 他神色不变,眸色有些晦暗,转身回殿内,先将信在烛光上烧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在幕布上看到的任务十九是设立教育总盟,推行读书,对民生进行补助,设立县郡学堂,促进燕国人民开智。 而任务二十是—— 踏入宣武门,坐拥太极宫,成为燕国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好几天的深夜,公寓其中一间房门打开,穿着长袖睡衣的某个被对象称为【温柔坦诚】的男孩子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给肥猫买的零食(宿溪只让猫每天吃一块的那种小鱼干) 他赤着脚蹲在地上,诱哄肥猫过来,手中摊开三个小鱼干,压低声音对肥猫道:“打个商量,每晚三个鱼干,明天坚持一天不要跳进她怀里。” 肥猫又馋又怕,快速叼起他手中的小鱼干,躲进阳台。 …… 为了这个家的和平,肥猫舔着jio心想,明天就把主人让给这小子一天叭! 第79章 兵部尚书急切地派人传信给陆唤, 肯定是希望陆唤尽快回朝, 现在朝局动荡, 太子面临被废, 在民生怨怼之下,皇上说不定为了平息此事,真的将太子废了!到时候陆唤不在朝中,十分被动,就只剩下了二皇子与五皇子争这太子之位。 而一旦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坐上, 将来陆唤再想扳倒他们, 便难了, 毕竟这二位一个能忍一个有勇, 都比缩头乌龟太子要强得多。 即便陆唤无心帝王之位, 这两人任何一个人当上皇帝, 都不会留他。 他与废太子不同, 没了丞相,废太子便扶不上墙, 但陆唤却是个强大的威胁, 任凭哪个做了皇帝都不会允许在这种威胁继续待在京城。 话里话外之意,陆唤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 陆唤现在回去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守皇陵一年, 无诏不得回京, 若是明目张胆地回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怕又给了二皇子把柄。若是暗地里回了——这倒简单, 但却在京城里的下脚之地也没有,露了面,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之计,只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光明正大地回去。 要想做皇帝,最好是没有任何污点,才能收服民心,百姓才能归顺。 若是回信,只怕中途会被有心人拦截,自己即便不回信,兵部尚书为官多年,也会知道该如何自行保全。于是,陆唤这夜并没回信,而是静静等待事情继续发展,上回让二皇子渔翁得利了一回,这一次,他决心让二皇子成为捕蝉的螳螂,竹篮打水。 燕国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台山大雪铺天盖地,延绵不绝,京城局势风起云涌,千变万化。 陆唤叮嘱两个较为亲近的羽林卫每日将打探来的消息递入殿内之后,便继续闭门不出。 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回音的兵部尚书却是急了。 兵部尚书一方面觉得陆唤大约有自己的谋划,他不必为陆唤担心,但另一方面又难免焦灼于陆唤态度消极,毫无坐拥太极宫之心。 他和镇远将军一开始并无明确立场,直到陆唤恢复九皇子身份,众人带军从北境回来之后,他与镇远将军才在金銮殿上,多次站在陆唤那一边,如今已经完全是九皇子的派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唤不坐上那个位置,他们这些人接下来的命运也不会好过。 就算是不为这个,为天下百姓,他也希望陆唤能登上那个位置,使得燕国河清海晏。 朝廷命官都在京城,镇远大军已经回了四方驻守之地,从京城到皇宫,一共明德、朱雀、寒天三道城门,非战乱时期,大军入不了京城,一旦入京,便会被以谋逆之罪捉拿。 兵部尚书担心京城局势陡然生变,于是先提前将自己与镇远将军的家眷亲属安排出了城门。 …… 宿溪也没想到补完课之后,燕国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情,她打开手机时,百姓小人乌泱泱的一片,聚集于朱雀门外,向朝廷请命,废除太子,虽说这件事中间肯定有人挑拨、故意激起民愤,但归根结底,要不是太子趁着国乱时期中饱私囊,哪里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现在金銮殿上骑虎难下,废除太子动摇国本,不废太子只怕是民心不稳。 陆唤从台山那边回来,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宿溪忍不住拿着手机去找他:“你打算怎么办?” 幸好这事儿不是发生在高考前后,不然崽崽连高考都不用考了。 肥猫在脚底下用背拱着宿溪的脚,宿溪轻轻将它踹开,嘀咕道:“妈耶,你们燕国的二皇子有毒,我之前还以为他真的是个老实的呢,没想到藏了一手。” “是啊,老谋深算。”陆唤显然还惦记着当年秋燕山围猎的那件事:“这种人设是不是很帅气?你还留了盏灯给他呢。” 宿溪:…… 跟着我看电视剧看多了吧,还知道‘人设’。 陆唤盯着宿溪的手,幽幽地问:“你用哪只手帮他抹药的?抹得那么匀……” “你要干嘛?”宿溪急忙左手抓右手,把自己手藏在背后:“这种醋你也吃,我又不是为了他才救的他,你不一早就知道我是为了你……” 话还没说完,陆唤凑到她身后去抓她的手,宿溪下意识往身后退去,退到墙边退无可退,被陆唤壁咚了一下,陆唤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抹了一下。 宿溪:…… 陆唤这才高兴起来,道:“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宿溪:“神经病啊!我在最开始的时候还弹过宁王府中两个下人的屁股呢,你要不也有一下?” 说完她真的捏了下身前少年的屁股。 陆唤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 玩笑话不多说,重点是如今京城的局势,宿溪很为陆唤担心。但陆唤算了下时间,现在还没到时候。 无论现在二皇子和五皇子谁占据上风,到时候想要争夺太子之位,都必须要使得皇上下一道圣旨。皇上不会轻易将太子之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文武百官原本就站在不同的派系,也不会轻易归顺于他们任何一人,那么到时候他们之中的胜者必定只有一条路——策反。 陆唤只需要静待其变即可。 “等到情况再混乱一点,我再去收拾烂摊子。”陆唤道。 听他这么说,宿溪多少放下了一些心,反正不管怎样,受伤是受伤不了的,还有自己和系统这个金手指呢。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宿溪得回家过年,整整七天,见不到面。 喂完了胆大,陆唤拎着宿溪的行李箱,送她回家。其实也就几条街的距离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宿溪异常舍不得,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除夕和初一自己肯定得在家,陆唤只能一个人过年了。他以前每年过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宿溪其实很想陪伴他过一个年。 楼下。天上飘洒着细细屑屑的小雪。 虽然是白天,但因为天光不太亮,自动路灯还是开着。 陆唤站在宿溪身前,给她拢了拢围巾:“回去打电话给我,明天也要打电话给我,除夕继续打电话给我。” 宿溪道:“明天我应该能跑出来,到时候附近的公园见。” “好,我等你!”陆唤眼睛亮了亮,他正想说这话,但又担心宿溪觉得他太黏人了,见宿溪先脱口而出,他心口像是淌了一片溏心蛋,道:“你记得多穿衣物,暖和一点。” “嗯嗯,过年七天,你记得多刷题,你去那边京城估计要耽误一阵子,再开学就只剩下一个学期啦。”宿溪叮嘱道:“还有,喂饱胆大,不要趁着我不在,就克扣它的粮食。” 陆唤酸溜溜道:“在那只肥猫那里就是关心它的饮食如何,到了我这里就是督促我学习,其他的都不关心是么?” 宿溪看着他,忽然道:“我真舍不得你,要不跟我回去吧。” 陆唤惊喜道:“此话当真,小溪你要承认我了吗?我现在上去收拾东西——” 宿溪被他认真的语气吓了一跳,话还没说完,滴滴叫的车子来了。 宿溪赶紧溜了,宛如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哈哈笑着对他道:“别做梦了,等毕业吧,不过初四你可以来我家以同学的身份做客!” 陆唤有点幽怨,但仍是忍不住笑起来,快速地将她行李箱放进后备车厢,然后跟着上了车。 宿溪本来以为这就溜了,谁知道他还跟着上了车,悚然失惊道:“陆唤你干嘛,还真要去见我爸妈吗?” “送你回去。”陆唤无奈道,“我明白,自不会为难于你,见你父母一事等毕业后再说。” 宿溪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陆唤握住她的手。 车子在霓虹灯路下缓缓流动,街道上的过年意味很是浓重,到处张灯结彩,陆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新年,虽然不如他们那边的元宵节京城街市上的人头攒动,但各种商店琳琅满目,却是更加繁华。车子开的一路,他朝外看,宿溪给他介绍路边摆着的一些烟花和鞭炮。 陆唤猛然想起秋燕山围猎之后,她消失八日不见,出现时在自己头顶放的那炫目的烟花,他毕生难忘。 不知这个世界的烟花又是何等美景。 这样想来,他与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等着一辈子去慢慢完成。 宿溪希望车子开得慢一点,这样就可以和陆唤多说会儿话,但是即便再慢,也就是几条街的距离,很快车子就抵达了小区,宿溪不得不推门下车。 陆唤替她将行李箱从后备箱拎出来,送她到了单元楼附近。 陆唤对她道:“晚上见。” 宿溪错愕:“晚上?” 陆唤指了指她口袋里的手机,道:“你别忘了,有这个,晚上洗完澡叫我,我去你那里,一块儿写作业吧。” “啊,我差点忘了!”宿溪还以为至少要两三天见不到面呢。但是陆唤那边的幕布可以调整起始界面,之前他就将起始界面调整成了公寓那边,否则这段时间以来,每次都出现在自己房间,肯定是没办法躲过自己爸妈的眼睛的。 他既然可以调整界面,那么他在那边,只需要先回到台山行宫,然后再将界面调整到自己房间,岂不是晚上可以轻松进入自己房间?然后等自己老妈走到门口时,他再突然消失回到燕国—— 还能这么玩?! 宿溪惊喜万分:“你刚刚怎么不说?!”还害得她以为好几天见不到他,怪失落的。 陆唤本来刚刚就打算说的,但是见到宿溪垂着头,恹恹的样子,他才感觉到,宿溪也会因为他的不在,而思念他。 这下宿溪放心了,美滋滋地道:“那行,我上去了,晚上见。” 她边说边倒退着走,快走到单元楼下才转身朝前,但是当推着箱子进了单元楼以后,她又忍不住回头,却见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下,陆唤仍然站在路灯下,遥遥地看着她,他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口袋里,因为头发又长长了,所以戴了顶棒球帽,即便隔了这么远,仍能看见他眉目如星,视线只落在自己身上。 他见自己回头看,张了张嘴,像是对自己说了句什么,但是已经隔了一段距离,宿溪听不清了。 不知道为什么,宿溪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割舍不开的思念感觉,这还没分开呢,就已经开始想念了,四下无人,她将行李箱就这么扔在单元楼下,忽然又往回走。 推开单元楼底下的门,走着走着,忽然又跑起来。 陆唤漆黑眸子带着笑意,在她宛如一枚炸弹冲回来之前,张开了怀抱,于是宿溪砸进他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宿溪踮起脚,挽着他的脖颈。 陆唤环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道:“我说——” 宿溪支棱起耳朵,耳廓有些烫,她总觉得刚才那个口型,像是某三个字。 “我爱你。”陆唤微微垂眸,直视她的眼睛。他说这话也像是有点难以启齿,耳廓微热,但他仍死死掐着宿溪的腰不放。 宿溪脸色红了个透,她就知道:“算了我上去了。” 陆唤:“好。” 他用力地抱紧了宿溪,脑袋在她脖颈间埋了一会儿之后,才松开了她。 宿溪一步三回首地往单元楼里走,直到消失在电梯里,陆唤也没走掉。 她拉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里,想起方才陆唤认真的眉眼,嘴角不知不觉笑得咧开了,有个到完垃圾的阿姨跟她一块儿站在电梯里,奇怪地看了宿溪一眼,问:“小女孩,谈恋爱啦?” 宿溪陡然害羞,傻笑了两下,等到电梯停在自己家那一层,连忙拉着行李箱冲了出去。 住校之后,她平时也会一周回一次家,因此宿爸爸宿妈妈见她回来,压根什么表情也没有,老爸在厨房烧水,老妈在沙发上织毛衣,看了她一眼:“回来啦?刚好,帮你爸浇浇花吧,他忙不开。” 仿佛不是亲生的宿溪:“……” 宿溪放下行李,怨念丛生地拿起浇花的水壶走到阳台上去,她无意往下瞥了眼。 楼下,确认她回家之后,高大的男孩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仍没走,见她从阳台上出现,他笨手笨脚地学着宿溪喜欢看的电视剧里面,双手举过头顶,对宿溪比了个大大的心。 宿溪望着他,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雪,笑着想,觉得自己大概是中毒了,怎么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主食使猫苗条,零食使猫发胖。 过年前宿溪发现胆大肚子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rua起来软绵绵的,喜不自胜。 过年后回到公寓,却突然发现,猫一下子瘦下来了!虽然很匀称,但是小肚子没了。 怎么回事? 肥猫盯着陆唤,喵呜喵呜控诉——主人走了七天,这货居然七天都没半夜给它零食了!喵,两脚兽人干事?对它只有利用没有心! 陆唤:= = 宿溪:它在说什么? 陆唤:大概是在感激我严格控制饮食,把它喂得太好了吧。 —— 第80章 陆唤也懂了一些这个世界过年时候的人情往来。周一到周三宿溪要和父母一块儿去亲戚家拜年, 到了初四的时候, 他就可以以同学的身份去宿溪家拜年了。 一个人上门未免会引起宿溪父母的怀疑。于是宿溪打电话强行把霍泾川从被窝里叫出来, 让他和陆唤一起来。 门被敲响, 宿妈妈把手上的水往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出去开门,就见到两个穿羽绒服的大男生站在外面。 其中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霍自不必说。另外一个皮肤白湛,俊美英目,很有些眼熟, 宿妈妈回忆了一才想起来是开学的时候帮忙拎过箱子的男孩子。 她连忙笑吟吟地让两人进来:“快进来, 在我们家吃中饭吧。” “好啊。”霍泾川换了鞋后就大喇喇地走进去, 直接进了厨房, 问:“宿阿姨, 中午吃什么呀, 有没有炒土豆丝?” 陆唤还站在门口, 对宿妈妈笑了笑,然后将自己带来的两个手提袋递给她:“阿姨, 一点小礼物, 新年快乐。” “怎么还带礼物呢?!”宿妈妈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地将手提袋打开, 结果表情立刻变得惊喜万分——其中一个手提袋里居然是一副麻将。 这麻将的做工十分精致, 每一张牌都十分光滑晶莹, 摸在手里有一种上好的玉质感,在灯光下还光华流转。 宿妈妈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玉雕刻成的,但是又想, 哪有小孩送过年礼物,居然送这么贵重的。 而另一个手提袋里是一壶酒,装酒的容器不太像现代茅台那种玻璃瓶,而像是从电视剧里挖出来的桃花酒之类的东西,总之香味快要溢出来,都吸引得宿爸爸从书房跑出来了。 宿妈妈可不能收,对陆唤道:“谢谢小陆同学,但是你这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吧?!” 陆唤道:“不贵不贵,都是一些家乡特产,我去其他同学家拜年也带了相同的礼物。” 宿妈妈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扭头就给他包了一千块的红包,说:“给你。” 原本宿妈妈给宿溪朋友的红包都是包个一两百,意思意思,除了霍泾川和顾沁每年会多一点之外,其他上门拜年的同学数目都比较小。 但是她觉得陆唤这两份礼物怎么说也是一份心意,还不知道价格要多少,她也不太识货,估算了一下就直接包了一千,现金不太够,还从宿溪和霍泾川的红宝里分别抽了几百块塞进去。 宿溪有,霍泾川也有,陆唤也就收下了。 但是等宿爸爸宿妈妈去厨房忙活去了,三个人凑在宿溪房间把各自的红包打开一看—— 宿溪八百,陆唤一千,霍泾川两百。 宿溪:…… 霍泾川:…… 他跳起来一脸怒容地看向陆唤:“以前你没来,阿姨都给我五百的,今年你怎么这么多?!” “你得了吧,每年来我家都蹭吃蹭喝蹭压岁钱!有这么多你还不知足?!”宿溪虽然心中也正哀叹今年压岁钱怎么少了好几百,老妈竟然把自己的钱掏出去给陆唤!但就是见不得霍泾川针对陆唤,立刻站在陆唤那边,“陆唤上门带了礼物,一副蓝玉做成的牌,每张都是无价之宝,你带了什么,你每年就带一张嘴!” “蓝玉,还无价之宝?我不信。”霍泾川哼笑道:“你再富二代也不可能带古董来吧?!” 宿溪看了陆唤一眼,会心一笑,陆唤也笑而不语。 陆唤最拿手的就是雕刻一些小的木雕,能刻得栩栩如生,这些宿溪都已经见识过了,在玉上面雕刻对他而言也不是很有难度,但是因为只有几天时间,他就没有亲手去做,而是交给了属下,让属下找了几个雕刻匠人,按照图纸连夜赶工,这就把一副牌给雕刻出来了。 “不要动不动就互相对视好吗,我还在这里呢!”霍泾川简直没眼看,恨不得冲进去把两人分开。 陆唤淡淡地对霍泾川道:“倒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一点心意罢了。” 宿溪:“就是!你送了什么?心意都没有!” 霍泾川:“……” 陆唤又将宿妈妈给他的红包里面的一千块全部拿出来,递给宿溪:“全都给你。” 宿溪眼睛一亮,以前每年都是一千二,今年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被老妈抽走了四百,但是又被陆唤送回来一千,今年居然有一千八!发大财了! “……”霍泾川气了个半死,嘟囔着不要吃狗粮了,扭头就去看电视了。 而厨房里头,宿妈妈一边择菜,也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宿爸爸在一边倒了一点点酒,闻了闻,也是爱不释手。宿溪这同学送礼物怎么那么会投其所好呢?宿妈妈喜欢打麻将,他喜欢喝点小酒。 宿妈妈偷偷瞄了眼三个孩子都在房间,忍不住小声对宿爸爸道:“我觉着,刚来的那个小陆,像是喜欢我们家溪溪。” 宿爸爸不太高兴自家白菜被拱,把酒罐子放下,道:“你就知道瞎编排,人家纯洁的同学关系不行吗?” “纯洁啊,孩子们看起来都挺纯洁的,但他看我们溪溪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刚才进卧室之前,我看见那小孩还特地把小霍拦在外面,让溪溪收拾好东西,才让小霍进去。” “这能代表什么?” 宿妈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女孩子房间总是有一些散乱的东西要收拾起来才能让人进啊,这孩子细心啊,而且看起来对小霍进溪溪房间很有意见的样子。” “我服了你了。”宿爸爸接过择好的菜,开始炒菜,一边道:“一个小动作都能分析出这么多,你当你福尔摩斯啊。” “女人总是敏感一些的,我感觉小陆看溪溪的眼神和你当年看我就是一样的。”宿妈妈看了眼已经人到中年发福了的宿爸爸,找补了句:“当然,溪溪眼光比我好,这孩子从头到脚都远胜你万倍。” 猝不及防被扎了一刀的宿爸爸:“……” 宿妈妈和霍泾川的妈妈之前喜欢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宿溪和霍泾川编排在一起。但这会儿宿妈妈仔细对比了下陆唤和霍泾川两个男孩子,越想越觉得,小霍的确很优秀,但是和小陆比还是不行啊。 瞧小霍进门那鸡窝头,一看就是在家躺在被窝里不起床打游戏的。但小陆就不一样了,个高腿长,黑色羽绒服,帽子上一圈毛,干干净净。先不提长相小陆要胜出小霍一个量级了,反正男孩子重点不在于长相,光是礼貌程度,小陆都要比小霍礼貌多了。他进门知道送礼物,小霍呢,一进门就往厨房跑——这根本不用指望他帮忙做家务了。 而且据说,期末考试小陆成绩也排在小霍前面。 这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小陆简直完美。 之前宿妈妈用丈母娘看女婿、闺蜜看闺蜜儿子的眼神看霍泾川,觉得小霍这孩子还算不错,但大概那时候是因为周围没有谁和他比较吧。现在出来了个小陆,样样比他强,宿妈妈顿时看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霍泾川没那么顺眼了—— 瞧他还一个人独占沙发,紧紧握着遥控器,抓起盘子里的瓜果,盘子一下子就空了。 不行。 宿妈妈直摇头,小霍不行,她倒戈了,小陆更好。 宿妈妈心里这样暗搓搓地编排,沙发上看动画片笑得宛如公鸡打鸣的霍泾川根本不知道,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宿妈妈心中从女婿候选人一下子沦落到了宿溪的普通朋友。在房间里的宿溪和陆唤同样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他们出来之后,宿妈妈热情到了极点。 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陆唤夹菜,让小陆多吃点。 比例大概是这样——给宿溪夹一筷子,给霍泾川夹一筷子,给陆唤夹三筷子。 平时在宿家都能享受到两筷子的霍泾川顿时感觉宛如被打入了冷宫,浑身冷飕飕的。 吃完饭后,一块看了会儿电视,沙发上的座位分布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以前霍泾川来宿家,都是和宿溪、宿妈妈一块儿坐在正中央正对着电视机的长条沙发上,最没有家庭地位的宿爸爸一个人坐在旁边离他们老远的两人沙发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坐在长条沙发上的变成了陆唤和宿溪,霍泾川被赶到和宿爸爸坐一块儿了。这个位置看春节晚会都要扭过头去,脖子酸得要命。 他和宿爸爸互相对视一眼,眼泪都要流下来。 陆唤却是十分受宠若惊,大概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家庭的温暖,导致宿妈妈不停地给他倒茶,让他吃橘子,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看了宿溪好几眼,宿溪让他快吃之后,他才剥了个橘子……递给了宿溪。 宿溪:…… 宿妈妈:…… 霍泾川:……卧槽,这小子太会巴结了,难怪把他在宿家的位置挤掉了! 先前还不能来到这个世界,只能通过幕布看着的时候,陆唤便觉得宿溪家里和乐融融。或许也只有这样父母恩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共渡难关的家庭,才能养育出宿溪这样的性格来。 那时宿爸爸宿妈妈或许还不认识他,但他已经对宿爸爸宿妈妈十分了解,因此初次见面就觉得非常亲切。现在终于可以坐在宿溪家里……陆唤看着热茶上方缓缓升腾的蒸汽,觉得心中一阵满足。 初四拜完年后,宿妈妈就叮嘱陆唤多过来玩儿,她非常地热情,完全不知道这几天宿溪房门紧闭写作业的时候,陆唤都在书桌的另一边一块儿写。 又下了几场雪,陆唤和宿溪、霍泾川、顾沁一道,在公园里堆雪人打雪仗。 本来是捏雪球互捶,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演变成谁往宿溪身上砸雪球,陆唤就砸谁。偏偏陆唤掷雪球精准无误,命中率完全就是百分之百,霍泾川和顾沁都被砸得惨兮兮,满头大雪,帽子脖子里也全都是,忍不住怒道:“喂!陆唤作弊啊,开挂吧?不玩了!” 宿溪完全被排除在战局之外,又好笑又郁闷,对陆唤道:“还让不让我参加了?!” 陆唤只好退出,他一退出,战局恢复了平衡,三个人又疯玩起来。 但少年蹲在花坛上面,羽绒服大帽子盖着脑袋,漆黑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宿溪又不忍了,主动退出:“我也不玩了,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衣服都湿透了,干脆堆雪人吧。” “她就知道护着他。”霍泾川都无语了,扭头对顾沁吐槽道:“要不我俩也凑成一对,这样他俩结婚的时候,我们家只用送一份份子钱。” 顾沁有点慢三拍,愣了一下,顿时满脸通红,一脚踹过去:“滚啊。” 公园里,并排四个雪人,两个挨得紧一点,另外两个老远。 因为堆好后,陆唤非要把他的挤在宿溪的和霍泾川的中间,挤来挤去,最后把他的和宿溪的单独离那两人老远。 漫天飞雪,打打闹闹,这个年就过去了。 这同样是陆唤所拥有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从前在宁王府看着外面街市小巷张灯结彩的时候,从没想过身边有了心悦之人,有了朋友,还有了会关怀自己的长辈,打雪仗堆雪人这些事情虽然寻常,但是对于从未拥有过的陆唤而言,却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燕国京城那边继续胶着着,太子一事还没有彻底下定论。 陆唤一面继续等待,一面和宿溪一道,初七就去学校开学了。 开春后陆唤让兵部尚书提议的设立外贸监察机构的事情有了眉目,太子身上虽然出了大事,但皇上毕竟是想要保住太子的,于是从上元节到开春以来,想尽办法地把先前贪污敛国难财的那件事推到从西域来的胡商身上,这样一来燕国与其他诸国的贸易矛盾便突显了出来,兵部尚书坚持不辍地上奏此举,皇帝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和先前的宵禁一样,外贸监察机构同样是先选择几个州郡开始试行。若想推行至整个燕国,没有个半年时间无法完成。 但圣旨一颁布之后,陆唤这边的系统便弹出来任务十八完成的消息,于是十分顺利地,总的点数累积到了233点,距离三百点还有一大截,但是有关于减轻赋税徭役的任务十六无论再怎么进展迅速,也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来完成,因此关于三百点的这方面,陆唤和宿溪都不急,毕竟急也没什么用。 先前陆唤数次措施,都是通过兵部尚书来完成,这一年以来,倒是让兵部尚书在朝廷和京城积累了不少的威望,先前兵部不过是六部中的一部,但现在却俨然成了六部之首。 陆唤保持着每日都从眼线获取京城消息的频率,继续留在这边读高三。 只是上学期隔几日回一趟台山行宫即可,这学期却因为京城局势变幻莫测,不得不每夜回去一次。 这学期课业又显而易见地加重,每天堆积在课桌上的卷子夸张一点简直有好几斤,宿溪都有点吃不消了,上早自习的时候经常因为睡眠不足而一觉睡过去。 陆唤却得益于良好的身体素质,比旁人有着更多的精力,去追赶他们。 宿溪课桌里面除了书就是塞满了各种零食,他的课桌里面却是一些毛毯和枕头,宿溪实在撑不住犯困了,他就悄悄往宿溪身上盖一条毛毯,等巡逻的老师来了,再匆匆叫宿溪起来。 春天下了一整个春天的雨。陆唤这个时候的成绩也终于稳定下来,从年级一百多逐渐向前追赶,四月份倒数第三次统考的时候已经考到了年级二十多名。 这个时候霍泾川叫他出去打篮球,他也不去了,为了和宿溪考上同一所大学,全神贯注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 宿溪也一边巩固自己的知识,实行了题海战术,一边帮他从头到尾复习一遍。 宿溪还有点儿得意,崽崽虽然聪明,做许多事都非常厉害,但是用一年学会的知识,还是远远不如她这种苦读了十二年的嘛。但是随即一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他用一年的时间就能考到年级二十几,自己努力了十二年,最好的名次还是年级第二?! 宿溪紧迫感在即,也更加努力了起来。 五月底,同年大燕庚子鼠年小满,太子遭到的弹劾越来越多,四月廿九,太子被废,迁出东宫,幽居皇子府。 民怨散去不少,但金銮殿上却更加风起云涌。 太子这一退,东宫之位空出,下一任东宫恐怕就要正式监国了。文武百官不得不从二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站队,大家都还记得台山行宫有位守皇陵的九皇子,但是九皇子却已经有十个多月没从台山传来任何消息。二皇子与五皇子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京城消息频频传来,陆唤数夜未睡,都前往燕国部署事情,这就导致即将高考,他身上却事务繁重。 宿溪其实很有点担心,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撑着一口气,将这段时间度过去了,等到高考过后,京城中大局稳定,才是真的可以松一口气。这个过程的确有点难,但只要他和她一起往前努力就好了。 夏天炎热,电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宿溪与陆唤一道听听力,白色的耳机线两人一人一只,从脖颈处隐入,外面的夏蝉聒噪不已,但教室里自习的学生却格外安静,两人也十分安静,只时不时抬手勾一下选项。听力听完之后,陆唤继续往下刷题,宿溪帮他节约时间,给他把听力一并改了。 批改完后,宿溪有些惊讶地小声道:“你这次居然只错了一道。” “有奖励吗?”陆唤悄悄地问。 他脑袋一靠过来,说悄悄话,宿溪顿时脸色有点红,催促道:“快继续写卷子,把这一张写完之后叫我,我帮你对一下答案。” 陆唤扬唇点点头。 隔了会儿宿溪剥了两颗糖,递了一颗给他,清凉味的,可以提神,在夏日聒噪的蝉鸣中宛如一阵清风。 这夜,陆唤前往台山行宫的时候,再一次从兵部尚书那里接到了消息。 如陆唤所料,二皇子开始动手了。 一日前,朱雀门陡然封锁。 先前皇宫里就传出来过消息,皇帝在御花园倒下了,不知道是因为中暑,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医判断出来的有中风的先兆。近半年来皇帝因为太子的事情殚精竭虑,龙体一直不怎么好,前几日在金銮殿上便已有重臣催促快点立新太子辅助监国,然而皇上却久久未下决定。翌日皇帝便下了一道圣旨,让守皇陵已经有一年之久的九皇子衍清回来。 这道圣旨,却没能出京城。 幸好皇上早有所料,拟了两道圣旨,一道骑马出京,一道交给身边宦官,三日后离开皇宫交给兵部尚书。 而在此之后,朱雀门便封锁了,御林军重兵把守,称是查皇宫里丢失谕旨与对皇上下毒之人,官员全都不得进入。 京城中许多官员抗议,但是大部分官员的家眷在轻舟节入宫赴宴之后便没有回来,一时之间众官员也不敢轻举妄动。御林军首领不知何时成了二皇子的人,这几日在朱雀门外十二时辰轮回巡逻,擅闯者死。 五皇子显然没有料到二皇子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直接猝不及防地便起事了,五皇子带兵与其对峙,然而二皇子却将五皇子的母妃推于城门之上。 这便是短短几日以来,京城发生的巨大变故。 兵部尚书等人提前未雨绸缪,将家眷送出了京城,此时倒是还未受到掣肘,但是诸多同僚都在御林军的控制之下,此时必须要有人前往北境,带兵过来救皇帝。 然而,这个时候事态严重,已经是整个京城都被封锁起来,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 陆唤收到信的当夜,便安排当时和自己一道上台山行宫的羽林卫做了一些措施。大部分人仍然留在台山,唯有加上陆唤的六个人穿上黑色斗篷,轻装上马,分成三队人马,秘密疾速朝北境燕国兵力驻扎之地赶过去。 然而路上遭到了血洗程度的刺杀。 这场刺杀早在陆唤的意料之中,京城里二皇子只怕是早就下了命令,从台山上下来的人,一个活口也不要留。这些人跟他下山之前,陆唤已经吩咐过,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誓死保护自己,也不要前往北境,直接脱了一身羽林卫服束,混入百姓之中逃过一劫。 这场刺杀自然是成功了。 三天后漕河上方漂浮起一具尸体,被泡胀得面目全非,怀中有九皇子的玉牌,禀告到京城之后,整个京城都以为九皇子死了,举国同丧。 但那其实是一具身形与陆唤相似的死囚尸体,早在半年前,陆唤做准备的时候,就让人找来送上了台山行宫,答应安顿好死囚的家人。 京城中二皇子并不知道这一点,只知道除去了最大的心头大患之后,皇位终于唾手可得。 五皇子母妃受到挟持,不得不退让一步。 随即,京城出了诏书,皇帝自称年岁已衰,二皇子仁爱宽厚,能为燕国带来福祉,择日禅位于他。 先前京城以及皇宫一切封锁,都只是秘密进行,二皇子完全能撇清关系,但此诏一出,二皇子想要夺得皇位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当时刺杀之时,马背上的人的确是陆唤,假装受伤滚入河中的也是他,只是从这里他便直接回到了宿溪的公寓当中,二皇子再从河中打捞出来的人,便是那死囚犯了。 唯有等到二皇子出手下此诏书之后,陆唤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兵回京,以护驾之名。 于是,诏书下了三日之后,京城议论纷纷之际,事态陡变,城外赫然是从北境归来的大军,乌泱泱一片,威风赫赫。 九皇子,也没死。 九皇子既然没死,为何监国的二皇子却说他死了。九皇子手中明明有皇帝亲笔召回的诏书,为何先前尸体找到之前,二皇子却说他无诏回京。 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二皇子狼子野心,挟持了皇宫中的皇帝。 陆唤带领大军压境,变得名正言顺起来,甚至顺理成章地在百姓口中、史书上变成了一记英勇大功。在大军之下,皇宫里的御林军毫无抵抗之力,五皇子甚至为了皇宫里的母妃,主动里应外合,开了京城的城门,放大军入内。庚子年五月初五,朝局动荡,二皇子入狱,成为了阶下囚。 燕国民心所向,向的是带大军救国的九皇子衍清。 想当皇帝很简单,杀了宝座上的人的头颅,篡位即可,但难的是民心归顺,以及长达数十年地守住这皇位。 第一个想当皇帝的人,是谋逆、是篡位。谋逆永远名不正言不顺,迟早会有人造反。 第二个人将第一个人赶下来,却是护国。 皇帝的确年岁已高,正在等待一个退位的机会,只是二皇子按捺不住,早早地动了手。二皇子也不得不动手,皇帝即便不将皇位传给陆唤,下面还有高他一着的五皇子,他没有机会。 陆唤等了半年,最后见这萍水相逢的二哥还是动手了,便也不得不顺水推舟,让他成了垫脚石。短短数日的风云,却令惊慌之中的燕国人民前所未有地拥护起九皇子即位起来。 燕朔庚子年五月初六,太上皇正式颁布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沿用燕朔年号,九皇子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使其登基为帝,望其明君,使燕国百姓安居乐业。普天同庆,减税三年。 燕朔庚子年五月初六,是宿溪这边的六月六日。 陆唤带领近卫入大明宫,登基大典于三月内择吉日另行举行,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许多事亟待处理,例如尚衣局需要量尺寸赶制新的龙袍,文武百官等待论功行赏,选拔提位,百姓等待二皇子以及同党谋逆一事给个说法,中风的老皇帝即将迁入行宫。 百废待兴之时,陆唤在金銮殿上商议完事情之后,先令燕国大赦三日,三日之后再行上朝。 这三日京城热闹非凡,只知道似乎迎来了一位愿意减轻赋税的明君,却不知道,翌日,这位明君便火速拎着书包赶往了高考考场。 …… 第81章 高考考场就在本校, 教学楼被黄线封起来了, 距离第一科开考还有半小时, 全班同学都在黄线以外等着。 因为要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 所以时间非常紧迫,班主任已经让霍泾川打电话给宿溪问为什么她和陆唤还没到。 陆唤从大明宫冲进公寓里时,就已经只剩下二十七分钟了。 宿溪早就准备好了两个人的考试文件袋,一边掐着表看时间,一边在公寓焦灼地等待着他。 “小溪, 久等了。”陆唤一过来, 宿溪迅速拽着他往门外跑:“啊啊啊快等下错过考试了。” 跑下楼后, 陆唤忽然将宿溪背起来了, 健步如飞比宿溪跑起来还快。 他背着宿溪往学校疾走而去, 因为时间紧急, 身上的衣袍也来不及换, 一路上,他一身明黄龙袍简直成了整个学校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走到哪里哪个班的老师学生都要倒吸一口冷气。宿溪将脸埋在他背上, 心中凌乱,忍不住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假装自己只是个道具人。 不过幸好, 抵达本班的时候, 距离开考还有二十三分钟,完全来得及,宿溪松了一口气。 正在苦口婆心劝全班同学做完题目后认真检查的班主任, 视线猝不及防扫到陆唤身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怒目而视:“陆同学!这都高考了你还玩什么cosplay?!平时又聪明又帅的一小伙子怎么就这个癖好改不掉呢?!” 陆唤:“……” 宿溪:“……” 宿溪攥着文件袋,笑得肚子疼,陆唤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她。 不过好在高考虽然对衣物检查很严格,但是那只限于不准夹带任何小抄,穿什么监考官还是没有权限管的,于是这一天上午考语文的时候,陆唤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着龙袍进去考了一场。 宿溪、霍泾川都和他不在一个考场,没能感受到考试时整个考场都忍不住盯着陆唤看是什么感觉。 但是考完这一科,几个人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又一次成了全校最为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线。 由于本身长得清秀白皙,从小到大不乏被人盯着看,再加上和陆唤待在一起一整年,他这张脸走到哪里都要惊艳到别人,因此宿溪早就已经习惯这种小场面了。 但是霍泾川和顾沁十分不习惯,恨不得在脸上贴张纸条,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位穿龙袍的。 穿龙袍来学校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张脸,把他们旁边的人都衬托成贵妃太监丫鬟,这就让人非常不爽了。 好在考完第一科,宿溪和陆唤可以回一趟公寓,将长袍换下来,换成一身短袖。 烈烈夏日实在是太过炎热,陆唤脱掉长袍去洗了个澡,宿溪也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去冰箱里翻支雪糕来吃。冰凉刺激的感觉残存在唇齿之间,总算是驱散了夏季暑热。 陆唤擦着头发出来在她身后坐下,宿溪递给他吃了一口,陆唤问:“这是草莓味吗?” 宿溪点点头,用炫耀的语气道:“这个燕国应该没有吧。” “确然没有。”陆唤笑着凑过去,就着她的手又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不过有那种冰棍。” 他道:“小溪,不要瞧不起我们燕国,燕国也有许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待日后三百点任务完成,我带你过去玩。” 宿溪立刻在心中盘算了下陆唤还需要完成的任务,登基是系统发布的第二十个任务,也是被系统评级为难度最大的一个任务,点数奖励是三十,陆唤昨天踏上金銮殿的时候就显示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现在加起来,总共的点数也只有263。要想达到三百点,还需要完成时间跨度最大的赋税任务和设立学堂百姓开智问题。 这两个任务难度倒是没有那么大,但却是个漫长地改变燕国的过程,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劳。 “你觉得这两个举措推行下去,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宿溪问道。 陆唤擦着头发,思索片刻,道:“燕国此时实在不是富庶之国,要想完成这两个任务,起码得三年时间。” 他一说完,宿溪立刻暗搓搓地想到,三年之后,自己不是刚好满二十了吗,要是到时候能结婚,刚好可以过去燕国玩,就相当于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办不到的度蜜月了,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不行,陆唤户口本上可还没有达到二十二。 宿溪立刻被自己心中居然有这么迫切的想法给惊到了,而陆唤居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看向别处,手指捏了捏毛巾,俊脸莫名有些红:“我听说你们这边有个说法,好像是新婚夫妇领取结婚证之后,会去一个地方游玩……” 陆唤话还没说话,宿溪立刻跳起来:“好好准备你下午的考试,别想七想八!” 她脸色有些发热,心想,谁答应要嫁你了吗,话说得这么早。 但少年眉间清朗,目光灼灼,盘腿坐在那里,好脾气地抬头看着她,她顿时又一百零一次可耻地心动了。 别的高考的学生顶着大太阳苦不堪言,但幸好两人在学校对面有公寓,一个来回几分钟的时间非常快。 中午宿溪趴在床上,陆唤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 等到下午快要开场之前,陆唤才进去把迷迷糊糊的宿溪叫醒。他弄了条沾了冰水的毛巾,敷在宿溪眼皮子上,稍稍给宿溪退了退暑意,然后在宿溪太阳穴上按揉一番,宿溪这才彻底清醒了。 如此一来,长达两日半的高考,终于彻底结束。 高考结束之后,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狂欢,扔课本,还有人依依惜别。宿溪也和陆唤一道去教室收拾东西,对一些同学告别。 原本宿溪以为到了高三最后一天,她会因为离别而特别难过,但是没想到真当这一天到来,她的心态却充满了积极。大概是因为,最艰难的高三的一整年,有了陆唤陪伴自己度过,而接下来,她和陆唤也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蹉跎,最喜欢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就仿佛有了底气,便不会觉得与其他人的分别那么令人难过了。 有陆唤在,宿溪也不用收拾什么,空着手跟他回公寓就是了。 许多同学也来和陆唤告别,同窗一年,陆唤也叫的上来这些人的名字了,与这些人说话,嘴角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陆唤将一些课本放在客厅,问宿溪:“小溪,这些要怎么处理?” 宿溪热得要命,又去厨房拿了两支雪糕,递一只给陆唤:“估计过几天下一届的要找我们要笔记,留着吧,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给学弟学妹。倒是你,接下来对我们的行程有什么计划吗?” 成绩还没出来,高考结束了,放假了,不出去玩一趟实在说不过去,而且陆唤也有很多现代城市没有去过。 “燕国百废待兴,还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最近半月我怕是抽不开身,半月之后,我们一道去旅游。”陆唤道:“你先不要和霍兄他们一起去,陪我半个月。” 宿溪好笑地问:“你这可是央求我,你要拿什么贿赂我?” 陆唤走到她身边,忽然把正在吃雪糕的她给抱了起来,宿溪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陆唤力气大,但是每次他轻而易举地将自己背起来或者抱起来的时候她都要惊呼一下。他双手托着她的腰,就让她在他的手臂上坐着了。 少年眉目如星,抬头看她,道:“奖励是这样抱你一整天行不行?” “不行,这样不是你占我便宜吗?!”宿溪手里的雪糕差点掉了,十分不满。 “三年后,你当皇后,燕国只有你一个皇后。”陆唤低低地说,像是充满期待的请求。 宿溪低头看他,一年以来,他神情中又成熟了点,面容俊美,有种介于少年飞扬稚气与男子成熟气魄之间的感觉,宿溪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其实已经心花怒放了,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冲着他微笑了下:“不行。” 陆唤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顿时有些急,抓住她腰的手都用力了几分,正要问为什么,忽然听见宿溪道:“除非到时候你求婚。你没听说过我们这边除了蜜月还有求婚的习俗吗?” 陆唤一下子有些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晕头转向了一会儿,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上扬的嘴角:“自然,自然。” 像是个得到最心爱的宝物不知所措的少年人一般,他傻傻地看着宿溪,重复了好几个“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宿溪:燕国没有雪糕,没有洗衣机,没有冰箱……啥都没有,我不要跟过去。 陆唤:……(可怜兮兮蹲墙角.jpg) 第82章 正文完(上) 九皇子即位, 燕国百姓奔走相告, 喜乐一片。 当九皇子还只是一位民间的皇子时, 便已有了许多传说……永安庙治病救人、神秘高科技带领全国农庄发展的传说, 三州赈灾,借粮三万石的丰功伟绩,敌军峡谷救人凯旋而归,带领北境大军抵京围困谋逆二皇子的传说。 桩桩件件加起来,有勇有谋, 仁厚爱民, 是燕国至今为止, 登基昭告天下时, 最让百姓喜出望外的一位皇帝。 新帝本就得民心, 更何况大赦天下之时, 他还宣布了一些减轻赋税徭役的计划措施, 这些使得常年苦不堪言的百姓看见了一些新的希望。于是新帝衍清即位以来,整个燕国都处于一片祥和与希冀的氛围当中。 文武百官有的站错了队, 畏惧至极, 担心新帝即位后,第一个拿他们开刀, 以谋逆之罪抄家九族, 于是惶恐不安。而另一些原本就跟着兵部尚书等人站在陆唤身后的人, 此时腰杆子总算直了起来,眼巴巴地等待着升官加爵。 然而,却没料到新帝的主张措施与以前的皇帝都不同, 站错了队的除非情节严重,并无过多惩罚,站在他那边、早早地开始巴结九皇子府,送去礼物的,他也完全没有要重用的意思。新帝制定了一条全新的官员选拔制度,唯贤是举,唯才是用。 短短半月,官员之间的变动非常大。 原丞相外戚一党已因为笼络御林军帮助谋逆之罪入狱,兵部尚书升任为现今的皇帝,而当初随着陆唤从北境归来的一些将士,则入了兵部。 二皇子入狱,五皇子倒是觉得自己在陆唤这里,毫无翻盘的机会了,于是识时务为俊杰,申请当一个闲散王爷,但兵部尚书和陆唤一致认为,五哥虽然有些冒进,但在政务上还是十分有能力的,于是将他留在京城,封为贤勤王,要揽的活儿还不少。 而镇远将军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决定告老还乡。他的老家在漳州,主动申请调任为漳州知府,临走的那天,陆唤亲自去送他。相识一场,虽然一开始镇远将军对陆唤诸多刁难,但是在北境的时候,却也对陆唤有了非常多的提携,没有镇远将军和兵部尚书倾囊相助,陆唤登上帝位,也没那么容易。 镇远将军在北境一战之前,便已经两鬓微霜了,而如今更是满头斑白,他看着陆唤,十分地感慨,想了想,道:“与吾皇相识已经三年了。” 陆唤道:“是有三年了。” 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在皇宫夜宴上,陆唤是个从秋燕山凯旋而归的宁王府不起眼的庶子,镇远将军心中偏见很大,故意不接他的酒杯,不过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陆唤一笑了之。 回忆起这些,镇远将军不由得感慨时光易逝,对陆唤道:“还望皇上坚守当日初心啊。” 他所指的初心,便是在北境的时候,有一日夜里陆唤值守,见路边有快要冻死了的人,回到帐中,让将士们将一些能够御寒的衣物全都分发给那些百姓。包括陆唤自己的,陆唤也一并带去了。 那时镇远将军还没有从兵部尚书那里得知,陆唤就是九皇子衍清的身份,但是心中却陡然滋生出了扶持他上位的想法。原本以为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得益于九皇子尊贵的身份,继位倒是变得顺理成章起来。现在一切都已经完成,他对新帝又很放心,留着他这把老骨头监国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陆唤看着镇远将军,凝重道:“定然不负将军所望,还望将军保重身体。” 镇远将军这便离了京,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没有带太多人马,也没有太多家财。 陆唤以前得到了镇远将军的许多帮助,送走了镇远将军,心里自然也有些怅惘,但是还有一大堆政务亟待处理,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 将文武百官按功论赏罚,进行了一些思虑良久的调任之后,还有各处知府,皇宫内的侍卫宦官等需要整顿,以及两个半月后的登基大典也急需筹备,陆唤将其交由户部尚书去解决。 这次大军可以顺利进京,虽然是五皇子弃暗投明开的城门,但是其中未必没有户部尚书从中斡旋的结果。户部尚书的女儿当年是由陆唤给救回来的,因而他始终对陆唤存有一分敬意。 燕国各州大赦,京城热闹非凡,虽然是暑热之日,但是却繁华得宛如上元节。 京城中唯一日子不好过的莫过于宁王府,宁王妃一干人等一边恐惧新帝会找罪尤抄家,另一方面又后悔不迭,若是早知道当初住在柴院的那少年会有今日,一朝登上九五之尊之位,成为燕国的新帝,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于他。 被贬到偏远地区的宁王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送信回来,信中全是一些咒骂老夫人与宁王夫人帮不上忙不说,还影响了自己的仕途,简直妇人无用。原本以为被贬只不过是几年的事,顶多十几年吧,这下好了,永远回不了京城了。 宁王回不来,老夫人一把老骨头舟车劳顿可能就死在半路上了,也没办法去,想到可能临死前还见不到儿子一面,老夫人差点双腿一翘,晕厥过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太上皇被送去了云州行宫,在那里缅怀卿贵人的一生。 而京城里,史官也正式开始编纂记录起新皇衍清的政绩。 …… 两个月后文武百官和百姓们就发现,燕国多了一位不爱美色、不爱金银的好皇帝,但凡谁往宫中送美人,不仅要被皇上问责,而且回去的时候莫名其妙脖子上会跟被鬼掐过一样,仿佛有人在怒气冲冲地隔着屏幕拧他们。 而他们送来的美人被拧了,这位新皇反而还仿佛十分开心,面露愉悦,似乎有些得意。 官员们:…… 新皇什么毛病?! 但是,这位皇帝却渐渐地被传闻非常爱睡觉。 每日离开金銮殿,处理完政务之后,就遣散众人,只留下亲卫,在大明宫一睡便是一下午到一晚上,连晚膳都不用的。 这下京城传得更神乎其神了,纷纷认为,新皇会不会是在修仙。 但无论如何,新皇上位短短两月,燕国焕然一新,有了欣欣向荣的气象,他是燕国历史上政绩最为显著的一位明君。 …… 三月后新帝登基仪式简单办过,因为燕国百废待兴,一切都从简,因此并未铺张浪费。宿溪虽然不能参加,但是也在屏幕里津津有味地看完了陆唤登基的过程,她还投影到墙上,叫霍泾川和顾沁来看。 霍泾川和顾沁都疯了,指着投影仪:“那个年轻的皇帝怎么越看越像陆唤?!还衍清,这不是陆唤身份证上的名字吗?陆唤去拍电视了?” 宿溪也快笑疯了,“嗯嗯”道:“他家里投资给他拍了部短片。” 霍泾川&顾沁:…… 果然是富二代,妈的,高中毕业纪念他们顶多拍个校服艺术照,这人都拍上登基大典的纪念短片了。 等等—— 霍泾川疑惑道:“为什么陆唤脑袋顶上顶着一行字:十八岁在燕国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 宿溪乐不可支,正要说话,忽然见正在朝着天阶上走去的陆唤抬起眸来,似乎是意识到他们在看他,于是十分猝不及防的,陆唤头顶的那行字忽然变成了—— “必须要娶到宿溪的陆唤” 宿溪:…… 霍泾川&顾沁:…… 看个短片都要被迫吃狗粮,当宿溪的狐朋狗友真的很不容易。 宿溪一怔,顿时面红耳赤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她现在算是知道当时为什么陆唤头顶的备注突然从“崽崽”变成“十七岁在燕国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陆唤”了,敢情跟系统压根没关系,是陆唤自己改的! 第83章 正文完(下) 一个多月前, 高考成绩就出来了, 宿溪查分数之前心惊胆战, 生怕自己和陆唤成绩相差太大, 最后没办法去同一所大学,她从家里出去,拿着准考证号来到公寓,打开陆唤公寓里的电脑。 一阵白光闪过之后,陆唤也从大明宫过来了, 顾不上去换身上的衣服, 他俯身下来, 目光灼灼地朝着宿溪打开的电脑页面看去:“出来了吗?” “完了, 我好紧张。”宿溪输入准考证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输到一半, 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陆唤:“我们对过答案, 分数应该很接近的对吧?” “不会有问题的。”陆唤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要不我来查?” “快快快, 你来!”宿溪实在太紧张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把陆唤推到了椅子上。 她站在陆唤身后, 趴在他背上, 双手忍不住紧张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将脸也埋在他肩膀上:“呜呜呜万一没办法报上同一所学校呢。” “朕不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陆唤斩钉截铁地道。 宿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紧张的心情缓解很多,只是仍然不敢抬头, 心脏跳得很快。 陆唤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准考证号,经过一年的学习之后,他已经对电脑炉火纯青了。 准考证号很快就输入了进去,但是或许是全国的人民都在查成绩,页面上的菊花转动得非常缓慢,让人心情焦灼。 “出来了。”陆唤忽然道:“你考了……” 他话还没说完,被宿溪一把捂住嘴巴:“你先别说,你继续查一下你的,分数接近再告诉我!” 陆唤莞尔,轻轻亲了一下宿溪的手指,继续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宿溪是真的很紧张,感觉这一天比高考还要紧张,虽然考试之后就对过答案,但是心中总是充满了不确定的感觉,她将脑袋埋在陆唤肩膀上,犹如一条浑身绷紧的咸鱼…… 夏天很热,到处都是潮湿的,陆唤额头上也有些许晶莹的汗水,但十八岁的男生身上又充斥着一种干净的朝气,让宿溪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网速这么慢吗?”就在宿溪搂着陆唤脖子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道:“你六百四十一,我六百三十八。” 宿溪不敢置信地抬眸,盯着网页:“我居然这么高?!” “小溪成绩一向很好。”陆唤侧头看她,语气和漆黑的眸子里都有些骄傲之意。 宿溪快高兴疯了,赶紧跳起来给老爸老妈打电话,他们接通之后,宿溪啊啊啊地尖叫了会儿,然后又匆匆打电话给霍泾川和顾沁,陆唤笑着看她,心情也十分激动,但是竭力忍住,显得较为沉稳。 等宿溪全都通知一遍之后,心脏还是跳动得很快,根本停不下来,她对陆唤道:“可以去同一所学校了!这下完全没问题!不同专业分数线不一样,但是我们分数都挺高的,限制应该不大!” “是啊。”陆唤上前一步,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客厅走去,试图勾勒着以后的蓝图。 “去同一所大学,每日下午可以一道上课了,不过上午的课我抽不开身,若小溪你有空的话,恐怕要劳烦你为我去做一做笔记了,到时候就不要住校了,和现在一样在大学城外租一处公寓,最好是只有一间房间——” 话说到一半,陆唤耳廓微红,觉得自己未免太不正人君子了些,他鼻尖有些痒,忍不住在宿溪怀里蹭了蹭。 然而万万没想到宿溪比他还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觉得很好啊!” 陆唤:“……咳咳。” …… 成绩出来之后,宿溪回去和父母商量了下,又和陆唤盘腿坐在地上一块儿研究了下,最后决定好了要报考的学校,是一所双一流的重点大学。 宿溪报的是历史系,而陆唤报的则是计算机专业,霍泾川成绩一向也还行,这次分数只比两人略低,于是最后也和两人去了同一所学校,不过读的是商业管理。 而顾沁则成绩没有她们那么好,不过高考发挥也算稳定,最终报考了同一座城市的另一所学校。 在这个夏日,一切都尘埃落定。 …… 大学开学之后,宿溪和陆唤一块儿,头上戴着纸帽子,将租好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唤一直都有将家当随身搬着的习惯,现在,除了宿溪曾经送给他的那盏灯,其他东西包括胭脂,他全都搬了过来,放在空的房间里保存妥当。 宿溪笑话他灯笼不离身,他还羞赧地说这是定情信物。 宿溪:……??? 送灯笼给你的时候你只是个崽,并没有喜欢你好吗? 然而这话宿溪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陆唤又要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正式上课之前,霍泾川和顾沁跑过来蹭一顿饭吃,这次轮到了这俩人去买火锅底料。他们还没过来,宿溪和陆唤已经打扫好了,并洗了个澡,因为还没来得及买沙发等物,所以暂时只能坐在地板上。 夏日炎炎,外面是骄阳烈日,屋内因为有空调,却是十分凉爽。 宿溪捏着一根雪糕,在地板上席地而坐,抬头看着擦拭着头发的陆唤,问:“你又给我爸妈送东西了吗?” “一些人参,西域使者进宫时进贡之物,对中老年人身体有好处。”陆唤道:“何况,时不时送一些东西,待到你父母发现是我送的时候,便可以知道,我日复一日地追了小溪多久,我想,这样他们应当会放心将你交给我一点。” “还有你乱改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宿溪好笑地问,有时候早上起来,陆唤就去那边上朝去了,她得通过手机看一下陆唤在金銮殿上进展如何,什么时候下朝,好方便煮饭什么的,结果一直看到“必须要娶到宿溪的陆唤”一行血红的大字在眼前晃悠,真是快被晃到精神恍惚了。 “给我改掉!” “顶多字号可以调小一点。”陆唤有点委屈,走到她身后,在她身后席地而坐。 宿溪朝后靠去:“真不改?” 陆唤支棱起一条腿,方便她靠进他怀里,垂眸看她:“你若是答应了,便可以改掉。” 宿溪眨眨眼:“改成什么?” “相公啊,丈夫啊,什么的,都可以……”陆唤强忍着耳廓发红,竭力镇定地道。 宿溪看他的样子,快笑死了,倒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她正要努力去想,忽然听见头顶陆唤有些发哑的声音:“宿溪,我学会了,你抬头。” “嗯?你学会什么了……唔!!!”宿溪一抬头,陆唤的头便低了下来,一个吻落在她的唇齿之间—— 陆唤的唇辗转蹂躏在她的唇瓣上,轻柔地,温柔地,缓缓撬开她的嘴唇,有些动情,又有些餍足,朝她摄取而来。 宿溪的头不得不朝后仰过去,最后支撑不住倒在他怀里,呼吸微微加速。 而他继续低下头来,长驱直入。 干净的柏松气息落入宿溪的鼻息里,是刚洗过的头发,是陆唤身上的衬衣,也是她刚吃过的酸甜的冰凉雪糕。 耳畔尽是夏日的蝉鸣,空调的嗡嗡声,然而这一切却渐渐从耳膜中远去。 最后只留下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的心脏声,狂跳如初见。 …… …… 当陆唤还住在那间四面漏风的柴院时,一个看起来很平凡、却水壶神奇地被拨动了一下的夜晚,那是一切的开端。 当他穿过竹林,脚步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地回到柴院,看见檐下的那盏灯时,那是心悸的第一个瞬间。 宿溪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年冬天在医院住院的时候,没有打开那款游戏,她和陆唤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但是后来才发现,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无论如何兜兜转转,她都必定会遇见陆唤。 而对于陆唤而言,他从不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 在两人身后,陆唤的幕布不知何时弹出了最后一个任务,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点数奖励的任务。 然而,创造出系统的人知道,这个任务即便不给予点数奖励,陆唤也会拼了命地去完成。 …… 【请接收任务二十一:请于四十年内研究制造出,或者委托科学家研究制造出‘系统001号’,将其送回2020年12月07日,加载在少女宿溪的手机上。金币奖励为零,点数奖励为零。】 【唯一的奖励是,她。】 因为心悦你,所以每一个轮回都想要找到你,每一个平行世界也都要见到你。 每一个四十年后的我,都给四十年前的自己发布了同一个任务第二十一条。 那道任务不再有点数、金钱奖励。 然而每一个我都毫不怀疑,年轻的我仍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